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雪想梅花花想雪

就在離公安局不遠處的浩然大酒店樓下,王浩然低頭哈腰的送走了幾位市裏的大領導,然後吃力的爬進自己的奔馳商務車裏。

鄭濤和劉益民隨後跟著上車,坐在王浩然對麵。

“這幾個王八蛋可真黑,吃喝一條龍玩下來花了三萬多塊錢。”鄭濤憤憤不平地罵道。

劉益民看了眼王浩然,卻取笑鄭濤道:“這些都是毛毛雨,暗地裏走的錢說出來能嚇死你。”

鄭濤隻負責對外,這些細活基本上都是劉益民和王浩然親自辦,他不太清楚。不過,連三萬都成毛毛雨了,鄭濤還真不敢往下想。

“這些都無所謂,這些大人物們啊,你平時把他喂飽了,說不上哪天就能給你送來一座金山。”王浩然閉目養神,悠悠說道:“當然,金山也不是人家的,不會心疼。”

“王總說得對!而且這些人啊,幫人的本事不好說,害人的本事卻是熟稔的很。”劉益民在餐飲業幹久了,自然知道這些陰暗事,他接著王浩然的話頭說道:“你伺候人家一百次,但如果一次沒舒服就立馬翻臉不認人,讓你吃不了兜著走。王總現在能讓他們乖乖聽話,已經做得夠好了。”

王浩然似乎想起了什麽,睜開眼長歎一聲:“益民說得沒錯,關鍵時刻這些人還能保你一命。”

劉益民感覺王浩然的語氣有些低沉,乖巧的沒有再說什麽,而鄭濤更是一頭霧水,不知所以然。

“你們倆個配合下,把緬甸那條線斷了吧。”王浩然有氣無力的說道。

“啊?”劉益民愣了下,心想王總今天是不是喝多了。

王浩然透過車窗看著夜空,莫名其妙說了句:“要變天了。”

劉益民憂心忡忡的問道:“那……青蟹怎麽辦?緬甸大青蟹一直以來都是咱們的招牌菜啊。”

“從正規渠道進,價格貴點沒關係,實在不行就用大閘蟹啊海蟹之類的代替。”王浩然說道。

劉益民知道問題嚴重了,明智的不再出聲,可是鄭濤卻沒有察言觀色的本事,糾結道:“王總,那條線可是我的兄弟流著血才打出來的……”

話沒說完,王浩然突然抬起腳一腳踹在了鄭濤肚子上,然後整個人像是一頭莽熊般撲過去掐住鄭濤的脖子,紅著雙眼一字一句的吼道:“你他媽聽不懂人話?你兄弟的血重要還是老子的命重要?”

平日裏王浩然總是一副文質彬彬的樣子,從來沒有跟人紅過臉,至少鄭濤沒有見過,他這時麵色蒼白,雙眼空洞的看著王浩然,嚇得不停哆嗦,支支吾吾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劉益民倒是不慌不忙地湊過來,拉了拉王浩然衣角,低聲說道:“王總,可以了。”

王浩然這才鬆開鄭濤,氣喘籲籲地坐回自己座位。

“馬上去辦,你的那些老兄弟給遣散費,讓他們跑遠些,香港馬來西亞什麽的都行,就是不能留在大陸。”王浩然淡淡說道,像是剛才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鄭濤卻像是變了個人,一個勁的點頭稱是,不敢再看陸浩然一眼。

“鄭部長,你是江湖上的英雄好漢,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也知道你想不來這些事。”王浩然掏出雪茄扔過去一支,淡然地說道:“但你如果再聽不懂話,那可就真的無可救藥了。”

鄭濤小雞般的直點頭,冷汗直冒。

王浩然不再說話,卻是心事重重。

自從上次跟林學高吵架以後,他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感覺會出什麽事似的。這個老同學林學高啊,可是個狠人,王浩然雖然表麵上看起來大大咧咧,跟林學高稱兄道弟,其實心中卻是極為怕他。

