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尾戒(17)

兩人沿著斜坡向前緩慢行走,劇烈震動後,門牆都變了形狀,卻奇怪的沒有倒塌,而是相互疊合,組成另一個空間,他們邊走邊叫蕭蘭草和鍾魁的名字,卻始終得不到回應,張玄又打蕭蘭草的手機,響了一陣子,居然接通了,但一直聽不到聲音,為了省電,他隻好關掉了。

他們順著重新組合的長廊走不多遠,就看到房門,聶行風推開門,映入眼中的是一路直上的階梯,照明器具幾乎都損壞了,隻有幾盞還亮著微薄光芒給他們指明道路。

聶行風腳步頓了一下,照方位來說,不該出現樓梯,所以這條路他不知道該不該走。

“走了走了,就算這條路通向地獄,那也要走了才知道嘛。”

張玄做人不像聶行風想那麽多,當先衝上樓梯,兩人上了樓梯,推開門拐了道彎,呈現在麵前的居然又是通向上方的筆直階梯,如此連走了三四層,張玄煩了,一腳踹在旁邊的牆壁上,罵道:“靠,跟我玩鬼打牆,你當爺是第一天出來混的嗎?”

“小心!”

張玄話音剛落,那堵牆便向通靈般的整麵向他傾倒,聶行風急忙揮出犀刃,神器的厲光擋住了壓來的牆壁,張玄也緊跟著祭起索魂絲,兩大法器的神力下,牆壁發出吱呀呀的慘叫,向後轟然倒塌,灰塵四濺中,一些骨頭隨著石灰鋼筋跌落到地上,很快便消失無蹤。

“真邪門。”

張玄捉鬼這麽多年,像這種看不出有法術控製卻可以自動攻擊的牆壁還是第一次見,好在障礙物消失了,兩人麵前是一條寬闊的路,他大踏步走過去,聶行風沒說話,自動跟上。

兩人又向前走了很久,道路拐來拐去,卻始終不見來時路,張玄連用幾張道符祭符破陣都沒用,最後他放棄了,自嘲道:“我們不會是被活埋了吧?不知道能不能撐到警察叔叔來救援。”

“你覺得那位老人出去後,會報警嗎?”

“怎麽不會?除非他是劉正威的同黨,可看他剛才的反應,應該不知道地下室的犯罪行為。”

“但他也未必會幫我們,你還記得他說的話嗎——對我來講,它就是親人是夥伴,是有感情和生命的……”

也許老人沒說錯,這棟建築物是活的,或者說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它活了,以老人對它的依戀,他會報警嗎?報警後就等於所有犯罪事實全部浮出水麵,這裏將被封鎖,並永久棄置或銷毀,而這個結果是老人無法容忍的。

所以,他隻要出去後當什麽都沒發生就好了,建築物會明白他的想法,將進來的人永久拘禁在裏麵,再不放出。

“照你這麽說,我們現在豈不是在怪物的肚子裏?”張玄大叫。

聶行風的推想雖然有點匪夷所思,但也隻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什麽空間會無緣無故的自動旋轉,牆壁為什麽會主動攻擊,因為這裏的一切都是由建築物本身控製的,它將他們困在肚子裏,妄圖利用各種方法把他們吞噬。

“所以我們現在不必指望別人了,隻能考慮自救,我們隻有兩個辦法,從它口中出去,或者剖肚子出去。”

“剖肚子!”張玄想都不想就做了回答,停了停,又嘀咕道:“可哪裏是它的陣眼呢?”

法陣也好怪物也好,不管多麽強大,都一定有最虛的陣眼,關鍵是陣眼在哪裏,在這個大空間裏要找到它的要害,無異於大海撈針啊。

聶行風不說話,他更擔心另一個問題,如果他的推論是正確的話,那麽,是不是傅燕文在利用怪獸困住他們?丁許虹特意跑到這裏來自殺,不會隻是巧合。

現實沒容他想太多,張玄剛說完,周圍又開始猛烈震動,陰寒之氣襲來,幾具白骨飄飄幽幽閃現在前方,俞晴站在遠處,看著他們冷笑。

“來試刀了。”

張玄正不爽呢,看到骨妖出現,他兩個拳頭來回握握,做出了備戰的架勢。

“被困住的感覺不好吧?”俞晴聲音虛飄,一隻手臂是白骨形狀,那都是張玄造成的,所以她對張玄極為憎恨,恨恨道:“不交那顆心,就拿你們的心來換!”

