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令人為難的喜歡(It is difficult to like)

1.問題出在哪裏

第二天跑去學生會室辦學生證。

原來那張相片莫名其妙地沒掉,被教務處的人抓到幾次都扣分,並且命令我迅速把新的學生證補辦好。

拍照、登記,往回走的時候又聽到了上次那琴聲,幹淨空靈,與彩繪窗內灑落的陽光糾纏。

我想起昨晚小櫻哭得一塌糊塗的臉。

該不會是安崎墅發生了什麽事吧?從醫院回來後就沒見到他,而且那次發燒是他送我去的醫院,情理之中,我怎麽都要道謝吧?

門口沒有卡門看守,大門虛掩著。

我走過去,敲了幾下門,沒聽到反應,偷偷透過門縫朝裏望:“大黑樹?你在嗎?”

空寂的大廳,一架白色三角鋼琴靜立,牆壁上是大幅的典雅光麗的油畫,大吊燈的光芒旋轉在半空。

安崎墅正在彈琴,微側著臉,在叮鈴的琴聲中說了點什麽,然後微笑。

他的笑容是我從未見過的華麗溫柔,眼角兒勾上去,低聲呢喃的模樣仿佛正麵對自己最心愛的女人……

可他旁邊的位置是空的。

我皺起眉,搞不懂他一個人自言自語也這麽開心?就在這時,安崎墅遊走在琴鍵上的指忽然停止,因為,當他獨特磁性的聲音再次響起時,在安靜的空間裏格外清晰:“會了嗎?”

“……”

“你練習一下。”

然後安崎墅站起來,走到書架前抽了本書在沙發前坐下。

燈光灑落,照著安崎墅潔白無暇的肌膚。他單手支著下巴,翻兩頁,習慣性地看一眼鋼琴,臉上仍是微笑,像燦爛無限的山花漫開。

我揉揉眼睛看向那鋼琴,卻是什麽也沒看到。

過了一會,安崎墅對著鋼琴架又說話了:“我知道,嗯,你不願做胃鏡我不會逼你。”

“……”

“都是我的錯,如果當時我……”

“……”

“寶貝,你怎麽會有事呢?”

“……”

安崎墅放下書站起來,又回到鋼琴前,雙肘襯在琴身上。對麵落地窗的玻璃澄亮,從那裏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影子,他優雅微笑的臉,鼻梁漂亮得就像由鑽石雕刻而成:“不會了,隻要你回到我身邊,再也不會發生那種事了……”

“……”

“別再考驗我心髒的承受力,你以後要多吃飯運動增加抵抗力才行。答應我?”

“……”

“嗯。”

我完全被眼前的狀況迷糊?!難道出現了靈異事件?安崎墅在跟“那個”說話?

不會這麽邪門吧。

我嚇得退後一步,看到地上有個人影,更是嚇得魂飛魄散。尖叫一聲後轉身見到的卻是小櫻紅著一雙核桃眼,她咬了咬唇,雙手端著盛著茶具的托盤。

“你——差點嚇死我了!”

小櫻疊下目光,沒說話,繞過我輕叩房門,裏麵傳來安崎墅的聲音:“進來。”

小櫻進去了,我傻站在門口,看見她把茶放在茶幾上。

安崎墅站在鋼琴前,換了個姿勢,臉上那種柔和的笑容也消失了。他的眼睛像清白寂寞的月光,慢慢晃到門口的我身上:“怎麽,不進來嗎?”

想是我剛剛的尖叫聲驚擾他了……

我硬著頭皮走進去,眼睛不忘朝四周梭看。書架,鋼琴,甚至是落地窗後……怎麽也沒看到除我們以外的第四人。

“在看什麽?”

“沒、沒什麽。”

最後我的目光落在安崎墅身上,他一臉從容,好像剛剛什麽事也沒發生:“坐。”

白皮沙發前的茶幾上,小櫻已經幫我沏了紅茶,香氣嫋繞。我隻好慢挪到沙發上坐下,身體是從未有過的僵硬拘束。

安崎墅合上琴蓋走過來,在我旁邊的沙發上坐下:“找我有事麽?”

我咳了咳,盡量讓自己的表情自然:“沒事就不可以找你了?”

安崎墅笑:“你似乎隻有有事時才會想到我。”

“喂,我是那種人麽?”

