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魂斷角鬥場

鯊無赦號迷失航線前,我們在凱爾特海。按照現在的風向,洋流還有太陽做定位,我確定鯊無赦號還應該在凱爾特海域。當然,在沒有見到陸地前我還並不肯定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

鯊無赦號在風平浪靜的大海上按照我的判斷繼續航行著,很快白晝就變成黑夜。

“你該休息一下。”海德從身後走出來,他遞給我一個水袋。

“謝謝。”接過水袋後立刻拔出木塞揚起頭向已經冒煙的嗓子裏猛灌,立即引來一陣猛烈的咳嗽。整個鼻腔裏,眼睛裏都像冒火了一樣,該死的,那不是水而是朗姆酒!

“你給我喝了什麽!”生氣地推了海德一把,將水袋丟給他。

“船上的淡水已經快用完了,隻剩下幾箱酒。不想渴死就要學會喝酒!”海德再一次把水袋交到我手上,“就算是酒每個人也隻分得一袋。”

“你留著自己喝吧,我不渴。”朗姆酒的酒精再次襲擊了我敏感的神經,我就像喝下麻醉劑一樣,頭昏沉沉的,連感覺和平衡感都變得糟糕起來。我覺得鯊無赦號顛簸得非常厲害。

“我要進去休息下,你來守在這裏。”將船舵交給海德,正要離開卻突然腿一軟差點跌倒在地。海德伸出手臂及時托住了我的後背。

“小心一點。”海德說,他漂亮的蔚藍色眸子凝視著我。我的腦子突然想起被他強吻的事情,臉唰地一下紅了。

“我要為我吻你的事情道歉。”海德就像讀出我的內心一樣,竟然和我想到了同一件事情上。

“要知道,我並不喜歡再提起那件事情。簡直就像噩夢一樣。”

海德笑了,微揚起一邊唇角,“原來我的初吻是一場噩夢。這真是個打擊。”

我的臉變得更紅,“吻我的是你體內的惡魔不是你,你並沒有失去你的初吻。”

“不,馬諾裏。”海德俯下身,抬起手在我閃躲開之前捧住了我的臉,“我真的想吻你……”

我本想推開他的,可海德一下子湊上來把他的唇停在我的唇邊。我們的唇離得太近了,似乎我隻要一開口說話就會碰倒他的唇。我屏住呼吸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生怕海德下一秒就會吻下來。月光的映襯下,海德的眼底像是流淌著一條銀河。他全神貫注地凝視著我,我感覺自己的雙眼都被燒灼了一般。

海德的唇在我的唇邊猶豫著,他的鼻尖就快碰到我了,“你現在的樣子真迷人……”海德暗啞的嗓音讓我的心一陣顫栗。胸口像有麵大鼓在敲一樣,咚咚咚咚的快要讓胸口裂開了,忐忑又似乎在期待的複雜感覺讓我變成了一個青澀的沒有任何接吻經驗的少女。

“我可以吻你嗎?”他的聲音就像咒語,我快要無法控製自己了。

“你忘了利奧嗎?”脫口而出道。

“利奧?”海德像是突然清醒了過來,詫異地問。我意識到自己說了一句多麽愚蠢的話!這個時候,我竟然想到了海德和利奧的關係?!上帝,我肯定是瘋了!

“利奧他醒了嗎?”我問,聽上去是之前那句話牽強的補充。

“他剛醒。阿道夫正在照顧他。”海德換了一副很不一樣的強調說著,鬆開我。緊張又尷尬的氣氛頓時消失。

“我進去看看他。”我找著借口逃也似地從海德麵前跑開。

我剛剛做了什麽?為什麽不推開他?!為什麽對他的吻有期待?!一定是朗姆酒的關係,一定是這樣。

慌慌張張地跑進船艙後我並沒有去看利奧。我現在煩亂的樣子不想看見任何人,也不想被任何人看見。我很快返回到自己的房間,來不急脫下鞋子就跳上床用被子將自己的身體包裹起來。黑暗在我的眼前加深,我努力想讓自己忘掉甲板上發生的一幕,可腦子總是會情不自禁地再次想起來,最後我拉開被子將臉露出來。

房間裏似乎**漾著有些異樣的寂靜感,我睜開眼睛盯著黑暗的天花板,心裏湧起某種奇怪的感覺。就像一個意外懷孕的少女擔心被家人發現秘密般,我在尋找一種可以掩蓋內心真實感覺的辦法,我隻想到了黑暗。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漸漸的進入了夢想。

夢裏的我竟然又回到了無日島。我一個人在島上害怕地一直跑,直到我看見一個人影出現在不遠處的一個陡坡上。他一身潔白的衣服悄無聲息地站在那裏,就像一尊雕像。四周的黑暗絲毫不能使他的服飾顯得黯淡。他轉頭看向我,微微抬起下巴,像是在召喚我一樣對我點點頭。我慢慢地走近,就在我快要達到的時候,一道光突然射進來,我看見那個人竟然是眼睛改變了顏色的海德!立刻掉頭要逃走,海德卻從後撲上來一下子將我按倒在地!

我驚叫著醒來,第一個念頭就是我又差一點被海德殺了。

平複著急促的呼吸看向舷窗外麵。天已經亮了,鯊無赦號正在順風航行。

“砰!”門突然被人踹開,海德和阿道夫同時出現在門外。

“泰勒不見了!”阿道夫說。

讓我萬萬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泰勒竟然偷走船上所有的食物和淡水獨自駕駛著小艇離開了鯊無赦號。海德會跑來向我興師問罪是因為他認定是我放走了泰勒。昨晚我離開後,海德一直都堅守在船舵前,他堅信泰勒絕不可能在他守著的那段時間逃走。海德唯一懷疑的對象就是我,他認為是我在夜幕降臨後私自放走了泰勒,不然泰勒在白天的任何時間逃走都會被人發現。

“我沒有放走他!”

“馬諾裏,我真不想說出你和泰勒的秘密,”阿道夫說,“但我也不能看著全船的人因為泰勒而集體麵臨死亡的威脅。快點告訴我泰勒逃去的方向,我們要馬上追上他!”

“我不知道他逃去哪裏!”

“他和泰勒是什麽關係?”海德追問。我緊張不已地盯著阿道夫生怕他說出自己的秘密,可阿道夫所說的關係竟然是指他曾經撞到我和泰勒有男男之癖的事情。

“你和他接吻過?”海德生氣地拽起我的胳膊問。

“我很抱歉船長,明知道你不喜歡船員之間發生這樣的事情卻沒有及時向你匯報。這是我的錯。”阿道夫歉然地說。

“你出去。”海德冷冷地命令。

“我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抱歉。”阿道夫黯然地退出了房間。

“你不該對阿道夫這麽凶,他不知道我是個女人。”我說。

“回答我,你是不是和那個家夥接吻過?!”

