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門妖(19)歪曲

太河畔的太屋山山腰上。

院門寺靜靜地坐落在層層的山林之間。遠觀影影綽綽,隻能看到一些新添置的紅色琉璃瓦,被日光映照著,閃著稍稍有些刺眼的光。

山上的情形與山下轅門縣的喧囂不大一樣。可能是背山的緣故,山下專屬於人世間的嘈雜再是喧鬧,都會被完完全全地隔絕在山腳之外。

就仿佛山與河之間有著一座巨大的屏障,將太屋山與人世的喧囂隔離開來。

此時,被院門寺掩蓋的某一座破落小院內,坐著三個人。

院中有一座唯一的石桌,旁邊的還配了四個石墩。嚴格來說,所謂的石桌隻是一塊邊緣缺了不少石料的破青石板,而石墩上非但沒有什麽特殊講究的花紋,形狀看上去也相當粗糙。乍一看就像是從山裏隨意撿回來的幾塊大石頭丟在旁邊而已。

兩名院門寺修行的和尚坐得八風不動,隻有另一邊的一派柔弱書生樣的年輕錢府管家被石墩上的凸起磕地坐不安穩,挪了好幾次屁股,才勉強找對了姿勢。

“兩位大師,怎麽稱呼?”管家十分禮貌地打了個招呼,不管對方是什麽樣的人物,多認識一個人就是多一點保障,少爺現在還小,行事沒有分寸。他得多做一些準備才行。

倆和尚知道他是錢府的管家,客氣地朝他合掌行禮。

“無天”

“無元。”

兩人先後報了名諱。

管家愣著把兩個人對號記了好幾遍,心想,起這名的人可真會玩,怎麽不叫無法無天?

無天轉而忽然笑著說:“錢府的管家,我記得姓錢。”

管家點頭,說:“錢府的下人都會得夫人親自冠上名諱,從前不管什麽名字隻要在錢府就隻能當個小名。”

這規矩聽上去有些奇怪,倆和尚相互看了一眼,無天忽然問:“這個我倒是聽說過,似乎是錢府夫人定下的規矩。不知裏頭有什麽緣由。”

“我家夫人修仙,修行之人對名諱似乎有特別的講究。不過能冠上錢姓也不錯,出門辦事報個名就行,省事。”

倆和尚對視一眼,似乎接受了這種門外漢一般的解釋。

“大師你認識的那位姓錢的管家,應當是我的叔叔。我剛回轅門縣不到一個月,對錢府的很多事情還不甚清楚。”管家稍有些遲鈍地解釋了自己並不是他們所知道的那位老管家。

“啊……施主節哀。”倆和尚弟子一臉恍然,隱約帶了一點可惜的神色。無元忽然說:“昨晚我聽二主持說要讓主持下山去錢府一樣,結果回來就帶了錢少爺。錢府是發生何事了?”

管家歎了口氣說:“家裏出了些事情,瑞天大師說是進了妖物,需要個幾天時間準備一下,才能下山幫錢府除去這個妖物。”

無天無元麵麵相覷,說:“那可能是一隻大妖了。”

管家似乎對這些東西沒有概念,麵前把他們口中說的大妖理解消化了一會,問:“大妖?是說很厲害的妖嗎?怪不得瑞天大師那樣的人物,都說要先上山做個準備。”

無天無元笑笑,說:“還不定呢,我們主持雖然蠻能幹的,但畢竟年紀大了。這轅門縣也有近百年的曆史了,小妖不斷,但真正的大妖從未見過。我看八成這山裏根本就沒有正經的大妖。”

相對於無天和無元這種修行弟子,管家就是一個完完全全的外行人。和尚嫻熟討論跟妖相關的問題,他也就隻能一頭霧水地幹聽。

他疑惑的問 了一句。

“這轅門縣裏有很多妖怪嗎?”

無天和無元又相互對看了一眼。無天忽然接了話題,說:“不光是轅門縣,自古以來,人世間的妖就不少。知道河對岸有座道觀嗎?聽說比我們院門寺要久遠多了,人家有幾百年的曆史呢。你要是想知道相關的事情,就問問道觀裏的人,他們肯定能說出這上下幾千年藏身在人間的各種的妖怪。”

管家雖然問了這問題,但實際上對妖怪並不是很想了解。他連忙搖頭說:“免了,我這人其實挺膽小的。”

無天睜大了眼睛看他,半晌喃喃地說了一句。

“……還真沒看出來呢。”

寺裏的人多少都知道,錢府的夫人就是狐仙,那錢少爺是半人半妖。眼下看,這管家還什麽都不知道的模樣。

管家靦腆笑笑,說:“我年幼就在外遊曆,半月前才回的錢府,很多事情都不太了解。讓你們見笑了。”

無元頗為感慨地托腮看管家,說:“說起來,你們家出了這麽大的妖物,為何錢夫人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出去修行?”

管家對這個事情不甚了解,但總會聽說到一點風吹草動。

“夫人臨走的時候據說有設下結界,當時大約覺得這很安全。”誰想妖物竟然是在錢府內。那結界倒是相反,成了保護它的一道屏障。否則,在吃了人之後,院門寺這邊就應該有反應才對 。

無天聽得仔細,一旁的無元卻對管家在外遊曆的時候十分感興趣。

“那可真是奇怪,錢夫人不像是這種粗枝大葉的人。”無元喃喃道,“會不會另有打算?”

三人相互幹瞪了一會眼,誰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不說錢府了,錢管家在外遊曆的時候有什麽有趣的見聞嗎?”無元刻意岔開了話題。

無天悄然起身,屏息放輕腳步走到緊閉的房門麵前。

“你也沒發現她是個姑娘吧。”

姑娘這兩個字,對院門寺來說就約等於禁忌。

果然瑞祥先是瞪大了眼珠子,接著果真整個人都暴跳如雷了起來。

“瑞天,我是不是平時太縱容你了?你膽子長肥了,什麽事都敢做了啊?”

瑞天不以為然。

“她無家可歸,總比讓他露宿街頭,變成一具半點生氣都沒有的屍體要強。”

“師傅建寺的時候定下過不收女子。”

“和尚廟裏當然不收女弟子,那不然就是尼姑庵了啊。”瑞天不當回事,繼續說,“所以人就安置在我這,我可沒想過要送進寺裏邊去。”

瑞祥被他 的一番反駁說得心都涼了。

“你就是事先做了準備是吧。”

瑞天覺得自己有那麽點委屈,他雙肩微微垮了一點下來。

“師兄,我有點好奇,我在你心目中究竟是個什麽樣的混賬玩意啊。”瑞天深吸口氣,“錢府的事,如果不是她,我們到現在都找不到線索呢。”

“哪又怎樣?”

“沒怎麽樣,隻不過接下來要解決錢府的事情還是要她幫忙。”瑞天終於把話給說開了,“我說過吧,錢夫人並不想我們插手。”

瑞祥臉色繃得死緊,道:“錢夫人不在轅門縣,她的話不作數。”

“這話你當她的麵敢說嗎?”瑞天一句話就嗆了回去。

瑞祥被他挑得脾氣暴漲。

“有何不敢。”

“萬一除了這隻,另外一隻藏深了呢?師兄應該明白後患無窮這個道理吧。”瑞天道。

瑞祥終於無話反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