“找我什麽事?”

“哦,沒什麽的,就是我來補辦學生證,經過你門口,就想順便來看看你。上次我生病發燒不是你送我去的醫院?而且一直都是你在照顧……”說話間,我的眼睛又不死心地張望大廳裏的各個角落,“我隻是純粹來謝謝你的。”

“小事,我們不是朋友嗎。”安崎墅淡笑,轉而又奇怪地問,“你在找什麽?”

“大黑樹,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在這裏藏了人,我剛剛——”

“啪!”

一隻杯子從小櫻的手中滑落,摔在地上,粉碎。

小櫻的眼神是從未有過的慌張和難看,哭紅的眼睛近乎哀求地看著我:“對不起,我一不小心就……我這就收拾。”

奇跡的是安崎墅卻淡定自若:“你在說什麽?”

……

從學生會室出來,我滿腦子都充滿了解不開的疑問。這時我看到站在大門口前的小櫻,一雙眼睛更紅了,好像剛剛又哭過。

她好像知道一切事情?

我朝她走過去,還沒想好怎麽問她,她忽然衝過來抓住我的手:“黎裏小姐,求求你不要再折磨少爺了,求你救救他吧……”

?????

“少爺這個月底要和初菲小姐訂婚了。”

?????

“自他從醫院回來後,就經常會發生剛剛那種狀況……再這樣下去,他會瘋掉的!”

“剛剛那種狀況……你的意思是,那是他產生了幻覺?他以為旁邊有人?”

“嗯。”

小櫻點頭,眼淚又開始落,“吧嗒吧嗒”,顆顆晶瑩地滾落。

路邊經過的幾個學生通通好奇地朝這邊望,我被她嚇到了:“有什麽事,去人少的地方說,你先別哭……喂,你哭成這樣別人還以為我欺負你了!”

“我不哭,我不哭!”小櫻迅速擦著眼淚,像孩子一樣,可是擦了淚水又流,她極力忍著的臉孔都有些扭曲了,“我不哭,所以黎裏小姐原諒少爺,好不好……?”

“……”

“他現在每天都很自責,因為太自責了,才會變成這樣。”

“可我不是黎裏啊,我怎麽原諒他?我的原諒有用嗎?!”

小櫻仿佛這才想起了什麽似的,本來就絕望的目光更是跌倒穀底:“對啊,沒有用了……已經沒有黎裏小姐了……我怎麽忘了?差點犯了大錯!”

“你到底在說什麽?講得我好像有精神分裂一樣。”

“不是精神分裂,隻是……”她擦幹淨眼淚,“對不起,我冒昧了,你就當我什麽也沒說過。”

怎麽可能當作什麽也沒說過?!現在我的腦子裏被他們塞了一大堆的疑問!

我沒有精神分裂,很明顯我也沒有失憶……

那麽,我是怎麽了?

為什麽他們都把我當成黎裏,我會接二連三地做那些奇怪夢境!難道一切的問題……真的出在我身上?

還來不及問出點什麽,小櫻已經轉身,頭也不回地跑掉了!

2.還不如不要開場

北黎裏是誰?網上搜了一圈,根本沒有此人。就連北上遊的新聞也少之又少……

這是什麽?

——“首富北上集團貴公子,迎娶落魄美新娘。”

點進去:

盡管北上再三隱瞞,還是被記者追蹤查到:北上集團貴公子北上遊,將於月底與路氏落魄千金路初菲成婚。

1.準新娘路初菲被媒體拍到的定情戒,重七克拉,價值約二千八百萬元,是北上未來公公婆婆送的見麵禮。

2.由於兩人年齡還小,隻能籌備訂婚儀式。但這訂婚儀式空前絕後的豪華,據悉,僅發喜糖就花380萬,購置鮮花214萬,布置場地……其奢侈程度令普通老百姓咂舌。

3. 準新娘在訂婚當天,將換十套禮服!白色的高檔洋裝、日式的喜慶和服、性感的旗袍……很顯然,路氏並無因這次倒閉而垮台。以後有北上撐腰,相信不久後又能東山再起、再創輝煌。

4.兩家的聯姻除了從小就有婚約在先,還有“北上”幫“路氏”一把的意思。這次訂婚儀式中,被邀請的皆是名流富甲,相信大多都能在未來給“路氏”帶來轉折的契機。

……

路初菲……我?