安靜了幾秒回答,“是。”

“該死!!”海德甩開我拿起桌子上的蠟燭台砸向牆壁。

“你和他是早就認識?你喜歡他?!!”海德轉過身來問我,瞳孔的顏色有些不穩定。我很清楚,如果我現在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以及自己和泰勒的關係。海德肯定會立刻殺了我。我必須自保,所以,我撒了一個謊。

“我是被強迫的。”我說。

“從你把我丟進廚房的第一天,他就發現我是女人的秘密。為了讓他守住這個秘密,我隻能忍氣吞聲。”

海德安靜下來,他的內心似乎還有些疑問。

“可你曾經要求我把你再調回廚房裏。”

“那也是他脅迫我的。”我繼續著謊言,“除了屈服於他,我別無選擇。”

為了讓海德相信我,我還努力裝作楚楚可憐備受屈辱的表情。我知道自己不該向海德撒這樣的謊,可如果一個謊言可以讓我活下來,那也是個可以原諒的善意謊言。

海德的眼睛再次恢複了蔚藍色,他走過來像昨晚那樣捧起我的臉,“我發誓,如果讓我找到泰勒,一定會殺了他。”

感謝上帝,海德相信了我。說不清是怎麽了,我的心突然難過起來。泰勒一定是察覺到鯊無赦號的危機所以才決定獨自逃生的。我難過,泰勒竟然把我丟下了?而海德……他剛才為什麽要發那麽大的火?現在又為什麽要選擇相信我?難道對海德來說,我是他值得信任的人嗎?可我卻一直在對他撒謊……

“抱歉,我不該懷疑你。”

海德的道歉讓我更難過內疚了,“我會盡快讓鯊無赦號靠岸的,相信我!”

再次獲得海德信任後的我和他一起返回到甲板上。我拿出望遠鏡想試試看能不能發現泰勒的蹤跡,可海麵上除了幾隻海鳥外什麽都沒有。放下望遠鏡後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如果鯊無赦號仍然在遠離海岸線的航線上,就算泰勒拿走食物和水,那也維持不了多長時間。依據我對泰勒的了解,如果他不確定自己在離開鯊無赦號後還能活著,他絕不會做這種冒險的行為。所以,我猜測海岸線肯定就在離我們不遠的地方!

現在最重要的就是,鯊無赦號要向著哪個方向前進才不會遠離海岸線。分別跑向船舷的兩側,結果在左船舷下的海麵上發現了一大群銀白色的鮭魚。這是一個重要的線索,現在是9月,大西洋鮭魚的產卵期,它們會借助北大西洋暖流的幫助遊向海岸。隻要我們跟著魚群遊向的方向行駛,肯定就能看見海岸線。我把船頭調轉到和魚群方向一致後就把船舵交給水手長巴克,然後拿上望遠鏡爬上桅杆上的軟梯想確定自己的判斷是否正確。

“你要幹什麽?”海德擔心地問,我沒有理會他而是吩咐巴克繼續駕駛鯊無赦號向前航行。

有點失望的是我並沒有在望遠鏡中看到海岸線,轉念一想也許是高度不夠。於是我又抓住桅杆離開軟梯爬向桅杆頂,就在我快要達到頂端時,一陣大風刮過,我一腳沒踩穩整個身體就從濕滑的桅杆頂上滑落下去。

“該死!別動!!”海德說著飛快爬上桅杆。

低頭看了眼空****的腳下,喉嚨一陣發緊。幸好我抓住桅杆,否則早就掉到甲板上摔個粉身碎骨。

當我像隻長臂猿一樣掛在桅杆上時,前方大海的盡頭處出現了一道平整的海岸線。

“陸地!我看見了陸地——!!”興奮地大喊,心裏像綻放了煙火般絢爛。

“我抓到你了。”已經爬到桅杆頂的海德抓住我的手臂將我拉拽下來。

“陸地,前麵就是陸地!”激動不已地對海德重複,“我們得救了,得救了!”

“是的,得救了。”海德凝視著我,笑容欣喜璀璨。陽光落進他灼亮的眼底,就像黎明時分的大海,深邃中透射出萬道光芒。一瞬間,我隻聽見風和雲朵呼嘯的聲音。

“目標正前方,全速前進!”海德一聲令下,所有的海盜全都各就各位為盡快靠岸拚出全力。

我和海盜返回到甲板的時候,利奧正從船艙裏走出來。我想應該是看見陸地的喜訊讓他走了出來,他臉色蒼白看上去非常虛弱。

海德看到利奧後立刻從我身邊跑開。我有種莫名其妙的失落感。

“誰讓你出來的?快進去!”海德說著就要扶利奧走進船艙。利奧卻推開海德走到指揮台上拿起望遠鏡看著遠方的海岸線。

“婊子養的!那是羅斯萊爾港!”利奧的這句話仿佛一盆冷水澆下,頓時熄滅了大家的**。

羅斯萊爾港是位於愛爾蘭南聖喬治海峽沿岸的一個港口,是海盜獵人拉特瑞家族的地盤。沒有一個海盜會不怕死地把船靠在羅斯萊爾港的碼頭。除非他想自尋死路。

“馬上調轉船頭!”利奧命令水手改變航線向遠離海岸線的方向航行。

“你不能這麽做!”衝上指揮台阻止利奧,“我們必須靠岸!”

“你現在最好別惹我!閃開!!”利奧推開我握住船舵打算改變船頭的方向,因為胸口上的劍傷利奧轉起船舵來顯得很吃力。

“你現在也最好別惹我!”衝上去將船舵從利奧手中奪下來,如果他不是身上有傷,我絕不會那麽輕易就奪下來,“我絕不會讓全船人因為害怕而放棄這個可以活下來的機會!”

“這不是機會而是自投羅網!!”

“沒有試過,你怎麽知道這不是機會?!好好看看現在的鯊無赦號,我們已經沒有任何食物,淡水和藥品,如果再不靠岸補給,我們全都會死掉!”

“與其死在大海上,還不如拚一次!!”將船頭重新調轉了過來。

利奧再次走上來握住我掌舵的手,我們安靜地彼此對視了一陣,這是一種眼神的較量。最後,利奧轉過臉去對甲板上的水手命令道:“你,去把那該死的旗子給我換下來!你,去把倉庫裏的木箱子全都搬上來!你,去把主甲板上的大炮用防水油布蓋起來!你,去把那該死的血漬都給我擦掉!還有你們,全都給我換身幹淨的衣服!無論做什麽,都要讓我們看起來就像一艘他媽的,該死的,商船!!動作快——!!”

“別讓我後悔這個決定。”利奧轉過臉來看著我說,我開心地對他笑了。

雖然在聰明的獵人麵前狼就算披著再多的羊皮也會被識身份,但我必須賭一次。讓鯊無赦號立刻靠岸補給是所有人活下來的機會。利奧的信任讓我好意外。

交代完一切的利奧就離開了指揮台走到甲板上催促水手們把鯊無赦號盡量偽裝起來。海德走上來,他微微側過身子小聲對我說:“我沒想到你能說服他。”

“我還以為你會上來把他打昏帶走。”

“如果你失敗了,我就準備這樣做。”

我側臉過去無奈地對海德搖搖頭笑了。海德和利奧徹底改變了我心裏海盜的形象。他們並不像南希夫人所說的那樣,凶殘冷血粗俗無禮,相反我覺得他們幽默、真實、熱情、勇敢還有點紳士。當然,如果利奧能把說‘他媽的’這三個字改掉的話。

我控製船速,盡量拖延到夜幕降臨的時候才駕駛鯊無赦號慢慢靠岸。依照我上一次到羅斯萊爾港的記憶,我選擇了羅斯萊爾港下遊處一個不起眼的碼頭。我記得那個碼頭的老板是個心地很好喜歡收藏瓷器的人。

也許是上帝的眷顧,碼頭老板的妻子當晚分娩,碼頭上隻剩下了幾個工人。鯊無赦號的停靠非常順利。

“哦,我的真主,這衣服太適合你了。”阿道夫對於換好衣服喬裝一新的我讚歎道,利奧和海德同時抬起頭看我,他們的目光頓時像釘在了我身上一樣。我的心跳一下子加速起來。

“如果你喜歡,我可以讓給你!”我故意暗啞著嗓音說,並粗魯地給了阿道夫一拳。

“不,不,還是你留著吧。”阿道夫立刻拒絕著幫我拉開房間的門,“出發吧!”

