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離婚要訣

“賴芝心!你這個臭婊子!你他媽的給老子戴了四年的綠帽子啦!還瞞著老子給你養大了野種!老子忍了!忍了!你他媽竟然不同意離婚!你是要上天呀……”

這一頓喝罵雖然粗話連篇,但非常明確地說明了他當下麵臨的困境——欲離婚而不得。

“你不是不同意離婚嗎?你不是跑到法院天台威脅法官說什麽如果判離婚你就跳下去嗎?老子今天豁出去了,要麽你給老子出來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說你同意離婚,要麽老子就跳下去讓你和那個奸夫一輩子都良心不安……”

安奕鳴看著眼前這個歇斯底裏的男人,雙手扣在身後,身子伸出天台之外,脖子上青筋盡現,果然人在失去理智的情況下會胡言亂語,如果他所說屬實,那兩人何來良心?又怎會良心不安?

“離婚!老子要離婚!我是常年在外地工作,不能天天陪著你,可我辛辛苦苦是為了誰呀?我在外麵奔波勞碌,你個臭婊子用老子的錢養漢子,還想腳踩兩隻船,生拉硬拽地拖死老子,你他媽良心讓狗給吃啦……”

他鼻涕與眼淚橫流,聲嘶力竭地喊到口沫橫飛,他應該是很疼愛這位名叫新新的孩子,可以想見得知孩子與自己毫無血緣關係後,他如遭天打雷劈。

“賴芝心,你把我一輩子都毀了,我的兒子,我寵了四年的兒子呀……”

他鬆開手,慢慢站起身來,顫顫巍巍一副要跳下去的模樣,樓下人群發出一聲尖叫,安奕鳴看準機會衝上去,一個右鞭腿,把這人掃回到天台上,人群又是一聲尖叫。

那人猶在掙紮,怒吼著咒罵安奕鳴,甚至因為被壓製而動彈不得,朝安奕鳴吐口水來化解心裏的怨懟仇恨。

安奕鳴倒也不惱,仍然笑嘻嘻地說:“還以為有什麽了不起的大事呢,不就離婚嗎,找個律師,分分鍾幫你搞定!”

火燒眉毛的時候,安奕鳴還有心情打廣告。

保安們、服務員們、山莊經理一窩蜂跑了上來,一邊七手八腳地拉起這個人,一邊七嘴八舌地謝安奕鳴,飯碗總算是保住了。

安奕鳴撣了撣身上的灰塵,手指在唾沫處頓了頓,又說:“你以為她在眾目睽睽之下表示同意離婚,就能作為解除婚姻關係的證據?不懂法真可怕!你這樣的行為簡直是渣對手的神助攻啊,她甚至可以在法庭上扮演賢妻良母,說自己為了救你,不得不順著你的意思。”

“啊!!!”他仰天大叫一聲,種種不甘盡在其中,又軟軟地坐在了地上,也不知是嚇得還是被安奕鳴這番話給說服了,哀嚎間,肩膀不停地抖動,應該是在哭。

那幾位酒店的工作人員有些尷尬,不知該進還是該退。

“跳樓自殺的人在哪兒呢?”

樓下傳來警笛聲和說話聲,應該是警察來了,隨之而來的是救護車和救火車的鳴笛聲。

這事真是鬧大了。

安奕鳴拍拍那人的肩膀,“找個律師吧,沒必要拿自己的命換一紙離婚判決書。”

自殺者、救人者,待遇天壤之別,一個被帶上了警車,一個受到了英雄般的禮讚。

先是林楓和石立一左一右擁了上來,“老大,鞭腿帥極了,應該直接掃他腦門上,讓他清醒清醒。”

接著是武思思和所裏的幾個小姑娘托著腮,雙眼放星星,“安律師,您簡直就是我們律師界的神勇幹探啊。”

然後是謝敏,不過她沒說話,而是指了指安奕鳴的衣服,那裏有幾處還沒有幹的唾沫,多少有些惡心。

最後迎上來的是蔣明哲,他皺著眉,說了句煞風景的話,“那麽肯定救得下?”

安奕鳴立正站好,正色說:“沒有,就是篤定他根本不想死!”

“怎麽那麽肯定?”這不僅是蔣明哲的疑問,也是所有人的疑問。

“嘿嘿嘿,三個原因。”安奕鳴抓了抓後腦勺,像在法庭上陳述自己觀點似的鏗鏘,“第一,雖然山莊高層建築不多,但東頭就有一棟九層的大樓,真想死的話會選那棟樓,我認為他之所以選在這裏,是因為那邊是管理樓人少,這裏是遊客區人多。第二,他雖然坐在天台邊緣,但是兩手一直緊緊抓著鐵欄杆,偶然空出一隻手,他也會不由自主地往後坐,靠在欄杆上,這哪裏是想死的人,根本就是怕死的人。第三,他一直在糾結監控攝像頭的事,聽到天台沒有監控差點崩潰,是因為他想在監控下得到一件東西,絕不是直播自殺得來的人氣,而是視頻證據。”

這番分析,事實清楚,理由充分,得到讚許目光無數,甚至有的律師在想:這要是自己衝了上去,是不是就能打下一個不花錢的廣告?

