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賊不走空
李俊榮被兩個洋人大漢押著離開大堂,穿過一道長長的走廊後,來到一個房間裏。房間很大,兩邊各站著幾個洋人,中間坐著兩個人,一個金毛大漢,正在擺弄手裏的軍刀;一個長袍長者,是個中國人。女荷官也跟來了,站到長者身邊,低聲耳語幾句。長者微微點頭,道:“小夥子,第一次來?”
李俊榮拱手說是。
長者道:“你一共換了三十五塊的籌碼,卻隻用了十五塊,就連贏十一局,贏了一千六百塊,本事不小。”
“運氣不錯罷了。”
“隻是運氣嗎?”長者抬了抬眼皮。
“緣分,一定是緣分!”李俊榮開始胡說八道。
長者沒說什麽,朝旁邊的洋人打了個手勢。那洋人鑽出房間,不久外麵就傳來有人慘叫的聲音。李俊榮麵露不忍之色。少頃,洋人回來了,拿塊布擦擦手上的血跡。長者道:“在我們這鬧事的代價。”
李俊榮道:“贏錢不算鬧事吧?”
長者笑了笑:“你說呢?”
李俊榮恍然道:“少贏點不算,贏多了就算。”
長者扭頭看了女荷官一眼:“有點意思。”
李俊榮道:“那客人在你們這贏了錢,你們找個托鬧事,嚇唬一通想賴賬不給錢,算不算鬧事?”
長者的笑容僵住了。女荷官露出不忍之色。
兩個洋人一左一右上前。
李俊榮突然用俄語喊了句:“慢著!”
兩個洋人愣住了。
李俊榮的俄語是在島上跟人學的,不算流利,但基本交流不是問題,繼續道:“錢,我可以不要;但我要帶走一個人。”
“誰?”坐在長者旁邊一直不吭聲的金毛大漢開口了,也用的俄語。
“聽說你們抓了個日本人。”李俊榮不慌不忙道。
金毛大漢勃然起身。
兩個洋人一左一右抓住李俊榮。
“你們把日本人交給我,錢,我就不要了。”李俊榮開出條件。
“你給日本人做事!”金毛大漢起身逼近,足足比他高了一頭。
李俊榮盯著他,道:“你們抓了那個日本人,日本人就有對付你們的借口!你們自己想想,在省城,是日本人多,還是你們人多!”
金毛大漢忽然露出一絲獰笑。李俊榮暗叫槽糕,就覺眼前一顆黃色的腦袋快速放大,腦門上一陣劇痛,便再無知覺。
李俊榮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關在一間小屋裏,邊上躺了兩個血肉模糊的家夥。李俊榮揉揉腦袋,見胳膊腿都在,也還能動彈,便稍稍放心。爬到牆邊推了其中一個家夥一把,沒動,翻過來一看,正是那個找茬的老手。
“居然不是托……”李俊榮走到另一邊,那家夥傷得更重,兩隻手都斷了,人也被打得隻剩半條命,縮在角落裏昏迷不醒。李俊榮猛地發現,他居然沒留辮子,還把頭發剃成了個禿瓢。
“日本人!”李俊榮吃了一驚,這些俄國佬心還真是大,居然把所有人都關在一起。這個賭場顯然是他們的一個秘密據點。把據點設在草營巷,既能借賭場來掩護,又方便走運河和官塘河的水路來運貨,還免去了城門關閉和進出盤查的麻煩。
李俊榮靠牆坐下,開始盤算怎麽出去。他之所以敢單槍匹馬冒險前來,就是想靠賭技來鬧一場,驚動俄國人,再用俄語去跟他們談條件,沒想到那金毛大漢那麽粗魯,上來就是一記頭槌。
李俊榮把日本人翻過來,朝他臉上拍了兩下。日本人動了動,像是忍受著巨大的痛苦,又放棄了。李俊榮脫口而出一句俄語“你是誰?”,一想日本人怎麽聽得懂俄語,想換成日語,又不會,隻好用漢話道:“你滴,是誰?”
日本人嘴唇動了動,發出沙啞的“絲絲”聲。
李俊榮道:“我問,你答。要是,就抬抬眉毛;要不是,就齜牙。第一個問題:是俄國人把你抓來的?”
日本人抬了抬眉毛。
“俄國人是想從你這知道什麽事情?”
抬眉毛。
“你告訴他們了嗎?”
齜牙。
“認識三浦西樓嗎?”
日本人露出複雜的表情,沒動。
“三浦西樓手裏有幅圖,你知道嗎?”
齜牙。
“三浦西樓要殺你,你知道嗎?”
齜牙,痛苦狀。
“他是要殺你滅口?”
