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蛇妖端骨(23)明哲保身

袁相宜深深覺得自己這張嘴可能是烏鴉嘴轉世,當即識趣地沒有接著瑞天的話說下去。

瑞天看了倆孩子大約有點明白了這次這件事並不是他們想象中那麽簡單,悄悄籲了口氣,說:“師傅跟你們說這些是要告訴你們,凡事不能光看表麵,有些事情做得了三分就做三分,不要做全了。”

錢有道霎時抬頭,臉上帶上了一點委屈,說:“可如果不盡全力去做的話,萬一失敗後悔了呢。”

袁相宜難得站到了錢有道那邊,說:“說得沒錯,遮遮掩掩那學什麽本事。”

“師傅不是說你們盡全力去做事有什麽不對,而是這世道就是人心險惡。你越是張揚,就有人越是想看你笑話。為人低調一些,才是保全自己的上策。”瑞天說完,又怕他們沒明白自己的意思,接著說:“全真觀那邊近日不管出了什麽樣的事情,我們都要保持旁觀,千萬別牽扯進去。真有什麽非要去做的,先告訴師傅,師傅來想辦法。”

“為什麽?”錢有道疑惑,剛剛聽袁相宜說道全真觀可能會成為這次事件的罪魁的時候,他還想著要不要看在全一的麵子上幫一把,畢竟是他們帶著他找的袁相宜。做人欠別人人情了就要還,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我沒問題。”袁相宜出乎錢有道的意料,竟同意了瑞天這明哲保身的意思。

瑞天很想說,問題最大的可不是錢有道和錢隱花,恰恰就是這個張口就說沒問題的袁相宜。

“你說話不作數。”瑞天直接了當地轉向錢有道,說:“師傅說這個道理給你們聽,是希望你們可以保護好自己。多長一點心眼,免得日後真碰上了,不知道該怎麽應對。”

錢有道心裏覺得不能這樣,可瑞天說的話句句在理。再加上瑞天明顯是基於袁相宜才特意吩咐自己這樣的話,孰輕孰重總有取舍,錢有道不免想起錢隱花當年的事情,內心糾結苦悶。

袁相宜看錢有道那一臉別扭的模樣,用手肘捅了捅他說:“不願意就說出來啊,又沒人逼著你。”

錢有道瞪了她一眼,心說這還不是因為她這個惹禍精,師傅才這麽放不心。

瑞天見錢有道雖然渾身都不讚同自己,但好歹也認了。心下也稍微安心了些。

顏夕比預想中要多耗了一些時間在山穀裏。回來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不少,瑞天也來不及詢問那些去往符陣那邊的人的情況,行色匆匆地走了。

待老和尚一走,顏夕忽然拉著錢有道到一邊,問:“你和全真觀的長徒關係可好?”

錢有道被問得一頭霧水,說:“就是在結界裏認得而已,沒有關係好壞之分吧。”

顏夕鬆了口氣,喃喃道:“那就好。”

錢有道隻覺得今天不管是瑞天也好,還是他阿姊也好,說話都特別奇怪。

“怎麽了嗎?”

顏夕神色有些複雜,說:“我聽說,全真觀被圍住了,這次來了不少其他門派的人,都在要全真觀給個說法。”

錢有道思索了一會,又問:“給什麽說法?結界裏死人還是蛇妖?”

顏夕說:“都有。”而且事情走向很是奇怪,瑞天之前有跟她提氣過妖修的事情,她一直以為隻是瑞天的猜測而已。誰知道有這個想法的不止瑞天。

那些人圍住全真觀的理由就是懷疑全真觀內藏妖修,所有人似乎一下子都接受了這個說法,氣勢洶洶地非要揪出這個人不可。

“那不可能吧,這一片是全真觀的根基。蛇妖如果真的因此現世,那全真觀的基業就等於毀於一旦。那王觀主怎麽也不會是這樣沒腦子的人。”錢有道心急,一口氣就把自己所有想法一股腦兒都拋了出來。

“話是這麽說沒錯。可人是在他們的結界內死的,原來封印蛇妖端骨的那副畫卷也出自全真觀。”顏夕雖然不問世事,也覺得這裏麵的巧合太多了,讓人無法不懷疑。

這兩點別說是其他人了,就連錢有道自己都曾經懷疑過。要不是全一不像是會做這種事情的人,他估計也是認為全真觀是幕後的人。

顏夕伸手撫著他的頭,說:“之前阿姊問你跟全真觀的關係好不好,就是怕你被卷進去。”

這話跟瑞天之前說的一模一樣,錢有道心知不管是瑞天也好,他家阿姊也好,都是替自己著想,雖說有些泄氣,可也不能讓他們擔心自己。

“我知道怎麽做。”錢有道點頭,算是應了顏夕的要求。

顏夕臉上才掛上安心的笑顏,說:“現在我們最大的問題是怎麽處理好蛇妖的事情,符陣撐不了多久,我們得在蛇妖從裏麵出來之前,找到能製伏它的辦法。”

錢有道仰頭看她,說:“剛才不是說要去給娘送信嗎?娘不回來?”

