第41章 撩撥

珞珈回去的時候,被鄭夢琪堵在了二樓的走廊上。

鄭大小姐也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堵住珞珈就是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是不是你殺了李達民?”

她環抱著雙臂,是一種防衛而拒絕的態度,珞珈心裏在盤算這事兒,被斜刺裏突然冒出來的鄭律師嚇了一跳,苦笑,“這個為沒辦法回答你。”

鄭夢琪剛過來的時候聽於永義跟白振赫說了幾句這個事兒,於永義說珞珈辦事幹淨利索是個能用的人,話裏話外透露出來的就是珞珈殺了李達民,大概是認識珞珈與她認識七星社裏其他人的方式都不一樣,擔任珞珈的辯護律師又把他撈出西帕監獄的事情,讓鄭夢琪對珞珈的看法總是與眾不同一些,因此就格外接受不了珞珈是殺人凶手的事情,“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簡單的二元選擇,怎麽不能答!”

珞珈無奈地攤攤手,“那我問你,從法律來說,給一名嫌犯定罪,是不是應該有充足的證據?”

鄭夢琪標致的瓜子臉上顯出一點猶豫,精致中透著幾分銳氣的眉毛微微蹙起,“是。”

珞珈笑了一下,“那我再問你,你有沒有拿到我殺害李達民的直接證據?”

鄭夢琪已經知道他要說什麽了,恨恨地別過頭,“沒有。”

珞珈聳聳肩,有點遺憾,又有些理所當然,“所以,在沒有直接證據證明的情況下,我有可能殺了他,也有可能沒殺。你讓我怎麽回答你?”

“你這是詭辯。”鄭夢琪瞪著他,正色警告,“我身為一名律師,絕不會包庇犯罪,一定會調查清楚這件事,你最好別讓我找到證據。”

“是嗎?身為七星社的大小姐,絕不包庇犯罪?”珞珈淡淡地笑了一聲,看著表情倏地變得尷尬的鄭大小姐,知道自己這話說過了,眨眨眼,嘴角那一點嘲弄還沒浮起就已經變成了沒個正經的嬉笑,話鋒一轉,他十足篤定地對鄭夢琪說道:“隨你,反正你找到證據,還要想辦法幫我辯護,不是麽?”

“你……”鄭夢琪瞠目結舌,自認在說話上絕不輸任何人的律師小姐一時被珞珈噎得說不出話來,剛巧一名身材曼妙的陪酒女郎經過兩人身邊,挑逗地向珞珈拋了個媚眼,“帥哥,要不要喝一杯?”

鄭夢琪衝珞珈翻了個白眼,話不投機半句多地轉身要走,冷不防竟被珞珈突然攬在了懷裏,她倏地一驚猝然轉頭,正看見珞珈對那女人禮貌地笑著拒絕,“不好意思,我已經有女伴了。”

“……”鄭夢琪長這麽大,從來都是她高興了調戲別人的份兒,還沒被誰這麽冒犯地摟過。

明明隻是個幾麵之緣、隻有一點交集、轉頭就該是彼此陌路的陌生人,她身體撞在珞珈堅實的胸膛上,整個人倏地被男人身上帶著淡淡煙草氣的味道包裹,她卻不爭氣地紅了臉,旁邊的妙齡女郎遺憾地走了,鄭夢琪在珞珈懷裏掙了一下,猛地甩開珞珈的手,羞惱不已,“誰是你女伴!”

珞珈的臉忽然湊近鄭夢琪耳畔,輕聲說道:“就當幫我個忙,有你大小姐在身邊,可就沒人敢占我便宜了。”

……他這就是擺明著再撩妹子了。

鄭夢琪想罵他,誰料張口卻臉色更紅,自己想象中的痛斥喝罵說出來竟是嗔惱的意思,“少糊弄人,你們男人哪個不是見了美女就往上撲?”

珞珈投降地舉起手,“我可從來沒有。”

鄭夢琪的目光不經意地掃過夜店裏形形色色的與陪酒女調笑的男人們,再看看珞珈,眼神不由柔和下來。珞珈把手臂遞給鄭夢琪,鄭夢琪白了珞珈一眼,到底還是挽著珞珈一起往鄭泰誠他們那邊回了。

於永義眼尖地看見珞珈和鄭夢琪相互挽著親昵走來的一幕,眼睛一亮,滿臉興奮地用手肘撞了撞鄭泰誠,“哥,你看珞珈怎麽樣?”

