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歸順
薄霧中的晨曦下,謝大偉坐在馬路牙子上,看著晨跑的人群,記得剛來北京時,自己也像這般充滿朝氣。路邊支起了早點攤,他走過去要了碗餛飩。狼吞虎咽地吃完,又喝了幾口熱湯,感覺舒服多了。謝大偉抹了抹嘴,心想,幹脆就坦然麵對,要殺要剮隨便吧。
謝大偉回到公司,趴在自己座位上,熬了一宿心力交瘁,很快眯著了。
牛小玲惦記著定金的事,早早到了公司,一進門看見趴在桌上的謝大偉,嚇了一跳。
“怎麽跑這兒睡回籠覺來了!”她嘟囔了一句,掏出鑰匙,徑直走向郭總辦公室。
“媽呀!”
迷迷糊糊的謝大偉被這聲慘叫吵醒,使勁揉了揉臉,“該來的終於來了!”。他起身來到辦公室門口,看著跌坐在地上的牛小玲。
“小玲,錢我拿的!”
“你什麽意思?”牛小玲扶著桌子站起來。
“昨天我有點急事,就先用了!”
“哦……行……”牛小玲看著謝大偉通紅的眼睛,有點害怕。她側著身從堵在門口的謝大偉旁邊擠了過去,跑到外麵打電話。
二十分鍾後,一輛寶馬X5一腳急刹車,停在了店門口。
牛小玲跟在郭總身後走了進來,郭總見自己辦公室開著門,謝大偉背對門坐在那。
郭總想了想,跟牛小玲說:“沒事兒,你先去忙吧!”走進去關上了門。
他繞到謝大偉對麵,坐到老板椅上。謝大偉耷拉著腦袋,抬頭跟他對視一眼,又低下了頭。
郭總扔給他一根煙,“說說吧,怎麽回事?”
“郭總,我錯了!”謝大偉痛苦地捂住臉,“我動了小玲的錢!”
“你先說你拿錢幹嘛了?”
謝大偉知道錢沒了才是問題的關鍵,再撒謊已經沒有意義,他老老實實承認,“我賭球輸了!”
“12萬!你都拿去賭球了?”郭總喊了起來,看謝大偉不作聲,知道是默認了。郭總冷哼一聲,“謝大偉,你玩得挺大啊!我來的路上還想,要是你真遇到什麽過不去的坎兒了,我都可能原諒你。可是你拿錢……不對,是你偷錢賭博!不好意思,我救不了你!”
“這是個意外,我以為用一下就能把錢拿回來。”謝大偉哭喪著臉,“郭總,我是真的沒想到……”
”我更沒想到!”郭總嗓門提高了八度,“你的故事我不想聽,你留著跟警察說吧!”
“郭總,您……您什麽意思?”謝大偉驚愕地瞪大眼睛。
“沒什麽意思,我這就給派出所打電話!”郭總說著伸手去夠桌上的話機,“咱們聽警察的,警察說咋辦就咋辦!”
“郭總,別!”謝大偉從椅子上竄起來,按住他的手,“錢我還,我一定還!”
郭總看著被謝大偉死死按住的手,“你撒開!你要是再這樣,我現在就走!我跑一趟派出所把警察請過來!”
“郭總,您忘了公司剛成立我就跟著您……”謝大偉又來了。
“你給我打住!”郭總生怕他再提吃盒飯的糗事,“現在是法製社會,別扯這些沒用的!”
謝大偉急得要哭,“我上次用了馬大姐的房,您說我觸犯了底線,可最後都原諒我了。這回我也沒損害客戶的利益,您就不能給我一次機會?就一次!”
郭總歎了口氣,“大偉,你說對了,上次你碰的是底線!但這次……是死線!”
郭總鐵了心要報警,不光是因為偷錢,謝大偉最近的業績和工作狀態,也已經讓郭總不想再留他。
謝大偉雙膝一軟,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郭總,您給我點時間,我想辦法還錢還不行?”
“少跟我扯,你上哪弄錢去?我放你走,就再找不著你了!”
突然,謝大偉從地上站起來,掏出了手機。“等一下,我打個電話!”他撥出號碼,心急如焚地踱著步。
電話通了,傳來一個迷迷糊糊的女聲,“幹嘛啊,這才幾點……”
“Shirley,你先聽我說!我遇到點麻煩,能不能借我點錢,我有急用!”
“多少?”
“12萬!”
電話裏長時間的沉默。“我手頭沒有這麽多,你先問問別的朋友吧!”
“別掛!”謝大偉大喊,這是他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我求求你,你不幫我,他們就報警了!你不是想讓我找翟佳琪嗎?你不是想讓我拿賬本嗎?可以,都可以!你讓我幹什麽我都答應!”
這次,是更長時間的沉默。“你在哪兒呢?”
