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蒙頭蒼蠅

羅天成坐在椅子上,半晌才搖了搖頭,有些無力的道,“你說的對,那種小說賺的就是女孩子的錢,林小白也愛看這並不奇怪;同樣的,安小冉偶爾穿一次白裙子也沒什麽,我不能因為這麽兩件偶然的小事,就覺得她二人之間就有什麽聯係。”

“你的意思是:你剛剛覺得她二人……你覺得她二人是同一個人?”王雷大瞪著眼睛看著羅天成,一臉驚恐,“這不可能吧?那麽多的證據和資料,都鐵板釘釘證明她們不可能是同一人啊。”

“確實是我想多了,”羅天成輕輕喟歎,“是我太擔心小冉……”

王雷小心看羅天成臉色,終覺不忍,想勸慰,卻又無話可勸,正發愁,忽然門上被人敲了敲,同事小趙笑嘻嘻進來,“羅哥,王哥,金平那邊有消息過來。”

“是嗎?”羅天成騰的站起,從小趙手裏拿過檔案袋打開一看,是金平縣那邊發來的圖文傳真,上麵十分清楚的記錄著,六月二十一日下午四點三十二分五十四秒,安小冉在金平縣汽車站下車,之後是由汽車站為起始點,安小冉一路經過的路口拍下的監控畫麵,她最後出現的地方,正是那個雨夜電話亭的附近,時間是五點五十六分十二秒。

在那之後,安小冉就再沒出現過,金平縣警方查遍了市裏所有的大小酒店旅館,全部都沒有安小冉登記入住的信息,和那個雨夜她打完電話後一樣,她消失得無影無蹤,像是從來就沒有在金平出現過。

但好好的一個人,是絕不可能平白消失的,所以金平警方的意見是:安小冉應該是住在居民的家裏,他們還在排查搜找中。

羅天成看對著這份傳真想了想,就拿出林小白這兩個月的行蹤記錄來進行仔細對比,就發現林小白自6.11案發當夜受傷後,一直在人民醫院裏醫治,六月二十一日還沒出院。

這些如鐵一般的證據,再次證明了羅天成心底深處的那個想法有多可笑。

林小白就是林小白,安小冉也隻是安小冉,她們二人除了相貌驚人的相似外,根本沒有半點關聯。

羅天成有些泄氣的將傳真往桌上一放,使勁的捶了捶自己的腦袋,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有勝任偵破林家大案的能力?

不然他怎會跟個蒙頭蒼蠅似的,抓狂到認為林小白就是安小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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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的案子疑點重重,卻又處處都找不到突破口。

上級領導的電話一個接一個的打過來施加壓力,6.11凶殺案專案組的成員都得了電話鈴聲一響就一身白毛汗的病。

局長範東見大家壓力太大,便自掏腰包,在下班後請大家出來吃飯,飯桌上,他以茶代酒,向大家笑道,“這些天為了林家的案子,大家都十分辛苦,我敬大家。”

卻無一人舉杯,大家都低著頭,自責和內疚使得屋內的氣氛無比沉重,沉默良久,羅天成站起身來致歉,“對不起範局,我……”

“坐下坐下,”範東放下杯子,向著羅天成連連擺手,“我知道大家壓力很大,但是我也知道,不是大家沒盡力,是凶手太狡猾,這件案子我和你們張隊研究過,覺得羅天成的想法和方向都是正確的,這絕對不會是一起普通的入室殺人案和綁架殺人案,他們的動機也絕對不隻是普通的劫財殺人或者仇殺,現在大家要做的,就是從有限的那點蛛絲馬跡裏,找出凶手的犯罪動機,有了犯罪動機,再找凶手,就簡單多了。”

邊上,張誠點頭,“雖然,我們目前還沒有在林陌然和周梅的交際圈裏排查到嫌疑人,但是,臨江市懂那份遺書偽造技術的人有三個,這三個人有一個是因為興趣自己研究的,懂點皮毛;一個是國外留學時接觸過;還有一個,是一個電腦黑客高手 ,同樣也是因為興趣自己鑽研,這三個人中,國外留學回來的那位現從事金融工作,這種電腦技術早就放在腦子裏生了灰,並且,無論是生活還是工作,他和林陌然乃至N大都無接觸過,沒有疑點;電腦黑客那位對此技術倒是熟練,但他也沒有犯罪動機,日常行蹤目前也沒有問題;而那位因為興趣自己研究的,早在兩年前就因妻子出軌,他持刀傷了奸夫,以故意傷害罪入了獄了,也被排除。”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接著道,“不過現在網絡通訊這麽發達,犯罪團夥的成員未必都得在臨江嘛對不對,他們也許是通過什麽聊天軟件之類的在聯係,再由外地的精通此技術的人員做好了,通過快遞形式寄回來,這些都有可能。但是這個網呢就太大了,所以我覺得還是得在林教授夫婦的關係網上著手,再順著藤子找過去,就肯定能將那窩瓜給一鍋端了。”

