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戶外探險

安奕鳴不是不想回複林楓,而是因為他根本就沒收到任何消息,此時此刻的他正專心陪著楊樂然爬山呢。

俱樂部組織的這次近郊登山活動,曆時三天,並不在休息日,所以楊樂然沒想過要安奕鳴一起參加,隻是安奕鳴得知消息後立刻買了裝備,還提前好幾天穿著登山鞋活動,說怕新鞋磨腳,一副非參加不可的態度。楊樂然也就由著他,路上說說話確實比她一個人悶頭爬山好得多,隻是他的那個手機,一直響個不停,實在太煞風景,安奕鳴索性就關了。

別看楊樂然身材纖瘦、個子也不高,但她耐力真是出乎安奕鳴意料,背著巨大的包還能健步如飛,反觀安奕鳴,人高馬大的他背了個同樣的背包,顯得那包小了許多,還沒走出山澗,他就已經是氣喘如牛,每走一步都沉重無比。

楊樂然自然是笑話他,力大如牛卻也體重如牛,走起路來像大象,安奕鳴咬著牙,拉住楊樂然的背包,用力向上拎,好似拎著一瓶可樂、一袋零食一般,楊樂然去掰安奕鳴的手,努力拿回自己的包,就這樣一路笑鬧著到了宿營地。

營地其實是個小村落,人口不多,大多是老人,隻有十幾個年輕人經營著這塊宿營地,營地隻有兩排平房,約莫是七八間房子,有簡易的衛生間、小商店等,以供徒步客休息之用。這次登山小分隊一行十三人,九男四女,在地勢相對平緩、地麵相對鬆軟的草地上搭起了六頂帳篷,五頂雙人、一頂三人。

對男人來說,搭房造屋是本能,這種本能類似於女人在針線活方麵的天賦,安奕鳴搭個帳篷一點不比楊樂然釘個扣子費勁,甚至速度更快。

不過,當安奕鳴想著從楊樂然處討要一些表揚的時候,抬頭並沒有找到她,找了好一會兒才發現楊樂然正在遠處的樹底下打電話,眉頭皺得隔了這麽遠也能看得見,回到帳篷邊時仍沉著一張臉,麵對安奕鳴詢問的目光,勉強笑了笑。

“怎麽了?”安奕鳴笑著問,“為了陪你,我可是把手機都給關了。”

楊樂然噗嗤地一笑,心情也跟著放鬆了,他放下的是自己的事,而她放不下的卻是別人的事,“開機吧,別真有什麽著急的事。”

“先說說你的事。”安奕鳴沒那麽灑脫,他能關機是因為已經把工作交代給了林楓,林楓完全有能力處置這些事。

楊樂然躲到那麽遠接電話,是怕安奕鳴聽了心情受影響,可是這會兒她不說透,會適得其反,“農民工討薪的那件事。”

安奕鳴的眉頭也皺了起來,毛曉鷗的能力不至於搞不定這麽件小事呀,就算討薪有勞動仲裁的前置程序,會耽誤一些時間,但這可並不影響最終的結果,除非……“公司經營出問題了?”

“何止出問題呀!”楊樂然歎了口氣,接過安奕鳴遞上來的礦泉水,“債權人申請公司破產,法院已經裁定受理了,雖說職工債權優先,可如果資產不足,恐怕……”

李智偉還真出了一記損招!市場上不少建築公司都是皮包公司,企業名下資產有限,卻背了一身債務,有限責任的大前提下,債務不可能得到全額償付,或者說,以安奕鳴對李智偉的了解,如果公司賬麵資金充裕,他也不會通過申請破產的手段剝離債務。這是建築行業的亂象,也是法律無能為力之處。

當然,這並不是最壞的局麵,這家公司名下並不是全無資產,這是那天在楊樂然父母家安奕鳴就查過的信息,有資產就有可能變現,處於優先地位的工人工資就有可能得以清償。這根本就是李智偉拖延時間以及清理資產的手段罷了,利用法律手段,解決非法律問題,是很多律師管用的手法。況且,安奕鳴已經預想到可能會存在關聯公司,兩家公司,一家隻有債務,一家隻有債權,確實是很多經營者慣用的,法律也不是完全無能為力,關聯公司共同破產便是可為之處,也就是說如果真的進入破產程序,剝離債務不是李智偉想的那麽簡單,經營手段在更新,法律也在迭代。

不過,安奕鳴並不準備把這些話說出來,毛曉鷗不是庸才,對方出“執轉破”的牌,她必回以“關聯破產”的策略,說:“別想了,想破腦袋也沒用,我聽說山上有座小廟,吃完飯我們去探險,跟佛祖聊聊天,怎麽樣?”

