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我來了
本來安靜如斯的麗都舞廳因為吳大隊的出現立刻變得緊張起來。
他的身邊，站著吳夫人。身後是一群黑壓壓的便衣特務。
“你怎麽會來到這裏的？”吳大隊問駱風。
“我是來這裏提前宣布你的死期的。”駱風站起身後，隨隨便便坐在附近的一張椅子上。
“好大的口氣······”吳大隊獰笑著，陰森森的看著駱風，說，“你是不是殺了小唐？”
“小唐？是不是殺死荊飛的那個假女人？”駱風冷冷一笑，“他的確是被我殺死了。”
“一命抵一命，我現在是不是可以取你性命了？”吳大隊的眉頭皺了一下，臉上有了微微的怒意，他問駱風，“你為什麽要自投羅網？”
“你殺不殺我無所謂，反正日本人也不會放過你的。”
“什麽意思？”
“我現在說話方不方便？”駱風環顧了一下四周。
吳大隊看了身後的那一幫特務一眼，揮一揮手，他們全部陸續走出了舞廳門口。吳夫人的一隻手抓住了吳大隊的胳膊，露出了擔憂之色。吳大隊摸了摸她的手，說：“你也出去。”
“你說什麽？”吳夫人用不解的眼神看著吳大隊。
“我說你也出去。”吳大隊說，“快。”
吳夫人說：“這個小子詭計多端，而且小唐那麽厲害的一個人都被他殺掉了，我們都出去了，你該怎麽辦、”
“出去！”吳大隊的語氣加重，吳夫人隻好怏怏不樂的走出了舞廳。
空****的舞廳，又恢複了之前的寧靜。
“你說。”吳大隊坐在了駱風的對麵。
“我相信等不了一個時辰，日本人就會來這裏抓你。”
“為什麽？”
“因為你殺了井上。”駱風回答。
“他們有證據嗎？”
“我現在就是來替你銷毀證據的。”
“你什麽意思？”
“你應該清楚，我說的是那個寶藏，”駱風說，“你殺了井上和丁馳後，一定是將寶藏藏了起來。但這件案子絕不是你一個人做的，你有團夥，有幫凶，即便是你到時候不承認，你的團夥也難免經受不住嚴刑拷打而把這件事情泄露出去。到時候人贓俱獲，你定會百口莫辯。”
“嗬嗬······”吳大隊笑了起來，說：“日本人是不會抓我的，我為他們殺掉了不少重慶政府和G黨的地下黨人，而且我的妻子以身犯險，為汪主席和日本人打通了一條通往法租界的暢行之路，他們又怎麽會相信我就是凶手？”
“用李春華，喬森，雙雙，荊飛，小唐，陳家兄弟的死，在搭上江林的一輛防彈汽車，喬森的一張76號高級密探的通行證。你說日本人會不會懷疑到你？”駱風接著說：“紙又怎麽會包的住火？你用再多的紙去包裹它，最後的結果當然是引火上身。”
“你死定了！”駱風有些幸災樂禍的看著他。
“你······”吳大隊的額頭冒出了冷汗。他微眯著眼睛看著駱風，“我真後悔當初沒有殺了你！”
“把寶藏交給我，這樣你出事以後日本人找不到寶藏，一定會認為你是叛徒。”駱風盯著吳大隊的眼睛，接著說，“反之，國人說不定就會說你是民族英雄了。”
整個大廳因為吳大隊的沉默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許久，吳大隊忽然笑了，他問：“你得到那個寶藏後會怎樣？”
“從哪裏來，還把它送到哪裏去。”
“騙人。你一定會據為己有的。”吳大隊冷笑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不相信你會不愛財。”
“愛財之人也惜命，可我卻是個不要命的人。”駱風說，“總之，這個寶藏決不能落在日本人的手裏，日本人用我們國家的錢，來侵占我們國家的領土，屠殺我們國家的百姓，簡直是白日做夢，我相信每一個有良知的人都會像我這麽做的。”
“你到底是什麽人？國民黨？還是G黨？”吳大隊說，“據我所知，現在不怕死的人，都是這兩種人。可惜這兩種人當中，也不是每個人都不怕死的，但除此之外，就真的沒有第三種人了。”
駱風歎道：“有的。我就是第三種人。”
吳大隊像是想到了什麽，說：“你是斧頭幫的餘黨？”
斧頭幫在三十年代左右曾在上海風行一時，聲名毀譽參半，專門不擇手段的刺殺漢奸和製造國家分裂的人。凡是知道這三個字的人都會談虎色變……
“當然不是。”
“那你是什麽人？”
“匹夫，”駱風笑了，“我是匹夫。”
“匹夫？”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駱風沉吟道，“我就是這樣的匹夫。”
“真沒想到中國居然還會有像你這樣的人。”吳大隊有些嗤之以鼻，也有些不相信駱風說的話。
駱風搖了搖頭，歎道：“中國像我這樣的人太多了，隻是你看不到，也不想看到而已。”
“你覺得······”吳大隊盯著駱風，接著說，“我是會把寶藏交給你還是殺了你？”
“那是你的事情，不是我的事情。”駱風微笑的看著他。
“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說我來了。”
“你來了？”
“對。”駱風說，“我知道此行是羊入虎口，可我還是來了，我是一個中國人，我有責任盡到作為一個中國人的義務。至於我是死是活，你明不明白，那是你的事情，你要殺我，也是你的事情，總之作為一個中國人，我來了······”
“狡辯······”吳大隊陰冷冷的說，“你相不相信我現在就殺了你。”
駱風苦笑一聲，他的瞳孔猛然收縮，沉聲道：“其實我比任何人都想殺了你！……可是在國家利益麵前，我暫時還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隻要你讓我活著走出去，隻要你日後還會傷天害理，我就會想方設法殺了你！但是現在，我沒有更好的辦法，所以我來了。不過你現在殺我，也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
他沉默了片刻，接著說：“因為我現在很累。累到想死。”
說完這句話後，他真的閉上了眼睛。仰躺在椅子的後背上。
吳大隊再次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你想死？”吳大隊冷笑道，“我偏不讓你死。可是你也不會得到那個寶藏。”
駱風沒有睜開眼睛，問：“為什麽？”
吳大隊歎息一聲，說：“我機關算盡，殺掉井上，卻沒想到到頭來為別人做了嫁衣。”
駱風猛地睜開了眼睛，問：“什麽意思？”
“城東五百裏外的荒林中有一座木屋，距離木屋西邊五十米的地方有一個地窖，我殺掉井上後，把寶藏藏在了那裏，十六個日本兵的屍體也埋在了附近，”吳大隊長歎一聲，說，“可是過了三天，我去查看的時候，發現看守寶藏的八個人全部上吊自殺，寶藏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現在他們的屍體還在那裏擺放著，你若是有興趣的話，可以自己去看。”
“但是現在，”吳大隊表情痛苦的說，“你走吧，時也命也，在我出事前我也不想在殺人了……”
——如果他知道駱風此行虎穴探險，除了寶藏，還有一個目的，那就是拖住他，為江林爭取時間，說服李維真，也不知道他會不會被活活氣死。
總之，此時的駱風作為一個勝利者，已經活著走出了麗都舞廳。
今天的太陽真好……
駱風開著汽車，快速奔向了巡捕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