眉頭緊鎖。
李俊榮見他不答,故意道:“什麽都不知道,留著你也沒什麽用了。”
日本人顫抖起來,發出“嗬……嗬……”的聲音。
李俊榮就是嚇唬嚇唬他,剛要繼續發問,就聽外頭傳來砸碎東西的聲音,緊接著就是腳步聲,叫喊聲,摔打聲,一片雞飛狗跳。
李俊榮一咕嚕爬起來到門前。門從外麵鎖上了,門下麵有個比狗洞還窄的空隙,估計是用來送飯的。他趴到地上,手伸進空隙裏,碰到一塊活動的木條,能向外推開。推開木條,外麵嘈雜之聲更清楚了,不停的有桌椅碰撞摔裂。
慘叫聲很快就來到小屋外。李俊榮朝空隙處大叫:“我在這,在這!”
“砰!”一個黑影重重落在空隙外,堵住了他的視線。
“奶奶的!”李俊榮大怒,把手伸進空隙裏,朝外頭那東西狠狠掐下,豈料那東西竟是軟的,被掐之後竟彈了開去,很快又撞在門上,緩緩滑落,再次堵住空隙。李俊榮剛想捶門,忽然想到萬一外麵的家夥不是來救自己的,過早暴露豈不是自尋死路?想到這,他立刻爬回屋裏,把老手拖到靠近牆根的地方,在擠進老手跟牆之間趴下,把老手拉到外側擋住自己,兩眼一閉,再不動彈。
很快,他就聽到有人開門的聲音。
“看不見我,看不見我……”李俊榮稍稍側臉,用一隻眼眯開一道縫,見門被拉開,立刻閉上。
腳步聲朝他靠近。
他屏住呼吸,一動不動。
“啪!”進來那人踢了他一腳。
“一定是在試探,不能動。”李俊榮心道。
“啪!”又是一腳,正中屁股。
“奶奶的,太猥瑣了!”李俊榮暗罵。
“不起來我走了。”來者丟下一句,抬腳就走。
“老謝!”李俊榮一聽是謝退思的聲音,大喜,直接從地上蹦起來,伸手要去抓他的手,被謝退思躲開了,沒抓著,滿臉堆笑道,“就知道你會來,那些洋人呢?啊呀還是趕緊走。”
“等等!”謝退思掃了眼地上的兩個人,“哪個是日本人?”
“這個!”李俊榮朝對麵一指。
“扛走。”謝退思拉門而出。
李俊榮傻眼了:“喂,扛走,扛哪去?”見謝退思不答,轉念一想這家夥正是三浦西樓要的人,橫豎都得帶出去,隻好將那日本人拉起來,使勁扛到背上,緊跟著謝退思後麵往外走。幸好這日本人個子小、人也瘦,背著不算吃力,要換成老謝,估計沒走幾步就得喘喘。
屋外的過道上躺著三四個魁梧的洋人。李俊榮小心翼翼的避開他們,道:“老謝,行啊,都你放倒的?”
“難不成是你放倒的?”謝退思話音剛落,前方忽然閃出一道嬌小的人影,手裏明晃晃的竟是把匕首!
“老謝,當心!”李俊榮大喊。
謝退思壓根兒就沒躲,甩手劈出一掌,掌心冒出一個紅澄澄的火球。
“啊!”那人被火球劈中,慘叫一聲跌向旁邊,竟是個女子。
謝退思越過她繼續朝前走。
李俊榮跟過去一看,竟是給他開局的那個女荷官!再一看,老謝的火球在她衣襟正麵燒出一個大洞來,露出深深的溝壑和大片奪目的白。李俊榮暗叫“乖乖不得了,非禮勿視非禮勿視”,說了聲“對不住了”,背著日本人就走。
女荷官在後麵叫道:“一千六,我記住你了!”
李俊榮大驚失色,落荒而逃。
兩人奔過走廊,回到大堂。大堂裏更是一片狼藉:賭客們都跑光了,牌九籌碼散落一地,桌椅都被砸得稀爛,五六個洋人和三四個夥計倒在地上,連櫃台後頭的賬房都沒能幸免。
“老謝,都,都幹掉了?”李俊榮又驚又怕,驚的是謝退思那變態的戰鬥力,怕的是自己死皮賴臉的跟著他,哪天他不痛快了,輕輕鬆鬆就能把自己滅口。
“死不了,頂多殘廢。”謝退思跨步穿過大堂,在門廳處放慢腳步,撿起一隻麻袋,撩開門簾朝外頭張望了下,這才朝他打了個手勢,閃身出去。
兩人拐了幾個彎,很快來到官塘河邊,有船等候。船上有棚,人鑽進裏頭,便不怕被岸上的人看到。謝退思跳上船,丟給船夫一枚銀元。船夫接過,看了眼後麵的李俊榮和日本人,撐起竹竿,一句話沒說。
李俊榮扛著日本人鑽進竹棚,將他放平。
船動了。
李俊榮定了定神,道:“可惜,贏了十一把,都沒帶出來。”
“啪!”謝退思把麻袋往他麵前一丟,袋口鬆開,滾出幾枚銀元來。
李俊榮伸手往麻袋裏摸了摸,不可思議道:“老謝,你這是……”
謝退思伸了個懶腰,道:“賊不走空,一千六,隻多不少。先說好,對半分。”
李俊榮張了張嘴,竟無言以對,隻是覺得有必要重新審視眼前這個圓滾滾的家夥了。
船行河上,隻聞水聲。
李俊榮指指那日本人,道:“他怎麽辦?”
