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尾戒(16)

上午,蕭蘭草照約定來到魏正義的家,一進來就發現不對勁,左右打量著,笑嘻嘻問:“今天人好像很少啊。”

“都出走了。”張玄靠在桌前準備他的捉鬼道具,沒好氣地說。

蕭蘭草沒明白,“出走?”

“你拿到搜查令了吧?那先去歌劇院,我們路上說。”

張玄把道具收拾整齊,示意蕭蘭草上路,蕭蘭草看到聶行風將一隻輕巧的手槍放進口袋,他眉頭挑了挑,說:“看樣子昨晚發生了不少事。”

“骨妖來過了,我想這槍也許用得到。”

聶行風的槍是他去意大利時喬送給他的,本來喬想給他真槍,但聶行風怕惹麻煩,拒絕了,後來喬就把改造的模型槍給了他,還配了不少加了符咒威力的子彈,這槍隻能殺鬼,上次他開車救張玄時就曾用過。

蕭蘭草從兩人的態度中覺察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他收起笑容,帶他們上了車,鍾魁也跟了過來,問:“我可以一起去嗎?”

張玄想了一下,鍾魁的死亡跟歌劇院有牽連,丁許虹又是在歌劇院自殺的,恐怕這個心結解不開,他無法入輪回,便衝他擺了下頭,示意他上車。

路上,張玄把昨晚發生的事簡略說了一遍,蕭蘭草看了改造版的道符,眉頭蹙起,問:“這符的法力這麽厲害?”

“是啊,你有沒有想到會是誰?”

“沒有,我接觸的人中,沒人道行這麽高深。”

蕭蘭草把車開得飛快,來到歌劇院後,他去保安室,亮出證件和搜查令,讓保安開門,那位老保安看到聶行風和張玄,很吃驚,問:“出了什麽事?這裏是空房子,沒什麽可查的啊。”

“我們是奉命行事,劉正威涉嫌貪汙殺人等數起案件,現在正在潛逃中,我們有證據懷疑他藏在這裏,請協助調查。”

蕭蘭草板著臉,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老保安被鎮住了,沒敢再問,退到一邊,表示自己什麽都不知道。

“老人家,如果你想起了什麽可疑的事情,請告訴我們,”聶行風溫和地對他說:“你在這裏也做了很多年了,一定知道許多我們在資料上查不到的東西。”

“我其實也不知道什麽。”

跟蕭蘭草的淩厲氣場相比,聶行風的態度好多了,更容易讓人產生信任感,老人帶他們進去,猶豫了一下,說:“我就是在這裏做得比較久,有感情了,這裏一草一木甚至一塊石頭放在哪裏,我都記得很清楚。”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張玄熱情地附和,問:“那你平時都在哪裏巡邏啊?這裏這麽大,你不會全部都檢查一遍吧?”

“轉一圈也不會花太久時間的,人老了,別的沒有,就是有時間,你們……”老人的眼神在他們之間轉了轉,問:“是不是對後麵的地下室感興趣啊?”

蕭蘭草點頭,“看來你很清楚。”

“那是我唯一不去的地方,如果有秘密,隻能在那裏。劉先生禁止我靠近,說如果違反,就開除我,我這麽大歲數了,也不在乎那幾個錢,不過我離不開它,從它是戲院時我就在這裏做事了,對別人來說,它隻是座房子,可對我來講,它就是親人是夥伴,是有感情和生命的,它希望我陪它,我就會一直陪下去……”

老人進了歌劇院,帶他們去後麵,一路上他嘮嘮叨叨地說著,歌劇院裏麵的燈光都打開了,他說話時,渾濁眼裏閃過熱忱的光芒,仿佛口中的‘它’不是死物,而是自己的情人,一切都要小心仔細地對待,不容許出半點差錯。