海德走到我身邊,抬起胳膊示意我挽著他。我笑了下將手穿過海德胳膊。

“你真是美極了。”海德貼近我的耳朵壓低聲讚美道。

“希望這樣不會引起利奧的懷疑。”

“他不會的。因為他裝扮成女人的樣子比你還美。”

原本還有些喜悅的心情頓時降至冰點。一艘商船上如果全都是男人很容易引起懷疑,於是在停靠碼頭的時候就需要有人假裝成夫人來避人耳目。沒有聽到海德這句話前,我自告奮勇地接受了這項任務,因為我覺得沒有人會比我更適合假扮成女人。可沒想到,鯊無赦號之前偽裝靠岸的時候,這個角色竟然是屬於利奧的。雖然我有點生氣海德說利奧扮成女人的樣子比我還美,但我卻忍不住在腦子裏幻想出利奧穿裙子的樣子。

在海德去打開艙門的時候,利奧從後麵走上來冷不丁從後拍了我的屁股一下小聲對我說,“現在可以扭動你的屁股了。”

我真恨不得砍掉他的那隻爪子。

“可以走了,我的夫人。”海德在門口紳士地說著,我拎起裙擺邁出艙門。

這個碼頭因為比較僻靜,常住人口也比較少。小鎮到了晚上的時候隻有一間酒館在營業。謹慎期間,隻有我,海德,利奧和阿道夫三個人下了船。按海德說法是,現在的鯊無赦號上也隻有我們四個人看起來不像是海盜。其他人全都留在船上等候。

到達小鎮後,我們四個人便分開行動。阿道夫帶著利奧要去鎮上的醫院找些藥品,我和海德被吩咐去搜集食物和淡水。

一條破舊不堪的泊油路貫穿小鎮的南北。厚厚的塵土下麵是一些凹洞,車轍還有滿是積水的小坑。海德挽著我走在路兩邊滿是古老建築的路上,寂靜的小鎮上連一絲微風都沒有。也許是太安靜了,也許是太無聊了,海德提議說要給我講個故事。從他開口的第一句話,我就知道了這不是故事,而是他的身世。

海德說150年前有個和他姓氏一樣的人——亨利. 梅努埃林,他可是當時風靡一時讓政府非常頭痛,讓商船聞風喪膽的海盜。海盜亨利. 梅努埃林後來因為愛上了一個女人決定放棄做海盜。為了製造一個全新的身份,亨利故意讓愛神號遭到當時海盜獵人的攻擊並沉沒。所有人都認為名噪一時的海盜亨利死於那次海戰,但事實卻是亨利逃生了,和他愛的人從此隱居在一個小鎮上。聰明的亨利在那次海戰前把他搶劫來的巨額財富藏在了一個島上,還繪製出一副藏寶圖想等日後風波平息後再來拿走財寶。

“如果我沒猜錯,那就是著名的索魯克島秘密寶藏。也就是你和利奧要找的東西。”我打斷海德的故事說道。

“沒錯。我們在無日島上找到的藏寶圖就是索魯克島秘密寶藏。”海德沒有否認。

“可寶藏並不是我要說的故事重點。精彩的內容還在下麵……”海德繼續講起這個故事。海德說這個故事是真正的悲劇,是從隱居後的亨利和他的妻子生下第一個孩子開始。誰都沒有想到在亨利第一個孩子12歲生日的那天,孩子竟然變成了一匹狼?受不了刺激的妻子當場瘋掉。亨利將變成狼的孩子圈在籠子裏,直到第二天天亮,這個孩子又重新變成了人。而變成人類後的孩子完全記不到自己身上發生過的事情。亨利雖然覺得這件事情有詭異卻始終找不到原因。

這並不是一次意外或偶然,變成狼的事情竟然成了這個孩子每年生日都會發生的事。亨利為了讓他的孩子可以像正常人那樣生活,一直對孩子和其他人隱瞞著這件事。亨利認為隻要在孩子生日的這天不被任何人看到,就不會有人發現這個孩子的秘密。

秘密一直被亨利隱瞞到了這個孩子21歲。更大的悲劇發生了,誰都沒有想到,這個孩子竟然在21歲生日之後就再也沒有從狼變回人類。

為了安慰兒子的妻子,亨利隻能欺騙她說,她的丈夫被狼吃了。噩夢卻並沒有到此終止,亨利兒子的妻子懷孕了,又生下一個男孩。亨利一直忐忑地悉心照顧著這個孩子,直到他的孫子12歲生日,可怕的夢魘再一次降臨——他的孫子也變成了狼。亨利不得已才將自己一直隱瞞的秘密告訴了兒子的妻子,這位堅強的母親並沒有嫌棄自己的孩子,她選擇和亨利一起保守著這個秘密。

此後,所有誕生在梅努埃林家族的男孩身上都會發生這樣的怪事。他們從12歲開始,每當生日那天就會變成狼,第二天又會變成人類,這樣的事情每年重複一次直到21歲生日過後這些梅努埃林家族的男孩就永遠變成了狼。這就是梅努埃林家族的秘密。

“梅努埃林家族的人是狼人的後裔?”我困惑地問。

“不!他們不是狼人!他們隻是被某個該死的巫婆下了詛咒!”海德情緒激動地對我說。

“是什麽詛咒這麽可怕?”

“一開始誰也不知道這一切是因為一個詛咒。梅努埃林家族的人在往後的一百多年來遍訪名醫想找出家族病的起源,可一無所獲。直到半年前,梅努埃林家族的一個人救下了一個叫卡洛爾的吉普賽女人,所有的謎團這才被解開……”海德說叫卡洛爾的女人是個女巫。當身為陌生人的卡洛爾竟然說出隻有梅努埃林家族的人才知道的秘密後,梅努埃林家族才相信卡洛兒所說的,梅努埃林家族的怪事是因為被詛咒了。

“既然可以感應到詛咒,她能把詛咒解除嗎?”

