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尾戒(14)

路上張玄接到蕭蘭草的電話,說資料太多,不方便傳送,他準備直接送過去,不過現在有事,要等到晚上,張玄答應了,又聯絡魏正義和銀墨兄弟,說已經找到鍾魁了,他們可以回來了。

晚上大家在魏正義的家聚齊,聽完鍾魁的經曆,銀墨臉色不太好看,銀白則微笑說:“既然這隻鬼笨到自己死了都不知道,那不如吃掉好了。”

鍾魁見銀墨冷峻,繞在他腕上的銀蛇眼瞳碧青,還口吐人語,有點害怕,向後退了一步,銀墨忙對鍾魁說:“抱歉,我哥喜歡開玩笑,它沒惡意的。”

這句話從一個氣場狠厲的男人口中吐出,變得毫無誠意,鍾魁覺得如果有機會,他的蛇哥哥一定很希望把自己當宵夜吞掉。

“夠了,我好不容易把人找回來,你們是不是想把他再嚇跑?”

張玄喝止了兄弟倆,見魏正義苦著臉縮在旁邊一句話不說,他問:“你又怎麽了?”

“在考慮怎麽死。”

看魏正義那慫樣,肯定又被喬打電話威脅了,張玄拿這個沒用的大弟子很無奈,說:“別考慮死了,我有個辦法救你。”

一聽有救,魏正義來了精神,跑到張玄麵前聆聽聖訓。

張玄把從鍾魁那裏拿回的背包打開,將裏麵的東西一樣樣拿出來,最後是封印了眾多魂魄的幼童頭顱,他簡單解釋了頭顱的事情,說:“你去找小白,把這個給他,跟他說我最近太忙,讓他幫忙超度,記住,中途千萬別打開封印。”

魏正義接了,問:“這裏狀況混亂,我離開的話,你們沒問題?”

“有你表哥,還有他們兄弟,你不用擔心,最主要的是……”張玄笑著拍拍魏正義的肩頭,“你可以在小白的貴族學校多呆一陣子,順便跟他學學超度符咒,等喬的火氣消了再回來。”

“我覺得除非發泄出來,否則他的火氣不會消。”

“那也總比現在直接撞槍口上的好,還是你想呆在這裏等他過來?”

聽了這句話,魏正義再沒猶豫,立刻收拾了行裝,連晚飯都不吃就動身了。

他離開後,張玄轉過身,就見大家動作一致,圍著桌子,盯著桌上的木盒,噗通噗通的跳動聲,就算隔著厚實的木盒,還是可以聽得十分清楚。

為了滿足大家的好奇心,張玄把木盒打開了,於是,一顆完整鮮紅的心髒呈現在他們麵前,搏動聲沉穩堅韌,像是透滿了頑強的生命力,張玄眼神掃過眾人,說:“這就是骨妖想要得到的東西,它的主人已經下地府了,我正在煩惱怎麽處理它。”

鍾魁跑去洗手間吐了,銀白好奇地問:“他真的是鬼麽?”

漢堡嘖嘖舌,“有關這個問題,我也很想知道答案。”

張玄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提醒大家重點在這裏,“你們誰可以給個好建議?”

“吃掉。”銀白說:“醋溜心片。”

銀墨不說話,代表他同意哥哥的觀點,漢堡也跳到了銀墨那邊,作為陰鷹,他們的觀點當然是相同的,張玄無語了,吼道:“就沒人想過要燒掉它!?”

“浪費資源,不如滿足大家的胃口。”

鍾魁從洗手間出來,聽到漢堡這句話,又跑回去吐了,張玄默默把木盒關上了,他承認,跟這些奇怪的家夥討論嚴肅話題的自己錯得最離譜。

“先留下吧,”最後還是聶行風說:“如果骨妖對這個東西這麽在意,或許我們可以用它引它們出來。”

所有建議中,隻有這個最靠譜了,張玄同意了,拿道符將木盒封住,放到客廳角落裏的神案上——自從魏正義跟隨他修道後,家裏都會擺放神案,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張玄點起香,給祖師爺恭恭敬敬上了三香,又用封訣將木盒封印在案上,說:“師父幫個忙,幫我好好看著這個鬼東西,等事件解決後,徒弟一定有好孝敬。”

聶行風很少聽到張玄在給祖師爺上香時提到師父,他知道張玄是真正放下了,微笑著也過去給師父上了一柱香。

張玄上完香,鍾魁也吐完了,轉回來,一路走到他麵前,看著他,滿眼的崇拜敬仰,張玄明白他的心思,歎道:“你的麻煩也很麻煩啊。”

“為什麽他死了卻沒被陰差帶走?”

