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拒絕

武林大會後,明月去找了漁夫。

漁夫還在繡花,看到她來笑道。

“金山來了。”

明月冷笑。

“你早就料到我會來?”

“九微堂和許格是都在武林大會上出現,我不想知道也不行啊。”

“我要知道‘看桃山莊’的事。”

漁夫放下繡花針,手摩挲著下巴。

“不妙啊,你對許格是感興趣了。”

“我不是對他感興趣,我隻是想知道他為什麽一定要幫我,總不會隻是出於善良吧?況且他自身難保,有人想要殺了他。”

漁夫愣了愣。

“他是個好孩子,和他的母親一樣善良,蘇林秀當年也是站在祭門一邊的。”

明月沉默了一下,又接著問道。

“他的母親為什麽會中毒?”

漁夫搖了搖頭。

“蘇林秀隻有一個女兒蘇蓮生,嫁給了許端,蘇林秀死的第五個月,許格是才出生,聽說蘇蓮生在生產的時候得了病,又用錯了藥,隻能以毒攻毒,命是保住了,身子卻壞了;許格非是許端的二夫人玉芙蓉所生,比他大哥隻小了兩個月,但因為要守孝,三年之後玉芙蓉才進了山莊。”

漁夫笑道。

“這些事情,你能聽懂嗎?”

明月冷笑。

“祭門隻是遠離武林,不是不食人間煙火。那許端就是負心漢了?蓮生、芙蓉,他到又專一得很。”

漁夫點點頭。

“這也怪不得許端,男人嘛,總是要傳宗接代;蘇蓮生身子不好,當年又是賭氣下嫁。”

明月冷笑。

“雖是賭氣,可還是生下了許格是,又把山莊給了他……難道這些還委屈了許端?”

漁夫笑了。

“我雖然對女人不感興趣,可我是男人,當然要向著男人說話。在這個世界裏一個女人,就算她的丈夫不愛她,隻要不休了她,她就應該奉獻全部。”

明月冷笑。

“這是放屁,說這種話的人簡直該死!”

漁夫嗬嗬笑了。

明月又問道。

“蘇蓮生當年為什麽賭氣嫁給許端?”

漁夫歎氣。

“這世上最難躲得就是一個‘情’字,蘇蓮生也難逃此字……”

他嘖嘖了兩聲,看著明月。

“蘇蓮生不會武功,卻被封為武林第一美人,可惜性格軟弱,她要是有你一半的勇猛,斷然不會是現在光景。”

明月聲音裏帶著不悅。

“不要拿我開玩笑,她若是不喜歡許端,為什麽還要嫁?”

漁夫歎氣。

“她要是個兒郎倒也罷了,三妻四妾總能有自己喜歡的,可惜她是個女兒……蘇林秀很看重許端, ‘看桃山莊’最後還是要靠女婿的嗎。”

他這句話深深的刺痛了明月。

“因為蘇蓮生是個女兒,便不想把山莊傳給她嗎?難道蘇蓮生不是他的孩子?沒有繼承他的血脈嗎?為何不信任自己的女兒,卻要依靠一個外人呢?用自己的家業去成全別人,行事古怪至此,想必蘇蓮生心裏也是慪氣的很。”

“這不能怪蘇林秀,大家都是這麽做的,他真心愛這個女兒,對她很好。”

“愛與愛之間相差十萬八千裏,真愛自己的女兒,就不該讓她變得如此柔弱。”

漁夫有些茫然,他不懂明月為何生氣,更加不懂蘇林秀錯在哪裏。

女兒不是繼承人,這不是約定俗成的道理嗎?明月如果有個兄弟,她必定也不會是祭門的掌門。

他的師父不想明月來報仇,難道不也是因為明月是個女子嗎?

甚至可以說,如果不是十九年前出了那件事,明月的命運和蘇蓮生的也差不多。

他正在沉思,忽然聽見明月問道。

“你是不是在想,如果沒有發生十九年前的那件事,蘇蓮生就是我的未來?”

“沒有。”

漁夫忍不住撒了謊。

明月黑色帷帽顫動,似是在苦笑。

“你不用否認,因為我的師父也是這麽想的。”

“他怎麽說?”

漁夫後悔了,明月師父是個啞巴。

明月搖了搖頭。

“他從沒有說過,但我能感覺的到。他從不告訴我十九年前發生的任何事,把祭門的典籍都藏了起來,就連祭門弟子的靈牌都給燒了。他不想讓我下山,隻想讓我去海那邊,祭門所有的事情,都和我無關。”

她的聲音淡淡的,但漁夫能感受到她壓抑的憤怒。

“他……心疼你……平心而論,如果我是你的師父,也不忍心讓你去報仇。”

“如果我是個男子呢?”