“卡洛爾隻是告訴了梅努埃林家族的人如何解除詛咒。”

“怎麽解除?”急切地問。

海德有些詫異地看向我,我立刻補充了一句:“我隻是對這個故事的結局很好奇。”

“結局是怎樣就要從當年某個該死的巫婆對梅努埃林家族的詛咒說起。咒語的大概內容是梅努埃林家族的人將永生淪為愛神號的奴隸,一旦背離愛神號就會變成狼。女巫卡洛爾根據施咒的來源和咒語的內容找出了解除咒語的辦法,”海德停頓了下,“惡毒詛咒的力量來源於梅努埃林家族黑暗的過去。隻有把過去結束,才能開始新的未來。梅努埃林家族的人要想擺脫變成狼人的詛咒,他們必須要抹去祖先留下的肮髒的過去。”

“我不明白,他們要怎麽做?”

“梅努埃林家族的過去起源於亨利船長,而亨利船長的過去就是愛神號。隻要銷毀愛神號就可以把過去結束了。”

“可愛神號不是早就沉沒了嗎?”

“不,你錯了。”海德搖搖頭否定了我,“對一艘海盜船而言,它的靈魂不是船的本身,而是海盜旗。這麵旗幟才代表著一切。當年的亨利決定不再做海盜的時候,把象征著愛神號的海盜旗和索魯克島秘密寶藏放在了一起。”

故事講到這裏,我自然而然明白了解除咒語的辦法:“也就是說,梅努埃林家族的人隻有找到寶藏就能找到愛神號的海盜旗,銷毀海盜旗就可以解除詛咒?”

“沒錯。所以梅努埃林家族的繼承人就重新做了海盜,駕駛著一艘同樣被施下咒語的海盜船去尋找寶藏。”

“我不明白,為什麽要重複曆史?他們大可以組成探險隊去尋找寶藏,沒必要重複祖先的老路。”

“過去就是曆史,必須重複曆史才能真正消除詛咒。梅努埃林家族的人隻能重新做回海盜並重新登上被詛咒的船才能結束這一切。幸運的是,新的海盜船是被女巫卡洛爾下的詛咒,隻要在銷毀愛神號的海盜旗後同時燒毀新海盜船,那梅努埃林家族的人就能徹底擺脫這一切。”海德又一次停下來問我:“你認為這個故事的結局最終會是怎樣?”

“當然是詛咒被解除,完美大結局啊。”

“可梅努埃林家族的繼承人隻剩下8天時間就到21歲了,在這之前如果再找不到寶藏,不但新海盜船上的人會背負詛咒,連他自己也會永遠變成狼……”

“他不會的!”打斷海德的話脫口而出道,海德怔怔地看向我,我立刻移開視線解釋道:“他變成了狼這故事就沒有任何意義了。如果我是這個故事的作者,一定不會讓悲劇再次上演。”

“希望像你說的,故事的作者不喜歡悲劇。”海德將我的手重新搭在他的胳膊上,我們相視一笑後繼續前進。

太過冷清和安靜的街道讓我很難不去重複回憶那個故事。如果故事裏的內容全是真實的,這麽說離海德21歲生日的最後時間隻剩下8天?上帝,我們才剛剛找到藏寶圖。

我側過臉去悄悄地打量起海德,不明白他為什麽要把自己的身世通過一個故事告訴我?海德真正想對我說的又是什麽?寶藏,藏寶圖,詛咒又或者是他變成海盜的原因?無論是什麽,我都非常高興他告訴了我。

“就是這家吧。”我和海德終於找到一家規模比較大的商店。我們很快就從商店裏購買到充足的食物和淡水,當我打算返回鯊無赦號上讓水手來搬貨的時候,海德卻阻止了我。

“也許我們該去嚐嚐這裏的朗姆酒。”海德看向離商店不遠處亮著燈的酒館。

“可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天亮之前我們必須要離開。”我小聲提醒著海德,那個故事後我變得更在意時間的流逝。

“這樣做的話,時間就足夠了。”海德支付給老板豐厚的報酬讓他把東西送到碼頭上,牽起我的手走向酒館。

在少有遊客來的小鎮,外來人的到來往往很容易成為焦點。當我和海德邁進這家酒館的時候,我突然非常後悔跟海德進來的決定。

“嘿,來杯你這裏最好的朗姆。”海德帶著我坐在吧台前對酒保說著。

“最好的朗姆在離這裏50公裏遠的索科鎮。”酒館將一杯朗姆酒遞給海德後說,“你來錯地方了,外來人。”

“是嗎?那就給我的夫人來杯威士忌吧,她喜歡烈性的酒。”

酒保用詢問的眼神看向我,我立刻報以微笑點頭默認了海德說法。

當酒保轉身去準備酒的時候,我側過身子對海德低聲說:“不要在這裏瞎鬧了,你會害我們被人注意的。”

“你的威士忌,夫人。”酒館把酒遞給我,我又報以禮貌的微笑。

“來吧,我的夫人,讓我們為相識幹一杯。”海德舉起酒杯對我說,我極不情願地舉起酒杯配合海德。我真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麽?難道海德沒發現酒館裏的氣氛變得很詭異嗎?他們似乎很不歡迎外來人。

“你到底要幹什麽?”我壓低聲音問。酒保現在在遠離我們的地方招待其他的客人,可他仍時不時地看向我和海德。

海德放下酒杯抬起頭看了我一眼旋即又低了下去,“我隻想在這裏和你道別。”

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這杯酒喝完後,我就會離開這裏。而你繼續留在這裏也好,返回羅塔小鎮的酒館也好。我們再也不用見麵了。”

知道自己可以離開鯊無赦號的消息後,我並沒有一種重獲自由的輕鬆喜悅感,相反像是有千萬隻螞蟻從身體裏爬過一樣,我變得焦灼不安。

“這個怎麽辦?”我伸出印上十字架的拇指給海德看。

“鯊無赦號的詛咒不會對你起作用的。”海德再次抬起頭看著我,他的眼神安靜而深邃。

“告訴我,你的真名叫什麽?”海德安定沉穩地問我,他似乎非常確定一點,馬諾裏不是我的真名。

我猶豫了一下隻說出了我的名字,“瑪麗娜。”

海德笑了,“我就知道第一次見到你時,我沒有聽錯。有哪個父母會給這麽漂亮的女孩娶個馬諾裏這麽男人的名字。瑪麗娜……”海德想了一下繼續說,“拉丁語,屬於海洋的。和你的性格很配。”

“謝謝。”一個想法突然闖進我的腦子裏。海德也許早就猜到馬諾裏不是我的真名,所以他才會讓我在鯊無赦號的契約書上簽上“馬諾裏”並讓我印上代表詛咒的藍色十字架。他也許早就決定了要放我走,所以才不擔心鯊無赦號的詛咒會在我身上應驗。海德是個說話算話的海盜,他甚至連自己家族的秘密都告訴了我,而我卻還沒有告訴他自己的全名。

“你會一直待在羅塔嗎?”海德問我,我不解地看著他。

“等我找到寶藏後,我想再去那裏和你相遇一次。”

“海德,我……”我差一點又要說出了自己的秘密。我想我們這次分開後,肯定再也不會見麵了。就算有見麵的機會我也會祈禱不要見麵。我非常清楚,等我回到南希夫人那裏的時候,我的身份就成了獵人,而他就成了我的敵人。

“好了,該走了。”海德將空的酒杯倒扣在吧台上,他拿出幾塊金幣對酒保吩咐著,“給我的夫人找輛最好的馬車,剩下的就是你的小費。”

