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3 巴古斯逃脫

終於,黑夜悄然來臨,一切籠罩在黑暗之中,像是將一切吞噬進入怪物的果腹之中。

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黑夜中總有些東西在不安分地竄動著,匍匐著,等待著機會。龍飛與巴古斯看似在閑聊家常,實則各懷心思。章子康已悄然離開,融入在夜色之中。

當章子康帶著野果和野味回來之時,龍飛與巴古斯已點燃了一堆篝火。他們圍坐在篝火旁,驅散夜的部分寒冷帶來一絲溫暖。暖橙色的火光映照在他們的臉上,他們望著火堆發呆,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瞧見章子康手裏拿著東西回來,龍飛趕忙上前幫忙。巴古斯意外地沒有抓緊機會逃跑,反而是怯弱弱一瘸一拐地跟在龍飛的身後。

其實,他不是沒想過逃跑,隻是現在的他不是章子康與龍飛任何一個人的對手。眼下他既然打不過,不如老老實實地呆著,少受一些苦。況且,他的腿部受傷了,根本跑不過這兩個中國人。

作為一個俘虜,巴古斯很注意與龍飛和章子康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他除了接龍飛遞過來的食物以外,盡量不去打擾他們。

這次章子康帶回來的食物中,除了一隻野兔,還有一條蛇。兔子讓章子康和龍飛分著吃了,可憐的巴古斯隻分到那條被烤得黑漆漆的蛇。他心裏轟隆隆地滾過一萬頭草泥馬。他這輩子最討厭蛇了,竟然還讓他吃蛇肉!想到這裏,他就想把手中那條烤得黑漆漆的蛇丟掉。

就在此時,他的肚子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他太餓了,如果沒有食物果腹,這森林裏的寒夜很難度過,他也沒有體力逃跑啊。不管巴古斯多麽不情願,他隻能硬著頭皮把蛇肉送到嘴邊用力地咬著,像是在咬著什麽仇人似的。一邊吃著,他的目光一邊偷偷地盯著龍飛和章子康他們。

這兩個人,性格各異。那個叫章子康的家夥態度冰冷,為人冷漠。另一個叫龍飛的,則善良得多了。要不是龍飛的幫助,巴古斯相信自己早被宰了。不過,他嘴角也抹過一絲怪笑了。他覺得,想逃跑,可以從龍飛這個人身上操作。

火光與黑夜的寒意對抗著。

夜更深了。

是時候休息了。今夜他們不打算在樹下過夜,而是準備爬到樹上。

但是,問題來了。

巴古斯怎麽辦?總不可能放了他呀。

章子康的建議很簡單,他做出一個抹脖子的動作,言下之意便是:幹掉他。

這自然招來了龍飛強烈的反對:“我說過了,不準殺人。”

“好吧!那你自己處理吧。”章子康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goodnight!”他三兩下便跳上一棵大樹,安穩地躺在兩根樹杈之間準備入睡,這一看,竟頗有幾分武林小說裏大俠的風範兒。

剩下龍飛,著實有些苦惱。他瞅了一眼分外安分的巴古斯,心想著:這家夥留著確實礙事,放了無異於放虎歸山。至於他如何處置明天再說吧。

他拿來繩子,要把巴古斯綁在樹上。

對方一看,立即求情:“大哥,能不能別綁我。要是我半夜尿急,怎麽解決啊。”

龍飛雖善良,但還不至於智障。他笑道:“你到時候真想方便,喊我便是了。”

見對方不上當,巴古斯也無話可說了。

等到龍飛也爬到樹上,巴古斯也裝作睡了。

當夜漸漸深了,四周越來越靜,靜得能夠聽見自己的呼吸聲,以及不該出現的窸窸窣窣的磨擦聲。

隻見,樹下被綁著的巴古斯的手裏,此刻多了一塊菱角鋒利的石頭。這是之前他藏好的。他正用石頭在一點點地磨損著束縛住自己的繩子,一邊看樹上已經熟睡的兩人,生怕把他們給驚醒了。幸好,這兩個人睡得跟死豬一樣,巴古斯的嘴角劃過一抹詭笑。

“啊咻!”