蔣明哲不著痕跡地點了點頭,總算沒有壞事,說:“傻貓碰到死耗子!”

“就算誤打誤撞也是有理有據。”人群中有人小聲嘀咕了句,聽起來像是林楓的聲音。

作為律所的管理者,蔣明哲不可能當麵縱容安奕鳴這樣的冒險行為,說了幾句注意安全少衝動的話後就離開了,鬱飛偷偷朝安奕鳴敲了敲大拇指,也轉身離開。律所的幾個合夥人這次並不單純是來休息的,還約了會計師事務所、審計師事務所、破產清算公司等,要談日後工作上的合作。

人群散盡。

高桐一直悶聲不樂地站在遠處,仿佛剛剛發生的一切都跟她沒有關係似的。

安奕鳴摟過她的肩膀,朝酒吧的方向而去,“走吧,喝酒聊天去。”

從小到大,高桐都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她相貌出眾、家境優越、學業拔尖,如今到衡鑫所這樣的百強律所工作,也是衡鑫最優秀的律師之一,可以說根本就挑不出一個缺點來。當然,如果性格冷漠算是缺點的話,她還真是有個大缺點。

“你真是沒必要把自己裹得這麽嚴!”安奕鳴咕咚咕咚地喝完一大杯白開水,招呼服務員又倒了一杯,“以前多可愛的一個姑娘,怎麽越是沉熟穩重,倒越是理智冷漠了呢?”

“魏諾還恨我吧?”高桐天外飛來這麽一句,“這事確實是我的錯。他隻是我的助理,案子的責任還是應該由我來承擔。”

“這事早就翻篇了,何必舊事重提?”安奕鳴真是能喝水,又咕咚下去了半杯。剛才他一點都不緊張,這會坐下來倒是有些後怕,如果那個人真想死呢?

高桐搖搖頭,“我不是舊事重提,而是在談責任。”

安奕鳴把空了的杯子放回到桌子上,“按你的邏輯,你弟弟和你媽媽都是你的責任?”

律師的思維非常分散,而且善於聯想,這一點不亞於一位警察,所以高桐也放棄了要在安奕鳴麵前撒謊的想法,撥動著咖啡,這倆人選擇來酒吧是因為白天酒吧人少可以談一些私密的話題,但兩個人都不喝酒多少有些不合時宜。

“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他們離婚後我就幾乎沒見過我媽媽,邵瑉鈞隻是我同母異父的弟弟。”高桐說得雖然簡單,卻掩蓋不住眼神的暗沉低落,“人什麽要結婚?結婚後卻又為什麽要離婚?兩個人是一別兩寬了,可孩子怎麽辦?”

原來如此。

雖然安奕鳴生在一個並不和諧的大家庭,但小家庭卻十分美好,安家四口人彼此非常相愛,就比如少年時代的安奕鳴桀驁不馴,所有人都看不起他,安爸爸安媽媽還有安逸卻沒有,比如所有人都催婚安逸,等著看她消化,但安爸爸安媽媽和安奕鳴不會。

所以,安奕鳴,辦過不少離婚訴訟的安奕鳴,並不能真正體會離異家庭成長起來的孩子會有怎樣的心理,安慰的話也無從說起。

“我沒那麽執著,我甚至認為婚姻本身就是反人類的製度,可是我無法忍受的是兩個人,曾經那麽相愛的兩個人是有多恨對方才能撕破臉把髒水都潑到對方身上,為了各種目的不要孩子,甚至把孩子扔在法庭上!”高桐砰地一聲放下咖啡杯,對服務員喊了一聲,“給我來杯酒,什麽酒都行。”

高桐醉了。她絮絮地說著往事,掀開那些她看似已經長好結痂的傷疤,一片鮮血淋漓。

“我最恨的是,他們都不要我,都不要,他們可以為了咒罵對方,把幾年前甚至十幾年前的事都翻出來說,卻忘了坐在旁聽席上的他們的女兒。那天的法庭冷極了,我冷得一直在打哆嗦,我看著外麵的天,在想爸爸媽媽吵完了吧怎麽還不來借我呢。最後一個打掃衛生的阿姨發現了我,她把我抱回辦公室交給法官,那位年輕的男法官打電話給他們,我聽到他在罵人,他說你們有沒有一丁點做父母的自覺啊怎麽能把孩子扔在法院。我等了好久好久,等到天都黑了,爸爸才趕過來,他抱起我說的第一句話是桐桐,從今以後你沒媽了!”

誰的童年能完全是一片美好的藍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