“再見,瑪麗娜。”海德在我的額頭上留下了一個淺淺的吻後起身從我麵前走出了酒館。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我一時找不出借口挽留海德,不,也許我想找到的借口是如何不讓他把我丟下。我還沒有做好離開鯊無赦號的準備,這一切太突然了。

起身追了出去卻失去海德的蹤影。我在酒館的門口又猶豫了一陣,然後我抬起裙擺跑向我們來時的那條馬路。我不知道自己要追上海德的真正原因是什麽,我隻知道我的心讓我去追,去跑,去狂奔。我要追上海德,我要告訴他,我不會離開鯊無赦號,至少在看到他平安地度過21歲生日之前不會離開。梅努埃林家族的故事必須是個完美的結尾。

當我氣喘籲籲地跑到碼頭的時候,遠遠在巷子口就看見了站在甲板上的海德和利奧。他們在爭吵著什麽,然後就看見有水手在解開纜繩要把鯊無赦號駛出碼頭。來不及休息再次提起裙擺要跑出巷口叫住他們,但身後突然閃出一個黑影,在我轉身看清是誰之前,就已經被對方擊昏在地。

再次恢複意識的時候,我躺在一個拱形屋頂,到處是精心雕琢的木質廊柱的房間裏。我的四肢無法動彈,有人把我的手腳全都捆在了大**,現在的我就像一隻隨時等待人宰割的羔羊。

“放開我!快放開我!!”我大喊希望能有人聽見。

很快我就聽見了開門聲,然後讓我絕對想不到的一行人出現在房間裏。

“南希夫人,斯蒂芬,泰勒?”我真想狠狠地掐下自己,我認為自己還在做夢。

“感謝上帝,你終於醒了。”南希夫人第一個走過來抱住我。

“可以先放了我嗎?”

“當然……”南希夫人鬆開我,“不可以。”

“為什麽?”

“寶貝,我知道這些天你身上經曆了什麽,更知道那群該死的海盜對你做了什麽,泰勒已經全都告訴我了。原諒我現在必須要綁著你,直到把你體內的惡魔之血全都淨化掉後才可以放開。”

“惡魔之血?”我詫異地問。

“當時是惡魔之血。”泰勒走上前說道,“瑪麗娜親愛的,我想你在鯊無赦號上對我說的一切,做的一切,隻是因為你體內流淌著吸血鬼的血,那是屬於惡魔的東西,是它們迷惑了你的心。隻有淨化掉,你才會變回原來的你。”

“我不會在意你在惡魔控製下說出取消婚約的話,我會等你好起來。”泰勒坐在我的床邊,他想伸手撫摸我的臉。

“別碰我!”厭惡地說著轉過臉去躲開他。

“瑪麗娜?”南希夫人驚詫地叫著我的名字,我從沒在南希夫人麵前如此失去淑女氣質地大叫過。

“我很清醒南希夫人,我根本沒有被什麽惡魔控製,我和泰勒已經結束了,我不再愛他。”我降低音調控製著自己的情緒。

“看到了吧南希夫人,這就是她體內惡魔還沒有清除的表現。她現在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泰勒在一旁混淆著南希夫人的判斷。

“我知道我在說什麽!快放開我你這該死的混蛋!”我的情緒開始有些失控。

“哦,上帝。你怎麽變成了這樣?”南希夫人傷心地捂住嘴巴看著我。我突然意識到自己不該對泰勒說那樣沒有禮貌的話,說這句話的瑪麗娜讓南希夫人更陌生了。

“不,不是這樣的南希夫人。”我急於解釋可泰勒卻扶著南希夫人離開了臥室。

“這裏交給我,我一定會好好照顧我的未婚妻的。”

“哦,太謝謝你了泰勒。”

我一句“這該死的混蛋”把自己徹底推向了絕境。現在南希夫人肯定更加相信泰勒的話,認為我被惡魔控製了。我該怎麽辦才能重新說服大家?該怎麽辦才能離開這個房間?海德呢?他和鯊無赦號上的其他人怎麽樣?既然我被泰勒抓住了,他們能逃掉嗎?上帝,可不可以有誰來告訴我?!!

“再次看到你,我真是太高興了。”就在我絕望的時候,上帝把斯蒂芬派來了。我像是看見了天使般,眼睛驟然一亮翹起頭急忙對斯蒂芬說:“快鬆開我,我沒有瘋。”

“你看上去確實不像瘋了。”斯蒂芬走到我麵前,“可我快要被你急瘋了。”

“我很抱歉斯蒂芬,讓你為我擔心了。但我實在沒辦法通知你。”

“我知道。我隻是為你感到驕傲。”斯蒂芬停了一下笑著說,“鯊無赦號上的那群海盜已經全部被抓,你是整個摩根家族的驕傲。”

海德和利奧被抓了?我的心像是被誰用針刺了一下,疼的我失去了所有的控製力。

“你怎麽了,瑪麗娜?”

“我必須要離開這裏,斯蒂芬,如果你不想我恨你一輩子,就快點鬆開我。”這是我唯一可以威脅斯蒂芬的籌碼,上次他同意帶我離開家在奇跡酒館假扮成酒保的時候我也是這樣威脅他的。現在我的心就像被野火焚燒著一樣,迫不及待地要離開這裏去救出海德。

斯蒂芬看著我遲疑了一會,然後他決定鬆開我了。

“南希夫人肯定不會原諒我了。”斯蒂芬擔心地說。

“如果她知道了真相,她一定會原諒你的。”我安慰著斯蒂芬。

“如果南希夫人知道了,我保證她會用族規處死你。”泰勒走進房間,斯蒂芬立刻停止動作從**離開。

“別相信他的話,斯蒂芬!他曾經想殺了我!”

“哈哈,”泰勒突然大笑起來,“看到了吧,她現在完全被惡魔控製了。她說的話你信嗎?”泰勒問斯蒂芬。

斯蒂芬看看泰勒又看看我,然後他搖搖頭說:“是泰勒救了你,瑪麗娜。他還把找到鯊無赦號的功勞都給了你。我想他是愛你的。”

泰勒的臉上馬上露出一種得意的笑容,然後他吩咐斯蒂芬說:“你可以先出去了,我要和我的未婚妻單獨談談。”

“別讓我和他在一起,斯蒂芬!別丟下我!!”

盡管我這樣懇求,斯蒂芬還是走出房間。相比寶藏,捕捉到一艘海盜船的利益對泰勒來說根本不算什麽。所以他用轉讓捕捉到鯊無赦號的功勞贏得了所有摩根家族人的信任。

“如果你不放開我,我就告訴所有人,你手上有藏寶圖的事!”還好我的智商也不低。像泰勒這樣的人,他肯定不會公開藏寶圖的事情,他絕對不會讓可以一個人獨享的財寶被所有族人瓜分。

“你現在沒資格和我談條件。你已經瘋了,誰會相信一個瘋子的話?”

“你把海德他們怎麽了?”