“你不是想把他送給三浦西樓嗎?”謝退思反問。
一聽到“三浦西樓”幾個字,日本人本能的抽搐了下。
李俊榮道:“你都知道了?”
謝退思道:“就你那點小心思,就不怕洋人把你跟他都幹掉?”
李俊榮道:“這家夥對他們來說還有用,不會那麽快幹掉。至於我,你猜得到我會去找三浦西樓,我自然也能猜到你會來。我不還留了個字條嘛!”
謝退思道:“什麽字條?”
李俊榮訝道:“你沒看到我留的字條?”
謝退思搖頭。
“那你是怎麽找來的?”李俊榮訝道。
“三浦西樓倒是想給我一張,我沒要。”謝退思踢了旁邊的日本人一腳。
李俊榮暗暗慶幸:謝退思不是看到自己的字條趕來的,而是在三浦西樓給他的字條上看到了地址,沒要,但記下了。這張字條後來就到了自己手裏。要不是謝退思很雞賊的記住了地址,自己這回還真就麻煩了。“這就把他交出去?”李俊榮伸出腦袋朝外頭看了看,道,“咦,好像不是進城的水路。”
“交給三浦西樓?憑啥?”謝退思從懷裏摸出個油紙包來,麻利的撕開,黃澄澄,金燦燦,油膩膩,香氣四溢。
“烤雞!”李俊榮驚呼。這家夥,去打架救人,不但順了一袋子錢,居然還藏了隻烤雞!
“正宗吳山烤雞,半道紅剛開了個分店,早上第一爐的。”謝退思撕下半隻雞腿,大口咬下。李俊榮“咕咚”咽了口唾沫。謝退思不但沒有分享的意思,還來了句“你在牢裏不餓吧?”把他氣得半死。
“怎麽處置他?”李俊榮不得已轉移話題,金燦燦的吳山烤雞的香氣**太大了。
謝退思扯下一隻雞爪丟到日本人嘴邊。
日本人動了一下,聞到香氣,沒睜眼,一口咬住。
李俊榮很想大喊:“你給他吃都不給我吃?!”還是生生忍住了。
日本人像隻饑餓的野獸,很快將雞爪啃噬幹淨,骨頭都不剩;然後睜開眼,死死盯著謝退思手裏剩下的半隻雞。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馳騁畋獵令人心發狂,難得之貨令人行妨。”謝退思把雞放到嘴邊,慢條斯理的扯下一條嫩肉來。
“嗷!”日本人想爬起來,被謝退思一腳踩趴。
謝退思又扯下另一隻雞爪,在他麵前晃了晃,道:“想要?”
日本人重重點頭。
“凡事都有代價,我幫你,你幫我。”謝退思道。
李俊榮覺著這話有些耳熟。
日本人猶豫了。
“不答應,就給他了。”謝退思伸手將雞爪遞給李俊榮。
李俊榮剛要接,日本人大吼一聲,用生硬的漢話道:“你要知道什麽?”
謝退思收回雞爪,道:“我問,你答。我滿意了,你才有的吃。”
李俊榮盯著他手裏的雞架子,心裏把謝退思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
未時,河坊街,太和茶樓。
三浦西樓拉門而入,對已經等候多時的謝退思道:“對不起,謝道長,我來晚了。”說完欠身鞠躬,抬腳入席。
謝退思拱拱手,道:“是不是在奇怪,怎麽來的是貧道,而不是李俊榮。”
“謝道長還是李先生,都是一樣的。”三浦西樓一邊擺弄茶具,一邊笑道,“李先生怎麽不上來?”
“身受重傷,特意托我來跟你要醫藥費。”謝退思道。
三浦西樓一愣,旋即大笑:“道長太會說笑了,有你在,區區幾個俄國人又算得了什麽?”