記得那年他們三個跟方金成打架時,林學高不小心崴了腿,事後一瘸一拐疼的沒法走路。秦仁梅實在看不過去了,就要扶著林學高去校衛生室找醫生治療,可是,林學高似乎是想在秦仁梅麵前裝一波,隻見他坐在地上抓住自己崴了的腳,咬牙哢嚓一扭,就把崴了的腳給對上了。

這一幕當時看得王浩然,方東,還有秦仁梅三個人都傻了眼,久久說不出話來。從那以後,無論是方東還是王浩然都不敢去招惹林學高,而且在平時的交往中,都隱隱的以他為首。

林學高天生有種讓人信任的氣質,而且在他們四個人中,方東雖然智商最高,但平時卻是沉默寡言,不怎麽喜歡發表意見。秦仁梅隻是負責美貌如花,讓他們三個男人賞心悅目,而王浩然則是一種兼了打手,財主,捧哏逗樂,負責氣氛的角色。隻有林學高,才是他們四個人的核心。

這些日子,王浩然可能是因為對秦仁梅隱瞞了林學高下落的緣故,總是感覺心虛,要出什麽事情似的。所以他今天才讓鄭濤取消緬甸那邊的黑活,雖然損失很大,但最起碼安全。

哎!

王浩然默默歎息一聲,希望不要有什麽事,過去就已經過去了,明天的太陽總會升起。^

……

趁著休假,胡國富開著局裏的黑金剛,帶著老婆鄭翠翠回東浪縣孝敬老丈人去了,順便再解決一下小舅子的婚姻問題。

鄭翠翠的父親以前是東浪縣的一把手,母親生小弟時難產死了,鄭翠翠是家裏老大,兩個弟弟基本上都是她帶大的,所以在家裏很有發言權。當年她跟胡國富談戀愛,鄭老爺子死活看不上胡國富,最後還是鄭翠翠一力堅持,老爺子才勉強點頭。

鄭翠翠的小弟叫鄭多福,是縣稅務局的一個小科長,剛訂婚不久,這正準備著婚禮呢。胡國富當初還來喝過喜酒,知道那女孩叫秦仁梅,結婚後會被安排在稅務局上班,這也算是鄭家在東浪縣的特權。畢竟鄭老爺子為東浪縣服務了一輩子,多少有些薄麵。當年胡國富能進入公安局,並且最後調到甘河縣任刑偵科長,其中就有老爺子的影子。

胡國富和老婆剛趕到鄭多福家門口,就聽見裏麵劈裏啪啦砸東西的聲音。

“給我!不給我們就分手,這日子不過了。”

一個男人悲憤的聲音。

“離就離,咱倆隻是訂婚,不是把人賣給你了!誰還沒點秘密……”一個好聽的女聲嚷嚷道。

“我們都快結婚了,你還要什麽秘密?”男人又吼道。

“低級!你到底上過學沒有?這是我的人權,基本權利!”女人絲毫不讓步。

胡國富搖搖頭,走了進去。

“姐,姐夫,你們來了……唉,這日子我是過不下去了。”鄭多福看見兩人進來,頓時紅了眼睛,唉聲歎氣道。

秦仁梅坐在床頭,手裏抱著個日記本低頭啜泣著。她是個很好看的女孩,瓜子臉,皮膚又白又嫩,細長的脖子上戴著一條吸人眼球的紅寶石項鏈,身上還帶著一種從大城市回來的高傲氣質。

胡國富知道秦仁梅是大學畢業生,心想自己這小舅子如果不是有老爺子那層關係,還真配不上這個女孩。

鄭翠翠瞪了一眼弟弟,走過去坐在秦仁梅身旁,笑著說道:“小梅啊,多福他就這臭脾氣,你不要介意,他的心還是好的,以後也能跟你好好過日子。”

胡國富趕緊給鄭多福擠了擠眼睛,板起姐夫的威嚴說道:“到底咋回事啊?還沒結婚你們就瞎鬧,以後的日子還怎麽過?”

“這能怪我嗎?”鄭多福一直看不起胡國富這個又窮又不會鑽營的姐夫,沒好氣的說道:“你好好問問她是怎麽回事,都要跟我結婚了還整天抱著跟以前男朋友的日記,這像話嘛?當我不是男人啊!”

