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山峰走進麵館,就聽見了一個女孩子歡快而俏皮的聲音。

“爸,我去香港玩幾天!別操心我了,你管好自己吧!”屋子裏麵幾張桌子都是空的,牆角放著釣魚用具。

謝希偉的女婿趙傑正在擦桌子,看到山峰來,招呼他坐:“坐,吃點什麽?”

“小麵。”

山峰又聽見了那個聲音,他轉頭四處去看,謝希偉坐在角落裏,拿著手機一遍遍地聽著。那是女兒謝甜甜給他發的一條語音微信,一直以來都隻是冷冰冰的幾句話,朋友圈照發,也都知道她在哪裏,就是不接電話。

謝希偉又擔心又思念,但又無能為力,隻能一遍遍聽著這條語音,幻想女兒就在身邊。女兒的聲音很開心,她本來就愛玩,這次一出門就是這麽多天,應該玩得更開心吧?

雖然也有點生氣她不接電話,但隻要女兒開心,謝希偉也不忍心真的生氣很長時間。但女兒怎麽還不回來呢?他旁邊牆上釘著一個小擋板,上麵放著《作為意誌和表象的世界》《大問題》《人性論》等和哲學有關的書。

山峰有些意外,走過去坐在了謝希偉麵前,兩人閑聊了幾句。他想了想,女孩子有時候會和父母賭氣故意不接電話,於是問了一句:“你和她關係好嗎?”

謝希偉不明白:“什麽意思?”

“我是說你們沒有鬧什麽矛盾吧?”

謝希偉一聽就有點急了,他從來沒想過會和女兒有矛盾,一直都是有求必應,連句重話都沒有:“她是我一手拉扯大的,我怎麽可能和我女兒有矛盾?”

山峰沒想到他的反應這麽大,一旁端著麵過來的趙傑聽到了,也接茬道:“爸,人家說得對,甜甜是不是跟您鬧矛盾呢?”

謝希偉突然來氣:“胡說!我跟甜甜沒矛盾,她跟你聯係了嗎,跟你有矛盾?”

趙傑有些緊張,也有點尷尬:“爸!說什麽呢……”

謝希偉不想看見他,讓他走,趙傑不好意思地朝山峰笑笑,離開了麵館。謝希偉瞪著他的背影,還是不解氣:“就不該把女兒嫁給他!一點本事沒有!竟胡說八道!”

謝希偉又歎氣難過:“我倒是真希望我跟甜甜有點矛盾,這樣她氣消了就回來了。”

山峰安慰他:“會回來的。”

謝希偉凝重地望著門外的黑夜,想了一會,突然做了決定:“明天我就撕了那些破告示!等我女兒回來!”

山峰看他有些激動,趕緊用釣魚來岔開話題,果然讓他的情緒平靜了一點。約好日子一起釣魚之後,謝希偉繼續在角落裏聽著語音,山峰走之前招呼了他一聲,也沒有聽見。

山峰搖搖頭,轉身離開去了小賣部,買了晚上加班的夜宵。他走出小賣部,一抬頭就看見趙傑正抽著煙,站在不遠處的娃娃機前認真地抓娃娃。

山峰看著他的樣子,總覺得哪裏不太對,但著急去看監控,還是急匆匆地走了。看監控不是個好活,尤其是看所有的道路監控,一邊看得一邊記錄。

山峰看得眼睛都酸澀了,終於發現了李銳的車在秦菲遇害前三小時開進了夔山主路,然後避開了監控,走了小路。他趕緊撥打劉悅的電話,讓她明天去查李銳的車。

劉悅和羅成今晚上負責監控李銳,此刻正坐在車裏準備吃泡麵,一抬頭就能看見李銳家裏的燈光。山峰又在電話裏囑咐了一些事情,劉悅激動地接完了電話。

一旁的羅成看到劉悅現在完全站在山峰那一邊了,不禁有些著急。但是劉悅根本不以為意,畢竟李銳被列為最大嫌疑人,就證明山峰的能力。

劉悅為自己之前對他質疑感到不好意思,所以現在想要好好努力來彌補。羅成聽到之後就更加著急了,他倒是無所謂,但是在他心目中,江流是最厲害的。

他忍不住把發現了腳印的事情告訴了劉悅:“我跟江隊重返了案發現場,結果發現了嫌疑人,我倆一頓猛追!對,最後嫌疑人是跑了,但我們得到了腳印!那腳印,根本就不是李銳的!”

劉悅非常驚訝:“還有一個人?”

羅成得意地看著劉悅,感到自己為江流扳回了一局:“我可是記得啊,山隊堅持他隻看到一個人。”

“那腳印是誰的啊?”

羅成也不知道,但他不能承認,隻是含糊的回答:“江隊有吩咐,魚不上鉤鍋不開火。好香啊,吃泡麵嘍!”

劉悅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總之我明天就去查車!我堅定地站在山隊這邊!”

說完她看了看李銳家,燈依舊亮著。想著山峰電話裏的安排,劉悅揉了揉脖子,明天一早就去查李銳的車。

山峰這邊還在盯著監控一動不動,天微微亮他去衛生間洗了把臉,回來看著屏幕出現了重影,他揉了幾下眼睛,突然聽到了刺耳的鈴聲,大早上的就有人報警?

山峰接起來,是謝希偉。巫江出事了,每家每戶都有凶手的傳單,上麵寫著:下一個,就是你的女兒!巫江凶手!電話裏還能聽見有人在尖叫、在怒罵。

山峰呆愣了一秒衝下樓去,大街上也灑滿了傳單,他一邊去開車往李銳家趕去,一邊給江流打電話讓他先去穩定群眾情緒。等他趕到,江流已經在指揮著警察一邊安撫群眾,一邊收繳傳單。

羅成和劉悅正不好意思向江流認錯,他們堅守了一夜,但李銳還是從他們眼皮底下跑了。

而且到現在都還沒有發現,每條街都有警察搜尋,但每條街都沒有李銳的影子。

江流看著他們氣就不打一處來,這兩人,羅成就算了,劉悅平時看著挺靠譜的,怎麽也會出這種事?

山峰倒沒有發火,隻是讓兩人趕緊去找李銳,問了一下江流情況,也感到事情的棘手和蹊蹺。

江流指著街道邊的牆上,密密麻麻的傳單一直延續著:“看看,咱們費多大勁凶手就費多大勁!這絕對不是一人能幹的活!不可能!”

山峰同意他所說的,但凶手這麽高調,為了什麽呢?街道盡頭的階梯最高處忽然傳來了巨大的喧鬧聲,人群聚集在那裏發出一陣陣騷亂。

山峰和江流對視一眼,立即奔跑過去。他們奮力撥開人群,看清楚中間是葉永年之後,愣在原地。葉永年穿著警服昏迷在輪椅上,脖子裏掛著一張大紙板。

上麵寫著:警察無能!我為二十年前的小白鴿案道歉!

江流雙眼泛紅,上前扯掉紙板,擋在葉永年麵前。他看著圍著他們還在用手機拍照的人群,怒火混著心痛和委屈,他覺得自己都要爆炸了。

凶手可能就混在人群裏,正在嘲笑他們此時的狼狽不堪。

他衝著人群怒喊:“是你?還是你?還是你們?有本事衝我來!衝我來!我是警察,我陪你玩到底!來啊!來!”

他眼睛通紅,幾近瘋狂。群眾紛紛放下了手機,開始慢慢散開。

山峰悲憤地掃視著人群中可能的嫌疑人,滿目淒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