聽俞晴的語氣,她還不知道心髒已被別人盜走,聶行風說:“昨晚他指點你攻擊我們的時候,沒告訴你那顆心髒他已經拿走了嗎?”

“你怎麽知道他的事?”俞晴下意識地反問,馬上就發現自己被騙了,氣得怒瞪聶行風,吼道:“不可能!”

“這就是所謂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沒人會做沒利益的事——要想做一個完整的人,光偷人心是不夠的,還要了解人心啊。”

聶行風有時候說話也挺陰損的,卻偏偏讓人無法反駁,看到俞晴的臉都氣白了,張玄噗嗤笑了,但笑完後他又一驚。

一直以來,他都認為俞晴跟劉正威等人合作殺人,是為了讓骨妖占據人的身體和魂魄,但聽完聶行風剛才的推測,他突然想到,如果骨妖一直生存在這裏,那她拿心也許不是為了增強自己的靈力,而是祭祀這整棟房子!

這棟歌劇院建於墳塋之上,由龍子嘲風鎮宅,多年以來匯聚了天地靈氣,再不斷吸食死亡在這裏的血肉,已經形成了一個完整的靈體,最後它隻需一顆合適的心髒,來填補唯一的空白。

如果心髒真讓俞晴拿去祭靈的話,那才是最可怕的事!

聶行風也想到了,冷冷看著骨妖們逼近,他拿出手槍塞給張玄,張玄訝然看去,聶行風神色凝重,說:“不管發生什麽事,一定要保持冷靜。”

骨妖們衝了上來,張玄將索魂絲甩出,罡氣震動,先衝來的幾個小妖被打得魂飛魄散,不過它們來勢洶湧,把張玄當成唯一目標,向他群起圍攻,而聶行風被逼去了另一邊,無法跟他並肩作戰。

俞晴趁機衝了上來,白骨手掌招招不離張玄的心髒部位,索魂絲固然威猛,奈何張玄現在法力平平,無法把它的神力完全發揮出來,眼看著鬼妖愈聚愈多,他有些急躁,又擔心聶行風的安危,不小心被俞晴的指骨劃過胸前,要不是躲得及時,尖銳的指尖就刺進去了。

胸前傳來劇痛,不是俞晴造成的,而是他身上的舊傷,張玄心裏一凜,自從摘掉尾戒後,他身上的傷就再沒痛過,此刻仿佛在提醒他劍毒並未消失似的,傷痕慢慢浮出肌膚,把疼痛傳達給他。

不適讓張玄的功力打了折扣,混戰中隻覺得聶行風離自己越來越遠,四周空間被陰氣影響,又開始動**起來,兩幫人馬都被波及到,一邊努力穩住身形一邊攻擊對方,張玄的傷痛漸漸加重,被俞晴一腳踢在肋下,他咳嗽著彎腰跪倒在地,隨即脖頸一緊,冰冷的骨節狠力將他向下壓去。

見得了手,俞晴興奮地揚起手掌,刺向張玄心口,誰知剛剛靠近,就見一個銀色槍管對準自己,張玄全身傷口作痛,使不了法力,不代表他無法扣扳機,看到俞晴因驚恐而瞬間瞪大的眼睛,他微微一笑,模仿著聶行風的口吻,說:“去下地獄吧!”

扳機扣下,砰的響聲中,子彈穿過俞晴心口,將她的魂魄從骨架中打飛了出去。

骨骼失去了牽引,來回晃了晃便摔到地上,散成一堆白骨,骨頭森白,像是年數久遠的舊骨,一旦散開,再無法返回曾經的模樣。

其他骨妖被槍聲震到,嚇得四處逃散,隻有俞晴的魂魄飄在空中,因為氣惱驚恐發出尖叫,不斷衝向那堆骨骼,妄圖重新聚魂,卻徒勞無功。

“不是你的東西,就乖乖放棄吧,”張玄站起來,慢悠悠地說:“還是我來送你一程?”

