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山峰決定先找葉小禾。周宇的情況她應該最了解，小白鴿案，她也應該最敏感。
或許能從她身上找到周宇的突破口。葉小禾穩定了一下情緒，答應了。
她攔了一輛車，上車離開。看到她離開後，段超才從窗戶邊上收回眼神，向周勝回了一句：“勝哥，她走了。”
話音剛落，周宇突然從裏麵的房間衝了出來，幾個手下上前摁住他。
周勝冷冷開口：“放開他！”
周宇甩開其他人，看著周勝，眼神中都是憤怒和祈求：“你不要傷害她！”周勝看了眼段超，讓他們都出去。房間裏隻剩下兄弟倆。
周勝讓他坐下，用一種很溫柔的語氣哄著他：“明天我送你們一起走，你陪哥說說話行不行？”
周宇搖頭說：“我不走，也和你沒什麽好說的。”
周勝深吸一口氣，壓住怒火說：“那你是想讓我們都死？”
周宇冷笑說：“早晚的事。”
周勝臉色變得很難堪，看著周宇，又悲憤地歎息“小宇，你看看我，你看我是不是老了？”
周宇冷冷不語，周勝歎了口氣，坐了下去：“我是老了，老想以前的事，我最近老做一個夢，其實也不是夢，是真事。那時候你才四歲，發高燒，口吐白沫。爹喝醉了，死活叫不醒。娘著急給你喊醫生，剛出門就摔倒了，扭傷了腳，再也沒好過。我就抱著你，跑啊跑，跑啊跑，我不記得你什麽時候被治好的。我就記得，我抱著你跑的時候，特別害怕，害怕你死我懷裏，害怕天一亮我就沒弟弟了。這麽多年過去了，再也沒有任何一件事讓我那麽害怕。我打心眼裏明白，這世上，在親兄弟麵前，什麽關係都是狗屁。”
周勝說到最後，動了感情，聲音也帶了些哭腔。周宇本身就是個容易心軟的人，也想到了那些往事：“感謝你沒讓我死在你懷裏。”
周勝定定地看著周宇：“隻要我還活著，誰也動不了你。”
周宇搖頭：“我不需要。”
周勝怒氣又起，眼睛通紅：“那你就把事情告訴一個外人？她會害了我們的！”
周宇看著他，心情複雜：“你要是害怕就讓我走。”
周勝氣急：“你想去自首是嗎，你是真要我死是嗎？”
周宇一把抄起桌上的水果刀對準周勝，大吼：“你欠我一條命，我也欠你一條命！”
周勝不敢相信周宇會拿著刀對著自己：“你是我弟弟！”
周宇崩潰，在自己的手腕狠狠給了一刀，鮮血湧出：“那我死！”
周勝一把上前攥住刀刃，手掌裏滲出鮮血，周宇一邊掙紮一邊嘶啞的吼叫。段超在門口聽到了動靜，趕緊帶人衝了進來，摁住了周宇，又慌忙找東西給他包紮。
一個小弟上前給周宇打了一針。周勝看著地上掙紮吼叫的周宇，悲憤交加：“天黑之前送他上船。”
周宇被打了針之後，漸漸無力掙紮，鬆軟下去。周勝忍不住落淚。他看著段超帶著人把周宇帶出了房間，走到窗前看著外麵的滔滔江水。二十年前，他們還是一對很親密的兄弟。江水帶走的不隻是時間，還有感情。
葉小禾同山峰也在看著這滔滔江水，山峰拿出在墓地拍的照片，詢問她是否也去過墓地。
葉小禾手裏夾著一支煙，她看著山峰：“我是去過墓地，我和你一樣意外，不過我相信周宇。”
“你沒問過他為什麽買一塊墓地嗎？”
葉小禾一副無所謂的表情：“人早晚都會死，不是嗎？”
山峰透過煙霧看著她：“但他買的墓地在小白鴿旁邊啊。”
葉小禾還是那副無所謂的樣子：“怎麽了？”
山峰想說些什麽，劉悅走了過來，附在耳邊告訴他，周宇失蹤，還沒有找到。這個消息讓山峰有點意外，他看了看葉小禾：“今晚不用工作嗎？”
葉小禾吐出一口煙：“這不是工作，是習慣。”
山峰像是閑聊一般說道：“我從小五音不全，很羨慕你們。”
葉小禾自嘲地笑了一下：“這種地方沒人認真聽，打發時間而已，喝多的還會自己上去搶著唱。”
“你會讓給他們唱嗎？”
葉小禾想到了什麽，笑了：“會啊，但我會把電拔了。”
山峰有些驚訝：“他們不知道嗎？”
葉小禾掐掉煙，垂下眼睛，有些不屑也有些無奈：“知道。反正他們覺得我就是這樣的人，這麽大了還不結婚，在外麵跟人亂搞，也不好好上班，脾氣又怪。所以，我也不怕再壞點。小地方不就是這樣嗎？有一個怪人大家都會知道。”
她說的時候，就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她懂事的時候就想走，大學也是外地上的，但不知道為什麽又回來了。“可能這就是命吧。”葉小禾感慨道。
山峰笑了一下，把話題重新回到了小白鴿身上：“我也是這樣，我因為小白鴿案離開，又因為小白鴿案回來。”
他的話讓葉小禾心虛，看了看山峰，表情複雜，又摸了一根煙。
山峰又問：“你和周宇是在這裏認識的？”
葉小禾把玩著煙並不點著：“對。”
“你了解他嗎？”
葉小禾清楚山峰為什麽回來找她：“我每次在台上唱歌的時候，都會想起一個故事。有一條鯨魚，天生有缺陷，發出的頻率跟別的鯨魚不一樣，別的鯨魚都把她當啞巴，唱歌的時候沒人聽得見，難過的時候也沒人理。她的家原本在太平洋，她花了20年，從太平洋遊到印度洋，又到了北大西洋，一直在尋找能聽懂她的同類。我就是那條鯨魚，在巫江遊**，直到遇到了周宇。”
山峰點頭：“你們是幸運的。”
“後來我跟周宇講了這個故事，但周宇說，無法跟這個世界溝通，不是我的錯。他覺得我是愛這個世界，因為愛，所以才不妥協，不跟他們同流合汙。”
“如果周宇跟你就不是一個世界呢？”
葉小禾沒有半點遲疑：“那我就去那邊找他。”
山峰意有所指：“小禾，有些事就像蒙眼走鋼絲，等你睜開眼，就覺得可怕了。”
葉小禾看了一眼山峰：“我不在乎。”
山峰微笑：“我的話可能冒犯了你，你別介意。”
葉小禾沒想到談話就到此為止了，她有點驚訝：“你找我就為了問這個？”
山峰看著她：“周宇不見了。”
葉小禾低下頭：“怎麽會呢？”
“如果你見到周宇，請及時通知我，他現在是重大嫌疑人。”
葉小禾抬頭看見山峰正在看自己，忙轉頭看向別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