“話是這麽說,其實還不是跟沒頭蒼蠅似的,蒙頭亂撞,”坐在角落的是老刑警吳剛,他資格最老,也最不服羅天成,說到“沒頭蒼蠅”四字時,他很是不滿的朝羅天成剜了一眼。

他這話一出來,屋子裏才有些提起來的氣氛,又被壓到了冰點。

羅天成沉默著,事實上,在他的心裏也有種這樣的感覺,身為這個案子的負責人,他除了愧疚,更多的是對自己能力的懷疑。

他出生在一個警察世家,爺爺是新中國成立後的第一代公安,父親和叔叔也在從部隊複員後,加入了人民警察的隊伍。

他從小就愛聽爺爺和父親叔叔說各種案子,那時的他權當是聽故事,偶爾會插嘴說上幾句自己的想法,久而久之,叔叔就常將一些案子拆拆改改後當試題來考他,竟都能被他琢磨出些門道來。

爺爺便一拍桌子,道,“好,以後天成就考警校了。”

但母親是堅決反對的,自父親在一次抓捕逃犯中犧牲後,母親便對警察這個職業十分抵觸,她流著眼淚說什麽都不答應,“我丈夫已經沒了,我隻剩了天成,要是他去做警察,我索性先找瓶安眠藥吃了一了百了,也省得再過那擔驚受怕的日子。”

父親的死是全家人的痛,於是,這就成了母親的殺手鐧,但母親輕易絕不敢使出來,母親孝順,平日裏絕不敢讓爺爺傷心的。

但羅天成最終還是背著母親修改了誌願報考了警校,那是他的夢想,就算是母親的眼淚那麽的洶湧,也抵不過他對警校的渴望。這讓他很內疚,他覺得自己很不孝,錄取通知書拿到後,他在抽屜裏鎖了一個星期,才大著膽子告訴了母親,母親又驚又怒,但一場眼淚過後,到底還是無可奈何。

羅天成進了警校後,年年都是優秀生,一畢業就表現出眾,這就給了他一個錯覺,這世上不會有什麽案子能難倒他!

但林家的這案子現在卻讓他陷入了瓶頸,明明疑點那麽多,卻都和刺蝟一樣,令他找不到可下手的地方。

這種挫敗感,他第一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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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羅天成一直不出聲,範局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卻向吳剛道,“要說咱們是沒頭蒼蠅,我看哪,那凶手也好不了,他們遺造遺書,想讓我們以為林陌然是自殺,為什麽呢?你們想過沒有?”

眾人麵麵相覷,吳剛皺了皺眉,“這……難道不是為了讓我們以為林陌然是殺害周梅而畏罪自殺嗎?這樣不管是林教授的死,還是周梅的案子,就都完結了。”

範局笑了笑,看向羅天成,“小羅,你來說。”

羅天成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眼前的餐盤上,那餐盤是極普通的白色瓷盤,邊角印著四個蠶豆大的字“迎江飯店,”字是純正的殷紅色,被這白瓷一襯,像極了周梅的血,刺得人心裏直發顫。

他深吸一口氣,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道,“吳哥說的對,凶手這麽做,就是為了讓我們結案。但是他們為什麽要讓我們結案這卻是個疑點,在林陌然的屍體出現在大橋公園之前,我們的重點都放在尋找林陌然身上,加上有林小白的證詞,那時幾乎所有的人都認定,林陌然有殺害周梅的嫌疑。我們偵查的重點也都在周梅的關係網和尋找林陌然上,如果凶手隻是為了逃避被我們查到,他隻須把林陌然悄悄處理了就行,林陌然一直人間蒸發,我們就會一直都將林陌然列為殺人潛逃的重大嫌疑人,這樣對凶手來說,難道不是更好嗎?”

吳剛冷笑一聲,“你推斷的是沒有問題,但有一點你疏忽了,那就是林家的案子進展一直都是保密的,凶手怎會知道我們的目光都在林陌然身上呢?所以他們為了讓這個案子早日完結,把林陌然偽裝成自殺混淆我們的目光,也不奇怪。”

“所以,這就是另外一個疑點,”羅天成看向吳剛,不比吳剛那毫不掩飾的冷笑和譏諷,羅天成的神情十分坦誠,“我覺得,如果不是我們的刑偵進度已經泄露給了凶手,那麽,他這麽做,就是另有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