不對!說的是上次在學校後山見到的那個路初菲……可是這報道裏麵的“路氏”明明是……

我的腦子亂了,我要瘋了!

我用力抓了抓腦袋,揉揉眼睛,反複地讀著這幾條信息,越讀越疑惑,越讀腦子越暈。又點進去幾個頁麵,裏麵有幾幅組圖:

圖1(安崎墅和那個叫路初菲的女孩在燈光昏暗的電影院,安崎墅微側著臉,暗淡的光影隻看到他漂亮的輪廓,看不清神情。下麵是圖片的解說:)

上周日,北大少帶著女友路初菲現身“迷答”影院,但兩人並不像傳聞中的那樣甜蜜手牽手入場。北大少獨自走在前麵不發一語,路初菲低頭跟在身後,由四個穿著便衣的保鏢跟隨。

小情侶坐到每張票價三萬二的特區座位,路初菲一身名牌,手拎LV,指上的大鑽戒閃閃發亮。相較而言,北大少穿著過度隨意,搭在手上的外套居然是某學院的製服。

其間,麵對記者的提問,路初菲落落大方,而北大少卻一度閃躲著媒體的拍攝,當問及“對訂婚的期待值有多少時”,居然麵色鐵青,怒砸攝像機。

一向以溫文爾雅的公子形象入目人心的北大少,這是怎麽了?中場休息時,他居然趁眾人不注意時溜出影院,打車不知去向!

被丟下的路初菲情緒激動,從衛生間出來後更是雙眼通紅……難道二人的感情另有隱情?北大少這麽匆忙離去,該不會是去會真正的心上人吧?

嗬嗬,這僅是筆者的猜測,並無惡意。

圖2……

圖3……

圖4……

我瘋狂了,機械地一張張刷著網頁,陷入了從未有過的震驚和迷惘。

她是路初菲,那麽我呢?我是誰?!

搜索“路氏”和“路初菲”,雖然關於路初菲的相片和報道少之甚少,但幾乎能翻到的,都是她……

為什麽路氏從來不聯係我,難道這才是其中的真正原由?!

我不相信……!一定是什麽地方弄錯了!頭好暈,我要休息一下,這樣大腦才好思考。我將自己放倒在**,閉上眼,眼前卻出現一副奇怪的畫麵:

空曠的大殿,四處擺放著華美雕像和裝飾,雕花的天頂垂下瑰麗的吊燈,水鑽一樣,閃閃發光。紅色落地帷幕前,安崎墅坐在鋪著白色絨毛毯的寫字台前,微垂著臉,看一會書,又看看懷裏的人。

“黎裏……”

“……”

“睡著了嗎?”

安崎墅的聲音輕微。懷裏的人披著男士大衣,依偎在他懷裏,長而卷的睫毛翹著,已經睡熟。

安崎墅露出一個微笑,親吻她的額頭,繼續看書。

好像是冬天,透過暗黑的玻璃隱約可見外麵飄著點點白雪,殿內燃著壁爐,火星啪啦。

……

我的內心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懼,再也睡不著,坐起來衝出宿舍。

在外麵一遍遍吹著風,竟不知不覺走到易麟朔宿舍前。

一陣腳步慌亂磕在地麵的聲響,我閃到陰暗處,看到明熙妃扶著易麟朔往入口走。

易麟朔似乎喝醉了,上樓時磕磕絆絆,朝前栽去,明熙妃沒扶住,易麟朔坐到石階上。明熙妃擦一把汗站起來,又準備扶他,卻被他一把拉住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腿上坐下。

明熙妃掙紮了一下,忽然被他死死抱住親吻……

我裹了裹外套,往回走,覺得風刺骨的冷。

第二天一整天都沒有看到安崎墅,第三天也沒見到……跑到學生會室一問才知道,安崎墅不是天天都“有空”來上學的。他經常會莫名其妙失蹤,又莫名其妙出現,開學到現在加起來在學校的時間,還不到半個月。

可是我覺得很奇怪,為什麽以前我不管在哪我都能“巧遇”他?

“他什麽時候會來學校上課?