漁夫愣了愣,那當然是另外一個話題。

“師父報仇的前一晚才告訴我他要來做什麽,我永遠都忘不了師父近水吹的笛聲,還有人魚的哭聲,有些話他寧願和人魚說都不願意告訴我……他和我約定一年為期,如果他不回來我就關上密道,去海那邊,可我就偏要來報仇,我就是想讓師父知道,我能當這個掌門。”

漁夫卻猛地抬頭問道。

“你師父能吹笛子?他可是拿著笛子下山?”

“是,他會腹語。”

漁夫皺著眉頭。

“其實……妖刀出現在在雲鎮,我便讓人去看,那是個老人,聽過祭門之樂。他回來告訴我,有人在山裏吹笛。我以為會是祭山。”

明月心怦怦直跳,師父真的還活著,那麽這一年他到底在做什麽呢?

難道,妖刀是師父拿的?但為什麽不來找自己呢?

漁夫接著說道。

“其實我懷疑兩個人,一個是蘇蓮生舊愛,不是武林中人,突然失蹤再無消息,仔細說時間也就是十九年前,還有禦史甘家。”

“甘家?”

“甘平。和蘇林秀也是忘年交,出身禦史世家,卻樂意當個江湖浪子,動不動就失蹤一段時間;十九年前的事情發生之後,卻突然改頭換麵子承父業,這些年他和武林關係很不錯。”

“你為什麽懷疑他們?”

漁夫微皺眉頭,小心翼翼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除了祭門的人,誰都不知道祭山的真實身份;他能躲這麽久,除非死了,要麽就是換了一個誰都想不到的身份,而且這個身份,誰都不會懷疑。”

明月沉思,慢慢說道。

“我對祭山隻知道一點點,他在我祭門的時間不到一年,當時他身受重傷,是我師父發現的他,帶他回了《山海經》醫治,才保住了命,從此他便拜了祭門,成為最小的徒弟。”

“那是什麽時候的事?”

明月搖了搖頭。

“具體的時間我不知道,但從人魚的隻言片語中知道大概是二十年前。”

漁夫沉思。

“太巧了,從時間上說真的太巧了,這次妖刀流落江湖,甘平已經啟程去了在雲鎮,你要小心。”

明月點頭。

“武林中有沒有人在保祭山?”

漁夫想了想。

“我不敢說有,也不敢說沒有。”

“毒是不是唐門的?”

漁夫又想了想。

“除了《山海經》裏的東西,這世上最毒的毒就是唐門的。”

明月問道。

“還有一個,許格是身邊的白頭翁是怎麽回事?”

“許格是十三歲自個單獨出門找藥,路上收了白頭翁。他們隻有六年之約,這個月的月底,白頭翁就是自由身了。要說這個白頭翁也是個奇人,我都根本找不到他的來曆。”

明月心裏微微一動,連漁夫都找不到的來曆,會是從那裏來呢?

一個粉團團的小孩跑了進來。

“漁夫,許格是和白頭翁那兩個家夥正在山路上轉悠呢,要不要趕走?”

漁夫看著明月,搖了搖頭。

“山路又不是我們家的,他們轉就轉吧,反正也不是來找我。”

漁夫說的一點沒錯,許格是在等明月。

武林大會之後,賀如雲就病倒了, 雖然沒有用“鳳舞九天”,但那場比試也消耗了他的精力,讓他的毒又重了一分。

他閉門養病,卻暗中見了明月一麵,想讓她同武林合作,一起對付九微堂。

但明月拒絕了。

祭門不想和武林有任何的牽扯,她也不相信妖刀出現,武林中人會不感興趣。

她的拒絕和離開,讓蕭瀚山氣的罵了半天街。

明月從漁夫的山洞出來,粉團團的小孩給她指了另一條路,指完又問道。

“我看那許公子是真心要幫你,你真的不去見他嗎?”

明月歎氣。

“下山之前,我認為自己是最可憐的,但下山之後,我才發現,有些人比我還可憐;不是因為他們的身世,而是因為他們可憐卻不自知。許格是要幫我,我接受了便是在害他,武林大會已經讓他進了旋渦。”

她收緊了韁繩。

“但蘇林秀的情我一定會還,到時候我會去幫許格是,更會幫蘇蓮生拿回‘看桃山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