“這裏從戲院改成歌劇院,又改成現在的會場,老人家你心裏一定不好受吧?”聶行風問。

“當然不好受啊,但我隻是個打理的人,說了也不算,本來還說要拆掉的,後來劉先生改了主意,才改成會場,好好的古建築加了些不倫不類的西洋風,從那時起後麵的管理室和地下室的部分劉先生就不讓我再靠近了,不過好在它保住了,總比拆掉好,它沒有了,我都不知道我該做些什麽……”

老人的語氣中帶著眷戀,似乎真把這裏當成了自己唯一的歸宿,這種感情張玄是無法明白的,不過如果一個人的大半人生都在某個地方度過的話,相信那裏對他來說一定意義非凡,他忍不住問:“你沒好奇偷偷去看嗎?”

“年輕人,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就會發現好奇心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了,能平安過日子才是最好的,這裏啊人多的時候還好,如果人少的話,還是不要呆太久……”

聶行風心想這神棍就算再活幾十年,他的好奇心也不會減低半分的。

他問:“為什麽?”

“你們不覺得很冷嗎?這裏太陰了,尤其是管理室後麵,所以就算劉先生不說,我也不會靠近的,它也一定不喜歡被改成這種陰陰的模樣……”

四個人隨老人進了管理區,聽了他的話,都冷不丁打了個寒顫,張玄嘟囔:“比昨天更陰了,不會是因為快滿月了吧?”

他們拐進岔口,裏麵燈光昏暗,可以隱約看到前方隱藏的封印,老人帶他們來到這裏後就不走了,說自己沒有鑰匙,要開門得請示劉經理或他的秘書,蕭蘭草掏出手槍,張玄噗嗤笑了,說:“手槍開鎖,我還是第一次見。”

蕭蘭草眼神瞟過來,“難道你要道符開鎖?”

“殺雞焉用牛刀?”

張玄拿出特製的鑰匙,插進鎖眼裏轉了幾下,啪嗒一聲,門鎖就開了,他得意地衝蕭蘭草挑了下眉,蕭蘭草擰著把手走進去,說:“你又讓我長見識了,會撬鎖的不一定是小偷。”

“也可能是天師。”

張玄把他的話當做讚美,笑眯眯地跟進,但剛進門他的神色就凝重起來,一道普通的房門將裏外空間完全隔絕開,眾人一進去就聞到了裏麵怪異的氣味,連老保安也感覺出來了,捂著嘴咳嗽起來。

其他幾人除了鍾魁以外都習慣了,張玄從隨身帶的瓷瓶裏倒出兩顆藥丸,分別給了鍾魁和保安,讓他們含住,別吞下,鍾魁問:“這是什麽?”

“你不會想知道的。”

張玄笑得神秘,鍾魁猶豫了一下,還是含進了嘴裏。

空間陰暗,老保安也是第一次進來,他找了半天才找到照明開關,把燈都打開了,裏麵很大,走廊兩旁有幾個房間,掛著管理儲藏室等牌子,盡頭有一扇門,上麵貼著的黃紙發出嘩啦嘩啦的輕響,應該就是漢堡口中說的符籙。

提起漢堡,張玄突然想到漢堡出去了這麽久,怎麽還不回來?銀墨兄弟沒消息,漢堡也沒聯絡,他覺得不對勁,就見蕭蘭草走過去把門打開了,門上有鎖,但鎖壞掉了,門把歪掛在一邊,周圍有許多被砍過的痕跡,明顯是人為造成的。

隨著開門,迎麵一陣冷風衝來,像是俗稱的穿堂風,風透著很重的寒氣,明明不冷,眾人卻都感覺到了涼意,遠處傳來單調的撞擊聲,在走廊上重複的回響著,陰魂倒是沒出現,不知道是昨天被漢堡吃掉了,還是被困到了別的地方。

門的那頭是個類似大廳的空間,周圍有幾個並列的房間,撞擊聲就是從某個房間裏傳來的,再往遠處是一排直下的台階,老人走過去探頭看了看,下麵沒開燈,看不到很遠,他氣憤地說:“這裏以前不是這樣子的,一直很亮堂,一定是他們為了賺錢亂改房子,動了風水,所以才變得這麽冷!”