這真的有些過分了。

胡國富兩口子把目光放在秦仁梅身上。

秦仁梅紅著眼睛喊道:“鄭多福!你要不要臉?更認識你的時候,你怎麽不嫌棄我談過戀愛?現在就開始嫌棄了?”

“我不是嫌棄,我是心理膈應,你要跟我結婚了,怎麽還心裏想著別人?你要是那麽想他,怎麽不去跟他結婚啊?來禍害我!”

鄭多福也是氣急了,大吼道。

“我想想怎麽了?這隻是回憶,記憶!我又沒去找他……”秦仁梅委屈地哭了起來。

“好了好了。”

胡國富總算明白了是怎麽回事,他站出來攔住鄭多福說道:“誰年輕時沒談過幾次戀愛啊,多福你得多理解理解小梅,尤其是她上過大學,那大學的風氣文明先進,談戀愛很正常。”

說著,胡國富話音一轉,又對秦仁梅說道:“那個小梅啊,你現在已經跟多福在一起了,以前就算再想也不可能回去了,你們還得在一起繼續生活啊!你就慢慢忘了以前的事,跟多福好好過日子吧。”

胡國富一番話說到秦仁梅的心裏,‘哇’的大聲哭了起來。

她不想忘,也忘不了那個人。三年大學生活,那人的體貼關愛讓她真正明白了什麽才是幸福,為了他,秦仁梅甚至都願意跟一直言聽計從的母親頂嘴。

可是,最後換來了什麽?

他一言不吭就出國留學了,這些年裏都沒有聯係過秦仁梅,似乎早就把三年的情愛忘記了。尤其是上次王浩然說他不會回來後,秦仁梅更是死心,這才同意母親的要求,嫁給鄭多福。

鄭多福雖然比不上那人萬分之一,但他的家世很好,而且能給自己找一份鐵飯碗。母親紅燈籠已經從各方麵打聽過鄭多福這個人了,沒啥壞嗜好,人窩囊沒本事,易於控製,而且脾氣還好,不會輕易發怒,更不可能隨意動手打老婆。

紅燈籠看人看事很準,從小到大她們母女雖然顛簸流離,在好幾個人家生活過,但秦仁梅卻沒有受過什麽苦,一直都是衣食無憂,而且還供了一個大學生出來……就因為這個,紅燈籠才特意選擇女兒大學畢業後回到家鄉東浪縣,並且把女兒嫁進了縣裏最有權勢的人家。

就是想讓當年看不起她的親朋好友都看看,老娘雖然嫁了好幾個男人,被你們罵不要臉,但老娘一直過著好生活,從來沒有吃過苦!

的確。

紅燈籠確實算是女強人,秦仁梅也對母親言聽計從,這次乖乖嫁給了鄭多福。她現在也有些心虛,畢竟日記本的事情太過火,也就是鄭多福脾氣好,換成別的男人估計早就氣炸動手了。

所以,秦仁梅委屈的大哭著,卻對胡國富說道:“姐夫,您是警察,您可得為我做主啊,我一個女孩嫁入他們鄭家,這還沒結婚就欺負上人了……”

鄭多福氣得站都站不穩了,她想著別的男人,還說老子欺負人?

胡國富走到馬仁梅身前,語重心長的說道:“小梅啊,你總是帶著這個日記也不好,多福他也是個男人,換位想想心裏能好受嘛!我看得出來,你是個講道理的人,這個事你心裏也清楚。所以我出個主意,你要是信得過姐夫,就把日記本給我,我給你好好保管!你要是哪天想要,隨時都可以來找我拿。”

秦仁梅想了想,覺得眼前也隻能這樣了,萬一把鄭多福惹惱了不結婚,到時候給母親也交代不下去。

於是,她戀戀不舍的將日記本交給了胡國富。

胡國富接過來隨意瞅了眼,封麵上有一首用鋼筆字寫的詩。

情思當如雪戀梅,雪想梅花花想雪。

筆跡雋永有力,字好,詩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