“這個我們就不知道了,國王事情多著呢。”

其實我給安崎墅打過電話,可一直都是關機狀態。平時不想見他他時不時出現,現在找他有事,P影子都沒有一個。

我回頭的時候忽然看到易麟朔靠在門口,明熙妃在跟他說話,把一本什麽東西放在他手裏。他正好側臉過來,看到我,目光似笑非笑,看情況他在那好一會了。

我走過去:“你們真有情調,跑到學生會室門口約會!”

“……”

“讓一讓,別擋在路口。”

“……”

我從他們中間鑽出去,走到外麵拿出手機打電話,依然是關機。

走到公告欄前,下意識掃了一眼,沒想到“路初菲”三個碩大的字真是刺眼。我走過去:

路初菲和易麟朔公開交往戀情……

幾個女生正圍在公告欄前邊看邊議論著,我一把推開:“都讓開了,讓開!”不顧大家驚訝的視線,把裏麵的報紙撕下,揉成一團丟進垃圾桶裏。

抬眼時,看到易麟朔就站在麵前,盯著垃圾桶裏的報紙。

“學校裏總是有些討厭的人不經過求證就寫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沒什麽好在意的……”我看他的臉色不對,以為是報紙裏的話題礙了他的眼,“易麟朔?”

易麟朔緩緩收回視線,眼神那個冰涼。

“看著我幹什麽?又不是我寫的!”

“……”

“我去上課了!”

我從他的身邊跑開,聽見他的聲音涼涼地響在身後:“……已經求證過了。”

我的腳步一頓。

“是我說的。”

我的心猛地撞了一下胸口,呼吸有些喘不過氣。我回過頭,看到陽光下易麟朔漂亮的眼睛、鼻子、嘴巴,眼眸海天皓月一般,朝他淡淡笑了一下:“易麟朔你別開玩笑了,我們什麽時候在交往?這種笑話就連我都不相信,更何況……以後不要再開這種玩笑了。”說到最後一句,我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再也顧不及易麟朔會有什麽表情和反應,我飛快朝教室跑去。

易麟朔……

我開始害怕了,現在我的心裏充滿了無數的恐懼和不確定。我怕我不是我,我怕探詢真相後,一切的一切都跟我的想法有出入。而且,跟明熙妃感情那麽好的你,根本不需要我的介入。對你來說,我或許是你眾多女朋友中的一個,玩完就甩。與其如此,還不如不要開場。

3. 無所謂有和無的存在

走到教室裏,心情亂得不行。好想抓住一個人問“為什麽”?可是誰也解答不了我。

上課、下課、上課、下課……放學。

我趴在桌上不動,聽著耳邊由喧囂的說話聲到安靜,趴了好久好久……抬起頭準備要走時,發現易麟朔居然坐在我前麵的位置,單手支著下巴,看著我,睫毛濃密得在眼瞼下投下一片陰影。

他怎麽還沒走?!

我瞪大眼睛,他忽然抬手摸到我的額頭,頭略偏著,一縷劉海垂遮著俊俏的眉目。他的聲音從未有過的溫柔:“發燒了麽?”

就算沒發燒,聽到他這樣的聲音都要發燒了!

“沒、沒有……”

我受寵若驚地拿掉他的手,他的手卻轉而覆到我的手上,聲音還是那麽溫柔:“不舒服?”

真不習慣他這個樣子,我寧願板著黑臉孔吼我。

“也不是……就是昨晚沒睡好,所以剛補睡了一會。”

易麟朔點點頭,這回聲音總算正常了:“那走吧。”

我被他拉得站起來,下意識問:“去哪?”

“午飯。”

“可是我……易麟朔我……”易麟朔拉著我的手就要朝前走,我磨磨蹭蹭地抓著桌子,“我今天不想吃,你去吧。”

桌子都被我拖得動起來,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音。

易麟朔背對著我突然發問:“你在躲我?”

“啊?”

“這兩天你都有理由推說不晨跑,一到放課時間要麽走很快,要麽趴桌上裝睡覺,課業也不寫了。”易麟朔放開我的手,冷冷地回過頭,“你難道不覺得,你這個‘追蹤教師’失職了!”