俞晴怨恨地盯住他,突然大叫一聲向他撲來,槍聲再度響起,這一槍徹底擊散了俞晴的魂魄,她慘叫著消失在空中。

扳回一局,張玄鬆了口氣,忍著痛站穩,想過去幫聶行風,誰知才走兩步,地麵就發出猛烈震**,又是一陣翻轉,張玄被晃得摔倒在地,匆忙間隨手抓住附近的門板,空間翻轉中牆壁和周圍的裝飾物也隨之變換了形狀,有些骨妖被夾進縫隙,有些則被狂風卷起,不知飛去了哪裏,一時間尖叫撞擊聲不絕入耳。

過了好一陣子,旋轉才慢慢停歇,張玄被慣性帶著就地翻了幾翻才停下,等他爬起來,發現整個空間變成了怪異的菱形,房頂很低,給人很不舒服的壓迫感,牆壁相互對稱圍成一個大空間,四壁明亮,清楚映出了他的身影。

骨妖在震**中消失得幹幹淨淨,連聶行風也消失了,張玄感覺身上疼痛減低,開始尋找聶行風,可是找了半天都不見他的人影,又拿出手機撥打,想當然的,電子音提示說不在服務區。

槍握在手裏,帶著暖意,這時他才明白聶行風把手槍給他的原因,聶行風是擔心激戰中兩人會分開,便把武器讓給他,盡量保護他的安全。

“董事長!”

周圍道路很多,張玄隨便選了一條,邊走邊大叫:“董事長你馬上給我出來,我是天師,不需要你照顧,有關男人的麵子問題,我要跟你講清楚!”

像是回應他似的,對麵傳來腳步聲,張玄立刻舉起手槍,對方也發現了他,幾乎在同一時間舉起了槍,但馬上就放下了,說:“是我。”

出現的是蕭蘭草,他齊整的發型亂成一團,白襯衣成了灰色,上麵沾了斑斑點點的血跡,握槍的那隻手傷痕尤為嚴重,看到他,張玄問:“有沒有碰到董事長?”

“沒有,剛才轉個不停,我跟鍾魁走散了,聽到有聲音,就趕了過來……”蕭蘭草邊說邊左右打量,“真是邪了門了,這又是哪裏?”

“鬼知道,你怎麽搞成這樣?”

“你要是像保齡球似的滾來滾去,也會跟我一樣的。”

剛才蕭蘭草和鍾魁斷斷續續碰到了一些骨妖,蕭蘭草是附身的狀況,能用的法力有限,還要分神照顧鍾魁,沒多久就被骨妖打傷了,正戰得激烈時,空間又開始震**,他被甩開,等一切再平靜下來後,鍾魁和那些骨妖就都不見了。

“希望傻鬼有傻福吧。”

蕭蘭草打著趣,從口袋裏掏出手絹,準備纏住手腕,張玄攔住他,掏出道符燃起,待道符即將燒成灰燼時,彈到了他手腕的傷口上。

符灰敷上的同時傷口騰起一層黑氣,蕭蘭草疼得嘶了口氣,張玄對他的痛苦視而不見,說:“你的宿主是普通人,被妖氣傷到,如果不先祛毒,他這隻手早晚要廢掉,你怎麽做妖怪的?連這種基本常識都不懂?”

“我本來是打算用法力幫他清毒的。”

張玄的道符固然可以祛毒,但也會傷到附身的精怪,蕭蘭草疼得額頭出了一層汗,咬牙忍住,用手絹將傷口纏上,見張玄笑吟吟地看自己,他問:“你是故意的吧?”

“太難受就離體啊,反正你隨時都可以放棄這具身軀的。”

蕭蘭草抬起頭,眼眸閃過會意的笑,“謝謝提醒,不過暫時我還沒這個打算。”

“那就忍著吧,對了,一張符兩千塊,現金支票都可以,記得回頭付錢。”

把人搞得痛得要死還要收錢,這根本是強買強賣吧,蕭蘭草恨恨地想著,笑道:“兩千塊沒問題,問題是我們現在怎麽出去。”

張玄沒理他,繼續往前走,沿途零星亮著幾盞燈,讓空間不至於太昏暗,這似乎是怪物的惡意提醒,昏暗燈光在菱形空間裏相互反射著,將身影在無形中重疊出無數個,加重了被圍困的煩躁感,現在比起怎麽出去這個問題,張玄更想知道怎麽才能和大家會合。

“你好像很討厭跟我在一起。”蕭蘭草追上來,笑嘻嘻地說:“要不要來合作一把?”

“我有其他選擇嗎?”

“我指的是出去以後的合作,你會發現像我這麽聰明的搭檔有多難得。”

話聲柔和,張玄感覺心弦被撥動了,停下腳步,向蕭蘭草看過去。

見成功蠱惑了獵物,蕭蘭草很得意,正要繼續加大法力,忽見那對眼瞳霍然清明,瞳仁深處漫起冷意,張玄冷冷道:“你要是再敢對我使媚術,我會殺了你。”

殺氣襲來,蕭蘭草心頭一跳,他有點怕這種狀態下的張玄,強笑道:“你不會的,否則我的宿主也會死。”

“我覺得我會在意一個不相幹的人的死活嗎?”