鄭泰誠順著於永義所指看過去,頓時哭笑不得,“你可別亂點鴛鴦譜。”

於永義覺得自己很冤枉,“怎麽就是我亂點鴛鴦譜了。以前靠近夢涵的混小子都被你嚇跑了,現在她身邊一個男人都沒有,你就不著急?我看珞珈就不錯,能降的住她。”

恰逢珞珈跟他的“女伴”走近,這句話被鄭大小姐聽了個正著,頓時不悅地凶巴巴問於永義,“你說什麽呢?”

“我這話糙理不糙,”於永義幹笑著指了指鄭夢琪挽著珞珈的手,半是揶揄半是正經,“你瞧瞧,連我和你爸都怕你,也就珞珈不怕你。”

鄭夢琪連忙把挽著珞珈的手放開,瞪了於永義一眼,轉頭帶了幾分蠻橫地跟珞珈確認,“你不怕我?”

當著鄭夢琪的老爸,他的老大的麵,珞珈能說什麽?隻能妥協地苦笑,“怕,怎麽可能不怕。”

鄭夢琪逼近珞珈,咄咄逼人的看著他,“怕我什麽?”

“……”這特麽壓根就沒怕過,我怎麽知道該怕你什麽?珞珈頓時語塞,梗了一下沒接上話,鄭夢琪已經步步緊逼的更近地挨了過來——

她用仿佛在尋找證據求證真偽的炯炯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珞珈,寸寸逼近,壓得珞珈隻好步步後退,直到男人後背抵靠在欄杆上,身後就是樓下的舞池,再也無處可退的時候,她站在幾乎與他身體相貼的地方,近在咫尺地打量著男人那雙半點局促和慌亂都沒有的眼睛。

相反,這人雖然嘴上說怕,可從始至終,在她老爸和於永義幾個人麵前,始終是一副恰到好處又好整以暇地陪她胡鬧的態度。

“果然不怕嗎?……”原本並沒有意識到珞珈對自己而言與別人有什麽不同的鄭大小姐,因為於永義的一句話而重新審視評估這個男人。

她雖然厭惡七星社明裏暗裏做的那些事情,也盡力把自己從她不喜歡的環境裏摘出來,她爸爸是黑道大佬,她就偏要去研究法律,可無論如何,從小到大耳濡目染,有些事是浸透在骨子裏的,無論如何也揮之不去。

鄭夢琪驕傲自信的外表下,有些在普通小姑娘身上絕對看不見的匪氣,張揚而嬌蠻,這些特質平時藏在講理懂法的軀殼下,輕易不會被放出來,隻有在極其熟悉的環境裏,在特定的某些人中,才會釋放天性。

比如此刻。

她知道七星社裏幾乎所有跟她年齡相仿的男人們都多少有些怕她,她也知道這種怕多數都源自於老爸鄭泰誠的絕對權力和威懾力,但她無所謂,更年輕一點的時候,甚至利用這個來做些惡作劇去整蠱社裏那些凶神惡煞,久而久之,她也就習慣了七星社的人對自己言聽計從,這是個常態,多少年都沒有改變過了。

可是於永義居然說珞珈不怕她。

而事實證明,她那個仿佛八婆投胎的於叔叔,說的好像是事實……

她對此雖然覺得有趣,但礙於七星社熟識的人都在場,多年的慣例被打破,她就覺得有些別扭……

尤其是還有於八婆起哄!

“哥,你看看,”“我說什麽來著,換別人早嚇跑了,也就珞珈讓她沒轍!”

我拿他沒轍?沒玩笑!

鄭夢琪仿佛被冒犯了,腦子一熱,轉頭瞪了於永義一眼,忽然鼓起勇氣,當著所有人的麵,在所有人都沒來得及反應的刹那,做了件驚世駭俗的事情——

她忽然抓住珞珈的肩膀,俯身狠狠的親在了珞珈的嘴唇上!

!!!

