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3 李忠永的過去

讓我們將鏡頭移向茂密的森林深處。

隻見天空被高大的樹木枝條與青葉,切割成了一綹一綹的藍綢緞,投下斑斑駁駁的光影。越往深處樹越茂盛,光影越發的稀薄,近乎遮天避日。

人站在這高約數十米的樹下,顯得是那般的渺小,微不足道。

此時,一行穿著雨衣的怪人在樹林裏慢慢穿行著,它們朝樹林深處走去。之所以稱之為雨衣怪人,是因為雨衣遮擋住它們的身體,雨帽蓋住了它們的腦袋,它們的臉藏在雨帽的陰影裏,隱藏住了它們的真實麵貌。

而在這一行雨衣怪人後麵,分明有一個人類被拖行在地麵。他的雙腳與雙手被繩子綁得死死的,像是一袋垃圾般,被兩個雨衣怪人一左一右各抓著一隻胳膊肘,在地麵拖行著。

再看看他的臉,居然就是一直行蹤不定,行為異常的李忠永!

李忠永拚命掙紮著,而他的掙紮是徒然無功的。他的叫嚷聲與拖行的沙沙沙聲在樹林悠久地回**。

“放開我!放開我!……”

一遍又一遍,回應他的卻是雨衣怪物的冷嘲聲與拖行聲。他的掙紮令他白白浪費了力氣,他的手足磨出了紅印子,卻絲毫鬆動都沒有。

無力感與絕望向他襲來,將他包裹其中動彈不得。空氣一點點稀薄,他感到窒息。

難道他就要這樣死在這群不知是人是鬼的手裏嗎?不,他在心中呐喊。他還有未做完的事,等著他去完成。況且,他不知道綁架他的究竟是什麽人,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了,多憋屈啊。

忽然,雨衣怪物們毫無預兆地停下腳步。

它們把李忠永丟到一棵樹旁,便聚集在了一起。它們低聲私語,李忠永伸長了脖子,想偷聽它們究竟在商討什麽,卻一個字都沒能落進他的耳朵內。

這些家夥,想幹嘛呢?

思考片刻,李忠永便偷偷用目光四下搜尋著。該死的,這附近竟然找不到任何鋒利的東西來弄斷繩子。有了。他蹲坐在地上,雙膝彎曲盡量把腳貼近屁股。他被束縛住的手繞過膝蓋向腳脖子上的繩子伸了過去。

果然,成了,他的手正好可以觸碰到繩子。時間在此刻分外珍貴,他一邊爭分奪秒地解著束縛在他腳脖子上的繩子,一邊時不時回頭看看那群可惡的雨衣怪物。

解開了,他幾乎興奮地快要叫出聲來。

可眼下根本不是值得興奮的時機,他再次瞥了一眼雨衣怪物們,它們還在討論著。就是現在了!他立即站起身來拔腿就要跑。

故事卻出現了戲劇性的轉折,他一個不穩重重地摔倒在地麵上。該死的,越是緊張時刻越容易出錯,他這跤摔得真不是時候。容不得多想,他再次從地麵上爬起來,卻在他抬頭的瞬間。

