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巧合

斑駁的雲層中穿透出四射的陽光,層層籠罩著整個臨安城。

這裏,是剛剛戰後的南宋的都城。

臨安街道上人影幢幢,人們行色匆匆,仿佛還未完全逃離戰爭的陰影。

有光,就會有陰影。在這無限的陰影之中,人們的臉上似乎還殘存一絲說不出的愁苦。可在陽光交替的背後,整個臨安街道上卻又透出一股強有力的生命活力。商販的叫賣聲,噠噠的馬蹄聲,以及行人討價還價的聲音,這許多聲音都交融於一起,似乎是在齊聲慶祝這來之不易的和平。

此時,在臨安街道上的一處華貴宅邸處,四個人抬著頂黑漆檀木官轎剛剛從這扇紅漆大門中走出。轎子前有一個大腹便便油頭肥腦的人,這人是管家。而轎子中的人,名為王德昌,是臨安遠近聞名的富商。此時,他們正要出門去梨園看一場戲。眼看就要耽誤了時辰,轎子裏的王德昌從出門就一直在催。沒等他們走多遠,就發現前麵的去路被群群的人們擋住了。

然而他們並不知道,從他們出門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進入了一個精心策劃的完美陷阱。

原來是一個喝醉了的虯髯大漢和一個路人爭吵了起來,兩人還躍躍欲試要動手,於是周圍的群眾便上前指指點點的七嘴八舌的爭論對與錯。這醉漢手中拿著長刀,時不時趔趄著向人群中揮舞,嚇得人們連連後退。隻見這醉漢生的八尺有餘,站在普通人身邊宛若一個巨人一般,膀闊腰圓,粗壯的臂彎似房梁一般健壯。這使得大家都沒人敢靠近,就任他在鬧市中發酒瘋。

這大漢與人理論中可以看出他嘴笨,每當說不過別人,便惱羞成怒揮刀嚇人,這一嚇,旁邊一個瘦弱的小乞丐嚇得連連後退,竟撞到了這肥胖的管家身上。

“呸,惡心的乞丐,不長眼啊。”這管家惋惜的看著自己的新衣服,生怕別人給弄髒了。

“啊,實在抱歉,我不小心的。”乞丐連連後退,說著道歉的話。

管家肥臉上揚,實在不想跟這種低三下四的人講話,弄髒了衣服不說, 還會弄髒自己的嘴,於是便不再理會。

乞丐見管家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突然嘴角露出一絲壞笑,伸手一看,原來他已經將管家的一串鑰匙弄到了手,計劃一切順利。

這時,隻見前方一個八九歲的小孩放著紙鳶跑了過來,因受到醉漢的驚嚇,孩子的紙鳶掉了下來。那青色破衫的乞丐一看,忙上來幫孩子把紙鳶撿了起來,重又放其放了起來,這孩子高興的直拍手掌。

一些細小的動作在這個諾大的街道上顯得是那麽的微乎其微,因此沒有人注意到。剛剛這乞丐在拿到紙鳶的時候已經將手裏的一串鑰匙掛在了上麵,跟跟隨著紙鳶飛上了天空。

因大家的視線還都鎖定在街道上的醉漢身上,因此也沒有人再注意這一個孩子放的紙鳶。隻見這紙鳶飄過宅邸的牆頭,直直得飛入了這大院的上空,突然,一隻飛鏢飛去,這紙鳶飛了不遠,就歪歪斜斜跌落了下去。

很快,一隻手就把紙鳶撿了起來。這人身高七尺,麵目白淨,此人身著灰布長衫,這是仆人的衣服,雖然表麵上看起來可能是一個仆人,但一雙禿鷹般敏銳的眼睛讓人不得不相信他隻是一個小小的仆人。

青衫人看了看四周的隨從和仆人,他們正在給他們的老爺曬字畫,把一張張寫滿字的白紙放於院中平整且有陽光的地方。他迅速撿起紙鳶上的鑰匙揣入懷中。隨手提起一桶水走了過去,走到字畫附近的時候卻突然被腳下的台階絆倒,一桶水正正好好鋪灑到了這些字畫上。

別的仆人一看,立刻慌忙的趕緊收拾字畫,將其輕緩拿起,讓水順其而下。

“新來的吧,怎麽真不長眼!看老爺回來怎麽收拾你!笨手笨腳的!”一個年紀稍長,發鬢泛白的撈撲一邊罵罵咧咧,也一邊加入了救援。

待他們都把這一頁頁字畫弄起來,想要重新找個幹的地方涼起來的時候,這老撲剛要喊剛才那個冒冒失失的新仆人來幫忙,抬頭一見卻不見了蹤影。於是心想,這麽冒失的一個人,恐怕在這裏幹不久吧。

待這老仆收拾完畢,終於可以坐下來歇息一下,這稍年輕的仆人也學著老撲的樣子,打算在這台階上稍坐片刻休息一下,不料,他們此時突然聽見了老爺的書房傳出一絲動靜。

“不好,有賊?”

