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節 黑通通的槍口

船艙裏的人們轟然大笑，等傻大個從船艙壁上回過頭來的時候，就看傻大個的嘴唇撅起好高。傻大個真的惱怒了，他揮拳連連打向何小六，何小六左躲右閃，根本就打不著。傻大個暴怒，揮拳打向船艙內擁擠的人們，人群裏頓時發出鬼哭狼嚎般的喊叫。何小六唯恐他繼續傷害無辜的人們，也就使出擒拿的招式，上去抓住他的胳膊，一抬一拉一送之下，就聽傻大個“哎呦、哎呦”狂叫著，一條胳膊也就抬不起來了。

這時候，“砰”然一聲巨響過後，就看剛才扔窩頭的大鐵門猛地打開來，緊跟著幾個大鼻子頭的西洋兵端著槍，從鐵門下的梯子上“唰唰唰”走下來。

一個西洋兵舉槍就衝天花板上開了一槍，“砰”然一聲巨響後，西洋兵罵道：“誰他媽的再敢鬧事，我就打死誰。”

眾人鴉雀無聲，林大爺趕緊起身去說好話，西洋兵這才罵罵咧咧的又上去了，緊跟著大鐵門又“砰”然一聲給關上了，接著稀裏嘩啦一陣亂響後，就給上好了鎖。

林大爺拿了兩個窩頭，口裏吃著一個，另一個伸手遞給何小六道：“來小兄弟，給你一個。”

何小六道：“我不吃，我不餓。”

林大爺笑笑道：“你這剛關進來，肚子裏還有油水，不過，再關你三天，你肚子裏沒有油水了，就該餓了。”

何小六道：“我不是不餓，我是惦記著該如何出去。”

林大爺道：“出去，那可是不容易。”

傻大個口裏流著血，一隻手托著耷拉著的傷胳膊，蹲到地下喘著粗氣。

何小六走過來，歪著腦袋問道：“傻大個，知道厲害了吧，以後有本事，你就打剛才的西洋兵去。隻有那樣，大家才都佩服你，窩頭也就不用你去搶，大夥兒都會把窩頭讓給你吃。”

傻大個點著頭，口裏甕聲甕氣的說道：“小爺哎，你功夫高，我服了你了，麻煩您趕緊給我的胳膊接上吧。”

何小六道：“我功夫可不高，你也別叫我爺，想接上胳膊啊，那你以後還欺負咱們兄弟嗎？”

傻大個倒也是實在人，知道自己不是何小六的對手，現在就趕緊說道：“我以後誰也不欺負了，隻要小爺在，我全聽您的。”

何小六“嘻嘻”笑道：“你不用聽我的，我都是聽我三哥的，你聽我三哥的就行。”

何永言一直沒有動手，也沒有說話。他沒有動手的原因，他是知道這傻大個根本就不是何小六的對手，何小六吃不了虧，自己也沒有必要出手。另外自己不說話，自己是在一直琢磨如何才能夠出去。現在聽了何小六告訴傻大個，讓傻大個聽自己的話。於是，也就走過來，抓住傻大個被摘了環的胳膊，隻是輕輕一個抖動下，也就在傻大個呲牙咧嘴的還沒有喊出疼來時，傻大個的胳膊就給接好了。

傻大個“嗯嗯”笑著，從坐著的地板上站起來，言道：“兄弟，謝謝你。”

何小六一拳捅到傻大個的肚子上，笑罵道：“叫什麽呢傻大個，這是我三哥，你也叫哥。”

傻大個被何小六捅的直癢癢，“嘻嘻”笑著，甩動著被接好的胳膊道：“三哥，謝謝三哥。”

何永言對傻大個和何小六，以及眾人言道：“都別鬧了，好好坐下。”

眾人不在喧嘩，何永言道：“大家走到一起就是緣分，以後再有窩頭倒下來時，大夥都先撿起來，然後放到一起後進行重新分配，誰也不許多拿，誰也不許多占。我說這話，大夥說行嗎？”

眾人喊道：“好。”巨大的喊聲，在船艙內“嗡嗡”作響。接著就聽船艙的大鐵門上，傳來了外麵劇烈的擊打聲。

何永言趕緊把雙手下壓幾次後說道：“大家小聲一些。”

大家不再說話，船艙內安靜了許多。何永言環顧船艙內的人員，應該有一二百人的樣子。於是，也就提高聲音說道：“老少爺們們，咱們關在這個黑暗的船艙裏，和大獄裏的囚犯也沒有什麽區別，即使將來去了西洋，也肯定是給人家當牛做馬的賣苦力去。”

眾人議論紛紛，何小六喊道：“我們不能夠離開家，我們跟他們拚了。”

眾人附和著何小六道：“對，我們跟他們拚了。”

有人又喊道：“您就帶個頭，等他們打開船艙大鐵門時，咱們就打出去。”

何永言以手示意大家安靜，然後說道：“大家的心情和我一樣，我非常理解……”

何永言這裏還沒有說完話，卻聽到遠處船艙的一角，傳來了一聲撕裂的哭喊：“爹啊，爹啊，你醒一醒啊，爹啊……”

何永言擠開人群，快步走過去，看著一位十八九歲的大男孩，手捧著一個窩頭，看著躺在地板上一動也不動的一位老者大哭。

大男孩把窩頭塞到老者的口裏，老者連嘴唇都不動了。何永言蹲下身子，抓起老者的胳膊，黑暗處摸到腕子，感覺冰涼的胳膊上還有一絲微弱的脈搏。

何永言身上掏出裝有“七竅還魂散”的丫丫葫蘆，高叫快拿水來，喊了幾聲都沒有人說話。何永言就衝何小六道：“快去找水！”

何小六去問傻大個，傻大個道：“有水也早喝光了，船艙內沒有富裕的水。”

人命關天，何永言看著老者眼睜睜就要斷絕呼吸，作為醫者的他，再也無法忍受船艙內這壓抑的空氣了。他快跑幾步登上扶梯，揮掌衝船艙上方的大鐵門“咣、咣、咣”一頓猛擊。

突然，大鐵門在“嘎吱吱”的聲響過後，接著在刺眼的陽光下，一支黑通通的槍口，伴隨著叫罵聲，就對準了何永言的頭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