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夜半焚屍

晚上,張悟真一個人去了亂葬崗。

臨走的時候,他再三交待張康,今晚一定要老老實實地待在房裏麵,不許踏出房門半部,哪怕是外麵天塌下來了也不許瞎摻合,安靜地看戲就行。

張康一開始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到了亥時三刻才明白這所謂的戲,到底是一出什麽戲。隻見管家柳鶴飛回來了,院裏慌張一片。但柳鶴飛不是自己走回來的,而是躺在門板上,被人抬回來的。是的,柳鶴飛死了,抬他回來的是五個身穿軍裝的軍爺。

領頭的長官整了整頭上的軍帽,對沈正賢說:“沈老爺,這是你們沈府的人吧?為了送他回來,我兄弟幾個可沒少費力氣。”

“有勞幾位軍爺了。”

沈正賢是個識相的人,匆匆摸出十枚袁大頭遞上去。

領頭長官習慣性地掂了掂手中的份量,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他瞅了瞅四周的圍觀者,又抬手示意沈正賢把耳朵貼過來。問道:“你還不知道這柳管家是怎麽死的吧?我勸你們最好是請個道士回來作場法事,以免留下什麽禍端。”

聞言,沈正賢臉色驟驚。

沈正賢忙問:“軍爺,能透個底麽?我這管家,他到底是怎麽死的?”言語間又往對方手裏暗塞十枚袁大頭。

領頭長官頓時便誠摯了幾分。

他頓了頓嗓門,認真道:“這事說來蹊蹺。我們兄弟幾個是在城外白楊道碰到他的。當時他兩眼癡呆,晃晃悠悠地走在路上找東西。我看他有點眼熟,再仔細一瞧,竟是你們沈府的柳管家。我就問他找什麽,你猜他怎麽回答我?”

沈正賢好奇地問:“他是怎麽回答的?”

“他說他的腦袋不見了,找腦袋呢。”領頭長官道:“我再仔細一瞧,當時就納了個悶兒,我說你的腦袋不是好端端地長在你脖子上嗎,這找的是哪門口的腦袋?你猜接下來又發生了什麽。”

被吊足味口的沈正賢忙問:“發生什麽了?”

“我才問完話,他的腦袋就哐當一聲,掉地上,滾出十幾米那麽遠,然後下半身也撲嗵一聲栽倒在地上。”領頭長官心有餘悸地回憶道:“當時我們哥幾個真的是嚇傻了,如果不是沙場上舔血的命,還真不敢抬屍送他回來。”

聽到這裏,沈正賢已經驚得直冒冷汗。

領頭長官又湊近沈正賢耳邊,小聲地提醒道:“你們沈家最近發生的那些怪事,其實我們也不是一點都不知情。現在又添一條人命,你們可得當心點啦。再這樣下去,我們真的很難假裝成什麽都不知道,到時肯定要有人擔責。”

“明白,沈某明白,軍爺先在這稍等片刻。”

沈正賢匆匆轉身向身後下人交待了幾句,不一會兒的功夫,這個下人端了一個盤子過來,上麵整整齊齊地碼著五根金條。

沈正賢擦著冷汗說:“我沈家的事,還望幾位軍爺多多照應。”

“那是應該的,沈老爺一直都是本縣有名的善長仁翁,怎麽可能視人命為草芥,我們哥幾個心中有數。”領頭長官示意手下把金條收起來,又拱手拜別:“天色不早,我們兄弟幾個就不叼擾了,沈老爺節哀。”

“幾位軍爺慢走。”

送走幾位軍位,沈正賢長長地鬆了口氣,正所謂閻王好對付,小鬼難纏,這個道理,他比誰都懂。

不過,當看到躺在門板上的那具屍體時,他的老心髒又懸了起來。

乍看一眼,柳鶴飛的屍身是完整的,但湊近仔細一瞧,便可以清楚地看到那腦袋與脖子是分離的。也不知道幾位軍爺是用什麽東西將這腦袋與脖子粘連在一起,如果不是斷口有鮮血,這黑抹抹的晚上幾乎看不出來是斷的。

站在後麵的沈佳音輕輕地扯了扯沈正賢的衣袖,呼道:“爺爺,這也太嚇人了,快叫人抬走吧。”

“嗯。”

沈正賢也覺得有點瘮得慌,匆匆叫兩個下人把柳鶴飛的屍體抬到義莊去。

三十多歲的沈敬功戰戰兢兢地躲在簷廊柱子的後麵,探著半邊腦袋喊道:“還抬什麽義莊啊,爹,你剛才沒聽到官爺說他死得離奇嗎?照我看還是趕緊把它燒了吧,一了百了,誰知道留著他的屍首是不是個禍害。”

聽沈敬功這麽一說,沈正賢也覺得頗有道理。

當即便命人在偏院架起了柴火,屍體抬上去,再澆上油,點上一把火。原本漆黑的上空,頓時被火光照得一片通紅。

驀然間,不知道哪個下人驚喊一嗓子:“起來了,起來了!……”

沈正賢定睛一瞧,臉色頓時驚得一片煞白,隻見躺在柴火上的那具屍體正在烈火中翻身,慢慢地爬了起來。

但站起來後,他很快要彎了下去,似乎是在找自己的腦袋。

“佳音,快去請小師傅!”

沈正賢徹底慌了,呼完孫女沈佳音,又命下人們趕緊用長竹杆把柴火上的屍體打趴下去,別讓他爬起來。

沈佳音也是花容失愣,愣神幾秒才反應過來,跑西廂房直拍張康的房門,焦急地喊道:“小師傅,大事不好了,屍變!你快出來看看。”

其實,外麵發生了什麽,張康一直看在眼裏。

沈家給他安排的這間臥室,位置特別好,不僅有東、西兩個窗戶,北邊還有一個小陽台,不管是正院還是偏院,風物盡收眼底。

看到無頭屍從熊熊烈火火中爬起來的一刹那,他也有想出手的衝動,但一想到爺爺臨時時的千叮嚀萬囑咐,他又忍了下來。

“大小姐,這件事我幫不了你,你們還是等我爺爺回來吧。”張康強忍著內心中的衝動,愣是沒有開門。

沈佳音不停地拍打著門板:“小師傅,等不了那麽久了,你要是再不出來想想辦法,會出人命的。”

“那聽天由命吧,我真的幫不了你。”張康在屋裏回道。

沈佳音急得翻起了舊賬:“怎麽回事嘛你,之前你害得我跟二叔撕破了臉,我都沒跟你計較,現在你怎麽能見死不救。”

聞言,張康的兩條眉毛就差沒擰成麻花。

一個字。

煩!

他幹脆用手指堵著兩耳,假裝什麽也沒聽到。但他心底的擔憂卻是實實在在的,無法壓製。門外的沈佳音是副短命相,極有可能活不過十八歲。而現在,她離十八歲隻差五天時間,也不知道今晚是不是就是她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