一聲打噴嚏的聲音在這樣寂靜的夜,格外的響亮。隻見,龍飛忽然坐了起來,一雙微眯著的眼睛打量著四周,似乎在尋找什麽。

驚得巴古斯一動不敢動,根根汗毛直立,緊張得不行。他隻能閉上眼睛佯裝睡著了的模樣,偶爾微微張開一條眼縫觀察著章子康和龍飛,生怕被他們發現了自己的小舉動。

好在虛驚一場,不一會兒,龍飛又繼續倒下去睡了起來。窸窸窣窣的磨擦聲再次響起,巴古斯再次準備上演逃生大計。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投射進樹林,龍飛再次起身時。他才發現原來綁著巴古斯的地方,隻剩下了一堆被割斷了的繩子,還有一塊沾了血的石頭。

似乎早就預料到了,章子康一點也不驚訝,隻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龍飛與地上的繩子,他帶著幾分嘲諷的語氣。

“我說了吧,現在放虎歸山,這就是你的仁慈造成的。”

相對於章子康的冷嘲熱諷,龍飛心裏滋生出一絲輕鬆,同時也表示無奈:“他逃了也好,我們帶著他總歸是不方便的。”

有那麽瞬間,章子康真想掰開龍飛的腦袋,看看裏麵裝的是什麽。難道是漿糊嗎?他知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章子康冰冷的表情浮上了一絲不悅。

“但是,他知道了我們的存在。”

龍飛毫不在乎,他理所當然地反駁:“本來我們旅行團就已經被發現了,所以,就算這個家夥知道我們的信息,也無關緊要。現在,重要的是怎麽找到林越他們。”他仍堅持著他的個人觀點。

這次,龍飛是真的把他氣到了,也讓章子康徹徹底底地體會了一把道不同不相為謀,哪怕覺得這個人是個不錯的對手。要是硬把兩人湊合在一起,說不定會打起來不可,或是其中一個被氣炸了。章子康剛張開嘴,還未發出聲音。

遠處就傳來一陣響動,越來越清晰,似乎在朝著龍飛與章子康這邊靠近,打斷了兩人幾乎快要吵起來的對話。

隻見,逃跑的巴古斯又回來了,帶回來的不是好消息,而是身後跟著一群的武裝分子。他們的目標很是明確,直奔龍飛與章子康所在的方位。

氣得章子康瞥了一眼龍飛,丟下一句憤憤不平的話:“你瞧瞧,你沒聽說蛇和農夫的故事嗎?你就是最典型的農夫。”轉身離開了。

龍飛緊隨其後,仍不忘補上一句快要把章子康氣吐血的話:“唉,我始終認為我沒有做錯。”還在堅持著自己最初的想法。

兩個身影在巴古斯帶人趕到之前,趕緊鑽進了附近的灌木叢裏。

清晨和煦的陽光,穿過樹木枝枝葉葉之間的縫隙,透過早霧,一縷縷地散落在森林的地上。

一行由遠至近,急切的腳步聲打破清晨的寧靜。

潛逃的巴古斯又重新折回原地,他的身邊跟著他的同夥。他們很快來到昨天龍飛與章子康待過的大樹下,尋找著他二人的蹤跡。

昨夜被巴古斯割斷的繩子,原封不動地躺在地上。在樹前方空地中心還殘留著,昨夜篝火燃盡後的灰燼。樹的周邊還能看到食物被啃食過後的殘渣。

怕同伴不相信被綁架一事,巴古斯指著地上這些殘存的痕跡,急切地向領頭人解釋:“孟查,綁架我的那兩個家夥就在這兒。”

孟查,一個約莫二十多歲,比巴古斯稍稍年長一些的男人。他擁有健康的深小麥膚色,他的體態比巴古斯更為健碩,凹凸有型的肌肉,無不彰顯他力量。他臉部的輪廓線條十分的硬朗,是一張方形國字臉。他兩道漆黑的濃眉,微微上揚。一對猶如牛眼般大小的眼睛,好像在時刻瞪著別人,從他的目光裏流露出陰狠之色。他高挺的鼻子下,是一張薄薄嘴唇,薄唇人多半較為無情冷漠。

不論從任何一個角度來看,孟查絕非善茬,且相當的難對付。他正用著他的大眼睛仔細地掃視著四周,驚得藏在暗處偷偷觀察情勢的龍飛與章子康急忙低下頭,避免被發現。這孟查,正是之前帶人追捕他們的那個武裝分子頭頭。

縱觀四周,除了灌木叢與茂盛的野草,一個人影也沒有。

那兩個人已經逃跑了嗎?