“還能怎麽樣?當然是被關在應該待的地方,隨時準備參加我們獵人為海盜專門準備的特殊節目了。”

“卑鄙!!”我知道泰勒所說的特殊節目是什麽,我曾經偷偷觀看過。

獵人們將被俘後的海盜圈在一個地方,給他們雙方各一把武器讓他們彼此廝殺,隻有殺掉對方才能活下來。而活著的人第二天又會和新的海盜角鬥。那種殘忍的廝殺場麵曾經讓我做了整整一個月的噩夢。

“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麽如此關心一個海盜嗎?難道說你愛上了他?”泰勒一下子捏起我的下巴惡狠狠地說,“知道嗎?我現在恨不得切碎海德那家夥的骨頭!他竟然吻你?!我一定不會放過他!”

我忽然知道泰勒是在什麽時候離開鯊無赦號的。一定就在海德扶著我的腰想要吻我的那段時間,泰勒趁機放下小艇離開了鯊無赦號。我現在必須冷靜,如果我承認了自己和海德之間有任何曖昧的關係,泰勒肯定會立刻殺了他們。我要想個辦法讓他先鬆開我。

“他發現了我是女人,威脅說要殺了我。我隻能屈服於他。”

“難道和我解除婚約也是他威脅你的?”

“好吧,我承認我當時是神經錯亂了,不該說那樣的氣話。但你應該能體會我,我被他們抓到船上,還被丟去喂一隻吸血鬼,更不要提打掃那又髒又臭的甲板……他們對我根本就是在虐待!!”義憤填膺地說著,泰勒似乎有點開始相信了。

“我隻是情緒有些失控所以才會對你這樣。看看我,再看看你泰勒。你認為當時在海盜船上滿身臭汗又絲毫失去淑女氣質的我會有信心能守住你的心嗎?你是那麽優秀,就算你被海盜擄走,你還是那麽帥氣迷人。我是在為自己感到自卑,怯弱……”

“真的?”泰勒打斷我的話坐下來,他再次伸手撫摸我臉的時候,我強忍著要嘔吐的想法沒有躲開。

“當然是這樣,不然還能有什麽理由讓我放棄你這樣優秀的未婚夫。”為了加深可信度,我努力讓眼淚打濕眼眶,“現在我後悔了。你可以先鬆開我嗎?我還有好多話要跟你說。”

泰勒用一種審視的眼光看了我一下後,俯下身來親吻了我的額頭,然後他直起身諷刺地笑著說:“親愛的,我真想馬上就鬆開你。可你不覺得你的態度轉變的也太快了嗎?”

該死的混蛋!!他竟然不相信我!

“好好休息吧。”泰勒站起來走向大門,“明天早上我會親自帶你去觀看演出的。”

“該死的混蛋!!”

泰勒離開後,我一個人躺在漆黑的房間裏輾轉難眠。一想到鯊無赦號的海盜被抓,一想到明天就要進行的角鬥我恨不得能砍掉四肢逃走去營救他們。我一直大喊,可喊破了喉嚨都沒一個人進來幫我。我知道我越是這樣表現的急躁不安,他們就或許越相信泰勒的話,認為我被惡魔控製了。所以,當我的嗓子已經不再能發出聲音後,我選擇了安靜地等待。我焦急地盯著窗戶,內心祈禱著天永遠不要亮起來。

可天還是亮了,泰勒再一次走進房間。他讓女仆給我換上了幹淨漂亮的衣服,還特意給我準備了一個金色的假發。

“沒有頭發的淑女是會被人取笑的。我可不希望我的未婚妻成為別人的笑料。”

“我不會嫁給你的,死也不會。”我咬著牙冷冷地說,任由女仆們把我當成木偶一樣擺弄。

“那也要嫁給我之後才能死。”

“為什麽非要是我?”

“因為你是南希夫人唯一的女兒,而且是摩根家族的第一繼承人。”

“無恥!!”

“嘖嘖,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我簡直不敢相信你是當初那個溫柔可人,美麗嫻熟的瑪麗娜。你現在看起來,還真有幾分海盜的,氣質。”

“我不放走他們,你也必須嫁給我。南希夫人說了,一個月後就為我們舉行婚禮。”

“如果你不答應我的條件,我絕不會活著讓你娶到我。就算你捆著我的手腳,我也有好幾種方法可以死掉。”

泰勒被我的威脅唬住了,他有些擔心我真的會在一個月內死掉,這樣就會害他的計劃泡湯。

“好,我答應你。但你隻有一個人,也就是說你隻有一個籌碼來交換一個人的自由。你嫁給我,我就放走鯊無赦號上的一個人。”

“不行!必須全部放走!”

“隻放走一個!你再這樣討價還價,我會立刻把他們全都吊死!你肯定不會想看到這樣的結果吧?”泰勒也抓住了我擔心鯊無赦號的軟肋,“快點把衣服換好,演出馬上就要開始了。”

“你會放走誰?”我問。

“誰能活到最後,我就放走他。”泰勒走向門口,“前提是,他能堅持到一個月後我們的婚禮結束。”

我知道自己又被騙了,想在那樣殘酷的角鬥中存活下來而且還要堅持一個月不敗的記錄,簡直就是天方夜譚。迄今為止,最長的一個海盜記錄隻有半個月。還記得當人們把他的屍體從角鬥場力抬出來的時候,他的身上已經沒有幾處完好的地方了。

絕望的同時,我又想到如果真有可能讓我來選擇放走一個人的話,我會選擇誰?海德,利奧,阿道夫,還是鯊無赦號上的其他海盜?我無從選擇,也不想這樣的選擇題放在自己麵前。希望在他們出現意外前,我能找到營救的辦法。

為了防止我逃走,泰勒派了6個高大強壯的黑人女仆隨時隨地跟著我。泰勒警告我不要做出任何會讓自己後悔的事情,他依然用鯊無赦號上的海盜生命要挾我。我無法反抗,隻能用冷言冷語來表達內心的憤怒。

橢圓型的角鬥場從外形上幾乎就是羅馬角鬥場的小型縮影。泰勒將帶我到了一處視野最好的觀看台上。剛坐下沒多久,一個獵人就從鐵籠子裏放出一個體型像棕熊一樣的被俘海盜。我認得這個海盜身上的標誌,他應該是驍勇善戰的維京人。從他身上的傷痕還有精神狀態來看,他應該在這個角鬥場裏進行了不下十次角鬥。我開始有些擔心他的對手。

另一個鐵籠子被推進角鬥場,裏麵關著一個眼熟的海盜。他叫格雷特,因為他是鯊無赦號上唯一一個擁有義肢的海盜,所以我記得他的名字。

兩個海盜的腳上都帶著沉重的鐵鏈,他們每個人的手裏都分得一把短矛,槍聲響起後他們就必須在一個小時內殺死對方,如果超過了時間兩個人都會被當場擊斃。這就是獵人們懲罰海盜的手段,也是他們娛樂消遣還宣揚說可以幫助獵人找回自信的方式。以前的我對這些是麻木的,無所謂的,現在的我對這些事是深惡痛絕並感到羞恥。

