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鬥狠

西帕監獄的夜要比白天沉寂安全得多——至少表麵看起來的確是這樣。

熄燈的監舍隱在荒原上化不開的濃稠黑暗裏,萬籟俱寂中,高牆電網之內,監控全亮著,東西南北四個角上的高塔上架著的探照燈的強光交替著掃過整個監區,挎著長槍神色警惕戒備的巡邏獄警在各自的轄區內來回流動著巡邏,監道上兩人一組的巡邏警在一間雙人牢房前停住,精鐵澆注欄杆的牢門之內,兩名麵色不善的華人囚犯正等在門前,看他們來了,悄無聲息地把手伸出鐵欄門外,各自手掌一攤,裏麵赫然是很粗的一卷用皮筋紮好的鈔票。

兩個獄警不動聲色的接過錢,對視一眼,其中一名輕手輕腳地掏出備用鑰匙打開牢門的鎖,兩人微微側身,放兩名隱隱含著煞氣的犯人靜靜地迅速出了監舍……

與此同時,距離放風區不遠處,隱藏在修剪整齊的花草和灌木綠植中、重重守衛戒備森嚴的獨棟小院裏,東南亞風格的半開放式小木屋前,穿著橘黃色花泳褲的男人悠閑地在被地燈映襯成幽藍的泳池裏劃著水,院門外負責守衛的獄警抱著槍,歪在椅子上,警帽遮住臉睡得正熟,從監區悄沒聲息摸出來的那兩名華人囚犯相互對視一眼,一人持刀藏在陰影處盯著熟睡的守衛,另一人用牙咬住粗製的短刀,水蛇一樣半點動靜也沒有地潛入泳池,整個人都藏在水下,借著岸上幽幽的光線,在水下慢慢摸向對陌生人潛入一無所覺、依然自顧自遊向對岸的男人。

月黑風高的殺人夜,變故發生在一瞬間。

門口熟睡的警衛翻了個身,負責望風的犯人緊張的盯著他,緊緊的攥著拳頭蓄勢待發地等著隨時給這個獄警致命一擊,可獄警沒醒,他鬆了口氣,卻莫名地感到不安,擔憂地轉回身去查看同伴的動向,誰知剛轉過頭就猛地被一個繩圈套住了脖子!——

那繩子赫然拉高,他整個身子都被吊起掛在了牆頭。繩索即將勒斷脛骨的聲音令人牙齒發酸,他肝膽俱顫地試圖捶死掙紮卻不起任何作用,瀕死之際突然意識到自己被偷襲根本不是偶然——對方明顯早有準備,隻等著他們來了甕中捉鱉。他想提醒同伴形跡敗露,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斷氣前看這個世界的最後一眼,是眼睜睜地看著不知何時出現在同伴身後岸上、身著警服的高大男人,不慌不忙地切斷了一根電纜,漠然甩進泳池水中的畫麵……

同伴轉眼已經成了死人,自己已然也落入別人陷阱,泳池中的殺手卻渾然不覺,他依然謹慎小心地靠近目標,眼看彼此距離越來越近,他正要動手,目標卻慢悠悠的爬上了岸,他顯然有點懊惱,氣息亂了一瞬,張嘴在水中吐出幾個泡泡的同時拿下口中的武器準備躍上岸邊即刻動手,而剛甩了根電線入水的高大身影早已等待多時,就在他剛從水下露出個腦袋的一瞬,那人猛的合上電閘,一片肉眼可見的藍色電弧在池水中駭人地一閃而過,那殺手隻來得及猝然哀嚎尖叫一聲,接著身體一陣抽搐,手裏刀具一鬆,刀子落入池底的同時,他逐漸失去力量,轉瞬的功夫,就已經伏在水麵上一動不動了……

身邊轉眼死了兩個人,小院目前的主人卻始終若無所覺,他從水裏出來就大咧咧地從一旁架子上拿起浴巾擦身上的水,水珠擦得差不多了才彎腰從躺椅上拿起上衣披在身上——那赫然是一件灰色囚服。

而救他的男人,竟是白天把新菜鳥當玩具一樣戲弄作踐、在所在監區內說一不二、不允許旁人違逆半分的副警監白振赫!