數雙正閃著邪惡光芒的眼睛,從雨帽下探出,不懷好意地注視著他。他可以想象得到,雨帽怪物的嘴角正劃出一個幅度,帶著嘲諷的笑。

那一瞬間,一股惡寒從腳底傳遍他的四肢百骸。他的身子猶如灌了鉛般沉重,令他無法動彈。他的瞳孔猶如被利器鈍了一下,猛地收縮。

隻見,雨衣怪物正向著他一步一步地逼近,他一步步地後退著。

它們想做什麽?李忠永用著膽怯與恐懼的目光看著它們,他的雙腿都在打著顫,似乎隨時都會跌倒。

再也抑製不住內心的恐懼,他鼓起了所有的勇氣,連跌帶撞地向前逃跑。

身後的雨衣怪物似乎並不著急,它們慢慢地跟在它的身後。其中一個雨衣怪物從腰間掏出一把刀,嗖地一下,朝李忠永飛了過去。

那把刀擦破了他的手臂。

瞬間,他的身子定在了原地,一動都不敢動。就像是一直被困的野獸,等待著獵人的到來。

雨衣怪物們走到他的麵前,像是看著一個玩具般的眼神看著他。

一個念想在他心裏誕生,哪怕是被它們殺死,也比成為它們的階下囚好多了。誰知道它們會怎麽折磨他呢?這想著,他挪著有些不聽使喚的腿就要跑。

然而,雨衣怪物似乎發現了他的意圖,在他行動前。兩個雨衣怪物已經逼近他的身後。

不管了,他眼睛一閉,心下一狠,欲衝破後麵兩個雨衣怪物的守衛。

奈何,他隻不過是自投羅網,當下被抓住。兩個雨衣怪物順手將他擒住,將他壓在了地上。

邪惡且充滿陰謀的笑,再次浮現在雨衣怪物的臉上,它們個個手拿鋒利且閃著寒光的匕首,慢慢地向他靠近。

隨即,樹林深處傳出陣陣慘絕人寰的尖叫與淒厲的救命聲。

這是有關李忠永的回憶。

在臨死前,人生的一幕幕仿佛在他腦海裏飛快地重演。從他孩提時代的記憶,到青少年時的故事,都鮮活地重現了。

他小時候生長在一個貧困的小山村裏。那時候家裏很窮,父母隻是務農的老實人,家裏一年吃不上幾次肉。他還記得他小學的時候成績很好,後來去附近鎮上的初中上學,成績也是位居班上前列。老師說,照這樣,他很有可能考上大學。

事實上,他做到了。他以鎮上優異的成績考上了南方一所二本大學。然後,這每個學期數千塊的學費,他的家裏卻承擔不了。他還記得他陪著他爹去親戚家裏借錢,縱使爹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然而親戚家卻是大門緊閉,拒人於門外。

站在身後,看到父親這樣的卑躬屈膝,李忠永從那時候就發下誓言:一定賺很多很多的錢,讓父母不再吃苦,不再受盡白眼。

於是,李忠永沒有上大學,而是背著背囊踏上了南下深圳的行程。他本想找一份賺錢的工作,然而,在這個龐大的都市裏,像他這樣窮山溝裏出來的,又沒有大學文憑的,隻能找到一些苦力活,隻能勉強養活自己,他的發財夢根本無從談起。生活鬱鬱寡歡的李忠永隻能借酒消愁,恰巧那一天晚上,他在大排檔喝酒,遇上本地的一群流氓地痞在群毆,而他誤打誤撞之下,竟然救下了一個在本地叱吒風雲的黑社會老大。

那位大哥很看重李忠永,將他收入麾下。李忠永感激大哥的知遇之恩,為他鞍前馬後,出生入死,他在幫中的地位也節節高升,很快便成為二號人物。誰也沒想到,幾年前的一個窮小子,搖身一變,回鄉的時候已是豪車座駕,保鏢成群。李忠永還記得他回鄉的那一天,村裏的人都擠在門口看,而他衣著光鮮地走出去,迎接他那樸實的父母,他的小弟們畢恭畢敬地向他鞠躬,他無法忘記那種高高在上的榮譽感。

他說過不再受人白眼,不再被人看不起,他終於做到了。他拿出一筆錢,為家裏蓋了一棟別墅,是村裏最豪華的房子。他還拿出錢,為村裏修路,蓋小學。他要讓人知道,他是村裏最了不起的人,誰也不許再看不起他!

然而,好夢不長。正所謂,人的欲望是無限的。雖然身處高位,但李忠永的野心卻越來越大,他不甘心再位於大哥之下,他要將大哥拉下馬,自己當老大。於是,他開始培育自己的勢力,暗中蓄力。然而,大哥並不是傻蛋,很快便察覺到了李忠永的異心。對於威脅到自己地位的人,即便他是救命恩人,大哥也不會手軟。

大哥派人將李忠永一夥兒一窩端了,而李忠永提前收到消息望風而逃。大哥於是放出江湖追殺令,要取李忠永的首級。這李忠永隻得像喪家之犬,到處藏匿。末了,他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出國的機會,於是偷偷混進了這個前往巴厘島的旅行團,打算趁機偷渡國外。哪曾想到,他聽說大哥也派了一個職業殺手,混進了這個旅行團。經過這一路觀察,他發現那個職業殺手就是……

片片翠綠的葉子,幾乎占滿整個樹林,枝條相互交錯延伸。枝葉密密層層擋住了天上吐火似的太陽,陽光透過枝葉間的縫隙,投下星星點點的亮光,似顆顆帶著溫度的星星點綴其中。

鳥兒在枝頭偶爾高歌引唱,蟲兒匍匐在幽幽青草之中,還有——龍飛一行人亂入這一派呈祥的畫麵中,他們行色匆匆地在森林中奔跑。

跑在最前麵的龍飛一邊仔細傾聽著森林裏的動靜,一邊對身後的人小聲喊道,“這邊,這邊!”

隨著奔跑,森林裏那隱隱約約的慘叫聲越來越清晰。他們離聲音的發源處也越來越近了。

每一段距離的靠近,都讓龍飛越發的困惑。

是誰在發出淒厲慘叫,哀嚎似的救命聲呢?

