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神探毛利誌雄

當天夜裏九點鍾左右,毛利誌雄來到了上海。被兩個喬裝打扮成青布長衫的日本人從碼頭接到了日本憲兵隊。歸來的途中,他乘坐的是崗村的私人防彈汽車。

崗村從來沒有見過毛利誌雄,但此人的名氣卻早已有所耳聞。

他萬萬沒想到他也隻不過是和在遠在日本的那位至交好友打了一個電話,除了訴說思鄉之情,還順便把有關井上之死的這件案子告訴了好友,好友居然會因此把毛利誌雄請到上海。受寵若驚下,他決定對此人采用一級保護。生怕此人在途中有任何閃失。

吳大隊截來的寶藏不翼而飛,讓崗村懷疑到吳大隊的幕後還有主謀。這個主謀究竟是誰?是*黨,還是軍統,他不得而知,他也無從查起,吳大隊在刑訊室裏受盡了折磨,現在人也早已奄奄一息,可還是死咬住寶藏就是不翼而飛了,真是可惡······

現在,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毛利誌雄身上了。然而當他見到此人的時候,他不禁懷疑到這人究竟是不是傳說中的毛利誌雄。

從防彈汽車裏走下來的這個人,目光潰散,神情呆板,腦袋大的像隻鬼。不止,他五短身材,肥胖臃腫,大腹便便,膚色極黑,若不是人中上的那一小撮胡子,給他帶來了幾分威嚴,崗村真的懷疑這貨是不是一個傻子。

不過,中國有句古話,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所以,他還是親自為毛利誌雄接風,準備了一頓豐盛的中國盛宴,還找了本土一個花容月貌的藝妓陪他吃飯。

在晚宴的進行中,毛利誌雄的話並不多,隻是不停的一邊吃,一雙鼠目不停的在他身邊的藝妓身上遊離探索。有時候崗村問他一些關於國內的消息,他像是聽不到似的,反應極慢,過了很久才瞪著眼睛憋出一個“哦?”然後又問崗村——少佐閣下剛才說什麽了?請您再說一遍。

崗村無語。

晚宴結束後,崗村對毛利誌雄說,想必神探先生已經在漫漫旅途中累壞了,是該好好的休息一下了,今晚就讓這個貌美如花的家鄉女子陪你度過這寂寞長夜如何?

毛利誌雄搖搖頭,問崗村,那八具幹屍在什麽地方?

崗村詫異的問,你現在就要去看?

毛利誌雄點了點頭。

神探果然是神探,還是自己看走了眼。崗村讚歎道,如此敬業,不愧為帝國受萬人崇拜的神探!

毛利誌雄又在搖頭,說,我不是敬業,我是興奮。解剖屍體對我來說,比對付女人還要刺激有趣。

他身邊的那個藝妓不由得打了個寒戰。崗村也被驚得啞口無言。

之後,毛利誌雄如願以償的來到了憲兵隊為他的到來專門臨時準備的那個解剖室裏。那裏——現在安放著憲兵隊從那片深林深處的廢墟灰燼中的來的八具幹屍。

此時的八具幹屍,漆黑無比,宛如木炭。身上散發著一種焦臭與腥臭的混合異味。

崗村雖說當年也是在戰場上真刀真槍幹過的,見識過烽火硝煙下鋪天蓋地的屍體,聞到過比此還要難聞百倍的味道,但在這間氣氛詭異安靜至極的解剖室裏,他是一分鍾都不願意多待。草草的和毛利誌雄交代了幾句,便走出了解剖室。

毛利誌雄把一頂白帽子扣在了頭上,穿上了白衣,戴上了白色的口罩和手套,開始用一把手術刀從一具屍體的喉嚨部位向下延伸……

見鬼!真費力……

屍體的表皮組織已經完全遭到破壞,而且全身上下被火焚燒的像一塊結實的黑木,不要說解剖了,就是用刀子插一刀都很難。毛利誌雄歎了口氣,開始想念起那個嬌小可人的家鄉藝妓。——這的確不如女人好對付。

然而,他從不允許自己有這樣墮落的想法。能夠有今天的地位和成就,就是因為他患上了一種強迫症……

他在這間解剖室裏整整忙活了一夜。

他隻是偶爾出來透透氣,然後又回去工作。

第二天清晨,崗村從毛利誌雄的臥室經過,在沒有拉上窗簾的窗口向裏麵望了望,發現裏麵並沒有毛利誌雄,他恍然大悟,似乎明白了什麽,直接來到了解剖室。

打開門,他看見屋子裏簡直變成了一個屠宰場。八具幹屍全都開膛破肚,露著血淋淋的腸子和心肺……

而他也差一點瞧不出孤坐在門口一側的那個人就是毛利誌雄,此刻的毛利,渾身黑乎乎,血淋淋的,如果不是整夜都在解剖那些黑炭般的屍體,崗村真的會把毛利看成一個變態殺人狂魔。

先生一夜沒睡嗎?

沒睡。

難道先生不覺得累嗎?

不累。

先生乃真神探。

不是。

崗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後來他問,先生可曾在這些屍體身上有什麽發現?

沒有。

崗村險些暈倒。沒想到這一夜的時間,神探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卻什麽都沒有發現……

毛利誌雄沉思片刻,接著說,但也不是絕對沒有。

崗村總算歎了口氣,問,先生快說,到底有何發現。

毛利誌雄沉吟道,其中有一個人的鼻子沒有了,肚子上也少了一塊肉。

崗村微眯起雙眸,問,這到底為什麽?

——有人也在調查這件案子。

毛利誌雄接著說,他割掉了屍體的鼻子,是因為他想看看這個人的呼吸道有沒有什麽可以致人昏迷的物質。割掉肚子上的那塊肉,隻不過他想了解他的血液裏有沒有毒。

崗村吃驚的問,這人究竟是誰呢?他為什麽要調查這件案子?

毛利誌雄冷笑了一下,說,不知道,但是我可以斷定,就是這個人放火燒掉了那間木屋。

為什麽?

——因為他想毀屍滅跡,抹殺一切線索,這樣我們日本人就對這件案子無從查起了。目的,當然是不想我們查出寶藏的去向。

崗村心裏不由的讚歎道,這才是帝國的神探,真是慧眼如炬。有哲學家曾經說過天才和瘋子都是同一類人,往往一線之差。起初他認為這簡直是無稽之談,但現在他真的相信了。每個瘋子未必是天才,但是天才裏絕對會有像毛利智雄這樣的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