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於無聲處顯俠氣
九月底的陽光幹幹淨淨的照在楚格的身上。
楚格感到自己就像在海洋中的一條孤船上麵，一直一個人拚命的往前劃著。
他之前從來沒有抬頭看過方向，隻知道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推著自己。那隻手他不關心，也不想去了解。
但這一次，另一雙手將他的頭抬了起來，他看見海洋的盡頭仿佛出現了一片陸地。
那片陸地會不會是他最終的目的地？他並不知道，但這是他第一次在蒼茫寂寞中，找到了一個隱約的方向。
我要劃過去。楚格深吸了一口氣，將球拋在空中。
整個操場寂靜無聲。蘇暢剛才的表演幾乎讓所有人都判定了楚格的敗局。
但是楚格並沒有退縮。
定下的比賽就要踢到最後，這是韓大少曾經告訴過楚格的話。
楚格的腳輕輕的抬起，幾根塑膠草從他的腳底落了下來。
一下，兩下，三下……楚格控製著自己的身體，呼吸勻稱，他為這一刻已經付出了努力和汗水，他現在非常平靜，就像他夜裏一個人在顛橘子蘋果一樣。
“咚……”全場一點聲音都沒有，球落地的聲音顯得很清晰。楚格有一下腳步沒有跟上，球掉在了地上。
“啊……”有人歎息一聲，不可思議的說道，“他剛才顛了多少下來著？”
“誰知道啊！這個真的是楚格嗎？”他旁邊的人張大的嘴巴還沒有複位。
“怎麽看都是楚格啊！難道被附身了？”第三個人扶了扶眼睛，這麽久來他開始有點討厭自己的近視了。
“被附身了？你們開什麽玩笑！這就是楚格啊！那個在球場上和山水學校的學員站在一起和海陸踢球的楚格！”第四個人在上次之後曾經給楚格起了個比較中二的稱號——“勇敢的楚格”。
“楚格，加油！”劉鬆見楚格撿起球，給楚格打著氣。
“楚格，加油！”最前排的幾個人小聲的對楚格說著。
楚格知道自己不用回答，他將球再次拋起來。繼續顛球，就是那些對給予自己鼓勵的人最大的回應。
一個，兩個，……開始隻是大家心裏在跟著數，在楚格掉了幾次球後，那聲音逐漸從胸腔裏蹦了出來，最後變成了低聲細語，最後突然匯成一條河流，最後掀起了滔天巨浪！
“十個！十一個！十二個！……”楚格顛的速度不快，身子還有點不穩，但是他每一下將球顛起來，都會伴隨著巨大的呼聲。
每當楚格球丟了以後，數數的聲音就會變成不停地加油聲。
整齊而響亮的聲音讓看台都震動了起來。
市領導動了下咯咯作響的茶杯，吃驚的問道：“楚格……是少年巨星嗎？他是唱歌的還是演戲的？”
田姍姍回頭甜甜一笑，道：“不是啊，他就是我們三中的楚格啊。”
三中的楚格嗎？市領導摸著下巴看著楚格和蘇暢比起來並不瀟灑的顛球動作。
三中的楚格，田姍姍被自己這個稱呼逗樂了。她看著在全場焦點中的楚格，想找個恰當的詞來形容他，但是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到。
於無聲處顯俠氣。這是田姍姍聽劉鬆說起楚格挺身而出時想到的一句話，雖然當時劉鬆覺得說的有點過，但也沒有反對。
而這次，最不被看好的情況下，平靜的站到蘇暢的麵前。沉默而堅定。除了俠氣實在找不到其他的詞來形容這個時候的楚格了。
韓春陽忍著腳痛，站在板凳上看著，兩個同學無私的在邊上扶著他。韓春陽不知道自己的這次腳傷會因為楚格痛幾次，會到什麽時候痊愈，但如果不看到整個過程，就算腳現在好，他都不會開心。
這小子……韓春陽想到周五下午和楚格說過的話。
你知道我想把什麽擺到你麵前了嗎？
時間一秒一毫的流逝，楚格的額頭上滲出了晶瑩的汗水，他的臉色開始變得難看了起來，身子晃動的幅度也更大了。
前排的人看到楚格的異常，擔心的看著楚格。
劉鬆好心的問楚格：“楚格，你臉色不對，要不要就這樣算了？你現在顛的次數已經不簡單了。”
楚格搖了搖頭，彎腰撿起球，同時說道：“不，這場比賽還沒有結束，我還可以繼續。”
劉鬆知道他的性格，反正時間也快結束了，他看到楚格將球拋起來，便隻好任他繼續。
蘇暢也看出楚格的情況有點不對，站到楚格邊上道：“楚格，算了吧。兩天多的時間能顛這麽多，已經很不簡單了。沒人會覺得你輸了丟人了。”
楚格一邊顛，一邊說道：“不，我其實知道自己已經贏不了你了。但開始了的比賽，在沒有哨響之前，怎麽能自己結束呢？”
蘇暢訝然無語。
