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練營的回憶（二）
那人開口，聲音粗獷，倒是和昨晚上李程凱腦子裏蹦出來的一個聲音貼合了。
“記住了！每天晚上18：30吃完晚飯，你們隻有十分鍾的休息時間，休息結束立刻返回操場集合，進行晚訓！”
李程凱看著麵前的人，眼睛瞪得老大，突然有無數個聲音鑽入他的腦海。
“李程凱，加罰十圈！”
“李程凱，加訓一小時！”
“隊員李程凱，加練一百個引體向上！”
…… ……
李程凱：“唐……教官？”這時，李程凱才注意到此人右胸上掛著銘牌：唐策。
雖然是零散的記憶片段，但李程凱回想起來的，都是這位唐教官……給他的一些不美好的回憶。比如，加罰、加訓、加練。在李程凱為數不多想起來的記憶，這位教官好像不是在罰他，就是在罰他的路上。
唐策沒有過多表情，隻是微微點了點頭。
“早飯好了。”
李程凱聽到唐策的聲音，下意識的立正站好，就準備跟他走，但忽然發現自己還沒換衣服，頭發也亂糟糟的，又啪的把門關上了。
在洗手間洗漱的時候，李程凱洗完臉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有些恍惚：我是不是把教官關門外了？！
李程凱三步並作兩步，仿佛肌肉有記憶一般，瞬間完成了穿衣換鞋等所有準備工作，然後精神利索地站在門口打開門，笑的一臉諂媚。剛才李程凱關門的時候唐策是什麽樣，現在的唐策還是什麽樣，他就真的站在那裏一動沒動，保持著最標準的軍姿。
“報告，教官，我好了。”
“走吧。”
李程凱跟著唐策來到食堂，不知道為什麽，李程凱每次印象最深的總是食堂，警校的時候是，這裏也是。李程凱走進食堂的一瞬間，關於訓練營食堂的回憶便湧入腦海。啊！排骨！啊！冬瓜湯！李程凱的記憶通過味蕾回來了，他想起來曾經的確有過一段在這裏的時光。他的印象中，好像每次吃飯都要求快速，這讓李程凱吃的十分著急，因為每道菜他都想要嚐試，但是時間就那麽點，而且這裏的管理模式類似部隊，不像在警校的時候，還是有些大學生活的感覺。
坐到熟悉的餐桌前，吃著熟悉的早餐，李程凱有些唏噓。
他看到周圍訓練營的戰士們，都以最快的速度扒完飯，然後便離開，去操場集合，準備著早操訓練。而李程凱，作為一個回訪者，終於可以坐在這裏慢條斯理的品嚐，就像當年樊毅一樣。
等下，像當年樊毅？
李程凱看著食堂落地窗邊的一個餐桌，朝陽從窗戶裏漸漸散落進來，把那一片打的全是光。好像當初那個叫樊毅的人，就是坐在那裏，慢條斯理的吃著早飯，看著他們這群還要訓練的人，著急的解決著早餐。
李程凱的腦海裏，逐漸拚湊起一張人臉，和張主任給他的那個照片漸漸對上。
他好像看到一個理著精致的寸頭，一臉正氣，笑起來卻讓人很舒服的人，背著槍走在陽光裏。他舉槍的樣子，十分認真，也十分專業。踏著光芒，那人走向了看不清的世界，在踏過去的一瞬間，他扭頭衝著李程凱笑了。李程凱好像聽到那個人在說：李程凱，小隊交給你了，堅守使命，你必須做到！
“李程凱？李程凱？”聽到唐策的聲音，李程凱猛地回過神，他剛才看的那個窗戶邊的位置此時已經被陽光包圍，再也看不清本來的樣子。
早飯結束，唐策帶他來到了訓練營的管理辦公室。
“聽說你的記憶出現了問題，還記得這裏嗎？”唐策問道。
問得好，如果李程凱沒猜錯的話，這是他第一次來這裏。因為聽說除非有學員犯錯，一般是不能進來的。所以，李程凱不太確定的回答道：“應該……我沒來過吧。”
唐策歎了口氣，“看來你忘的事還挺多。”
這話說的，李程凱內心打鼓，怎麽我來特警訓練營也還惹事了呢？當年的李程凱，你到底都幹了些什麽啊！
李程凱跟隨唐策來到辦公室裏坐下，唐策交代了兩句便離開了。按照唐策的說法，等下訓練營的總教官會過來，李程凱有什麽疑問都可以問總教官。
總教官？
李程凱坐在辦公室裏，四下觀察，就看辦公桌上有個相框，裏邊站著一個身穿特警作訓服，背著槍的男人，目光如炬，正盯著鏡頭。李程凱怎麽看都覺得這人很熟悉，於是他湊上去，仔細觀察。
就在他絞盡腦汁想破了頭的時候，終於想到了，這人就是特警訓練營的總教官黃玉山啊！
“可以啊你小子，玩失憶就算了，現在也敢直呼老子的名字了！”一個振聾發聵的聲音在李程凱背後響起，嚇得他猛地轉身，差點把相框碰倒，他又手忙腳亂的扶好相框，這才立正站好。
在這一瞬間內，李程凱對於黃總教官的回憶已經悉數記起。這可真的是一個，可怕的回憶啊。
在他的印象裏，黃玉山就是一個慘無人道的魔鬼教官，每次在他們訓練已經將近極限的時候，這個黃玉山就會出現，給他們布置各種非人性的訓練。
李程凱忽然想起來他第一次來這間辦公室的時候了。
當時他們剛負重越野二十公裏回來，黃玉山以他們集體成績低於訓練營總平均成績，讓他們加練肺功能極限挑戰，說白了，就是把你的頭按到水裏，讓你憋氣，突破你的極限。當時李程凱還好，但那天連俊良身體不舒服，李程凱作為同一個學校的同學，也是多年老對手了，心生惻隱之心，於是他跟黃玉山申請，連俊良是否可以不參與此次加訓。但黃玉山的魔鬼教官稱號也不是白叫的。
“如果你們被俘虜了，敵人也會因為你生病就不折磨你嗎？”
黃玉山一句話把他們都喝退了，眾人隻得硬著頭皮加訓，可能是李程凱的出格申請讓黃玉山很不爽，他們這回的加訓變得異常嚴格。李程凱有好幾次都覺得，自己真的就要窒息了，那種和死亡擦肩而過的感覺，是李程凱人生當中第一次有的。而連俊良就更慘了，本來就生病，硬被按到水裏憋氣，前兩次還好，第三次的時候，他實在沒挺過去，半窒息暈了過去。當時的李程凱也不管別的，就衝上去給他做人工呼吸，那時他想的簡單，就是一起來的也得一起走出去才行。
連俊良是被救回來了，李程凱則被黃玉山叫到了訓練營的管理辦公室。
那時的戰友們都覺得，李程凱此去必定有去無回，李程凱自己也這麽認為的。他做好了赴死的準備，跟著黃玉山第一次踏進了這個神秘而又可怕的辦公室……
然後，李程凱忘了。
黃玉山抬手給了李程凱一拳：“你這臭小子！怎麽能忘了最關鍵的地方！”
李程凱下意識躲閃，意識到不對，又乖巧坐回來，一臉委屈：“我也不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