“……”

“再繼續下去,我很難履行約定。”

“我也一樣。”我咬住下唇,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鞋子,“我也覺得我越來越難履行那種約定……不如你辭退我吧。”

“……”

“我想過,辦理辭退手續什麽的的確太麻煩,你隻要每天都不來上課,堅持一個星期,我就會自動被撤銷。”我拿起自己的提包,低著頭從他身邊走過,“那就這麽定了,我回宿舍了。”

因為隻要呆在他身邊,就無法克製自己喜歡的心。

可是走到樓梯拐彎口的時候,身後的易麟朔幾個大步追出來,狠狠地拽住了我的胳膊:“我警告過你:別再是一時衝動,反悔!”

“你指的是重寫的那封情書,我的確不是一時衝動,也的確沒有反悔!”

“你還記得內容寫的是什麽?你要求了什麽?!”

“是,我要求了要做你的女朋友,可你不是沒答應嘛……”

“我何時說過不答應?”

“你何時說過答應?”

“早晨公告欄……”

“那時已經晚了,你為什麽不在給你情書的當時答應我?!”

“……路初菲,你這麽無理取鬧,我會打你!”

我抬起頭:“那你打吧!”

易麟朔一愣,我甩開他的手:“沒別的事我走了。”

走到樓梯最下一層的時候,易麟朔又擋了上來,拳頭捏得緊緊的,嗜血的目光好像真的要打我了!

我說:“麻煩你要打快一點打完,我還有事。”

易麟朔站著沒動,這一次我經過他身邊不再是用走的,而是跑的。再也呆不下去了,一秒鍾也不想看到他的臉,心痛的簡直在滴血……易麟朔還真是情聖,隨便跟女朋友玩玩戀愛遊戲,都演得跟真的一樣。

難怪明熙妃被嫌棄拋棄N次,都死活要粘著他。

這是什麽?臉上被風吹得冰涼的**滑落,我抹了一把……眼淚……

搞笑,我跟他的愛情還沒真正開始吧,有必要到流淚的程度嗎?我真像個白癡呢!哈哈。

可是第二天醒來我才發現白癡的不是我,白癡的是……易、麟、朔。

第二天醒來我打開房門看到易麟朔坐在客廳沙發上,半垂著臉,穿著一件灰藍色的格子襯衣,十字架耳飾在晨曦的光芒中熒熒發亮。

我以為他是來找我的,正想把他哄出去,誰知道花輪被掃把和鍋蓋從衛生間推出來,一臉羞答答地喊:“我們走吧。”

易麟朔放下手裏的東西,起身,幹脆利落地走到門口,看都沒看我一眼。

花輪穿著改裝過的製服裙,終於改掉了那“花輪”發型,紮了個道姑頭,挎著小包包跟在易麟朔後麵小碎步地跑走了。

留下來的掃把和鍋蓋麵麵相覷地笑。

“什麽叫十年河東、十年河西?敏子也有出頭的這一天,說不定下次朔大人會垂青我。”

“有道理,你好好準備一下……”

“我當然要準備了!不過某些人就可憐了,大勢已去,風光到頭。”

說著,兩人橫眉豎眼地從我麵前走過。

到了教室,整個班級都炸開了鍋。以易麟朔知名的話題度,就算我不想知道,也被迫知道了:原來花輪被任命了易麟朔新的“追蹤教師”。

乍然聽到消息的那刻,我感覺手腳冰涼,腦袋重得隨時要掉到地上。

是易麟朔幼稚地以這種方式報複我?還是,正好那麽巧地他在我之後看上了花輪?不管是什麽,我都覺得好好笑啊!

果然對他來說,我是無所謂有和無的存在……

幾天下來,我都習慣了會“不期然”遇見易麟朔。以前我是他“追蹤教師”的時候,一次也沒上過我宿舍,現在居然這麽頻繁,想起來就不免有氣。

因為有氣,就不會有好臉色,我的臉整天都是黑的,還氣呼呼的。

“喂,誰的衣服這麽濕,都沒擰幹就挨著我的衣服掛著了?!”

我一把推開陽台推門,臉色很不好看地衝客廳沙發上的三個人吼。花輪正在磕瓜子,白我一眼,明知故問:“哪一件?”

“紅色的那條裙子!”

