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李銳就是殺害秦菲的凶手，這一消息很快就傳遍了大街小巷。秦菲的父母也趕來，拉住李銳廝打起來。李銳動也不動，山峰和江流慌忙上前拉開他們，兩位老人因為巨大的怒氣而身體發抖，氣喘籲籲。
李銳被帶著向前走，到門口時，停了下來，轉過身看著秦菲父母。眼圈泛紅，深深地鞠躬，“爸，媽，對不起。”
這一聲爸媽，讓秦菲父母又激動起來。
江流摁住了暴怒的秦父：“您冷靜冷靜！”
秦菲的母親身體虛弱地哭泣著，山峰緊緊抱住她。
審訊室裏，李銳承認自己就是凶手，供認不諱，爽快地交代了作案經過。但是……
山峰和江流明白，這裏麵還有疑點。他們去了局長辦公室。
經過剛才的事情，氣氛顯得很壓抑，誰也沒有因為抓住凶手而開心，相反，大家都顯得悶悶不樂。
陳局在辦公室裏不停地抽著煙，眉頭緊蹙地翻看著案宗：“不對，這不對啊。你們看，李銳說，他是騙秦菲上山的，但那是晚上十點啊，秦菲一點異常沒有？案發當晚，李銳把車子藏在劇團後山，那也就是說，他是開車和秦菲在某個地方會合，沒有監控就說明地方非常偏僻。秦菲是抑鬱，不是傻，怎麽想的？而且，案發當晚，秦菲和李銳沒有任何的通話記錄啊！”
這些也正是山峰心中的疑問，感情破裂的兩個人，理應在心裏對對方設防，更何況李銳帶秦菲去的地方是小白鴿死亡地。更重要的是，秦菲是機械性窒息死亡，但沒有顯著的掙紮痕跡。李銳到底是怎麽殺的秦菲，以及秦菲是在什麽時候遇害的，李銳交代得非常模糊。
他和江流都認為不能這麽輕易地結案，必須要把所有的環節都問清楚。
陳局聽了他們倆的話，下了決定：“審，必須問清楚了！這裏頭肯定有問題！還有，審他之前，把該做的工作做足了，別被他牽著走！”
李銳被逮捕後，一點也不慌亂，交代完畢之後就再也不說話，隻是沉默地看著前方。他目光放空，好像在想什麽，又好像什麽都沒有想。
山峰知道，想要讓他開口，就必須找到他心中最隱秘的痛點。這樣問題又回到了原點：小白鴿。
他靠在**看著手機裏的視頻，空空的作案現場，水塘、泥濘、雨聲。一切都和二十年前一樣，又好像不太一樣。李銳為什麽要殺死秦菲？僅僅是為了二十年前秦菲的那句謊言？
山峰忽然想到了李銳在天台上質問自己的話，如果秦菲不死，他還會不會回來？還有那一句：如果我們的死，能對小白鴿案有一點點意義，就夠了。這兩句話到底還有什麽其他的意思？還有，為什麽是“我們”的死？如果李銳因為小白鴿的死對秦菲恨之入骨，根本不會稱“我們”。
山峰又想到葉小禾在酒吧裏說的，“秦菲尋死，李銳會救她。但救她，不是讓她好好生活，而是繼續承受痛苦和折磨”。
山峰坐直身子，繼續翻看，看到秦菲行李箱的照片。還有李銳家餐桌上的配對水杯，沙發旁的雙人拖鞋，廚房裏的碗筷一體，臥室裏的雙人枕頭及被整理起來的行李箱。山峰越看越覺得這裏麵隱藏著一個秘密，尤其是秦菲死前沒有任何的掙紮跡象，更讓人絕對的奇怪。
他想到了一個人：葉小禾。
秦菲和李銳共同的朋友，最了解他們婚姻狀況的人。他將秦菲行李箱的照片發給葉小禾，然後附上一句話：“我總覺得有些奇怪，她要走，為什麽帶這些東西？”
葉小禾接到照片時，還在醫院。徘徊了很久，最終決定還是去病房看一眼葉永年。心裏是有恨，但更多還是不忍。雖然葉小禾並不承認。她走了幾步，又停下了。
病房內，醒來的葉永年突然在護士的額頭上用指節骨扣了一下。
護士看著他笑了：“您醒了？想吃點東西嗎？”
葉永年繼續扣動指節骨：“火爆栗子！”
護士以為他想吃栗子，但葉永年又愣愣地看著她，眼神裏麵都是慈愛和疑惑：“你怎麽長這麽大了？小禾。爸爸抱不動你了啊！”
葉小禾看著裏麵，眼眶有些泛紅，她想起了小時候，葉永年也是這麽逗她的。那個時候，葉小禾還很依賴他，每天都要在樓梯上一邊看書一邊等他下班，隻要聽到樓下傳來噔噔噔的腳步聲，就會立刻裝睡。
葉永年總是會心疼地在她額頭上用指節骨扣一下：“哎喲，又睡著了啊！吃個火爆栗子吧你！”然後輕輕地抱起她上樓回家。葉永年一直以為她不知道，但她一直都知道，現在也記得。為什麽就變成現在這樣了呢？是什麽時候變成這樣的呢？
病房裏的葉永年還在喃喃地說著火爆栗子，葉小禾已經無聲地哭了出來。她心軟了，開始有點不舍得這個一直討厭著的父親。
這時她的手被輕輕握住，是周宇。已經在她身後有一會了，看到她如此兩難，輕輕地抱住她：“安頓好再說，我們等得起。”
葉小禾在他的懷裏點頭：“等這件事一過去，我們就走。”
周宇看著病房裏的葉永年，心情複雜。如果二十年前，什麽都沒有發生，那該多好啊。
他、葉小禾、葉永年，都不會變成這樣。葉小禾的手機震動，她拿出來，看到了照片。
山峰猜得沒錯，葉小禾確實懂得秦菲。行李箱裏麵裝的東西，正是秦菲一生中最快樂的兩段記憶，一是和白鴿做朋友的時候，二是她結婚的時候。
行李箱裏的婚紗和合影，就代表這兩段記憶。葉小禾不是第一次要帶秦菲走，但秦菲每次都以時候不到而拒絕，如果要走的話，會把她最好的記憶全帶走，再也不回來。
周宇感到了葉小禾情緒波動，關切地看著她。葉小禾看著已經趕來的山峰和江流，明白自己一直都想錯了。
秦菲不是要走，而是要告別這個世界。因為那次她倆聊完，分開的時候，秦菲突然說了一句，如果有來生，我一定不會對白鴿撒謊。但最後，秦菲還是沒能把最美好的記憶帶走。
山峰和江流聽完之後，也陷入了沉默。箱子裏裝的，不是秦菲要帶走的東西，而是她的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