楚格接下來的動作讓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來。他的眉頭緊皺，臉色蒼白，身體也搖搖欲墜。
“楚格，加油！”蘇暢知道自己勸不回楚格，捏著拳頭大喊。
“楚格，加油！”大家不再數楚格能顛多少個球，而是跟著蘇暢大聲喊著。
一下……最後一次丟球後，楚格並沒上去撿球。他痛苦的彎著腰用手捏著自己的腳掌。
劉鬆想上去扶楚格，但是楚格推開了他。
球舉在楚格的麵前，是蘇暢將球撿了回來。
劉鬆苦笑，這些孩子，怎麽這麽倔強？
楚格感激的看了一眼蘇暢，將球接過去，他將球拋了起來，但是並沒有出腳，而是一下子蜷縮著坐到了地上。
滴——在楚格屁股坐到地麵的時候，劉鬆一聲長哨響起。
蘇暢感激的看了一眼劉鬆，劉鬆道：“我並沒有提前，是時間真的到了。”
說完將手中的秒表丟給蘇暢，上前將楚格平放在地上，同時將楚格的腳抬起來，往前壓住，口裏問道：“你小子是不是熬夜了？”
劉鬆處理得很及時，楚格感覺腳一下子舒展了開來。他笑道：“好像有幾天沒有睡好覺了。”
蘇暢走過來，沉默的看著楚格。
楚格向他一笑，道：“恭喜你，最後還是你贏了。”
蘇暢搖搖頭，道：“不，是你贏了。我見過狠的，沒見過你這麽狠的。”
楚格疲倦的笑了笑，嘴唇蠕動了兩下，還是問道：“雖然我並沒有贏，沒資格要你向我和蘇小恬道歉，但是我有個問題始終是想問一下你。”
蘇暢不知道他要問什麽：“你問吧，不管是什麽問題我都會回答的。不過我還是要向你道歉。”
蘇暢停了一下，下定了決心，道：“其實我之前是有點嫉妒你，一個什麽都不會的家夥居然能得到全校的呼聲，但是今天看到你顛球我服了，你這股狠勁當得起更多的讚揚。至於蘇小恬嘛，我收回之前的話，她一天到晚努力的學習，有時候參加點集體活動也不錯。說起來你可能不相信，她小時候還跟在我屁股後麵吵著要和我踢球呢……”
蘇暢說著忍不住笑了起來。
楚格也沒想到現在喜怒不形於色的蘇小恬小時候還有這種事，他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把問題問出來：“蘇小恬是你的堂妹，可是你為什麽要在網上發帖，說我們……”
蘇暢皺起了眉頭，道：“網上發帖？什麽帖子？”
楚格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其實那天我要你道歉，就是為了這件事，後來知道你是蘇小恬的堂哥，我就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找錯了人。現在我終於確定自己找錯了人了。對不起蘇暢，那天衝你發那麽大的火。”
蘇暢撓著後腦勺笑了起來。
劉鬆看楚格情況好了，便叫蘇暢將楚格扶到校醫務室去。
楚格低著頭想事，沒有發現站在不遠處聽到對話的王老師走向了看台。
楚格躺在醫務室的**。
蘇暢給他倒了杯水，道：“楚格，你老實說，是不是這幾天晚上你都沒有睡？”
楚格露出牙齒，並沒有回答。
蘇暢看他一副理所應當的表情，沒好氣的道：“不行，真不該放過你！下次球場上遇到了，我要好好的修理一下你！”
楚格道：“好啊，不過這次可別是我們單獨的表演了，我們班其實也挺強的。”
兩人一下子笑了起來。
“快走！”門口傳來柳眉妍的催促聲。
兩人望向門口，隻見張力低著頭走了進來，一副階級敵人被抓了個現行的表情。
柳眉妍跟著走了進來，她看見兩個不久前還要分個你死我活的人，現在笑成一團，鬱悶的道：“你們男生怎麽回事？一會兒恨不得打對方幾拳，一會兒又好得要穿一條褲子。”
楚格沒有解釋，也用不著解釋。這就相當於不用解釋為什麽陽光會普照大地，母親為什麽會愛孩子一樣。他問張力：“張力，你們倆又怎麽了？”
張力低著頭坐到旁邊，看了一眼楚格，又將頭低了下去。
柳眉妍沒好氣的說道：“這小子竟然算計你們……咦，小恬呢？”
柳眉妍連忙出去，過了半天把蘇小恬拉了進來，道：“張力，人都到的差不多了，你就老實交代吧。”
楚格問張力道：“你要交代什麽？”
張力看了一眼楚格，又看了一眼蘇暢，正要開口，蘇暢“哦”的一下醒悟了過來。
“你呀，你不就是那天那個……那個……”蘇暢一下子不好意思說出來。
張力點了點頭，開始說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