老仆大吼一聲坐起就像書房跑,這稍年輕的仆人畢竟年輕,跑的更快,先老仆一步進了房門,卻發現書房裏空空如也,並沒有什麽人。老仆進來後也檢查了下書架,完好無損,正當老仆要去檢查壁爐的時候,突然聽見身後吱呀一聲,門竟然砰一聲被關上了,不等老仆反應過來,他已經聽見了一陣清脆的上鎖聲。

原來這青衣人是來府上尋一個文件,而這一係列意外都是其設計好的,包括宅邸外大街上的醉漢,以及那個乞丐,甚至連那個放紙鳶的小女孩都是自己安排的。

當他剛剛在書房找到了文件之後,他故意發動了聲響,自己躲到了門後,當兩個仆人進來,他又迅速出門將兩人鎖了進去。

這世上存在很多巧合,雖然大多數的巧合都是自然形成,可在這青衣人眼中,這大自然的一切巧合都可以據為己用,甚至在必要的時候,他也會製造巧合。

走到宅邸大門口,青衣人拖下仆人的衣衫,又用把散亂的頭發用釵子弄了起來,大搖大擺的走出了宅邸。

走到大街上的時候,隻見這大漢還在跟人糾纏,走到一處人多的地方,他也一不小心,撞上了那個管家。事實上,就在這一瞬間,青衣人已經將那串鑰匙重又掛回了管家的腰間。

“哎呦,實在抱歉。”

“真是的,今天的人都不長眼嗎?”

管家下意識摸了摸腰間,鑰匙還在,這可比自己的**還重要,倘若誰偷了這串鑰匙,那老爺家中珍藏的奇珍異寶可就都危險。

這魁梧大漢說來也怪,剛剛還軟硬不吃,沒想到現在卻突然向路人道歉,很快就消失在了街道,這路人也都有些摸不著頭腦。不過騷亂總算結束了,在老爺的催促下,這官轎又開始前行。

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絛。

在一處河邊的楊柳下,有一處風光很好的景別。青衣人微笑著快步走了過來,隻見剛才的虯髯大漢,以及那個麵黃肌瘦的小乞丐,甚至還有那個小姑娘都已經圍著這個圓石桌笑盈盈的看著自己。不過這虯髯大漢已經摘掉了自己的假胡須,也摘下了氈帽,看來起卻和剛才判若兩人。剛才那種咄咄逼人的惡人氣質已經全然不見,取而代之的一副憨厚和藹的癡樣。而那小乞丐也早已換上了平日的便裝,這麽一看,也就是個二十歲上下的小夥子,不過他眼神嘀咕嚕瞎轉,讓人看起來鬼點子應該不少。

“今天第一次行動,大家都表現不錯,總算沒白訓練你們一個月。”說話的是青衣人,而他整理了一下衣衫坐了下來之後,周圍的幾個人顯然對他很尊重。

“對了,今天的任務小蝶怎麽沒參加?”問這話的人是這個大塊頭,雖然各自高大健壯,實際年齡也不大,聲音還帶著些稚嫩。

“小蝶她……”

“我來了。”

青衣人話沒說完,隻見遠處走來一個婷婷少女,這少女頭戴一朵蘭花,麵容姣好可愛,生的一張娃娃臉,眼睛很大,清澈的像是一灣清水。隻見她手中提著一個籃子,青衣人大老遠就聞到了一股想起,於是馬上用鼻子嗅了嗅。

這正是他喜歡的那家店的燒雞啊。

“把你們饞壞了吧。”小蝶一邊把籃子放到石桌上,一邊把籃中之物一個個擺放到石桌上。看的幾個人隻流口水。“今天的任務我也算是參加了吧,給你們接風算不算。”

“哈哈哈,這才是今天最重要的任務。”那瘦小骨幹的青年說著就要上手,馬上被小蝶擋住了。“著什麽急?我來給你們分!”隻見小蝶拿出兩隻燒雞,撕開上麵包裹的一層油紙,瞬間這股香氣更是濃烈了,這枯瘦的青年早已忍不住手都有些抖了。

小蝶把兩隻燒雞撕成了若幹片,送到了每個人手中,青衣人拿起一隻雞腿剛長大了嘴,就看見那七八歲的小姑娘正在直勾勾的望著自己又看看小蝶,似乎很不高興的樣子。

小蝶這才笑著說,別不開心嘛!也有你的,說著,從籃子裏又拿出一串糖葫蘆。

“哇,糖葫蘆。”小女孩開心的跳了起來。

這青衣人剛咬了一口肉,手就下意識往桌上摸,小蝶看見才忙說:“別摸了,都有。說著又從籃子裏拿出一壺酒!”

青衣人忙豎起了大拇指:“果然小蝶才是今天任務最重要的一環。”

待大家都吃飽喝足了,青衣人忽然開口:“今天的作業……都做完了嗎?”

這一問,忽然讓大家都不再出聲,一個個膽怯的偷偷看看對方。

“哼,就知道逃懶,什麽時候才能做像樣的任務!初一,你今天做五十個紙鳶,小蝶,你考十五,讓他分出五十個陰符……”

初一和十五聽到都隻能在心裏暗自驚歎,也不敢再出聲。但心裏想的缺失,都已經這麽久了也才接到這麽一個像樣的任務,哪有那麽多可接的任務。

這紙鳶和陰符是古代密探四大發明的其中兩個,剩下的兩個則是聽甕和矢服,這些發明出來之後,方便了很多密探及斥候的工作,也是廣大密探們的入門技術。

而這些對於三個年輕人來說還很新奇的東西,對青衣人來說,早就是自己幼年時期就可以靈活應用的了,到了現在,他甚至都已經自己創作發明了很多實用的小道具。

因為,他曾經的身份,是一名密探。而他工作的地方,叫皇城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