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墜樓的女人

因為第一印象的關係,這一路上兩人交流並不多。一刻鍾之後,白柔和張磊一起來到了案發小區濱江一號。

小區名叫濱江,自然是比鄰綠水江。這裏的江景房價格可不便宜。在整個江城來說,也算是一個比較好的小區了。

張磊的證件和警服都在車上,不過考慮到他現在這幅造型。肯定是不適合穿警服的,否則督查一定會找他聊天的。

把證件夾在衣服上,張磊插著口袋跟著白柔走進了小區。

110的同誌已經和把現場圍了起來。圍觀的群眾照慣例非常多,一塊白布蓋住了屍體,張磊皺著眉走到白布前,抬著頭往樓上看了一眼。然後又掀起白布看了一眼。

他轉頭問白柔:“你剛說,是丈夫報警說妻子跳樓。”

白柔點頭:“沒錯,通報是這麽說的。三刻鍾前,丈夫報案說妻子跳樓。”

張磊點點頭:“哦,那通知刑警隊來人。”

白柔皺起眉頭問道:“為什麽?”

“謀殺不歸咱們管。”張磊說完轉身就往回走。

白柔當然不能他就這麽走了,一個箭步就擋在他麵前。速度之快,讓張磊眼眼神不由為之一變。這種反應速度可已經超出普通的範圍了。

但好像白柔自己並沒有發現自己做了件特別的事,嚴肅的說道:“我們警察的工作不是兒戲,你要說清楚。”

張磊無奈隻能又說一遍:“謀殺是刑事案件,應該由刑警隊負責。”

話一出口,張磊立刻就後悔了。他分明在白柔的眼中看到了一絲精光閃過。

身手這麽好,又不是剛從警校畢業,和局長比較熟,身上的警服又這麽新。那麽綜合起來的答案就是。白柔畢業之後進了一個不太需要經常穿警服的部門。剩下的常規選項隻有三個:反扒大隊,刑警大隊,緝毒大隊。

這個姑娘太漂亮,所以肯定不是反扒的。這個姑娘身體反應在腦子前麵,所以也不適合緝毒。那剩下就隻能是刑警隊了。而她現在卻有沒有在刑警隊。

那麽最合理的解釋就是,她是從刑警隊裏調出來的。而顯然,她還是很想回去的。所以當有這麽一個機會放在她麵的時候……

白柔很克製的說道:“先不要通知刑警隊,我們自己先調查一下。不能有點疑點就刑警隊。”

果然……

張磊當然不會願意,但這個時候白柔的手機突然響了。

“胡局您好……是的,我和馮哥正在現場,準備進一步調查……張磊同誌的表現……”

張磊無奈的點了點頭。

“……張磊同誌的表現非常好,我們配合的不錯。是的……謝謝領導關心,再見。”

誌得意滿的掛斷電話,白柔立刻抓著張磊回到了現場。力氣之大,竟讓張磊生出物理反抗的感覺。

回到現場白柔就直奔主題:“你說謀殺,那凶手是誰?”

張磊也很直接回答:“我認為誰報警,誰就是凶手”

白柔驚訝道:“那就是死者的丈夫?”

張磊沒說話,但表情說明的答案。不過看白柔的表情,她好像並不相信。

走到兩具屍體旁邊,張磊問白柔:“以前見過跳樓的現場嗎?”

白柔努力回憶了一下,說道:“有過兩次經驗。”

張磊接著問道:“那你看出這次和那兩次有什麽不同了嗎?”

“額……這個……都……”白柔沒有找出任何答案。

張磊站到屍體和樓梯之間,說道:“這裏最明顯的異常,是屍體和樓的距離太近了。如果是自己跳下來,身體會有向前的力。經過三十多米後,屍體會落在更遠的地方。

而你看現在這個屍體的位置。距離樓體還不到一米,幾乎是直上直下的。我剛才粗略的看過屍體的情況,沒有明顯碰撞的痕跡。說明沒有任何外力改變下落過程。也就是說,她不是跳下來的。

如果有人說他看到死者跳樓,那他一定在撒謊。那他為什麽撒謊呢,因為是他把死者丟下來的。”

看白柔的表情,應該是聽懂了……一部分。

白柔思考了一會,問道:“還會不會有其他情況?”

“有。”張磊回答的毫不猶豫。

“啊?”

“死者因為某種原因懸在樓體外,然後因為某種原因鬆開了手,才會落到距離這麽近的位置。不管是哪種情況,反正都不是跳。”

幾分鍾後,兩個人來帶15樓的案發現場。兩個110的同事在門口站著,他們旁邊蹲著一個男人。

看年紀也就三十多歲,戴著眼睛,正在很壓抑的哭著。

看到張磊他們兩個人,男人扶著牆站了起來。他的眼睛已經哭腫了,臉色更是慘白。看得出他的雙腿是真的在顫抖。

無論怎麽看,這都是一個悲傷至極的男人。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訴說自己的痛苦。

詢問的業務張磊不熟,隻能讓白柔來。她掏出本子和錄音筆,開始詢問:“你好,我們是濱江派出所的。請問你就是報案人嗎?”

