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小乞丐

等李苗苗得知陸羨之從長禦使那邊得了賞賜銀兩,過來討債時,就聽劉縣丞說陸羨之領著書童陸硯和宋師爺帶著長禦使送來的種子下鄉了。

李苗苗氣憤地裙擺撩起,一屁股坐劉縣丞麵前,道:“這陸羨之太不夠意思了!下鄉送種子這種事,怎麽能不叫上我?是嫌我捕快這身衣服不夠威風?還是我的武功不夠好啊?”

被迫留下整理卷宗的劉縣丞聽到這話,覺得李捕快的重點偏了吧?

他仰著頭看著李苗苗,慫恿說:“陸大人往南城門去了,他們沒走多久,以李捕快的腳程,估摸很快就能追上。”

李苗苗聽後眼睛閃亮亮,她二話不說,戴上佩刀快速追了去。

劉縣丞見李女俠這風風火火的樣子,哪兒有半點女兒姿態,他不禁搖了搖頭,心想以後誰敢娶了李女俠啊!也是不怕死!

這是陸羨之第一次下鄉,他讓陸硯戴上一小袋良種,又找宋師爺帶路,直奔南城外,與其說是給鄉裏送種子,不如說是用種子投石探路,先摸清十裏八村的底,看看鄉親們對他這個新上任的縣令的看法。

明明到了播種插秧的時候,田埂間並無看到多少農民的身影,更多的田地雜草叢生,荒蕪不堪,這時,陸羨之才深刻地認識到連年受災究竟給百姓帶來多大禍事!

宋師爺顧不上肮髒,踩著田埂的爛泥上,給陸羨之解釋說:“原本還留了不少老百姓,但之前三個月不下雨,田裏的東西都旱死了,後來劉縣丞好不容易從玉泉縣借了不少地瓜苗,結果連日暴雨把苗兒給泡爛,不少老百姓覺得日子沒盼頭,拖家帶口地出去討飯,也不留下餓死。”

“如今多數村落留下老弱病殘,能下田種地的人不多,長禦使送來的種子怕是用不上。”

陸羨之對宋師爺的話左耳進右耳出,陸硯這小子見宋師爺給他家大人潑冷水,他就不幹了,插著腰反駁道:“宋師爺,你這話就不對了!就算長禦使押送的糧食馬上到,這種子還是得分給老百姓去種,單靠朝廷撥款送糧,這隻能救一時,不能救一世!”

宋師爺用衣袖擦著額上的汗水,他蒼白著臉幽幽地看著陸硯,回道:“這我怎麽可能不知道,可每村每戶沒人,誰來種地?”

陸羨之擺擺手讓兩個不要再吵,他指著前麵據說是渡安縣最大的村子,說:“別吵,你們誰去把裏正找來。”

說著,陸羨之隨意往田埂邊樹蔭下的大石頭上一坐,沒再往前走的意思。

陸硯睜著大眼睛,舉手說:“大人,我去。”

宋師爺見狀,拉住陸硯,說:“還是我去吧。”

陸羨之淡淡地看了宋師爺一眼,慢悠悠地回道:“那請宋師爺走一趟了。”

宋師爺走後,陸硯不高興地說:“大人,明明我走得比宋師爺快,為什麽不讓我去?”

陸羨之輕輕拍了下陸硯的頭,說:“雖然現在我是渡安縣縣令,你是我的書童,但在百姓心裏,你我十句話估計都頂不上宋師爺半句。”

陸硯自然明白強龍不壓地頭蛇的道理,他訕訕地站一旁,鬱悶地說:“大人既然都看出來了,為什麽不先提醒下我?”

陸羨之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神情,道:“那樣演戲就不夠真了。”

還有一點,陸羨之之所以讓宋師爺帶路,而不是劉縣丞,就是看出宋師爺安靜歸安靜,卻不是劉縣丞那樣的人精,有破綻能掌控,這才是他點宋師爺的原因。

但陸硯不清楚這點,這會兒他還不清楚陸羨之葫蘆裏賣著什麽藥,頂著大太陽,伸長脖子等宋師爺帶裏正過來。

另一邊,李苗苗循著路線往城南走,路過當鋪時,發現有人在往外搬東西,看樣子好像當鋪要轉讓,她湊過去瞧了瞧。

隻見之前告狀,改回父姓的喬桐,喬小書生和母親梁氏正在當鋪裏清點東西,與人交接賬目。

李苗苗見接管的管事是個未曾見過的生麵孔,她小心翼翼地湊到喬小書生身邊,低聲問道:“秀才老爺,你之前不是散了喬家大半家財,怎麽又把當鋪盤出去啊?”

喬小書生認出李苗苗,他回答說:“如今喬家敗落,無力撐起當鋪生意,我和母親商量,留下幾間店鋪和銀樓,打算把當鋪和其他生意全部盤出去,這不正好碰上合適的人,就趕緊把事情辦了,省得越拖越麻煩。”

李苗苗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見喬小書生和梁氏不像受人脅迫才斷臂求生,了解接管當鋪生意的人來自京城後,幹脆利落地離開了。

李苗苗自認做得還算隱蔽,卻忘記自己這身捕快皂衣,可一點都不隱蔽啊!

對麵酒肆,改頭換麵,穿得跟個走江湖的帥大俠的太叔澤裝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時,早已注意到李苗苗。

還以為李苗苗會在當鋪待上許久,結果一碗酒沒還喝完,李苗苗已經出來了,他往懷裏掏了掏,這才想起自己帶了一堆銀票就是沒了碎銀銅錢。

隨後,他往桌上重重地拍下一錠銀子,道:“不用找了。”

周圍的人用看冤大頭的眼神看著大步闊斧離開的太叔澤,還好陳掌櫃精明攔下他,說:“大俠請留步!”