鍾魁也好奇地湊過來看,樓梯一路延伸到很遠的黑暗中,盡頭什麽都看不到,卻透著詭異的熟悉感,他看著遠處的黑暗空間,喃喃說:“原來老人家你也信風水的。”

“我不信風水,但我信神靈,每棟房子都有地基主的。”

地基主?

鍾魁神智恍惚了一下,突然間覺得就如老人說的那樣,他對這裏產生了歸宿感,這種感覺牽引著他,讓他不由自主沿著台階向下走去,老保安一把沒拉住,問他他又不回答,也跟了過去。

張玄等人被撞擊聲吸引,沒注意到鍾魁的不對勁,他們順聲來到那間房門前,張玄率先一腳把門踹開了。

失去了隔音門,裏麵的聲音猛地變大,可以清楚聽到男人斷斷續續的求饒聲和哭泣聲,張玄走進去,摸到門口附近的開關按開,就看到裏麵是個類似辦公室的小房間,桌椅淩亂的歪倒在地,一個男人正縮在翻倒的桌子後麵,口齒不清地叫著。

蕭蘭草過去把桌子掀到了一邊,男人卻毫無反應,依舊縮在牆角,從口袋裏大把大把地抓出食物,努力往嘴裏塞。

由於塞得過多,他兩邊臉腮鼓得像花栗鼠,眼睛因為呼吸不暢大幅度的凸起,眼白向上翻著,全身像是被利刀割過,許多地方都血肉模糊,雖然傷口不深,但數量過多,導致他蹲的地方溢了一灘血,他卻像沒知覺似的,哆哆嗦嗦的隻顧著往口裏塞食物,並不時發出無法下咽的作嘔聲,不斷重複的行為,這副瀕臨死亡的模樣與其說恐怖,倒不如說是惡心。

男人的狀態太淒慘,蕭蘭草一時間沒認出他是誰,“好像是劉正威?”

“我隻知道這是個死人。”張玄嘟囔。

整個房間都透著腐爛後的屍臭,如果這裏不是太陰冷,劉正威的樣子一定更難看,張玄往前走了走,才看清劉正威不斷往嘴裏塞的是鳥食,他死前一定是神智錯亂了,才會這麽瘋狂的吃鳥食。

“是這裏!”

遠處傳來驚叫聲,聶行風站在門口,聽到是鍾魁的聲音,忙趕了過去,張玄怕有危險,也跟著追上去。

三人順樓梯跑到地下室,地下室的燈光全部打開了,一片通亮,晃得人的眼睛都不得不眯起來,鍾魁站在某個房間門前,房門大開,他卻沒有進去,而是貼在正對著房門的牆壁上,盯著裏麵,表情茫然而失措。

“這裏……”匆忙傳來的腳步聲讓鍾魁驚然回神,看到聶行風等人,他抬起手指向對麵,低聲說:“這裏就是我死亡的地方。”

即使不靠近,大家也能聞到房間裏散發出的腥氣,氣味太濃了,連符咒都無法蓋住那份死亡的氣息。

聶行風走進去,裏麵擺放著簡易的手術台,靠牆是陳列醫藥器械的鐵架,器材雜亂簡陋,血液順著手術台邊流了一地,稠稠的**已經凝固幹裂,卻不難看出以這樣的血量,失血的人已無法生存。

“那天不知道出了什麽事,他們突然之間都跑掉了……”

也許周圍陪伴的人很多,鍾魁沒像初次來時那麽驚慌,他平靜下來,說:“如果一切可以重新來過,我想對他們說,我不怪他們取腎,就希望他們在走之前幫我把傷口縫好,我還沒活夠呢。”