銀墨問,銀白和漢堡也一起點頭,張玄說:“人死後尚未轉世,中間有七七四十九天謂中陰,已離陽世,未至陰世,位於生死之界,兩邊不著,這就是中陰。到了中陰界,靈識清明後,就可進地府入輪回,但也有很多人由於生前諸多留戀怨恨或各種未了的心願而不知自己已死的,就會在不知覺中避開了陰差的追蹤,這就是俗稱的遊魂野鬼。”

“那我呢?”鍾魁困惑地問:“我是哪一種?”

“你哪種都不是,”張玄沒好氣地說:“你純粹是沒事幹來瞎搗亂的。”

以鍾魁的個性,什麽留戀啊怨恨啊的事都跟他不沾邊,連偶像的簽名拿到了他都沒走,張玄真不知道該怎麽送他上路,想了想,說:“也許你是想等丁許虹的事完全了結後,才能真正放下心離開吧。”

聽張玄提到丁許虹,鍾魁眼神黯了黯,他已經知道了自己死亡的真相,就算他的個性大而化之,在聽說造成自己死亡的凶手是自己敬愛的人時,還是很傷心,低頭習慣性地摸了下曾戴過尾戒的小指。

看他難過,張玄把話岔開了,拍拍手,說:“我餓了,誰去做飯?”

“請別指望一隻鳥掌廚。”漢堡率先跳開了。

聶行風想去,銀墨卻先一步進了廚房,沒多久,廚房傳來清香,銀墨手腳麻利地把飯做好,端上了桌。

真看不出這個蛇妖居然會做飯,張玄吃了一驚,可惜雖然飯菜色香味俱全,卻一點肉末都沒有,銀墨習慣了吃素,連帶著他們也隻能跟著吃素。

飯吃到一半,外麵傳來車聲,很快門鈴響了起來。

銀墨過去開了門,進來的是蕭蘭草,他看到銀墨,微微一怔,眼神掃過纏在他手腕上的銀蛇,悟了過來,把手伸出,自報家門:“我叫蕭蘭草,今後還請多關照。”

銀墨麵無表情,跟他回握了,兩人握手時,銀蛇突然竄起來向蕭蘭草發出攻擊,蕭蘭草沒驚慌,在銀蛇即將靠近時,抬起手,跟它碰了一下,算是動物間的招呼語,銀蛇昂頭冷冷盯住他,半響退了回去,銀墨這才說:“我是銀墨,這是我哥哥銀白。”

“幸會幸會。”

“行了行了,打完招呼了,有什麽消息,趕緊拿過來。”張玄在餐廳裏催促。

蕭蘭草走了過去,銀墨跟在後麵,用蛇語跟大哥說:“他不是人,但元神是什麽,我看不出來。”

“他附在將死之人身上,利用宿主的元氣遮掩,並慢慢吞噬他的存在,等有一天宿主的氣息完全被吞沒,他就可以取而代之了。”

銀蛇懶洋洋地說,感覺到銀墨心神繃緊,它提醒道:“別管閑事,他對我們沒惡意,他的目標是張玄,就讓張玄去應付好了。”

?

蕭蘭草來了,張玄也不顧得吃飯了,叼了塊麵包跑去客廳,問:“怎麽這麽晚?資料呢?”

“這幾天連著幾件人命案,我都快累得翹掉了,你們看看這個,我先吃飯。”

蕭蘭草放下資料,他把這裏當自己家,跑去廚房盛了碗粥回來開吃。

張玄把文件打開,最上麵是張很大的建築設計圖,攤開後可以詳細了解歌劇院的布局設計,看著上麵密密麻麻的尺寸圖標,他說:“這也太複雜了吧?”

“我就知道你們看不懂,讓同事搞了個簡約版。”

蕭蘭草喝著米粥湊過來,抽出下麵另一張圖紙,這張圖相對來說就簡單了很多,裏麵的房間比例間隔及細小設計都有標示,蕭蘭草給了張玄一個‘看,我想得多周到’的眼神,張玄正專心致誌看圖紙,沒注意到,跑來湊熱鬧的漢堡卻看到了,站在燈具上笑個不停,一個沒站穩,啪嗒一聲跌到了圖紙上。

張玄把礙事的小鸚鵡撥開,當看到建築物後方的結構時,他眉頭皺起,指給聶行風看。

“這裏,還有這裏原本是儲藏管理室。”