孟查蹲下身子,檢查地上篝火灰燼的溫度。還熱乎乎的,說明那兩個人並沒有跑遠,說不定,還藏在這附近。孟查一邊巡視一邊思考著。

這時,巴古斯說道:“怎麽辦?孟查,我們要不要回去跟你大哥回報一下?”

“不。”嘴角劃過一抹邪笑,孟查已有了主意。他緩緩站起身子,衝著巴古斯擺了擺手:“這點小事怎麽能勞煩我大哥呢?放心,我自有方法將他們逼出來。”他嘴角的笑更濃了,陰測測的,裏麵滿是陰謀與詭計。

他想做什麽?一股寒意竄上巴古斯的心頭,他默默退至一旁,用著含有幾分膽怯的目光靜靜地注視孟查的舉動。

孟查對身後的同伴揮了揮手,“將那女的帶上來。”他的餘光掃視著周圍,似乎斷定龍飛章子康就藏在附近。

緊接著,兩個男人一左一右架著一個女人走了過來。那可憐的女人是被連拖拽著走的。

當女人的麵容清晰地出現在麵前,躲在灌木叢裏的章子康與龍飛不由得感到一驚。因為,她竟然是卓柔。隊伍裏的所有人幾乎一致認為她已凶多吉少,從未想過她還能再出現在眼前。

此時非彼時,眼前卓柔像是電視劇裏雨中失戀的女人,妝容盡毀。她的頭發活生生地變成了雞窩頭,淩亂不堪。她的衣服破爛不堪,像是一根根破布條掛在她身上。她似乎受到了非人的折磨,神情木然,眼神空洞。

在她的目光接觸到孟查時,她的臉上眼裏終於有了起色,是深深的害怕與恐懼,好像站在她麵前的不是一個人,是魔鬼,是撒旦。

忽然,孟查一把揪住卓柔的頭發,把卓柔低垂著的腦袋硬生生拽成仰麵向。疼痛瞬間襲來,卓柔連連發出哀嚎聲。孟查不悅地皺了一下眉頭,冷冷地瞥了一眼有些吵的卓柔。他從腰間掏出一把手槍,槍口直地抵卓柔的下巴。

他的臉上劃過一閃而過的狠辣與得意,嘴角劃過一個似有似無的笑,環視著森林的四周,他衝著森林大聲地喊道,確保聲音能夠進入躲藏在暗處的龍飛與章子康的耳內。

“樹林裏的中國人,你們聽著。我數十聲,再不出來,我就把她幹掉!”

要死了嗎?卓柔有那麽一瞬間感到輕鬆與解脫。旋即,她驚恐萬分地看著孟查,又望著生長茂盛,卻未能看到一個人影的樹林。她絕不能死,家裏的人正等著她,他們像是個嗷嗷待哺的嬰兒,需要她去養活他們。

絕望在她身體裏升騰生長,將她牢牢地裹住,令她無法呼吸。她什麽也做不了,唯一能做的隻有期待有人出來救她。

這一幕倒映在龍飛與章子康的眼眸裏。他們躲藏在暗處,偷偷窺視著孟查一舉一動。

不得不承認,龍飛無法做到章子康那般無情而又冷漠,麵對卓柔的生死無動於衷。當然,他也明白,那不過是一個等待他們自投羅網的局。

救人於危難之中,刻不容緩。

在孟查話剛落下,躲藏在某一處的草叢中的龍飛,便迫不及待地想要站起來,阻止孟查。他願意用自己換得卓柔的生存權利,當然這隻是龍飛的一廂情願,至少章子康不是這麽想的。

就在龍飛即將要起身的瞬間,他伸手一把按住了龍飛的肩膀,不讓龍飛起來。他衝著龍飛搖了搖頭,將聲音壓得很低。

“別出去!”