他自嘲著,眼淚無法止住地流了下來,他有些傷感,他想自己終於也找到歸宿了,就是這裏,他最後呆過的地方。

肩膀被拍了拍,張玄安慰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在好起來之前也許我們該多調集些人手過來。”

蕭蘭草看完房間裏的狀況,拿出手機打給總部調人,張玄等人的身分特殊,所以他今天特意單獨前來,不過現在看來情況比想象中要糟糕,這裏已經確定就是地下醫院了,得馬上封鎖現場。

可手機一直接不通,蕭蘭草隻好跑去樓上,聶行風見老保安站在一邊,表情呆滯,忙上前扶住他,問:“老人家,你還好吧?”

“……沒事,我沒事,我……就是沒想到這是……”

老人說得語無倫次,聶行風擔心他承受不住,便扶他上樓,張玄跟在後麵,走幾步發現鍾魁還站在原地發愣,他問:“你還要在這裏緬懷一會兒嗎?”

鍾魁回過神,忙追了上來,一行人回到樓上,蕭蘭草還是連不上總部的電話,老保安看到了,問:“是不是要報警啊?我去我去。”

蕭蘭草見老人的腳步踏得還算穩健,應該撐得住,而且劉正威的狀況也不便被普通人看到,便說:“那麻煩你了,打電話時請報蕭蘭草的名字,說歌劇院有狀況,讓他們馬上增援就行了。”

老人連聲答應,他大概嚇壞了,頭也不回,跑得飛快,他走後,眾人又回到劉正威所在的房間,鍾魁隻看了一眼他的慘狀,就跑出去吐了,連帶著張玄讓他含的藥丸也被他吐掉了。

一個完全沒有鬼意識的鬼是無法理喻的,所以其他三人都沒去管鍾魁,蕭蘭草撿了幾顆滾落在一邊的鳥食看了看,又嗅了一下,說:“裏麵好像混了毒藥。”

“難道是丁許虹給他的那包鳥食?”

張玄很吃驚,蕭蘭草的同事告訴劉正威鳥食摻毒的事了,劉正威不會笨得明知鳥食有毒還隨身攜帶並品嚐吧,可看他這狀況,又不像是有人逼迫,而是明知道有毒卻還是主動咽下。

“看他的屍斑,應該死亡四十八小時了,所以殺死劉非的不是他,而是附在他身上的鬼魅。”蕭蘭草說道,一臉厭惡地把鳥食扔掉了。

“靠,你也太厲害了,這種狀態都能看得出屍斑?”看看劉正威血淋淋的全身,張玄發出感歎。

“好歹我也是警察啊,看來劉正威是走投無路,自殺的,至於他是被毒藥毒死的還是被鳥食噎死的,要等法醫的驗屍報告。”

“我如果被厲鬼猛追,恐怕也會選擇這條路的。”

張玄想從時間上算,劉正威在醫院看病時無意中遇到了鍾魁,之前丁許虹的突然自殺,陳青和張醫生的暴亡已經讓他感到了恐懼,自然就認為鍾魁的出現是冤鬼索命,他倉皇逃竄,卻鬼使神差地躲進了歌劇院的地下室,結果被慘死的眾鬼纏住,要將他撕裂分食。

從外麵被砍壞的門鎖可以看出劉正威當時的恐懼和走投無路,他弄開門鎖,想逃進有法術加持的房間,卻半路被惡鬼纏身,那時他隻有兩條路走——像其他人一樣被生生撕裂,或是自殺。

像劉正威這種膽小鬼是無法承受在清醒狀態下被撕裂的痛苦的,所以他選擇了後者,明知鳥食有毒卻還是吞下了,也許是死前的經曆太可怕,讓他無法從那個狀態中解脫出來,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於是不斷的重複相同的動作,感受相同的痛苦。