“哦,那是我的。很貴不能隨便擰就這麽掛著了,你把你的衣服掛開吧。”

我還要說什麽,她又回過頭跟掃把和鍋蓋聊天磕瓜子,笑聲比玻璃碎裂的聲音還刺耳。

我給來換穿的製服裙子半邊都濕透了,好像剛從水裏撈上來一樣。這會兒,跟花輪的裙子一起濕答答地滴水。

……我忍。

晚上洗澡,洗到一半突然變涼水,我渾身哆嗦地走出去,發現設置在外麵的熱水器被打到溫度最低的按鈕。

我包著浴巾吼:“誰調的冷水?誰?!”

叫了好一通,在電腦上玩遊戲的花輪才慢吞吞地回應一句:“哦,我以為裏麵沒人,就打下來了。”

“裏麵沒人會開著水麽?!”

“抱歉哦,我沒注意……而且這種天氣,洗涼水也沒什麽吧?”

同宿舍在一起這麽久,雖然彼此不很了解,但應該知道我的體質差得不行,隻要突然變天就會感冒啊發燒……這麽做,絕對是故意的。

咬咬牙……我再忍。

……

我忍耐,是不想剛被辭退了“追蹤教師”的職務,就跟易麟朔的新“追蹤教師”發生爭執,讓他和“皇冠”的學生看笑話。

可人都是這樣,你越忍,她越囂張!

“你們看到沒有,那個路初菲被我氣得臉都快皺成包子了。”花輪得意大笑的聲音。

“看到了,她整個人都充滿了怨氣,好像幽靈。”

“哼!看她不順眼好久了!以前礙於朔大人和國王不敢對她怎麽樣,現在她的靠山都沒了……還怕什麽!”

“不過,很快不用你欺負,她也會夠可憐的……”

“怎麽說?”

“她拖欠學校學費的事,不是傳聞啊。以前因為被任命朔大人的‘追蹤教師’而免費,現在中途被辭退,學費肯定還是要補上的。她交不起的話,就要被趕出去了……”

那天晚上我開始收拾行李,在網上找便宜的可以出租的房子,一些招聘的信息也開始留意……從未出過社會,什麽都不懂。不知道能做些什麽?電腦比較在行,應該可以做打字員之類吧?

整理東西的時候看到易麟朔的外套,上次穿出來,一直忘記還給他。

我打開宿舍門,還沒想好怎麽開口讓花輪拿給易麟朔,就發現她蹲在鞋門口拿著我的鞋子一陣悉悉索索。

“你在幹什麽?”

花輪嚇了一跳,鞋子落到地上,她用腳將鞋子勾到後麵:“沒什麽,啊哈哈!”

不用想,又在幹壞事。

拜托這種人我還是省省吧,明天抽空自己將外套還給易麟朔!

4.玩弄我你很開心?

手舉起來就要叩在門前,我又放下。也沒什麽好見的……

把裝著易麟朔外套的紙袋放在門口,我轉身走了兩步,忽然聽到身後響起門被打開的聲音?

理智叫我不要回頭,可身體不忠誠地回轉過去:易麟朔穿著家居運動服,頭發濕漉漉的,臉上也全是水珠。好像是才沐浴過,衣服連扣子都沒來得及係,單手掩著,麵無表情的樣子略顯單薄。

“那個……”我指了指門口的紙袋,“你借我的外套已經洗過了,還你。”

易麟朔抿了抿唇,沒說話。

“早點睡吧,晚安。”

我朝他擺了擺手,姿勢僵硬得就像中央領導慰問百姓似的。把手插兜裏,轉身,疾步而走。

真是的我幹嘛要選在這個時間啊,還以為他一定睡了。

易麟朔的聲音忽然響在後邊:“等等。”

我很快地停下腳步:“什麽?”

他麵無表情:“我的《李斯特超級技巧練習曲》和《鋼琴奏鳴曲集》找不到,你收拾的時候放在哪裏?”

“那個,我整理到書架上了???”

“你找給我。”易麟朔把紙袋拿起來,二話不說轉身進房。過了一分鍾,他身體又探出來,看著呆站在原地的我,“進來。”

我不太情願地進去,一段時間沒來,以為又會像沒有處理過的垃圾場,誰知道房子幹淨整潔,竟保持到我上次收拾的樣子。

我走進去找,可是找了半天都沒找到。明明記得就放在書架最醒目的位置,因為那兩本是易麟朔會經常看的!

“找到了嗎?”