看方位正好是漢堡被陰魂追打的地方,圖標顯示是管理區域,張玄不懂圖紙上的標示,但從風水方位來看,歌劇院背靠江河,又建在墳塋之上,地氣長年聚陰,對主人不利。

為求平衡,建築師才會在東方乾位設計通氣口,陽氣風向自東而來,由西而出,再上以盤龍壓陣,可緩解地下陰氣。

可是他們去歌劇院時,卻感覺裏麵陰濕氣很重,可見已經有人把這個穴眼破了,導致陣中氣流不暢,年月久了,殿頂上麵的神龍吸收陰氣,失去了壓陣的法力不說,還被邪氣反噬,跟它們混為一體,讓整個歌劇院變成了一個聚陰斂氣的天然墓穴,生者入死者出,如此來往反複。

“那些妖怪有這麽大的力量嗎?”鍾魁也跑了過來,聽完張玄的解釋,好奇地問。

“有時候人的力量更邪惡,尤其當他的心被欲望和貪婪蒙蔽的時候。”

蕭蘭草把其它資料翻開,說:“劉正威在重建歌劇院時,曾對地下室部分做過大規模的修改,所花金額過億,他跟銀行貸了一部分款,但更多款項來源不明,我懷疑他挪用公款,這部分還在調查,他會這樣做,原因隻有一個。”

“地下醫院!”張玄一拍手,“我和董事長也是這樣想,還準備今晚去探險。”

“明天吧,我跟你們一起去,今晚我要等報告。”蕭蘭草拿出手機,調出一張照片給他們看,“等報告結果出來,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去搜他的老巢。”

“這人是……”

照片裏的人被抓得麵目全非,勉強看出是個男人,張玄問:“這倒黴鬼是誰啊?有沒有全身照?”

“他全身就這張臉還勉強能看了,”蕭蘭草聳聳肩,說:“他叫劉非,和劉正威有點親戚關係,你們傳給我的照片裏就有他。”

“啊!這不會是我讓你查的黑道老大吧?他不是很有勢力嗎?怎麽一轉眼就變成這模樣了?”

“我拿了你的照片後,就派人盯著他了,跟蹤他的人說,劉非是在他們眼皮底下被殺的。”

劉非住的地方戒備森嚴,跟蹤的警察無法靠近,隻看到劉正威進去。

事件發生後,劉非底下的兄弟說劉正威來找劉非,兩人把門鎖了,在房間裏吵起來,後來他們聽到劉非的慘叫,就急忙叫人,等警察趕來,跟他們一起闖進去,就看到劉非全身被撕爛,五髒六腑落了一地,人已經死了,房間門窗緊閉,劉正威則不知去向。

“他不會是走投無路,隨便找人要腎吧?”漢堡好奇地問。

“如果是這樣還好,我比較擔心……”蕭蘭草想了想,沒說下去,話鋒一轉,說:“我在等搜查令,現在狀況很危險,你們暫時別行動。”

“行了行了,知道了。”

送走蕭蘭草,張玄轉回去,聶行風還在看圖紙,他說:“小蘭花真沒勁,說話說一半,他在擔心什麽啊?怕劉正威被附身?”

附身是一個可能,還有另一個可能是劉正威已經死了,否則就算他再喪心病狂,也無法把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輕易撕成碎片。

見張玄吩咐漢堡去收拾探險的背包,聶行風說:“聽蕭蘭草的話,等一晚上吧。”

“最近好多凶殺案啊,不知是不是陰曆十五快到了。”漢堡飛到電腦前,用爪子跳鍵盤,搜尋新聞事件,提議:“這真是個被詛咒的地方,我看我們還是早點離開吧。”

“我喜歡盈月,有助修行,”銀白轉頭看張玄,“修仙尚且如此,更何況是鬼道?”

張玄一拍手,不說他都忘了,明天就是十五,骨妖這麽急著要那顆心髒,可能是想趁盈月提升法力,所以那顆心就變得至關重要了。

擔心骨妖會來搗亂,張玄讓銀墨兄弟去神案旁守護木盒,自己拿了道符去別墅外設結界,剛走出去,身後傳來腳步聲,鍾魁追了上來。

“有話跟我說?”

“我希望能幫上你的忙。”鍾魁聽了他們的對話,說:“如果劉正威利用歌劇院經營地下醫院,那一定不止我一個受害人。”

“一邊做事一邊說。”

張玄把道符分了一些給他,教他按九宮八卦在各個陣位上貼上道符。

鍾魁照他的話做了,說:“我跟虹姐是兩年多前偶然認識的,後來在交談中才知道我們來自同一家孤兒院,出於這個原因,她對我很照顧,我想那時她對我的照顧是真心的。”

他得以進星暉,也是丁許虹幫的忙,進公司時他被要求做例行體檢,之後劉正威就對他各種關照,說他條件很好,適合多培養發展,還讓他接受了一係列的健康檢查。

劉正威說這些都是公司規定,他完全沒懷疑,星暉是國際大公司,裏麵肯定有很多繁瑣的規定,所以都很配合,現在回想起來,劉正威隻是在借機調查他的腎髒機能是否跟自己相符罷了。