“可惜啊,可惜。”謝退思歎了口氣,又搖搖頭。
“可惜什麽?”三浦西樓訝道。
“可惜你要的人,死了。”謝退思一臉惋惜。
“死了?”三浦西樓直起身子,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謝退思點點頭:“如果你早些派人去救他,而不是找我們繞個圈子,或許還來得及救他。”
“人在哪裏?”三浦西樓正色道。
“河邊,船上。”
“井上!”三浦西樓喚道。
移門被拉開,那個叫井上的年輕人站在門口。
“去,河邊船上看看!”三浦西樓吩咐道。
井上領命,關門而去。
三浦西樓默默沏茶,若有所思。
謝退思不慌不忙,閉目養神。
兩人都不著急開口,時間在靜默中慢慢流逝。唯有壺中泉水滾動不止。
一刻鍾後,移門被拉開。
井上在三浦西樓身邊跪下,用日語低聲耳語幾句。
三浦西樓聽完,做了個手勢。井上點頭起身,關門出去。
三浦西樓望向謝退思:“人死了。”
“死了。”
“死無對證。”
“死無對證。”
“死了幹淨。”
“一了百了。”
兩人同時笑起來,舉盞,一飲而盡。
謝退思放下茶盞,道:“貧道想起一件事。有個俄國人說,他願意出三倍的價錢,來買你的人頭。”
“哦?”三浦西樓道,“道長答應了?”
“你猜。”
“答應了。”
“我是那樣的人嗎?”
“不然,為何來的是你,而不是李先生?”三浦西樓眯起眼,胸有成竹道,“可惜,你不會。”
“俄國人還真是有錢。”謝退思露出貪婪的表情。
“再有錢,也比不上你我的約定。”三浦西樓從身後摸出那隻木匣,擺在茶幾上,緩緩推到他麵前。
謝退思伸手在木匣上一點,道:“你就不怕貧道搶了東西,殺人滅口?”
三浦西樓道:“這裏是省城,道長可要想清楚了。”
“貧道最不喜歡被人牽著鼻子走了。”說完一把抓過木匣,抽開蓋子,取出卷軸,緩緩鋪開。從手感看,這幅圖是用羊皮紙做的,既防水,又抗撕,柔性極好,除非拿去用火烤,否則極難被損壞。他還注意到,卷軸的三個邊(上下兩邊還卷在最外側的一邊)都微微起皺變深,像是被水泡過。從質地看,這類卷軸一般都是地圖或藏寶圖,很少有名家畫作會用這等材質的羊皮紙。
三浦西樓往後靠了靠,嘴角泛起幾分得意——我就喜歡運籌帷幄、牽著別人鼻子往前走、一切盡在掌握的感覺了。不過他還是滿懷期待,畢竟井上先生多年來都未能破解,謝退思方外之人,或許能從不同的角度來解讀。
謝退思緩緩打開卷軸,映入眼簾的是一幅底色泛黃的奇怪畫卷。說它奇怪,是因為它既不是常見的水墨山水花鳥人物畫,也不是西洋油墨畫,而是一幅布滿各種扭曲線條的——地圖。說是地圖,是因為畫中最顯眼的,就是中間偏右下的七顆星。既然它的名字叫《北鬥邀星圖》,那這七顆星無疑就是北鬥了。尋常畫作中,七星北鬥一般都是在上部,給人“抬頭看天,北鬥指明”的感覺;可這幅圖上的北鬥卻在下麵,看了十分別扭。其次是北鬥的形狀。《甘石星經》有雲:“北鬥星謂之七政,天之諸侯,亦為帝車。”意思是皇帝坐著北鬥七星視察四方,定四時,分寒暑。一年四季,北鬥在夜空中的位置也會變化:鬥柄東指,天下皆春;鬥柄南指,天下皆夏;鬥柄西指,天下皆秋;鬥柄北指,天下皆冬。可在這幅圖上,勺子口的天樞星指向的北極星不見了,整個勺子並非天樞星朝內,而是勺柄末端的搖光星朝內。
“怪哉,怪哉……”謝退思將卷軸旋轉了個角度,還是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三浦西樓道:“此畫的主人,參悟多年都無法勘透其中奧義。不過他告訴我,唯有憑借此畫,才能去到那座島上。”
謝退思抬起頭,盯著他的眼睛。
“你們也想去那裏,不是嗎?”三浦西樓微笑著,這種對方明知是坑但仍然隻能往裏跳的感覺太美妙了。
謝退思收起卷軸,放回匣中,退還回去。
三浦西樓伸手抵住:“畫,就放在道長處。三天後中午,寧波港碼頭見。”
謝退思鬆手,起身,離座,走人。
三浦西樓笑而不語。
很快,李俊榮出現在隔間門口。他把日本人的屍體交給井上後,擔心謝退思又犯擰巴,就跟過來看看,果然撞見謝退思空手而歸。
“畫呢?”
“在裏頭,沒拿!”
“你不想去啦?”
“去也不能被日本人擺布!”
“啊呦我的道爺啊!”李俊榮心急火燎的跑進隔間。
三浦西樓伸手一指木匣。
李俊榮會意,上前捧起,一鞠躬,轉身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