機靈的店小二連忙拿起那錠沉甸甸的銀子小跑過來,他們多久沒看到這麽大的錢了!留手裏硌得慌!再說,這荒年沒權沒勢的誰敢留這麽大錠銀子,也不怕被人偷了搶了!

太叔澤不明所以地回頭看著精瘦嘴上留著八字胡的掌櫃,回道:“何事?”

掌櫃趕緊把從小二手裏接過那錠銀子,道:“大俠,您的銀子太大,店裏找不開。”

太叔澤回頭看著眼前的酒肆,剛想說你們酒肆這麽窮?

就聽到掌櫃繼續說:“您剛剛點了一壺酒和一盤肉,總共才不到五十文錢,要不,當鋪就在對麵,您陪我走一趟?”

太叔澤被酒肆的窮酸程度震呆了,差點忘了自己要去追李苗苗了!

他剛想大手一揮說不要了,就被掌櫃拉著往忙碌的當鋪走去,差點沒在當鋪門口摔了個狗啃泥,也是出師不利。

“陳掌櫃,有事?”原當鋪管事見酒肆掌櫃帶了個江湖俠士,開口問道。

陳掌櫃把手中銀子往那管事麵前一擺,說:“雖然知道你們都在忙,但還請範先生幫忙兌點碎銀銅錢。”

那範先生過去和喬小書生請示後,過來帶著陳掌櫃去換錢,留下太叔澤茫然地站在門口,一副我是誰,我在哪兒,我要幹什麽的模樣,有點搞笑。

喬小書生還特意多看了一身威風凜凜打扮的太叔澤兩眼,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對方身上的正氣多於俠氣,但總歸不是什麽壞人,他才大打消疑慮,繼續幫母親忙,等喬家事畢,他就得回學院繼續讀書,好爭取早日考上功名。

被丟下的太叔澤和那位接盤的管事對上了眼,他眸光一閃,嘴角**開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無聊地解下腰間長劍,耍帥擺弄起長劍。

太叔澤這目中無人的舉動看得那位接盤的管事額頭直跳,這位祖宗想幹嘛?砸場子嗎?

“站住!前麵偷東西的,給我站住!”

太叔澤聽到李苗苗的聲音,剛要回頭,一道瘦小髒兮兮臭烘烘的身影照著他的麵兒衝了過來,他被那股陳年臭味熏得連偽裝都忘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速竄上房梁,心有餘悸地瞪著被門檻絆了一跤,重重摔地上的小乞丐。

就看到那小乞丐寶貝懷裏什麽東西,都沒著急爬起來,而是慌張地往懷裏摸,像擔心把東西摔壞。

之後,風塵仆仆追進來的李苗苗一把摁住地上的小乞丐,斥道:“把偷的東西交出來,不然拿你見官了!”

那小乞丐神經兮兮地把剛摸出來的東西往懷裏一塞,猛搖頭說:“那不是你的東西!”

“那自然不是我的東西,那是你偷別人的東西!”李苗苗見小乞丐不對勁,要把人從地上拉起來,別看這乞丐十分瘦小,但力氣卻不小,她連拉兩次都沒將人拉起來。

“脾氣這麽硬?”李苗苗覺得她的捕快生涯剛起步就踢到一塊硬骨頭。

後頭丟東西的姑娘急趕慢趕好不容易追了上來,就看到年輕貌美的李捕快和地上耍無賴的小乞丐杠上了。

“李捕快,我的東西呢?”那姑娘跑得滿臉通紅,上氣不接下氣地問道。

姑娘也姓李,年方十六,一個月前和鄰村的一戶人家定了親,被偷的玉佩就是男方的聘禮,今天上街她特意戴上玉佩,結果被那小乞丐給偷了!還好半道遇到李捕快,不然怕要找不回來了!

李苗苗見失主來了,她放開小乞丐,說:“李姑娘,你丟的玉佩還在他身上。”

這下,小乞丐更生氣了,他雙眼通紅地瞪著李姑娘,尖聲喊道:“玉佩是弟弟的!”

他口裏顛來倒去隻有一句玉佩是他弟弟的,扒在地上,撒潑打滾,就是不還玉佩。

場麵一度十分尷尬,作壁上觀的太叔澤反複觀察小乞丐和失主李姑娘的反應,發現兩個人都沒說謊,背後定有問題!

想著,自我感覺帥氣瀟灑地從梁上下來的太叔澤,人還沒落地,迎麵對上李苗苗手中的佩刀。

“嗆!”

李苗苗招式大張大合,一點都沒有女孩子的心慈手軟,逼得太叔澤不得不拿真本事應對,又不能暴露自己。

“賊人,看刀!”李苗苗見太叔澤不停躲閃,閃著寒光的鋒利刀身從太叔澤頭頂刷過,差一丁點兒就把太叔澤的發髻給削掉!

太叔澤看到掉在地麵的幾根頭發,氣得恨不得跟李苗苗同歸於盡!

“丫頭!那刀往哪兒削呢?要不要本大俠幫你換個發型啊?”太叔澤毫無風度地斥道。

李苗苗傻眼地看著對方突然變臉,再仔細打量對方打扮,後知後覺自己似乎怪錯人。

當鋪內其他人見兩位一言不發真刀真槍打起來的大俠終於停手,這才找到插嘴的機會。

隻有喬小書生注意趴門口地上的小乞丐在李苗苗和太叔澤打鬥時偷跑掉了,他急忙提醒說:“那乞丐,小乞丐跑了!”

李苗苗一聽,急忙出去追,結果外頭哪兒還有什麽小乞丐的身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