這會不會是個陷阱?但是,如果對這呼救聲置之不理的話,他的心裏始終是不安。他無法做到見死不救啊。

眼看就要接近時,那幾乎近在咫尺的呼救聲卻戛然而止。他們隨之也收住了腳步。森林瞬間恢複平靜,隻剩下風劃過的聲音。

人們麵麵相覷。

一時間誰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何種情況,他們茫然四顧,映入眼簾的隻有棵棵高大的樹木。再次側耳,大家仔細地聆聽著樹林裏的動靜,仍未聽得半點呼救的聲響,似乎之前的呼救聲隻是幻覺。

“現在怎麽辦?”

跟在龍飛身後的辜星月,怯生生地問道。她不自覺地向著龍飛的身後挪近了一些,她的眼睛充滿了膽怯與畏懼。好似隨時會從草叢堆裏冒出一個人來,把她撲倒吃了般。

眼下這狀況,是龍飛並未預料的。他也是有些不知所措。

這呼救聲怎麽就突然消失了呢?

“龍飛同誌,我們這麽做會不會有點貿貿然然了。”

黃力邊說著,邊神情緊張地瞥了眼四周。他的內心充滿了不解和擔憂。他的手臂也在奔跑中被樹枝劃出了一道淺口子,從傷口處冒出顆顆血珠,連成一道血印子。

人家心裏都有同樣的疑問:呼救者是誰?我們認識嗎?這樣貿然跑來值得嗎?不會有危險嗎?

龍飛似乎看出了大夥兒的心思。他說:“不管是誰,我們不能見死不救啊。章兄,你怎麽看?”他看向章子康,在尋求意見。

一如先前的態度,章子康對於救不救人的這件事兒,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氣氛產生了微妙的變化,誰都不再說話。他們似乎在等待,又似乎在思考著該不該繼續尋找的問題。直到龍飛終於邁出步,繼續向前。其餘人見狀,不好再說什麽,隻好跟在了龍飛的身後。

尋著聲音消失的方向,剛走出一段距離。

忽然,淩陌嵐一把抓住了龍飛的手腕。停下腳步,她衝著龍飛直搖頭。

四目相對,龍飛的眼裏頓時生出異樣的情感。被一個神似方若琦的女子抓住手,他的心似一汪平靜的湖麵,突然一顆石子在湖麵上打了幾個水漂,**起層層的漣漪。

噢,他又把她當成方若琦了。

麵對龍飛特殊的目光,淩陌嵐總感覺會被他那深邃的眼神給吸進去。頓時,她像是摸到了滾燙的鐵片般,迅速地縮回了手。她的目光移向前方,藏著一縷畏懼,友情地向著大家建議道。

“我覺得,最好別過去。”

“為什麽?”龍飛脫口而出地問道。

眼裏的驚懼之色逐漸明顯,淩陌嵐冰冷的臉上浮現出說不出是畏懼還是警惕的神色。

她說:“或許,這是個陷阱。如果是那些人……”她的話依然是那般冰冷,像是意識到說漏了什麽,悄然而止。

“那些人?”

龍飛敏感地捕捉到了關鍵詞。他看著淩陌嵐,似乎想從她的臉上窺穿什麽。而淩陌嵐早已恢複了冰冷冷的表情,就像是一座冰美人。

她說:“就是雨衣惡魔。如果遇見它們可就糟糕了。”

龍飛繼續問道:“你也見過它們?”

點點頭,淩陌嵐繼續解釋道:“我和小珂都隻是遠遠見過。它們太可怕了,飛機上的幸存乘客都是它們殺死的。”

“是呢!它們好嚇人的!”

淩陌嵐身邊的王曉珂,小腦袋如搗蒜似的猛點頭。

可龍飛總覺得淩陌嵐吞吞吐吐的,像是隱瞞了什麽。不過這名女子的脾性,與章子康是同一路人。隻要她不願意說,問了,打死也不會說的。

這時,“噓!”章子康忽然對大家做出了噤聲的動作,指著他的正前方。

他的意思是:這邊有情況,快過去看看!

大家慢慢走了過去。

隻見,在不遠處的前方,草叢出現一大片踩踏過的痕跡,而且這些草的折痕很是新鮮。透過草葉間的縫隙,似乎有什麽人躺在上麵,一動不動。

難道,這就是他們要尋找的求救聲的主人嗎?

心下想著,人們警惕地朝著那兒走了過去。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他們想不到的人。竟然是失蹤許久的李忠永,他奄奄一息地躺在草地上,之前折磨他的雨衣怪物已不知所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