一個小時後,楓葉領班吉姆送來了12萬元現金。郭總把錢給了牛小玲,沒再看謝大偉一眼,離開了公司。
人事經理走到謝大偉跟前,笑嗬嗬地說:“大偉,你也是老員工了,知道規矩,明天騰房!”
在同事的竊竊私語中,謝大偉離開了這個他奮鬥三年的地方。回到寢室,空無一人,謝大偉挑了幾件衣服,換上一雙他最好的球鞋,把其餘的東西都留在了這裏。欠小龍幾個人的錢,讓他又一次選擇不告而別。
謝大偉騎車到了Shirley家,Shirley見他狼狽不堪的樣子,皺了皺眉,“你先去衝個澡吧!”
謝大偉洗了個熱水澡,換了身衣服,情緒緩和了些。雖然現在身無分文,無家可歸,但不管怎麽說,他已經安全了。
Shirley坐在沙發上,茶幾上放著一張欠條,旁邊有筆和印泥。
謝大偉走過去,看都沒看,大筆一揮簽上名字,按了手印。
“錢我不催你還,但你別忘了自己說的!”Shirley折起欠條,用手指夾著,“如果你拿到賬本,這個我就燒了。”
“嗯!”謝大偉點了根煙,“但你能先告訴我,你們找的賬本到底是什麽嗎?”
看Shirley露出警惕的眼神,他解釋道:“我不是打聽裏麵的事,我是說萬一有機會看見那東西,起碼我得能認出來啊!”
Shirley想了想,也點燃一根煙。“行!事已至此,我就全告訴你。”
“古嘉誠不是我舅舅,他的真名叫胡乙輝!”
謝大偉瞪大了眼睛,恍然大悟,“怪不得關朗說姓胡的,他已經知道了!”
“對,他跟黃帆都知道了。黃帆的爸爸和胡乙輝都曾經是我爸爸的員工,我爸爸以前在濱江開房地產公司,賺了很多錢。可是我9歲那年,他的公司因為行賄被調查,他想暫時避一避,沒想到路上出了車禍……那時我和媽媽已經移民了,媽媽趕回國內料理後事,才發現我爸爸既沒有存款,賬上也沒錢。我爸爸當時有個相好的,是個護士,我媽媽找到了她,但她也什麽都不知道。”
“是不是你爸爸就沒攢下錢呢?”
“沒錢?嗬嗬!”Shirley冷笑,“我從小在加拿大就請最好的網球教練、鋼琴老師、遊泳教練,你說我爸爸能沒錢嗎?而且……受賄的那個局長數額就有四百多萬,那可是1996年!這些事一直等我上了大學才知道,我總覺得蹊蹺,讀完碩士就回來查這件事了。我爸爸去世時胡乙輝就在現場,我就找到了他。”
“他知道你爸爸的錢在哪兒?”
“他知道就不會等到現在了!”Shirley長長輕吐出一口青煙,“他說我爸爸有一批黃金,很可能是黃帆的爸爸藏起來了,但她爸爸也突然死了。胡乙輝服刑的時候聽一個獄警無意中提起過,說當年他經手過這個案子,發現了一本奇怪的詩集,要不是後來被迫移交,早就偵破了。”
“詩集?不是賬本嗎?”謝大偉越聽越糊塗。
“是黃帆她爸爸的筆記本,裏麵奇奇怪怪寫了很多詩,可能隱含著線索。”
“那黃帆自己不知道?”
“應該不知道,黃帆比我小一歲,當年事發突然,她那時也才是個小學生。但是現在,她知道了我們的身份,一定會想辦法調查當年那些事!”
謝大偉聽到這兒,才明白這幾個人最近這些反常的舉動,原來隻有他一個人還蒙在鼓裏。
“那楓葉……”
“這都是胡乙輝的主意!”Shirley忿忿地說,“我找到他以後,他提出到北京打聽黃帆的下落。我們第一次來,就找到了黃帆,但是找不到詩集。胡乙輝看黃帆還住在筒子樓,就知道她肯定沒發現黃金的秘密,慫恿我留在北京找點事做,繼續監視黃帆。他算盤打得精著呢:黃金找到了他分一半,找不到他也不急,反正他所有花銷都是我出。現在看酒吧生意不錯,還總勸我回加拿大看我媽,想找機會霸占楓葉。這個老狐狸!”
謝大偉本來就對胡乙輝沒什麽好感,聽了這些,更平添幾分厭惡。“那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
“胡乙輝既然背著我行動,那我就沒什麽可顧忌的了!”Shirley看著謝大偉,“找到詩集,咱倆的賬一筆勾銷!如果你能幫我拿到金子,楓葉就是你的!”
“那你呢?”
“我回溫哥華啊,我媽媽還在那邊呢!”
聽到這句話,謝大偉心頭突然湧起惆悵和不舍,雖然Shirley此刻就在眼前,但分別隻是遲早。他想說些挽留的話,卻說不出口,他知道自己沒這個資本。
但謝大偉已經暗下決心,幫Shirley擺脫胡乙輝,拿到詩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