至於為什麽鬼要附他的身去找劉非報仇,可能是劉非混黑道,家裏供了神位,不附身的話,它們無法進去,看來骨妖的法力已經鎮不住它們了,它們才會瘋狂的將害死自己的人一個個趕盡殺絕,在殺死所有罪魁禍首後,它們又回來了,因為這裏是它們的墓地。

“真是個糟糕的惡性循環啊。”蕭蘭草歎道。

“還是先把他超度了再說吧。”張玄對劉正威這種小人沒好感,不過也不能因此就漠視他的存在,上前一腳把他手中的鳥食踹飛了,說:“好了好了,吃得差不多,該上路了。”

劉正威被他的喝聲嚇了一跳,抬頭茫然地看他,蕭蘭草也一臉驚訝,失聲問:“這就是超度?”

“不花錢還想怎樣啊?”見劉正威還呆呆傻傻的,張玄沒好氣地說:“你已經死了,不想變遊魂野鬼,就趕緊去地府報道,想吃鳥食,下輩子有得你吃。”

“我……死了?”

“是的,你患了重病,死期早到了,勉強把命拉長,也隻是讓自己更痛苦而已。”

劉正威眼神恍惚,似乎不太明白,他放棄了吃東西,扶著牆搖晃著站起來,張玄順手一指前方,說:“看看前麵是不是有路?順著它走下去,那就是你該去的地方。”

“有……”

劉正威死前受到驚嚇,魂魄不全,對張玄的話似懂非懂,看到麵前那條路,便茫然走了過去,張玄得意地衝身邊兩人挑挑眉,意思是讓他們看看自己的超度手段多麽的有水準。

可惜他的得意沒持續太久,眼見劉正威即將走進那道輪回之路,四周驟然暗下,陰風拂過,一道豔紅身影擋在了他麵前,抓住他的肩膀將他從路上拉開,尖叫道:“不許走!”

“虹姐?”

鍾魁吐完了回來,剛好看到這一幕,當發現那女人是丁許虹時,失聲叫了出來。

丁許虹對鍾魁的叫聲置若罔聞,惡狠狠地盯住張玄,似是在惱恨他的多管閑事,她還是死時穿的那身紅裙,但過於慘白的臉色,讓原本漂亮的紅衣透出陰森森的氣息,長發披散,小腹凸起,是即將臨盆的狀態。

劉正威嚇怕了,哆嗦著向後退,被她一巴掌打到一邊,那條輪回路被強烈的怨念影響到,瞬間消失無蹤,劉正威失聲哭了起來,叫:“路,路沒了……”

“他們在害你,那條路不屬於你,”丁許虹看著劉正威,帶著情人般溫柔的神情,拉過他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柔聲說:“你看,我們的兒子快出世了,他需要你。”

白皙手指劃過淡淡的光華,那是丁許虹的尾戒發出的光芒。

尾戒失落後,漢堡找了很久都沒找到,沒想到被丁許虹重新拿到了,尾戒定魂,鎖住她的魂魄,讓她如常人般的在人間行走,並幫她孕育鬼嬰。

劉正威不敢違抗她,張玄一下子明白了,一定是丁許虹動了手腳,劉正威才會在死前經曆各種驚恐,死後還徘徊在這裏受苦,這個女人除了報複外,更多的是想留住他的魂魄,為了換魂,讓孩子可以帶魂魄出世。

這些陰損的做法丁許虹不會懂,一定是傅燕文教她的,劉正威固然作惡多端,但自會有報應在他身上,沒人可以隨意拿走別人的魂魄,他冷笑:“癡心妄想!”

丁許虹的眼神轉向他,微笑瞬間變得淩厲,惡狠狠地喝道:“滾!”

“敢這樣對我說話的鬼,你是第一個。”

張玄不以為忤,反手繞出索魂絲,丁許虹像是知道索魂絲的厲害,急忙向後退開,口中召喚陰魂同伴,叫道:“沒人可以奪走我兒子,你們都去死吧!”