“找不到……我記得我插在這裏的,怎麽會不見了?”

“問你呢。”

“我不知道,我……”

“慢慢找。”

易麟朔坐在沙發上,拿出紙袋裏的自己的外套,不小心帶出了那隻戒指和鑰匙扣。他撿起來,看了一眼,丟在茶幾上。

我說:“我都這麽久沒來這裏了,肯定被別人收拾到別的地方去了,你問問明熙妃和……”

“不可能。”

“為什麽不可能?”

“我的東西,不會允許她們碰。”易麟朔把長腿搭在另一條長腿上,垂著眼簾,目光又看向茶幾上的戒指和鑰匙扣,“你再仔細找找。”

這什麽意思?意思是,隻有我有打掃他房子的權利嗎?是這樣嗎?

我可不想再會錯意。

我笑了笑:“找不到了就是找不到了,再仔細也沒用。你還是問問她們吧……我要回去了,時間很晚了。”

我走到門口,他的聲音冷不丁又響起:“你來就隻是為了這?”

我回頭,看到他指了指桌上的外套。

“對啊?!”

“沒有別的要說的?”

“我該說什麽?”

“聽說你要退學?”

什麽啊,學校明明還沒有給我發出通牒,可居然已經傳到了他的耳朵裏?!看來,把我趕出“皇冠”是遲早的事了。

我不自在地點了下頭。

易麟朔忽然站起來,走到我麵前,眼睛像星砂發著光亮。我也看著他,沉默地對看了數十秒,看得我好想找個洞把自己埋下去。

“真的很晚了,我要……”

“為什麽這麽對我?”他的手一伸,我剛拉開的門被他關上,他利用身體高大的優勢將我堵在他和門角之間。

我嚇一跳:“易麟朔你發什麽瘋?”

“勾引我、挑逗我,讓我對你有了興趣後一走了之?”他的聲音沙啞,麵容在陰影中看不大清楚表情,“路初菲,玩弄我你很開心?”

我的心“噗噗”跳得失去了節奏。

我不敢置信地看著他:“我哪有玩弄你?”

易麟朔的聲音一變,變得十分賭氣:“哦,你沒有玩弄我,你隻是一時衝動接近我,一時衝動做了我的‘追蹤教師’,又一時衝動寫了情書……你擅作主張地闖入我的生活,讓我不得不正視你。當我把你放在眼裏,你又擅作主張地離開?!你沒有在玩弄我,是我心甘情願被你玩弄了……”

我的心跳到嗓子眼,都發不出聲音了。

易麟朔垂首,帶著水珠的發落在我的額上,他玫瑰般的唇對準了我嘴唇的位置。

我及時別開臉,他的唇落在我臉上。

“別……別開玩笑了。”我甚至不敢正視他的眼睛,著急喘息著說,“你這樣的台詞,還對哪些女孩子說過?應該……跟每一個女孩說過後,都這樣吻她吧?!”

易麟朔身體一僵。

我用力推開他:“一直被玩弄的對象是我才對!你的情商真高,我玩不起,拜托你以後別再來招惹我了!”

飛快打開大門,我衝出去,手腕卻被易麟朔拽住,又拉了回來。

“你搞清楚!到底是誰在招惹誰!!!!”

他低吼著,我的腦袋被死死地摁在他懷裏。

“我真的搞不懂你,你的腦子裏在想什麽?你的決定那麽反複,你的喜歡也那麽反複……”

“……”

“喜歡我,就那麽令你為難嗎——?!”

我終於不再推搡易麟朔,安靜下來,被抱在他懷裏的身體緊張得一動也不敢動:“可是,你根本不需要我的喜歡。你有那麽多女朋友,還有明熙妃,我以為……”

“別自以為是的以為!”

“易麟朔……”

“我不想聽廢話。”他端起我的臉,“我隻問你:要不要跟我換一種相處方式?就算不做我的‘追蹤教師’,也可以有理由等我上學放學的相處方式。”

我一怔,很快眯起眼,笑得眼睛模糊,都快看不清易麟朔的臉了。

原來他是喜歡我的啊……如果早這樣問我,我就不會胡思亂想了啊。

“當然願——”就在這時,一陣突兀的手機鈴聲打斷我。

我拿起手機,屏幕上赫然跳躍著顯目的三個字:

安崎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