不出去,那桌柔怎麽辦?她會死的,他不能那麽做。龍飛搖著頭,盡量壓抑住自己激動的情緒,放低聲音:“可是,不出去的話,卓柔會被殺掉的。”他指向孟查所在的方向。

出人意料的冷靜,章子康靜靜地關注著前方孟查他們的舉動,他的聲音如他的神情那般冰冷毫無波瀾:“那些家夥隻是在嚇唬人。而且,如果我們出去的話,他一定會把我們都殺死的。”他回頭看了一眼龍飛,與龍飛四目相對。

他的意思很明確:就算是真的,我們也不能出去。一旦出去,犧牲的就不止是卓柔,他們也可能成為俘虜。又何必冒險去救一個必死之人呢,根本就不值得。

龍飛想了想,又安安靜靜地蹲在原地,靜觀接下來事態的發展。

四周並無動靜,孟查巡視了一遍,輕咳一聲,開始倒數起來。

“十!”

他的臉上浮現享受的神情,就仿佛在開啟一個遊戲般。他環顧四周,等待著有人能跳出來。與孟查幾乎擁有一樣心思的巴古斯,也在期待著。

昨日,龍飛與章子康二人殺了他的同伴,打傷他的腿,還逼著他吃最討厭的蛇肉。巴古斯內心充滿著怨氣與仇恨,他無法忍受,必須抓住他們,狠狠地報昨日之仇。尤其是那個周身散發邪與冰冷氣息的冰塊臉男人,想到他會成為自己的俘虜,巴古斯的臉上浮現抑製不住的興奮。

與之相反的是,卓柔此刻的心境很複雜。

一方麵她期待著他們真的出現,救自己於危難水深火熱之中。另一方麵,她深知孟查是陰險狡詐之輩,否則她絕不會被折磨成現在的這副鬼模樣。前來救她的人無異於自尋死路。

出來還是不出來,這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龍飛很想挺身而出,可是章子康的話不無道理,隻能靜待且等。

就在此時,倒數聲再次從孟查的薄唇裏吐出,“九!”他一如既往地環視著周邊。

仍是無人跳出,他們是不敢還是已經逃遠了,所以根本沒聽到嗎?

反正,倒數結束,孟查就會殺了這個女人。

“八!”

“七!”

孟查繼續倒數著,扣在扳機上的手指也在慢慢往下壓。卓柔絕望地閉上了眼睛。而灌木叢裏的龍飛,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章子康知曉他的心思,但仍衝他直搖頭,示意他別出去。

“六!”

報數聲就好似一道催命符,在催促著龍飛快下決定。

時間不等人,孟查環視著周遭,欲尋到章子康與龍飛的蹤跡,卻無果。他嘴角微微揚起,友情地提醒著:“還有五個數,你們再不出來,我就殺了這個女人。”他麵露狠色,用槍口狠狠地捅了捅女人的下巴。

“五!”

“四!”

“還有三個數字!”瞥了一眼手中的砝碼,孟查再一次善意地提醒著躲藏在暗處的人,“三!”

要死了嗎?卓柔的臉上的恐懼與絕望悄然退去,浮現出一個略帶苦澀無奈與絕望的笑,淚從兩側眼角悄然滑落。

她並不畏懼死亡,有時覺得死對她來說,未必不是一件解脫的事兒。隻是心中有太多的牽掛與放不下,有些事她還沒等到。

此時的龍飛無法像章子康那般,做到泰然自若,好像卓柔的生死與己無關。

軍人的血液不允許他這麽做。他豈能做到漠視他人的生命於不顧呢?他在心中暗自下了一個決定,如果數到一,他就……

“二!”

字數還剩下一,孟查仍未看到有任何人出來。

也許這裏真的沒有其他人,至始至終不過是他一個人的表演。剛有這個想法,便被他瞬間掐滅。不,他們一定在躲在暗處!孟查咬了咬牙,既然如此,也別怪他不手下留情。他對著空曠的樹林做著最後的提醒,“再不出來,我可真的要開槍了。”說著他鄭重其事地為手槍上了膛。

“一!”

話落,孟查深吸一口,他扣在扳機鍵上的手指動了動,正要下時,一個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