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暗度
關朗聽黃帆說出這個想法，心裏一驚。他想阻攔黃帆，畢竟這件事背後是否隱藏著凶險還未可知，單憑這些隻言片語就貿然回去，他不放心。但換位思考，關朗又能理解：黃帆對父親從原來的隻字不提，到現在的引以為傲，她是多麽想還爸爸一個清白，也許別人無法體會。
況且，黃帆已經找到了開啟詩集秘密的鑰匙，誰又能抵擋真相的**呢。
思忖良久，關朗點了點頭，“你想什麽時候走？”
“盡快！”
“可是你還沒完全解開謎語，要不等都弄清楚了再回去吧！”
“不能再等了！”黃帆堅定地說，她看著關朗，“你沒發現有件事情不大對勁嗎？”
“什麽事？”
“我們上次去楓葉是6月14日，眼看快一個月了，胡乙輝和Shirley卻再沒邀請我們去過，為什麽？那是因為他倆來咱們家吃飯時，我們還什麽都不知道，所以發自內心地親近他們。可上次去看海報，你的態度卻明顯有了變化，當然這怪不得你，即使我盡量掩飾也可能會露出破綻。總之，我猜他倆很可能已經察覺到被我們識破了！”
“嗯，Shirley是好久沒聯係我了！”關朗細一琢磨，雙方好像確實都在刻意保持距離，卻默契地互不道破。
“他們找不到詩集，又按兵不動，我想他們不是放棄了，而是在等待機會。”黃帆判斷得很準確，隻不過她還不知道Shirley跟胡乙輝已經開始勾心鬥角。“我想趁著他們還沒察覺，盡快回濱江看看。”
關朗還天真地以為生活恢複了風平浪靜，聽黃帆這麽一說，他又覺得危機四伏，開始緊張起來。“那我得陪你回去！”
“不行！如果咱倆一起離開，就等於告訴他們，我們行動了！”看關朗焦慮的樣子，黃帆笑了笑，“Take easy！我還得再想想，工作上的事也需要安排呢。”
星期天，黃帆從起床就開始繼續研究，關朗也不敢打擾，挨著她看書。
快到中午，黃帆揉了揉酸脹的腰嘟囔著，“語文題好難啊！”
“看樣子要交白卷了！”關朗在旁邊笑道。
“切！怎麽可能！”黃帆撇了撇嘴，得意地說：“第19首我已經攻克一半了！”
“哦？是什麽字？”關朗驚喜地放下了書。
“桂樹林旁~玉兔東！”黃帆搖頭晃腦念道，“桂、樹、林三個字偏旁都是木，左西右東，你猜猜吧！”
“木字旁，右邊加個兔……”關朗拿手指比劃著，“這也不念個字啊！”
“子鼠醜牛？”黃帆提示道。
“寅虎卯兔……卯？柳！”關朗喊了出來。
“孺子可教也！”黃帆咯咯笑道，“銅雀春深鎖西宮也是這麽猜，你再試試！”
關朗一下子來了精神，“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那應該有個喬字！西宮……喬的左邊加什麽字呢？”
“大喬小喬都是什麽人啊？還有我！”黃帆衝關朗眨了眨眼睛。
“都是……女人啊，嬌！”
“對，柳嬌！”黃帆點了點頭，“其實這兩個字我很快就解出來了，隻是後麵把我難住了！關朗，你覺得那兩句是什麽意思？”
“這兩句出自楊萬裏的《曉出淨慈寺送林子方》，全詩是‘畢竟西湖六月中，風光不與四時同。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可這首詩是描寫西湖美景的，難道這個姓柳的在杭州？”關朗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我覺得不是！”黃帆否定了這種推理，“爸爸用我的生日暗示，明顯4是地點，19是人！他是讓我去南浦鎮找這個姓柳的，如果再隱藏其他的地名，會誤導我的。”
“會不會跟作者有什麽關係？”黃帆又想到了另一種可能，“楊萬裏是什麽人？”
“楊萬裏和尤袤、範成大、陸遊合稱南宋四大家。他的作品很多，咱們小學課本裏‘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就出自他的《小池》，可這個人也沒什麽特別之處啊！”
“那就奇了怪了！”黃帆絞盡腦汁，眉毛已經擰在了一起，“其他的詩都是我爸爸自己寫的，隻有這兩句是他照搬過來的，一定不同尋常！”
想了一會兒，黃帆煩躁地甩了甩頭，“不想了不想了，進死胡同了！我的大腦得清空一下！下午我去找佳琪，晚上你自己吃吧！”
下午，黃帆出了門，關朗閑著無聊，給謝大偉打了電話。
“大偉，晚上一起吃飯啊？”
”好啊，我等會兒去找你！”謝大偉痛快答應，大洋馬天天跟他起膩，正煩得不行。
五點多鍾，謝大偉就到了關朗家，一進門看黃帆沒在，“女主子呢，又加班？”
“沒有，去佳琪那了！”關朗隨口答道。