村後的這座山並不高,坡度也不大,還有條山民們修的小路蜿蜒而上,所謂的爬山根本不是攀爬而是餐後散步了。

不過到底是偏僻的所在,又是天黑透了的時刻,手電筒照出來的一束光,隻能看得清小路,而周圍的樹、山石,都影影綽綽的,完全看不清楚。山風從身後吹來,帶著涼絲絲的冷意,吹得人身上起了一片雞皮疙瘩,更覺得每一個黑暗的地方都有一雙伺機而動的眼睛,隨時要噴薄而出似的。

楊樂然有些害怕,快走兩步,索性攬著安奕鳴的胳膊,小聲說:“太黑了,要不回去吧?”

安奕鳴把手電筒擱到下巴上,燈光向上,轉頭,吐著舌頭做了個鬼臉。

“呀,幹嗎呀?”楊樂然驚跳,狠狠捶了安奕鳴一段。

安奕鳴小把戲得逞,嗤嗤笑著,說:“你害怕啦?”

經安奕鳴這麽一嚇,楊樂然出了一身冷汗,又被冷風一吹,汗毛跟著一根根地立了起來,不由得有些埋怨,“到底誰告訴你山上有寺廟來著?這都走好半天了,連個燈光都看不見!”

安奕鳴這張大黑臉,躲在夜色之後,笑出來的大白牙都比臉明顯,他伸長了胳膊,指著前方轉彎處,那裏立著一塊路牌。

果然轉過彎,眼前一片開闊,燈光雖然並不十分明亮,但看得出坡下是一處小小的咖啡店、山坡上則是一間不大的寺院。這個搭配還真是少見。

按說深山老林裏的寺廟,無論大小,都是一派古樸之風,這座小廟卻不然,山門和圍牆明顯是新修的,紅得很俗氣,門檻上還坐著位僧人。之所以說他是位僧人是因為他的穿著一身僧袍,雖然裏麵還趁著身厚重的禦寒棉衣,薄薄的僧袍裹在棉衣外麵,僧袍比內裏的棉衣要短,看起來有些好笑,再配上一頭濃密烏黑的頭發,更顯得不倫不類。

僧人見有人來,先是不信,後是興奮,臉上堆起了笑容,操著一口海城方言說:“兩位從何而來?又因何而來?”

安奕鳴一愣,這算哪門子的打招呼,楊樂然則是低頭偷笑了好一會兒才回應說:“聞所聞而來呀。”

僧人神情一呆,笑容僵在臉上,沒明白楊樂然說的是什麽,也不知道該怎麽回應。

安奕鳴卻是聽懂了她的畫外音。這句話來自於一段著名的對話,上句是嵇康問:何所聞而來、何所見而去;下句是鍾會答:聞所聞而來,見所見而去。問者諷刺根本不明所以就來拜會,答者反諷盛名之下其實難副。這段雜聞還是當年兩人在圖書館裏翻看晉書時看到的,因為覺得有意思,所以一直都記得。

三個人都沉默難免有些尷尬,安奕鳴指著一旁的一口大鍾,大到與小小寺廟格格不入的程度,隨口問:“這口鍾有什麽來曆嗎?”

問到這些事,僧人立刻神情飛揚了起來,辭藻誇張地描繪著這口鍾的曆史,當然重點落在敲鍾會有這樣那樣好運上,並且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安奕鳴和楊樂然,討好說:“情侶一起敲鍾更是吉祥如意呀。”

夜深人靜,敲鍾?開什麽玩笑!

“這裏離村子遠,又隔著半座山,不會打擾村民休息。”僧人臉上有淡淡的懇求表情,說:“您二位試試?我給你們打九折。”

安奕鳴和楊樂然哪有這份心情?原以為山上有座清淨的小廟,探險也好、散步也罷,總好過和大部隊在山下玩什麽篝火晚會,像小朋友似的圍著火光唱歌跳舞吧,不過兩人還是繞小廟走了一周,再轉到山門前時,那位半吊子僧人還在,他斜斜靠在門口,視線一直落在安奕鳴和楊樂然身上,那一股子說不清是憂鬱還是憂傷的神情,惹人可憐。

楊樂然和安奕鳴對望一眼,齊齊走上去,“要不,試試?”

僧人開心壞了,這可是今天唯一的客戶,所以敲鍾之餘,還附贈了點燈和抽簽的全套服務,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安奕鳴和楊樂然好心有好報,這兩人抽到一張上上簽,不過看這僧人的模樣,他們就算不信鬼神,也不能請他解簽,索性當做紀念收起來,未免打擾附近村民,隻敲了一次鍾,就下山了。

令安奕鳴和楊樂然下巴要掉到地上的是,僧人也下班了,他脫掉僧袍,隨著這兩人一起下山,回家老婆孩子熱炕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