男人很努力克製自己的情緒,回答道:“是的,就是我報的警。”

“你叫什麽名字,死者與你是什麽關係?”

“我叫王傑,那是……是。。我妻子丁蕭蕭。”

接下來就是一些常規的問答。既然能正常畢業,白柔應該可以自己搞定。張磊找了兩個幹淨塑料袋套在鞋上,插著口袋走進了室內。

房子的格局還不錯,南北通透,裝修的也還不錯,溫馨小兩居。死者掉下去的地方在客廳,很好找,是屋子裏唯一開著的窗戶。

窗是落地窗,但窗戶開在一米多高的地方。這個高度隻要身高沒到兩米,都需要輔助才能跨上去。

那麽窗戶的正下方,出現在的這個四十公分高的小板凳,就是非常合理的了。

踩著這個小板凳就可以跨上窗戶。那麽小板凳上就應該有腳印。

果然,有一枚幾近完整的腳印。看起來最多三十六碼,應該屬於一個女性。

張磊繼續在屋內轉悠,沒有碰任何東西。在廚房和衛生間停留的時間稍微久一點。前後也就是兩三分鍾時間,張磊就回到客廳,站到了那扇窗戶前,微微閉上眼睛。

在他的意識中出現了個一模一樣的房間。他自己變成了那位丈夫,氣勢洶洶的衝向妻子,和她大聲爭吵。

“我”能感覺到自己的血壓正在升高,腎上腺素正在旺盛分泌,大腦正在充血,“我”能聽到自己擂鼓一樣心跳。

爭吵開始升級,他們的手臂糾纏在一起。“我”更加憤怒,更加失控,“我”抓住女人用力搖晃,大聲怒吼。訴說著這些年來所有的不滿。

“我”把女人推倒,女人腦袋重重的撞到了牆壁。女人不動了,“我”直愣愣的站在那裏,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過了一會,當腎上腺素消耗殆盡。理智慢慢回到了大腦中。“我”終於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錯。

“我”立刻跪在女人身邊,不斷的說對不起。但換來的,卻是這個女人一聲微弱,但十分堅定的……離婚。

“我”不能接受離婚。絕對不能!家人會怎麽看我,親戚怎麽看我,朋友同事會怎麽看我,不!

女人動了一下,她好像慢慢恢複了。如果她恢複,就會和我離婚。

不行,這絕對不行。

“我”把女人抓了起來,抱到了客廳的窗前,“我”打開了窗戶,“我”把女人丟了下去。

我不離婚,但我可以接受喪偶。

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張磊睜開了眼睛。這不是一次愉快“共情”。這個男人的心境已經徹底的陷入了汙泥之中。

他是個可恨之人,但張磊此時對他更多的是可憐。

張磊這個能力並不算罕見,很多嚴重腦震**或者嚴重腦炎患者,在痊愈之後都會產生類似的能力。

共情,empathy,也可以翻譯成神入。一種通過觀察的感受,代入另外一人角色中的能力。其實說得直白些,就是產生更加準確、真實的代入感。

值得一提的是,腦震**和腦炎張磊都遭遇過。大難不死,但也因此從部隊轉業。

張磊回到丈夫這邊,詢問還在繼續。丈夫正在用低沉的語調,不連貫的節奏,但邏輯清晰的敘述者關於死者的事情。

在王傑的口中,他和妻子是互相相愛的一對。但妻子患上抑鬱症,雖然長期服藥,但有時還會發作。今天就因為一點小事,他們有產生了口角,然後她就跳了下去。

安靜的聽他說完,張磊才開口:“能具體說下跳樓的過程嗎?”

王傑茫然的抬頭,哭腫的雙眼隻剩了一套縫。

張磊很耐心的補充道:“就是過程,比如怎麽上去,哪條腿先,哪隻手先,是一躍而下,還是腳底一滑。”

王傑抬起手臂,顫巍巍的指著客廳的窗戶:“她是踩著小板凳上去,的然後就……跳……嗚嗚嗚”

男人又開始了哭泣,不光眼睛哭腫了,嗓子也哭啞了。手腳發抖都不是裝的。無論是哭還是笑,都是很消耗體內的。他現在的確有點虛脫了。

張磊看一眼白柔:“筆錄都做好了?”

白柔展示了一下手裏的本子:“嗯,他說的我都記下來了。基本上沒有邏輯錯誤。”

張磊掃了幾眼,說道:“你有資格抓人嗎?”

白柔一仰頭:“為什麽沒有。”

張磊說道:“那還等什麽,銬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