反應快如珞珈,在那個刹那,腦子也是完全空白的。

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臉上鮮少地閃過無措,那個瞬間仿佛周圍的一切都安靜下來,樓下的舞池也不鬧了,樓上的人也不聊了,所有人瞠目結舌目光炯炯地盯著他倆,仿佛被按了暫停鍵似的二樓,鄭夢琪狀似灑脫得不以為意,不屑地看了看目瞪口呆的珞珈,轉頭看了看主位上的老爸和旁邊的於永義,仿佛在示威一樣,臉上飄著一抹顯而易見的紅暈,嘴上卻裝得漫不經心的樣子,好像隻是為了證實珞珈說話的真偽一樣,“看,還是怕了吧?”

“……”鄭泰誠這大半輩子,大風大浪不知道見過多少,此刻卻被自己的親閨女駭得木著一張臉,呆呆的看著鄭夢琪,又看向珞珈,簡直不知該作何反應。

他不說話,多年來高居上位的氣場卻在不經意間透了出來,目光落在珞珈身上的時候,突然被不太熟的姑娘親一口,自己也手足無措的珞珈尷尬地對鄭泰誠解釋,“會長,你看到了,不是我……”

——他的話沒說完。

外人看著,就好像是他語塞慌亂到不知該怎麽跟鄭泰誠澄清,但實際上,他那句話是戛然而止的。

因為看見了從樓梯拐角慢慢踱出來,手裏捂著一根半個小臂長的尖銳冰錐的白振赫……

他跟白振赫一起下樓,找機會去問了麥克的口供,為了不引人懷疑,先回來的白振赫沒有立刻上樓,而是等他回來,才跟他前後腳一起過來的。

誰知道半路上殺出個鄭夢琪,他就這麽被拖了回來,白振赫落了單,他原本也沒料到剛知道了弟弟死訊和死因的白振赫會立刻做出什麽出格的舉動,但餘光突然看見白振赫手握冰錐幽幽看著不遠處於永義的那一瞬間,他就忽然反應過來了……

唯一親人死去的痛苦和仇恨還是衝昏了冷靜的頭腦,珞珈幾乎立刻就意識到,白振赫是想向於永義動手……

可這是沒有道理的。

沒有證據能證明七星社販毒是於永義一手操持,現在白振赫要真衝動之下對於永義動了手,殺不殺得了人都另說,但無論結果如何,一定會影響他的行動。

他不能讓白振赫動手。

可是還不能直接喊他住手……

萬般無奈之下,珞珈心思電轉,幹脆把心一橫,咬了咬牙,突然霸道地扳過鄭夢琪的肩膀,不由分說地捧住她的臉,猛地回吻了上去!

……鄭夢琪手裏的包都差點嚇掉了。

回過神來她猛地掙脫珞珈,滿臉通紅地拎著包狠狠砸了他一下,再顧不上什麽慣例和證明,捂著臉落荒而逃,鄭泰誠的臉繼續木下去,於永義簡直敬珞珈是個壯士,興奮的跟什麽似的,站起身來衝到珞珈身邊,帶頭起哄地用力拍了拍珞珈的後背,欣慰道:“你厲害!哥哥今天算是服了!”

眾人哄笑成一團,手握冰錐靠近於永義的白振赫在對方起身後停下腳步,各種情緒激烈碰撞而有些瘋狂的眸子逐漸冷靜下來,他在人群之外看著珞珈,不著痕跡地把冰錐扔進了身後的垃圾箱,珞珈鬆了口氣,腦仁疼地訕訕走到主位前,歉疚地對鄭泰誠說:“會長,我的錯,我賠罪。”說著舉起滿滿的一杯酒,一點不含糊地仰頭幹了下去。

鄭泰誠想著自家姑娘離開時那個色厲內荏欲怒還羞的稀奇樣子,縱容地笑了一聲,搖搖頭,“唉,你們年輕人的事,我管不了。”

他管不了,可有別人管。

於永義追上來拎著酒瓶就給珞珈的空酒杯滿滿地倒上了,“一杯可不行!兄弟們,對不對?”

“對對對!”眾人一疊聲地舉著杯起哄,當著老爹的麵兒占了人家女人便宜的珞珈別無他法,隻得咬著牙,在眾人輪番灌酒的場子裏,幹掉了一杯又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