謝大偉心裏一驚，不露聲色道：“大禮拜天不陪你，幹嘛去了？”
“那誰知道，她倆隔三差五就得說點悄悄話！”
謝大偉想了想，“淩晨3點的決賽你看不看？”
“必須看啊！四年一次，這個夜還是值得熬一下！”
“行！那咱倆找個酒吧，你可是答應過決賽跟我一起看！”
關朗想了想，拒絕了。“算了，這個點兒我還是在家看電視吧！出去太早了熬不住，看完球還不能直接去上班，回來又會吵醒黃帆，她都一個禮拜沒休息好了！”
“為啥？”
“一兩句也說不清楚！”關朗哪裏知道謝大偉的心思，“工作上的事兒還有別的事兒，全都趕一起了，熬了好幾天了！。
謝大偉整天無所事事，也沒有收入來源，他現在唯一的寄托就是拿到詩集，把欠債還清。如果運氣好點，能幫Shirley找到她爸爸留下的財產，那他就不再是一條東飄西**的鹹魚，而是---楓葉酒吧的老板！
晚上吃飯，謝大偉不停地勸酒，就想套出來關朗所說的“還有別的事兒”到底是什麽。關朗本來對謝大偉就毫無戒心，加上多喝了幾杯，話裏話外就提到了黃帆的爸爸。謝大偉心裏犯起了嘀咕，喝了不一會兒，兩人散去。
9點多，黃帆回到了家，從挎包裏拿出一本紅色塑料皮的筆記本，用濕紙巾輕輕擦拭著。關朗看得真切，驚訝地問：“這是……是嗎？”
黃帆聽懂了，“是！”
“你怎麽拿回來了？你不怕哪天他們再到家裏來翻！”
“我用了這麽長時間才發現裏麵的奧妙，現在就算擺在他們眼前，他們也看不懂！”黃帆自信地說道，她輕撫著本子，“我要隨身帶著它，我相信爸爸一定會給我靈感！”
星期一上班，黃帆一直都在琢磨解了一半的謎，還時不時打開地圖，看看南浦鎮。她知道，自己的神經元又要失控了。黃帆想跟許鴻慶提休假，可前不久自己剛歇了幾天，回來就把新Case搞砸了，她忍了一上午，腦子裏突然閃過一個念頭：辭職！
吃過中午飯，黃帆來到走廊，給關朗打了個電話。
“關朗，我有事跟你說！”
“你說，怎麽了？”
“我想好辭職了！”
黃帆的話簡潔明了，她說的是“有事跟你說”，而不是跟你商量；是“我想好辭職”，不是我想。
關朗了解黃帆的獨立個性，她不需要別人替她拿主意，這僅僅是在履行告知義務。換位思考，如果自己趕上這種事，也不可能保持工作狀態，何況是時刻需要靈感的設計師。
關朗沉吟片刻，說道：“先歇歇也好，等你處理完這件事再說吧！”
黃帆掛了電話，感到渾身輕鬆，徑直向許鴻慶辦公室走去。
辦公室門開著，黃帆輕輕叩門。“進來坐啊！”許鴻慶見是黃帆，和顏悅色地招呼她。
黃帆走到他對麵坐下，調整了一下呼吸，“老板，我要辭職！”
“什麽？！”許鴻慶大吃一驚，黃帆上周五提交的修改方案，怎麽才隔了兩天，剛一上班就要離職。
他起身關上了辦公室的門，笑嗬嗬地問：“怎麽啦，這又是跟誰鬧情緒呢？”
“什麽情緒都沒有，老板，您應該知道我不是意氣用事的人！”
許鴻慶想了想，“黃帆，二季度我給你的評級分是不算高，但那也是為了激勵你，讓你能盡快找回狀態！我對你可一直是很器重的！我保證，這個分數不會影響你的加薪！”
黃帆笑了，“謝謝老板，跟工作無關，是我的私事！前一陣也是這個原因，影響了我的狀態。我不希望因為我個人，降低公司的設計水準！”
“那你可以先休假，一周怎麽樣，夠不夠？”
黃帆搖了搖頭，“我真的已經決定了，必須先把這件事處理完！如果到那時候，您這裏還招人，我再回來。”
許鴻慶試探地問道：“看來我開什麽條件都沒用嘍？”
見黃帆堅定地點了點頭，許鴻慶長歎一聲。
“老板，您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事？”
“暫時別在公司裏宣布，就說我去外地出差了，可以嗎？”
“為什麽？”許鴻慶猜不透黃帆的心思，不敢貿然答應。
“我是怕家裏人擔心，如果您能幫我這個忙，這個Case的提成獎我就不要了。”
許鴻慶想了想，這不過是舉手之勞，也算不上過分的要求，痛快答應了。
晚上，關朗知道了這個消息，心裏有點不是滋味。雖說黃帆離真相近了一步，但畢竟失去了一個挺可心的工作。他也不知道該不該安慰黃帆，幹脆親自下廚，炒了幾個菜，還開了瓶紅酒。
坐到餐桌前，關朗舉起紅酒杯，故作輕鬆地說：“帆兒，恭喜你！可以好好休息一陣了！”
“休息？我倒是預感會更忙了！”黃帆笑著拿起酒杯，輕輕搖晃，紅酒在杯中折射出迷人的紫色光暈。
“叮！”兩隻酒杯碰在一起，發出一聲脆響。黃帆抿了一口，淡淡說道：“我訂了後天回濱江的機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