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祖父之死

就在幾人前麵十多米的地方,炎陵那不算高大的行禮亭中赫然懸掛著一個人!此人通體暗紅色,隻有臉部尚可辨認出是王達。

祖父瞄了眼譚一仙,二人壯著膽子慢慢挪了過去,一直走到離王達不到三米的地方,還沒等祖父看清怎麽回事,譚一仙便鬼嚎般連滾帶爬的往回跑!

祖父心知必有危險,也不管他三七二十一,便沒命的跟著往回跑。還沒跑出多遠,譚一仙腳下不穩,一個咧跕摔倒在地。祖父急忙躥上兩步扶住譚一仙:“老譚,怎麽了?!”

“皮!皮沒了!王達被扒了皮!”譚一仙兩眼血紅,神情極其激動,聲音都在劇烈的顫抖。

祖父聽完,隻覺大腦瞬間嗡的一聲,心跳已經快到心悸的地步。急忙轉頭朝王達屍體看去,那暗紅色此時越發顯得滲人了!祖父不敢想象,一個人從脖子到腳被扒了皮,那是何等的恐怖和殘忍!

此時還能夠活動的隻剩了祖父一人,那還是因為至始至終沒有親眼看清楚,但要說讓他把王達弄下來,那是不可能了,估計走不到跟前就得嚇得大小便失禁。無奈之下,祖父隻好回去叫人。

可讓祖父萬萬沒想到的是,等他帶人回來時,譚一仙幾人全都不見了!隻有王達媳婦仍舊蹲在那兒,像瘋了一般,死死盯著王達那沒皮的屍體,身體不停的前後搖擺著!眾人找遍整個炎陵,始終不見幾人蹤影後,便隻好帶著王達媳婦和王達的屍體回了酃縣。

接下來的三日,祖父跟隨酃縣公安局的同誌,還有一些留在酃縣的紅衛兵,一同尋找三人的下落,最終還是杳無音訊!王達媳婦也因驚嚇過度,從此精神失常。

祖父心裏早已升起一種莫名的恐慌,隱隱感覺到某件事情似乎已經發生了!

就在公安局公布幾人失蹤的當天,十名教師中包括楊奉在內,有四人拖家帶口離開了酃縣。但四家離開後的第二天,祖父接到消息,其中兩家在路上遇到了泥石流,全家無一生還,救出來時,已經麵目全非。更讓人費解的是,體內到處填滿了那種血紅色的土塊!

直到此刻,原來的十名教師,還活著的隻剩了四人。祖父和那位叫吳樾的留在了酃縣,楊奉和另一家叫候民養的不知去了何處。不過,後來父親還是打聽到了,好像去了北京。

此後幾天,祖父在吳樾的陪同下連續去了三次炎陵,但每次回來都是麵色陰鬱、一言不發,不停翻動著從炎陵帶出來的那些古物。據三伯父講,其中有一件類似鎢鐵的東西,像塊小砧板大的盾牌,是祖父看的最多的。

終於,家人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破壞炎陵第九天的深夜裏,祖父突然將三位當時還很年輕的伯父叫到了房間,商談了許久。從房間出來時,幾位伯父臉上都掛著些許淚痕。但問及所談何事時,三人一致搖頭不提。

事情的突變發生在第十天的夜裏,至於發生了什麽,沒人知道。隻是從那一天的早上一覺醒來,大家再也沒有見過祖父!也就在這一天,祖母生下了父親。沒過多久,在三位伯父的安排下,舉家遷到了上海。

直到祖母月子過去了,三位伯父才將祖父已死的消息告訴祖母。原來,祖父早就意識到了家族必將因為破壞炎陵而家運悲慘,所以便在那晚以身贖罪,匆匆離開了人世。

五十多年過去了,回頭看看我們這個家族,似乎並沒有因為祖父的離去而風平浪靜,反而更是禍事連天!

短短五十多年,三位伯父相繼離世,均得了一種怪病!全身骨骼扭曲變形,肌肉鈣化和骨化,頭頂長出一個奇怪的突起,有半個拳頭大小,突起上不斷掉落如鱗片一般的硬皮!

父親自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當身體開始感到稍有不適時,便離家出走雲遊四方去了!當然,這已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我叫錢龍,繼承了祖業,在上海老城隍廟附近掛了間貨鋪,主要業務是古玩修複,兼賣一些鏟地皮、抱筒子整來的小貨。

當年爺爺從貢茂林那兒學到的手藝,涵蓋了瓷器、書畫、印章以及景泰藍,等傳到我這一代,能搞明白的就隻剩下瓷器這一門了。

剛吃過中飯沒多久,豔陽如火球般炙烤著門外的水泥路,上海的夏天那叫一個悶熱啊!在太陽底下隻要站上半小時,被曬到的地方一準變紅!我坐在風扇下,正用丙酮水清洗著一個鼓釘罐,熱的滿頭大汗,下雨般往下流。

“阿龍啊,在忙什麽?我來摟點貨啦!”說話的是我的一個同行,店鋪離這兒不遠,廣東人,一副苦瓜臉,後腦勺朝後突出,大家都叫他巴子頭。

摟貨是古玩界的行話,指古玩行商戶可以相互將對方的貨拿走代為銷售。無論古玩價值高低,凡同行認識的人拿走,隻要立一字據即可。

近百年來行內人士還從沒有發生過“摟貨”不認賬、不守信用之事,慢慢也就形成一種行業的傳統規矩。

“嗯。”我頭都沒抬的回應了聲,巴子頭經常來我這兒摟貨,反正生意也不怎麽景氣,就隨他去了。

巴子頭立了字據剛走,便聽到一陣“吧嗒吧嗒”的高跟鞋走路聲慢慢靠近過來:“請問老板在嗎?”

我抬眼朝外麵看了一下,開店這幾年經常會遇到這麽二的人。按往常時候,一般咳嗽兩聲或者直直腰,示意一下老子就坐在這兒,並且是活的。但今天這位姑娘的口音,讓我產生了點興趣,雖然家鄉話我不會說,但還是可以聽得懂的。她的口音應該就是酃縣附近的。

“我就是這兒的老板,姑娘有什麽事?”我放下手中的陶罐,朝外迎了兩步。我這店左右就這麽一間,東西全擺在這兒,所以一般情況下,連站起來都犯懶。

那姑娘見我能聽懂湖南方言,頓時來了自信,挺了挺淡綠色碎花短袖下罩著的兩座高聳小山,徑直走進屋來:“請問你是不是姓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