角鬥進行的非常慘烈,維京人抓住了格雷特的短矛並把它一下子折斷。隻有一隻左手的格雷特很顯然不站上風。他想把維京人摔倒卻反被維京人舉起來在空中旋轉了幾圈,然後重重地摔了出去。格雷特還沒重新站起來就又被維京人一腳踢飛了出去,再次重撞在牆上。看台上的人都在拍手叫好,我的手心裏攥出了冷汗。格雷特沒有再爬起來,他蜷縮在地上像是傷得非常嚴重。維京人大步走過去,舉起短矛打算了解掉格雷特。突然,格雷特抓住維京人的短矛,趁對方防備鬆懈之時將自己右手是鉤子的義肢刺進了維京人的身體。維京人倒下了,格雷特死裏逃生。

“沒想到他還挺聰明的。不知道下一個會不會有這麽好運。”泰勒在一旁評論著,我卻如坐針氈。上帝保佑,下一個上場的不是海德,也不是利奧和阿道夫。

獵人把維京人的屍體從場上拖走了,格雷特也被重新關在鐵籠裏帶出角鬥場。新的一輪開始。

從新的鐵籠被推進角鬥場的那一刻起,我覺得身上所有的器官都停止了工作。上帝,竟然是利奧……

利奧的對手也是鯊無赦號上的海盜,我記不太清楚他的名字,但我知道他是一名出色的魚叉手。

槍聲響後,兩個人都站在原地沒有動。看台上一陣騷亂,有人朝他們的腳邊分別開了一槍,警告說再不開始就立刻殺了他們。魚叉手終於舉起短矛跑向利奧,利奧閃躲開。魚叉手又追了上去,利奧還是閃躲開。兩個人就這樣在一攻一閃中消耗著時間,看上去就像在演戲而不是在角鬥。我知道這樣下去的結果,他們都會被殺,但我卻什麽也做不了。我不能呐喊,讓魚叉手殺了利奧;更不能鼓動利奧去殺了他的下屬。可最後的時間眼看就要到了……

“總要有一個活著!”我突然站起來大喊一聲,利奧立刻看到了我。

他冰冷的眼神瞬間刺痛了我,我無力地跌坐在椅子上。他恨我;是的,那是一種恨之入骨的眼神;他想殺了我,比之前任何時候都更急切地想殺了我;他一定認為是我出賣了鯊無赦號,認為我是個騙子……上帝,為什麽我的心會這麽痛,這麽痛……

好想離開看台,可我的身體卻具空殼般再也無法移動。我的視線每落在利奧身上一秒,心就被刺痛一次,這樣的折磨直到我被短矛刺中肩膀後才終於得到了解脫。

時間倒退一點點,就在角鬥結束前一分鍾,利奧才終於將手中的短矛刺進魚叉手的咽喉瞬間殺掉他,沒有讓他體會到死亡的痛苦。然後,誰也沒有想到的事情發生了,利奧撿起魚叉手的短矛將它用力地投擲向看台上的我。短矛在空中發出嗖地一聲,頃刻間像支箭刺進了我的肩膀,把我釘在了位子上。一陣劇痛的侵襲下,我暈闕過去。我從來不知道暈闕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但現在我知道了。整個世界就像一團漩渦似的在我的眼前晃**開去;角鬥場,看台,人群,鐵籠全在我的眼前旋轉顛倒;還有各種呐喊聲,鎖鏈聲,槍聲都在我的腦子裏回旋擴大。

死一般的寂靜持續了很久,然後一道光亮撕開黑暗照進房間,地麵上映出一個黑影子。斯蒂芬站在門外。感謝上帝。

“我想你該口渴了,喝點水吧。”斯蒂芬是來給我送水的。我瞥過臉去假裝生氣沒有理他。

“我不能放開你,瑪麗娜。”斯蒂芬歉然地說,他越這樣我越肯定自己可以說服斯蒂芬放開我。

我還是沉默不語。

“泰勒是個不錯的人。他不計較你沒有了長發,不計較你被海盜擄走,甚至你今天在角鬥場幫助海盜,要被族人們處罰的時候,也是泰勒在幫你開脫。南希夫人說這件事如果放在任何一個男人身上,他都會取消婚約。可泰勒還堅持要娶你。他是愛你的,瑪麗娜。”

“愛我?”我終於不再沉默,“如果他愛我,會把受傷的未婚妻還這樣綁住嗎?”

“上帝保佑,那短矛隻是擦傷了你的肩膀,它釘住的是你的衣服。泰勒已經替你包紮好了傷口,他一直堅持你的一切都要由他親自來做。”

斯蒂芬的話讓我再次回憶起角鬥場的那一幕,也許當時感覺到的劇痛是來自心裏的傷口。利奧要殺我……

為了說服斯蒂芬,我把泰勒如何在鯊無赦號上利用我,如何在無日島上放出野狼差點連我一起殺掉,如何把我一個人丟下自己逃走的事情全說了出來。

“現在你還覺得他是愛我的嗎?”我反問。

斯蒂芬一時有些難以接受的表情看著我。

“如果讓我嫁給他,我寧願去死。”我堅定地說。

“南希夫人肯定不知道他做的這些事情。”斯蒂芬站起來,“他們都認為你是被吸血鬼的血迷惑了。”

“我比任何時候都清醒。相信我斯蒂芬,泰勒不是什麽好人。他要娶我隻是覬覦摩根家族的權利,他根本就不愛我。如果你不想我和南希夫人受到傷害,就快鬆開我。”

斯蒂芬猶豫了一會,然後他靠上來決定幫我鬆開繩索,“我也不確定這樣做是不是正確的,但如果我是你的未婚夫,絕不會忍心這樣綁著你。”

“謝謝你,斯蒂芬。你是我最信任的朋友。”

“我隻想你能過的幸福,瑪麗娜。”斯蒂芬完全鬆開我,我終於恢複了自由。活動下肩膀並沒有難忍的劇痛,就像斯蒂芬說的那樣短矛隻是擦傷了我。

“斯蒂芬,你還要幫我一件事。”握住斯蒂芬的手,懇求道:“我必須去看看鯊無赦號上被抓的海盜。”

“他們從沒有傷害我!”再一次握住斯蒂芬的手讓他看著我的眼睛,“他們救了我好幾次。如果不是他們,我早就死在大海上,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活著站在這裏和你說話。幫幫我斯蒂芬,我隻想看看他們。至少讓我對他們說聲抱歉。”

沉默再一次在我們之間降臨。這個要求對斯蒂芬來說似乎非常為難。如果他拒絕我,我也並不會怪他,但我還是期望他能幫助我。

“我就去看看他們,不會有人發現的。”

……

“如果被南希夫人發現,她一定會殺了我。”斯蒂芬同意了,我頓時鬆口氣。

“如果被發現了,我會說是我威脅你的。”

“你知道,我不會讓你一個人承擔責任的。”斯蒂芬說著從房間的衣櫃裏拿出一身幹淨的衣服丟給我,“快點換上,天亮前我們還必須返回這裏。”

抱著女仆的衣服熱淚盈眶。

換好衣服後的我和斯蒂芬悄悄溜出房間,飛快鑽進馬車直奔用來關押海盜的鍾樓。鍾樓建在離小鎮不遠的一座山上。在馬車裏斯蒂芬就一直叮囑我,我是以送餐女仆的身份去探望監牢裏的海盜,到了牢房後千萬不能逗留太久。我雖然表麵上同意斯蒂芬的話,但內心卻在思考著另一個問題。要怎麽才能把海德他們全救出來?斯蒂芬肯定不會再幫我放走他們,我一個人的力量又做不到……該想個什麽辦法?