居住的小院裏牆上掛著一個,泳池裏還浮著一個,披著囚服的男人卻半點也不覺得忌諱恐懼,他轉身坐在屋子前的躺椅上,愜意地點了根煙,甚至開罐灌了口沁著絲絲涼意的啤酒。

白振赫看著他那個天塌了也無所謂的樣子就來氣,隔著泳池狠狠瞪他一眼,走過去在他對麵的椅子上坐下來,拎起另一罐啤酒打開,看著麵前這個從小跟他一起玩到大的混球隔著半張桌子伸手過來跟他碰了碰杯,嬉皮笑臉地毫無誠意地討好,“謝了,振赫。”

“鼎盛合的人不會善罷甘休,我收到消息,最近還會有人對你動手。”白振赫麵色不善地瞪著他,嚴肅地沉聲警告:“於永義,你再這麽大咧咧的事情丁點不放在心上,當心哪天把自己玩進去。”

於永義聳聳肩,無所謂地仰在躺椅上,“反正有你在,我不用操心。”

“我又不是你保鏢,”白振赫也懶得看他那混不吝的樣兒,目光從他身上挪開,沉沉地看著水中浮屍,冷淡地說:“救你是因為工作職責所在。你能在西帕監獄裏待在這種被重重護衛的地方,全靠你的七星社鄭老大上下打點,他是覺得讓你到這兒來委屈你了吧?如果你要是喜歡長眠於此,我是無所謂。”

“得了吧,大家從小長大,開襠褲的情誼,我能不知道你?”於永義頂著城牆厚的臉皮刀槍不入地對白振赫嬉皮笑臉,“嘴上跟刀子似的,心裏比誰都熱乎,你忍心看我在你眼皮子底下被人幹掉?嘖嘖。”

從小這人嘴皮子上的功夫就沒輸過誰,白振赫向來都是動手能力比較強的那種人,不怎麽愛說話,也懶得跟他扯皮,無奈地搖搖頭,看著在監獄裏也能沒心沒肺過日子的兄弟,不免有些唏噓……明明一起長大,卻選了不同的路,混到現在,他成了獄警,而他的兄弟成了自己的階下囚。

午夜逐漸褪去了白天那令人難耐的灼熱,但還是有點悶,他摘了警帽扔到一邊,仰頭喝了口酒,輕輕擰著啤酒罐,若有所思地對於永義說:“白天來了個新人,有點意思。”

於永義可有可無地笑了一下,“衝我來的?”

“很有可能。”白振赫說:“我看了他的檔案,他是為了減刑而主動要求來這裏的。”

“喲,”於永義來了興致,從躺椅上撐起身體,“那不是跟我一樣?”

“身手可比你強得多,”白振赫輕蔑地斜睨於永義一眼,“今天教訓他的時候,他明顯接受過訓練,身體本能的對要害進行了防護和格擋,甚至有幾次都習慣性的出現還擊的動作,但被他克製住了。那幾下如果出手,我的手下至少被他殺了五次。”

於永義坐直了,胳膊撐在小圓桌上,饒有興趣地直直看著白振赫,竟然有點躍躍欲試,“比你強?”

白振赫瞥了他一眼,冷笑著勾勾嘴角,三分冷淡桀驁七分篤定自信地嗤笑著斷然否認,“不可能。”

於永義就知道他會這麽說,也知道他有驕傲的資本,無辜地攤攤手,又正中下懷地努努嘴,露出個十分欠打的笑來,悠遊自得地反問他:“那我還有什麽可擔心的?”

“……”白振赫擰著眉毛狠狠剜了他一眼,有那麽一個瞬間,想把沒喝完的半罐啤酒都糊他臉上,教他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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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快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