顏夕一提到自己師傅,就不由自主地歎氣,說:“他們現在應該還在青丘,當初讓我待在這裏,就是應對這種突發的事情。我的目的是保護好你。其他的我隻能盡力而為。”

錢有道雙肩垮了下去,說:“所以,娘親是不回來了。”

顏夕蹲下身,撫著錢有道的臉,仰著臉對著他說:“有道,你爹現在情況還不明,你娘正在想辦法,這個時候很關鍵,並不是你不重要。”

錢有道急忙搖頭,抓著顏夕的胳膊把人拉起來,說:“我沒有這個意思。我都這麽大了,哪還能什麽事都靠我娘。我是覺得蛇妖這件事靠我們不行,所以想著娘如果來了,大概就沒問題了。”

說完了還不忘補充了一句。

“隻是想想而已,沒有別的意思。”

袁相宜坐在不遠處的地上,時不時地朝錢有道和顏夕那邊看過去兩眼。

說來有點氣人,這錢有道大概是來克她的。瞧她跟別人說話,都能低眉善目,和藹可親。即便是瑞天那種老不休,他都能恭敬地喊一聲師傅。

偏偏就在她頭上,兩句話沒完就立刻夾槍帶棍地損自己。半點都沒有知書達理的模樣。

這差別待遇,哪裏把她當成一個恩人的樣子。

錢隱花就站她旁邊,看了袁相宜幾次都是一副斜眼損人的模樣。忍不住問了句:“師姐,你好像對少爺很有意見,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袁相宜收回視線,歪頭看他,問:“我平時不這樣嗎?”

錢隱花細細一回想,發現他這個師姐確實平時就是這幅德行——就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是她潛在的敵人似的,不管看誰都是一副‘休想打我的主意,我不會上當’的臉色。

真要說出點不一樣的地方,那就是今天的師姐看上去比平時更嚴重,就連沒跟她講話的人她都一臉看不順眼的模樣。

唯一能解釋這種現象的,大約他們家少爺和師姐在從結界裏出來之前發生了衝突。作為一個合格的師弟,錢隱花覺得自己又義務要開導一下自己師姐。

“師姐,少爺就是這個脾氣,但是他人心不壞的,肯定都是為了你好才會說那些話。”

一句話說在了袁相宜的心坎上,當即內心沒來由一陣憋屈。

這世界誰是為了你好說話就是張口就是一盆冷水兜頭潑過來的嗎?真要算的話,就目前為止,袁相宜隻覺得老和尚算勉強合格。

“我又沒說他不好。”袁相宜下意識地收回視線,說得口是心非。

這邊顏夕和錢有道說完話,就放了錢有道,讓他回自己的師門這邊來。

錢有道邁著步子過來,心裏還想著事情,一抬頭就看到錢隱花一臉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他莫名其妙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問:“我臉上有哪裏不對嗎?”

錢隱花連忙搖頭,退開了一點,給錢有道讓出了點位置。

錢有道很自然地走過去,坐下去。隨即側頭對著一邊百無聊賴玩草妖的袁相宜說:“我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袁相宜頭也沒抬,一邊逗著草妖一邊應聲說:“哪裏怪?”

“阿姊剛跟我說讓我不要跟全真觀的走得近,說因為蛇妖的事情,全真觀的人現在都被圍在了觀內,大家都要他們解釋這次的事情,還要交出什麽妖修來。”

袁相宜聽到這兩個字,渾身一僵。她迅速把草妖收回了袖子裏,像是忽然對這個話題起了興趣,問:“什麽是妖修?”

錢有道被問地茫然了一陣,忽然像是記起了什麽,說:“我記得去年的我們上山的時候,師傅有說過要讓隱花做什麽妖修,應該就是隱花這樣的吧。”

袁相宜瞧了錢隱花一眼,說:“隱花這樣的妖修沒什麽大問題吧,為什麽要交出妖修。”

錢有道這下被問倒了,半天也琢磨不出來。於是抬頭朝正站在山邊眺望遠處的顏夕喊了一聲。

“阿姊,妖修到底是什麽樣的?”

顏夕聽到他的問題,轉頭看他們,問:“怎麽想到問這個?”

袁相宜坐直了身,說:“是我想知道。”

顏夕朝她看了一眼,邁開了步子走到他們跟前,說:“妖修其實有很多種。不過並不是說妖物修行就是妖修,而是指生靈修行走的妖道才是妖修。”

袁相宜神色稍稍緊繃了一些。

錢有道有追著問道:“那什麽又是妖道?”

顏夕頓了下,她看了袁相宜一眼後才回了錢有道一句。

“為什麽要問這個?”

錢有道愣了下,轉頭看袁相宜,伸手朝她指指,說:“她想知道。”

顏夕轉頭看向袁相宜,她的目光變得有些耐人尋味。袁相宜被她看得有些不大自在,便張著頭說:“我就是好奇,問問而已。”

顏夕破天荒地坐到了袁相宜身邊,說:“妖道就是吃人,吃生靈,或者直接吃妖。不管出於什麽樣的緣由,用這種泯滅人性的行為修行的都算是妖道。”

錢有道忽然朝錢隱花看過去一眼,問:“那隱花以後不是也要走妖道?難道也要吃……這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