周圍彌漫的陰氣被她的尖叫震動了,劇烈搖晃起來,晃動很快波及到地上,四人扶住牆壁,竭力穩住腳步,就見無數陰魂從房間各處的罅隙裏擠了進來,將他們團團圍住。

沒想到會一下子冒出這麽多魂魄,張玄甩出索魂絲,將擋路的鬼魂逼開,丁許虹趁機抓住劉正威就要逃,被蕭蘭草攔住,掏出手槍衝她扣下扳機。

槍聲響起,子彈卻擦著丁許虹射到了別的地方,鍾魁衝上來推開蕭蘭草,叫道:“別傷她!”

丁許虹趁機逃走了,還帶走了意識恍惚的劉正威,難得的機會就這樣白白失去了,蕭蘭草火了,衝鍾魁喝道:“你知不知道鬼嬰出世的後果?”

鍾魁被他罵得心虛,訕訕地縮回手,說:“可她是我的朋友,我……”

“她已經死了,變成厲鬼,別說朋友,她就連親人都不會認的。”

蕭蘭草拿這隻笨蛋鬼沒辦法,邊說邊握著槍搜尋周圍,希望再捕捉到丁許虹,可她很狡猾,將陰魂召集來後就消失了,魂魄聚集而來,加重了空間的陰氣,無法再追到她的蹤跡。

陰魂愈集愈多,空間被強烈的怨氣波及,震**得幾乎到了無法站立,蕭蘭草問張玄,“怎麽辦?”

“先出去再說!”

造成現在這種狀況,鍾魁要付一半責任,不過現在罵他也於事無補,張玄揮舞索魂絲,將陰魂逼開,當先往外衝。

房門因為震**來回猛烈地拍打著,四人好不容易才頂住門板衝了出來,可是出來後卻發現走廊的狀況比房間裏更糟糕,燈具滅掉了大半,在無形中拉長了眼前唯一一條路。

震動得過於激烈,連陰魂也感到了懼怕,顧不得攻擊他們,在空間尖叫飛竄,所有叫聲加在一起,形成了非常恐怖的音量,四人都禁不住捂住耳朵,這時候張玄想起了漢堡的好,這麽多食物,都是它的最愛啊,可惜不知這家夥跑哪裏去了。

震動聲愈來愈響,已不再是鬼魂的驚叫,而是仿似天崩地裂般的震吼,四人相互攙扶著勉強來到盡頭的門前,誰知房門打開後,呈現在眼前的是又一條長路,鍾魁愣住了,叫道:“我們來時的路好像沒這麽長吧?”

沒人理他,因為在下一刻整個空間更猛烈地搖動起來,像是被擲出的魔方,順著地麵骨碌骨碌地轉動,被困在裏麵的人也不由自主地隨著一起翻滾。

瞬間天地顛倒了,四麵的牆壁玻璃像是生了靈氣一般,向他們移動著撞擊過來,四人失去了自主力,為了不被撞傷,各自抱頭滾動。

又一陣天旋地轉,空間總算漸漸平靜下來,可地麵是傾斜的,張玄剛站起來就腳下一絆,又骨碌碌翻著滑了出去,眼見前方是無盡黑暗,不知連向何方,緊急關頭,他的手腕被一隻手用力抓住,聶行風另一隻手抓住旁邊一扇半開的房門,衝他叫道:“抓穩!”

張玄揚起索魂絲,繞上聶行風的手臂,聶行風向後一帶,將他拉上了斜坡,兩人順斜坡往前爬了一會兒,借著僅存的一束燈光發現這裏隻剩下他們,蕭蘭草和鍾魁已不知去向。

張玄叫了兩聲,聽到的隻有自己的回音,轉頭看去,斜坡下一片黑暗,下麵隱隱傳來陰魂們的淒慘叫聲,想到剛才的驚險,他心有餘悸,說:“下麵不會是地獄吧?”

“人心不古的時候,天堂也是地獄,”聶行風站起身,向他伸過手,“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