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蛇妖端骨（4）全真觀

錢有道心忽然往下一沉，整個人頓了下，才捏著拳頭回頭。不過，瑞天看上去安然無恙，並沒有出現錢有道幻想中被袁相宜摁住暴打。

瑞天有些發愣地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瞪著自己的兩個徒弟，問：“你們怎麽來了？不是要回錢府嗎？”

錢有道看到瑞天平安無事，一直緊繃的心弦終於鬆了下來。

錢隱花在一邊說：“少爺聽說你們乘坐的船上有人落水，怕您出事，就跟過來看看。”

瑞天霎時眼泛淚花，活了這麽多年，頭一回還有人如此關心自己的死活，心下頓時感動地不能自己。他抹了兩把淚，隨後屁股往邊上挪了一點，說：“既然來了，就跟師傅一塊擺攤吧，今天熟人比較多，要的符也多了不少呢。”

錢隱花期期艾艾地坐了過去，錢有道隻覺得哪裏不太對，抬頭環顧了四周，忽然愣了下，問：“那貨呢？”

“貨？”瑞天遲疑了下才反應過來錢有道說的是袁相宜，“哦，相宜啊，她一個人跑出去玩了。到飯點就回來，不用擔心她。”

畢竟是常年混跡在街頭的人，認路的本事比他強多了。

錢有道剛鬆下來的拳頭瞬間就捏緊了，他抬頭看了眼正和瑞天其樂融融地畫符紙的錢隱花，忽然又覺得自己是不是真的操心過頭了。於是繃著臉跨進去在瑞天另一邊坐下。

瑞天瞧了一眼錢有道那悶悶不樂老是往四周看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擔心袁相宜，於是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下，說：“你要是也想去玩，就去吧。”

錢隱花一聽這話，霎時抬起頭，說：“那我也能去嗎？”

瑞天笑嗬嗬地說：“去吧去吧，都去玩吧，飯點按時回來就行。”

從瑞天的口中說是放他們去玩，錢有道卻是用一路找人的姿勢去的。剛開始還隻是就路邊看看，走到後麵直接耐不住性子開始問人了。

錢隱花跟在他後麵，問：“少爺，師傅不是說了她到點自己會回來嗎？”

錢有道白了他一眼，說：“你懂什麽？那貨純惹事體質，忘記在山上的時候跟隔壁寺裏打過幾回了嗎？”

錢隱花一時無法反駁，可也覺得自家少爺也太操心了。他們三個人算起來袁相宜在市井混跡的日子要比他們多得多，也就是跑出去玩一會而已，能出什麽事。

這邊正嘀咕著，錢有道又上去問了人。

這回似乎問到了點消息。錢有道開始快步往前走。

兩人快速穿梭在人群中，不多時就看到了全真觀的攤子麵前。錢有道作為錢府的獨子，平時雖然很少出門，但在外頭的名氣頗大，全真觀做為地方上的修行門派，自然也跟錢府保持著一定程度的聯係。

袁相宜過來時候那兩個糾纏在一塊爭畫布的兩個年輕人此時正跪在一個麵相威嚴的中年人麵前，還沒靠近就能聽到點訓斥聲。

邊上幹活的全真觀小道士們噤若寒蟬，紛紛忙著自己手頭上的事情，下意識地離跪著的那兩人遠一些。

錢有道小跑著過來，拉著一個年輕的道姑問：“小姐姐，有見過一個穿著青灰色長衫，留了一頭亂發的小姑娘嗎？”

那年輕道姑起初正忙，聽到這脆生生地聲音回頭，乍然看到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規規矩矩地站在那，紅撲撲的小臉正一臉期待地看著自己。

霎時紅了臉，說話也支吾起來。

“青，青灰色長衫？”

錢有道忙點頭，說：“是我師妹，我們一起過來玩的，她人比較調皮一下子就走失了。”

少女尋思了一陣，說：“好似……沒見過。抱歉，我是剛過來接班的。要不，我帶你過去問問那邊的兩個人。”

錢有道感激涕零，就跟著小道姑往裏麵走。

“那畫布是祖上留下來的妖物圖鑒，僅此一份。現在被你們倆扯裂了，你們說要怎麽補？”全真觀主王業奚凶神惡煞地盯著跪在自己麵前的倆年輕男子。

倆十七八歲的弟子嚇得大氣都不敢出，直挺挺地跪在那，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等著觀主發落。

小師妹王玉曉帶著笑走過來，脆生生地喊了一聲爹，隨後指著跟在自己背後的兩個人，說：“他們說要找一個穿著青灰色長衫的小姑娘，我沒什麽印象。不過全一和全十七一直都在這，如果那小姑娘來過這裏，應該有見過吧。”

全一跪在那半聲不吭，倒是全十七聞聲抬頭，衝著小師妹擠眉弄眼了一會，說：“什麽樣子的？我想想看。”王業奚見自己徒弟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當下就來氣。

錢有道一開始隻覺得這個中年人甚是眼熟，自己應該在哪裏見過，後來聽旁邊的小姐姐說了全一和全十七之後，才反應過來這位應該就是太河對岸全真觀的觀主。

這位觀主人如其貌，是個行事上相當凶殘的主。太屋山裏的漏出來的妖，也曾有不少過了河，跑到這邊來的下場都異常慘不忍睹。

有些會打回原形的妖靈，都直接被掛在全真觀外的懸妖亭上示眾一月。不少妖物都直接打出元神，最後連元神都被毀掉，整個消散在了天地之間。

因此大部分妖靈都隻敢在轅門縣這一帶活動，小妖過河的很少。

錢有道下意識地把錢隱花擋在背後，伸手朝錢隱花做了個手勢，讓他快回去。

錢隱花起先還在找袁相宜的影子，收回視線的時候看到錢有道的手勢，探頭朝前一看，當下臉色嚇地有些發白，也顧不到錢有道了，回頭就跑。

聽到錢隱花跑遠的聲音，錢有道大大鬆了口氣。

王業奚聽到自己女兒的聲音，凶相霎時一斂，整個人稍微柔和了一點，問：“曉兒，累了吧。”說著就要給自己女兒讓位。

王玉曉見她爹要站起來，登時臉色一沉，整個人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誰讓你起來的。”

王業奚渾身一僵，屁股剛抬起，這回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王玉曉冷眼盯著他，說：“坐下。”

王業奚趕緊坐下。

“這都跪了一個時辰，說也說夠了。你們倆也真是，還真由著他說。”說著就要上去扶人。

那倆小年輕哪敢起來，全十七臉上的笑都僵硬了。

王業奚也不想在這個時候下自己女兒的麵子，全當沒看到，一轉眼就看到了站在一邊的錢有道。他眼睛霎時一亮，說：“這不是錢少爺嗎？”

錢有道被他這一喊驚了下，回頭客套地笑笑，說：“王觀主，有道叨嘮了。”

這有身份的人之間的寒暄，一旦起了頭就沒完沒了。錢有道不太喜歡這些虛的東西，可耐不住對方就抓著一頓客套，隻能硬著頭皮站著說話。

王玉曉把她兩個師兄挨個拽起來，一回頭就看到剛才找人的少年跟自己爹聊上了，仔細一聽才知道對方竟然是對麵太屋山山腳下有名的錢府錢少爺。

仔細一尋味，才覺得怪不得談吐行事都特別有大家子弟的風範。

王玉曉還沒欣賞完美貌少年的模樣，猛地想起人家是來找師妹的，當下回頭。

“全一和全十七有見過一個穿著青灰色長衫，頂著一頭亂發的小姑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