蕭蘭草沒再接話,張玄身上散發出殺意,他有點吃不準張玄的想法,向後退開兩步,舉手講和:“開個玩笑而已,何必這麽認真呢?”

“如果我是你,就不會在這個時候跟他開玩笑。”

譏笑聲傳來,一個龐大的黑影從岔路口飛過來,穩穩停在了他們前方的空地上,卻是化回原形的漢堡,它也經曆了一番惡鬥,漂亮的鷹羽上蒙了一層妖霧,羽毛蓬亂,看上去比他們兩人好不了多少。

蕭蘭草點點頭,對漢堡微笑說:“謝謝提醒,下次我會注意。”

張玄無視了他,跑過去,衝漢堡大叫:“你怎麽才來?”

“我能來已經不錯了,你知不知道我被多少鬼圍攻啊,受了傷還為了你們勇闖虎穴!”漢堡聲音更響,要不是忌諱張玄身上的煞氣,‘張人類’三個字它就直接叫出來了。

銀墨兄弟被困進歌劇院後,漢堡一看情勢不對,便返回叫救兵,誰知飛到半路被骨妖截住,等它衝出來回到家裏,張玄等人已經出門了,它隻好又折回歌劇院,老遠就看到建築物外麵籠罩的陰氣,猶豫三秒後它就衝進來了。

“外麵有沒有警察?”聽完它的敘述,蕭蘭草問。

“警察?鬼影都沒一個。”

“董事長果然料事如神啊,”張玄感歎完,又問漢堡,“那對笨蛇呢?”

“他們一進來就被困住了,應該還在這裏麵吧。”

“喔,我的祖師爺!”張玄拍拍額頭,自嘲:“這裏隻放進不放出,看來我們這次被一網打盡了。”

“那也未必啊,我就是特意進來跟你匯報的,我聽到這裏的主人和銀墨的說話聲,他好像是我家老板。”

“我沒那麽無聊去拘禁兩條蛇。”

“我不是說你,你這個老板是自封的,我是說我真正的上司北帝陰君大人!”漢堡跳著腳,很不耐煩地解釋。

?張玄沒說話,蕭蘭草卻變了臉色,緊張地問:“你說困住我們的是北帝陰君?”

“那聲音我聽了好幾百年,絕對不會聽錯,所以我想張人類是不是又哪裏得罪我家主子了,趕緊討個饒,讓他放我們出去。”

“你確定你沒聽錯?”

“你在懷疑一隻鷹的聽力嗎?”

“那就是你搞錯了,”張玄微一沉吟後,冷笑:“這個怪物跟北帝陰君有什麽關係我不知道,但他絕對不是陰君!”

“唔……”

張玄說得斬釘截鐵,漢堡有些不敢肯定了,畢竟它也好久沒回地府了,瞬間而過的聲音又聽得不清楚,想了想,說:“那我搞錯了,現在離開可不可以?”

“可以呀,隻要你能離得開。”張玄隨口回道。

漢堡的出現帶來了一個非常重要的情報,能模仿陰君聲音的大房子,那證明陰君曾來過這裏,也許還住過。

難道他們之前想錯了?這個神龍壓陣壓的不是建築物下的魂魄,而是整個建築物包括下麵的陰鬼,它們統為一個局,上有神龍下有陰兵至陽至陰,就像一個封口大甕,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慘了,他們被封進來,還可能再出去嗎?

手機鈴打斷了張玄的沉思,是聶行風打來的,可除了沙沙沙的聲音外,什麽都聽不到,張玄對著話筒吼了幾聲,正想放棄掛掉,對麵傳來鍾魁的聲音。

“好像是張玄在叫?”

聲音有點遙遠,但總算可以聽到了,也許鍾魁是鬼,磁場跟這裏最接近,所以幸運地跟他聯絡上了,張玄激動地大叫:“是我是我,鍾魁快來聽電話!”

手機馬上到了鍾魁手上,他也在對麵很激動地叫:“張玄你在哪裏?”

“不知道,你那邊呢?董事長有沒有事?”

“我剛跟董事長碰到,他沒事……”

“為什麽我聽不到他的聲音?”

張玄問完後,聽到鍾魁在問聶行風原因,過了一會兒,轉述:“董事長說他也不清楚,還好你能聽到我的……喂!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