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回憶
駱風走了，他把荊飛的屍體帶回了法租界。
江林得意的笑了。
事實上，他知道荊飛是被誰殺死的。但是他不說，他也認定自己命不久矣。吳大隊殺荊飛隻是第一步，——先砍掉了他的左膀右臂在殺他，就是在容易不過的一件事了。
可是他明白，他死後，吳大隊也絕對活不了太久的，因為他碰到了駱風。
他在心中做了一個假設，假設時光可以倒退，他是絕對不會去招惹駱風這種人的。
和駱風打了這麽久的交道，他早已意識到這是一個很可怕的男人。而且能夠破案的人，也往往能夠作案。隻是做與不做的問題了······
他非常清楚現在的駱風就是在作案。
——駱風把吳大隊即凶手的那一番推理說的滴水不漏，但卻隻字不提香蘭別墅的那場凶殺案。這究竟是為什麽？
這是因為井上和丁馳的死因，與丁大虎和何二牛的死因完全不同。這已經證明這件案子另有蹊蹺。
然而駱風根本是有意掩蓋香蘭別墅的凶殺案，因為他的目標是吳大隊······
江林相信，駱風一定會找到吳大隊的作案證據，也一定會讓吳大隊死的很難看的。
可是一一 吳大隊也想要駱風去死。
今年的初秋是一個多雨的季節，也造就了晚秋夜裏的大霧彌漫。
今夜迷霧依舊。大霧籠罩住了整座巡捕房。駱風辦公室敞開著小半個窗口，慘白色的霧氣如同幽靈般的飄灑進來，裏麵的空氣也似乎變得渾濁起來。
駱風躺在**翻來覆去，胡思亂想。今晚難得的失眠了。這當然是因為荊飛的死。
荊飛比他小三歲，從小到大沉默寡言不愛說話。因此他的朋友很少，少到隻有駱風一個。
像他這種性格內向的人放在那個大家庭裏，一般是不怎麽招人待見的。他是9歲那年去的福利院，而那時候的駱風早已經被杜先生派出去做各式各樣的任務。
有一次一個比荊飛大五歲的大男孩問他的過去是怎麽回事兒，可是他不說，那個男孩子很不痛快，結果兩人打了起來，最後成了以大男孩為首的一群孩子圍毆他一個人。若不是駱風的到來，荊飛被打死的可能性都是有的。
駱風後來也是用了最粗暴的方式。
——他前去拉架，可是沒有作用。那時候他們都是少不更事的孩子們，一旦在打人上麵嚐到了甜頭，後果是非常嚴重的一件事。
此時已經倒在地上的荊飛，將身體蜷縮的像一個可憐的小動物，任由他們毫不間斷的三拳兩腳。他隻感到像是有無數顆巨大的冰雹似的砸在了他的身上。
可是後來他依然聽到眾人的呼喊打罵之聲，然而落在他身上的拳頭卻越來越少，到後來一個也沒有了，打罵之聲也漸漸消失不見了。
駱風竟然全部將他們打趴下了······
這件事過去了不久，荊飛和駱風也成為了好朋友。
“哥，你的武術從哪裏學來的？”荊飛曾經這樣問駱風。
“自學的。”駱風說，“晚上睡不著覺的時候自己揣摩的。”
“你真厲害。”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難道你看不出來嗎，這年頭兒，拳頭才是硬道理。你能打了，別人才不會欺負你。而且，你還可以行俠仗義。”
荊飛默默的記住了駱風的這句話的錢包部分，最後那句話卻不甚理解，也沒有記住……
駱風揣摩功夫，是因為他在做包打聽的時候，見識慣了上海街頭上太多*幫打架鬥毆的場麵，所以他的拳腳更像是一個街頭混混，招式不多，也沒有花架子，卻見招拆招，招招必中。
他練習格鬥的本意是用來防身的，也是用來保護那麽一些他認為應該保護的人的，然而就是因為他無師自通的拳腳功夫，結果被杜先生派去殺人了······
一個沒有父母的孩子，麵對著從小把他養育成人的恩人，他縱然心裏有一千個不願意，也沒有辦法說出那個“不”字，他最終走上了這條黑暗的道路······
“小飛······你見過你的父母嗎？”駱風忽然這樣問荊飛。他很想知道一個人有父有母是什麽感覺。
荊飛沉默了半晌，淡淡地說道：“我媽把我爸殺死了。”
駱風驚訝不已的閉上了嘴。他知道自己問錯了。
可是這個時候，荊飛卻像是自言自語起來。
“我爸是個當鋪老板，他很有錢，可是他經常帶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回家，還經常打我媽，我媽是個很善良的人，常常自己一個人躲起來抹眼淚，有一次我爸喝醉酒了，看我媽不順眼就開始打她，結果我媽從廚房裏拿出了一把菜刀，把我爸砍死了。後來我媽坐牢了······”
駱風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
有一天晚上，杜先生單獨把駱風叫到院子裏一處黑暗偏僻的角落，遞給他一本書。並拍打著他的肩膀讓他好好保管。可是這時候荊飛卻突然從一個更加隱蔽的角落裏冒了出來。
杜先生立刻大怒， 他揮一揮手，一個威猛高大的保鏢立刻掏出手槍走上前來，將槍口的方向對準了荊飛。
駱風看到這個情況有些膽戰心驚。或許在孤兒院裏這群夥伴的心目中，杜先生永遠都是慈祥的杜伯伯。但隻有他知道，杜伯伯一點都不慈祥，殺人對於他這種人來說就好比碾死一隻螞蟻。他就好像是戲台上的臉譜，前一刻還是一張書生麵孔，一扭頭的瞬間就會變成凶神惡煞。
可是荊飛竟然沒有一絲害怕，他慢慢的走到杜先生的麵前，說：“杜伯伯，駱大哥能夠做的事，我其實也能完成的很好的。”
杜先生示意那個保鏢退下，問荊飛：“你會拳腳嗎？”
荊飛點點頭。
杜先生說：“耍兩下我看看。”
荊飛搖搖頭，說：“我不會花架子，您可以讓保鏢和我對打。”
杜先生點了點頭。他知道有些人的格鬥技巧是不需要一招一式的，就好比駱風。一般這種人的觀察力和反應力都驚人的敏銳。但他不知道荊飛是不是也這樣。
那個雄壯保鏢的身軀足可以在裝得下第二個荊飛。他麵對著荊飛，就好比一隻雄鷹在俯視著一隻小雞。
他憤怒的出手了，他覺得這個少年簡直是在藐視他。他不是在出手，而是出腿，他靠近荊飛後用了一個威力十足的掃**腿，可是荊飛卻迅速的從他的腿下鑽了過去，然後用頭拚命去撞擊他的小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