那天晚上,丁許虹約鍾魁去自己家,說是要聊工作的事,他很開心地去了,卻就此踏上不歸路。

丁許虹把自己一直戴的尾戒送給了他,說尾戒認主,不拘男女,隻要可以戴上,就可以給他帶來好運,又請他喝酒,他喝完後就人事不知,再醒來時人就躺在了手術台上,麻醉劑的作用下,他意識不清,恍惚聽到許多人的尖叫聲和奔跑聲,再後來,一切都寂靜下來,隻丟下他一個人在那裏。

他就躺在冷冰冰的**,前腰有道十幾厘米長的刀口,腎沒有取走,可是傷口沒及時縫合,血不斷地外流,溢濕了床麵,再一滴滴落到地上,滴答滴答,帶著死寂的傳聲,意識彌留之際,他隱約看到有個人影靠近過來,他想求救,卻已經無法再說話了。

他就是這樣一直流血流死的,在那個沒人知道的陰暗的小手術室裏。

“恨她嗎?”

見鍾魁消沉,張玄指指前麵的方位,示意他消沉時別忘幹活。

“一開始很難受,我是真把她當親姐姐來看的。”

甚至內心裏還有那麽一點點喜歡,所以他對丁許虹完全沒有防備之心,當知道自己是被她出賣的時候,說不在意是假的,他從小所處的環境不好,通常要付出比別人多幾倍的努力才能有所收獲,現在總算覺得生活稍稍穩定下來,卻突然被告知自己死掉了,心裏難免會失落。

“別去記恨,否則你會變成像陳青那樣的惡鬼。”

“不會的,後來我看到陳青死了虹姐死了劉非死了,劉正威生死未卜,就想善惡終有報吧,這些人都為他們做的事受到了懲罰,我還記恨什麽?”

“你能這樣想最好,否則你變成惡鬼,我們就是敵人,我殺鬼不會留情的。”張玄把最後一張道符貼好,說:“回去吧。”

兩人進了房間,夜風在他們身後旋起,誰也沒看到有幾道符被卷起來,在空中旋了幾下後落到了地上。

張玄回到客廳,聶行風還在看資料,張玄把漢堡叫來,讓它幫鍾魁找個房間住下。

他們走後,張玄在聶行風對麵坐下,說:“你好像心事重重的。”

“我擔心我們之前把問題想岔了。”聶行風抬起頭,說:“所以我想,如果假設傅燕文是一夥,骨妖是一夥,殺張醫生和劉非的是一夥的話,有些疑問就可以解釋通了。”

“有道理,骨妖想化成完整的人形,所以它們殺人很有規律,而張醫生等人則是被他們做手術害死的厲鬼殺的,所以他們的死相才會那麽淒慘,問題是張醫生他們和骨妖俞晴是合作關係,俞晴肯定幫他們鎮住了枉死人的魂魄,那那些人又怎麽會化作厲鬼的?”

“我在想,那天你在美甲店一番折騰,破了骨妖設下的陣法,俞晴受了重傷,它們急著找回心髒,就顧不得其它冤魂了,另外一種可能是有人打開了歌劇院裏鎮魂的法陣,那些怨氣太重,連骨妖都無法再鎮住,其實這兩幫人都不可怕,我最擔心的是傅燕文。”

“為什麽?一個不學無術的三流道士?”

聶行風停頓了半秒鍾,很想問你在說你自己嗎?不過他忍住了,解釋:“因為我看得出其他人的目的,卻看不出他的。”

沒有目的的行為是不存在的,如果那個人是變態,他會出現在凶案現場,親眼觀察獵物受傷後的反應,並樂此不疲,可是傅燕文沒有,從整件案子開始他們就一直在圍著這個名字打轉,卻始終沒跟他正麵交鋒過。

這才是最讓聶行風感到不安的地方。

“董事長你想太多了,這不是計算題,要有完整的解題過程,老師才會給分,你隻要直接把答案寫上去就算正確了,而這個答案,我們都已經知道了,不是嗎?”

“可是……”

“這種事,與其在經過一長串的思考後做出結論,不被困擾,倒不如一開始就不去考慮它,從而不被困擾——啊,我居然可以說出這麽有哲理的話,簡直無法不佩服自己啊。”

嗬嗬,說得真好,那請問是哪位先生一直困在魘夢中走不出來,喜怒無常,整天發脾氣,還一聲不響就離家出走……

還沒等聶行風吐槽,張玄跳了起來。

“睡覺睡覺,折騰了一整天,累死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