馬車很快就駛到了鍾樓下。關押海盜的監牢就在鍾樓陰暗潮濕的地下。從門口到監牢門口一共有10個守衛,他們的個頭都是我的兩倍。事情按照計劃進行的很順利,斯蒂芬留在門口和守衛閑聊,我一個人被允許走進監牢給他們送些吃的。

“你隻有十五分鍾!”守衛提醒我,慶幸的是他們之前沒有見過我。

假裝生氣地回答說:“我連一分鍾都不想和這群惡棍多待!”

通往地下牢房的是一條長長的樓梯,樓梯兩邊的磚牆潮濕不已,上麵布滿像煙草般黝黑的苔蘚,空氣中彌漫著酸臭的刺鼻氣味。我一口氣跑下樓在眾多關著海盜的牢房中很快就找到了單獨被關著的利奧和阿道夫。

“利奧!”我走上去卻被監牢門阻擋在外。

“馬諾裏?”阿道夫走上來詫異地看著我問,“他們怎麽會讓你進來?”

“現在不是解釋的時候。我來是想救你們出去!”我用力拉了拉鎖著牢房的鐵鏈。

“別他媽在這裏演戲了!我真後悔那支矛沒殺了你!!”利奧厭惡地走上來說。

“演戲?利奧,這到底怎麽回事?”阿道夫不解地看著我們。因為每次被送進角鬥場的隻有單獨一個人,所以其他人並不知道我曾出現在看台上的事。很顯然,利奧回來後,也沒有對任何人提起。

利奧的話音剛落,其他監牢裏的海盜全都站起來聚集到牢門前憤怒地看著我。

“我沒有!”我知道這個時候再怎麽解釋也很難說服他們,也沒時間給我去做解釋。隻有用事實去說明一切。

放下手中的籃子走到監牢的牆壁前,那裏掛著一把斧頭,我踩著桌子爬上去把斧頭拿了下來。

“請離遠一點。”對利奧說著,舉起斧頭砍向鎖鏈。

“你在幹什麽?”阿道夫問。

“我要救你們出去。”最後用力一揮,鎖鏈終於被砍斷。還沒來得及喘口氣,牢房大門就被推開,利奧瞬間閃出來用一把匕首抵在了我的喉嚨上。

“別動!”利奧警告著,搶走我手中的斧頭丟給阿道夫讓他去放其他人出來。

“我不會動的。”我緊張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當阿道夫放出所有人的時候,我才發現少了一個人,“海德呢?”

“這不關你的事!”

“接下來要怎麽做?門口肯定有很多守衛,我們恐怕很難從這裏逃走。”阿道夫分析道。

“你們可以綁架我。”我提議,“他們不會讓我受到傷害的。門口有輛馬車,隻要能離開這裏我們就有逃走的希望。”

“馬諾裏,你到底是誰?”阿道夫看著我問。

“很抱歉,之前我沒辦法告訴大家,我叫,瑪麗娜.摩根。南希夫人是我的母親。”

“見鬼!你竟然是摩根家族的人!”阿道夫咒罵著,“我們全被你騙了!”

“我不是有心的……”

“閉嘴!”利奧打斷我的話將匕首提起來威脅說,“如果我們逃不出去,我會拉著你一起下地獄!”利奧壓低了嗓音,慍怒的眼睛讓他顯得更加陰森可怕。

“準備好了嗎?我們衝出去!”利奧用刀子威脅著我走在最前麵。

剛走出監牢大門,守衛們立刻舉起火槍圍上來。

“都別動!那是瑪麗娜!!”斯蒂芬大喊著阻止守衛的輕舉妄動。

“你們快點放開她!”斯蒂芬對利奧說,“你們逃不掉的。”

“快閃開。”利奧鎮定地說,“不然我就殺了她!”

因為白天的時候,利奧向我投擲了一枚短矛,現在斯蒂芬沒理由不相信,利奧會真的有膽子殺了我。這種情況下,斯蒂芬隻能讓開一條道,眼看著我被利奧要挾帶出了鍾樓。

利奧將我一下子塞進馬車,阿道夫跳上來拉起韁繩駕駛馬車,其他海盜也全都騎上栓在鍾樓門前的守衛的馬跟在馬車後麵奔跑。我們就這樣順利地暫時離開了鍾樓的監牢。

“你現在可以把它放下來了嗎?”在馬車裏的我對利奧說,希望他能把匕首拿開,可利奧卻一下子騎跨到我身上將匕首橫在我的咽喉上,“你到底要做什麽?!”

“我隻想救你們。”

“救我們?一個坐在角鬥場看台上的獵人想救海盜?!說!你們到底在計劃什麽?!!”

“我承認最初隱藏在奇跡酒館的時候是有要抓住你們的計劃,但後來是你們抓住了我!是海德把我強行擄上了船!如果非要說什麽我有欺騙你的,除了我的姓名外就隻剩下我是女人的性別而已!我是摩根家族的獵人,但這並不意味著我知道泰勒在羅斯萊爾港設下了要抓住你們的陷阱!我並不想看見你們死在這裏,如果你不相信我,現在就可以動手殺了我!”我閉上眼睛等待利奧的審判。

“你……”

就在我和利奧發生爭吵的時候,馬車外麵傳來了火槍的聲音。是斯蒂芬帶著獵人追趕上來了。阿道夫吩咐海盜們全都分散逃走,他駕駛著馬車帶我們轉進了樹林裏。追兵的馬蹄聲越來越近,阿道夫突然轉身對著馬車裏的利奧說:“你們先走!我去引開他們!”

沒等利奧阻止阿道夫他就已經解開馬車前的一匹馬騎跨著向另一個方向跑去。馬車在沒有任何人駕駛的情況下沒有目的地向前跑。

“必須有人去控製它!”我對利奧大喊,他卻抓起我的胳膊對我警告說:“如果他們有事,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說完後利奧就翻到馬車外麵拉起韁繩,駕駛馬車繼續向林子深處狂奔。追兵的聲音離我們越來越遠了,我想我們應該安全了。可利奧始終沒有將馬車停下來。我突然聽到有水流的聲音,等我將頭探出馬車的時候,一條巨大的鴻溝霍然出現在馬車前方不遠的前方。

急忙對利奧大喊:“停下來!停下來!”可利奧卻像沒聽見一樣。

打開車門翻到前麵的駕駛座上,一下子抱住利奧縱身跳下馬車。來不及停下的馬匹和車廂眨眼間就全翻進鴻溝。

“你想自殺嗎!!”驚魂未定的我鬆開利奧,舉起拳頭本想教訓他一頓。可利奧卻躺在地上,沒有任何反應。

“喂!醒醒!”我不清楚利奧怎麽了,因為林子實在太黑。萬般無奈下我使出吃奶的力氣將利奧從林子裏拖到外麵的一片空地上。接著月光,我看到利奧的胸前一麵殷紅,撩開他的衣服才找到了問題的根源。

幾天前在和幽靈號決鬥時留在胸口上的傷,在剛剛的逃亡中又裂開了。血從撕裂的傷口裏流出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當我準備撕下裙擺上布條替利奧包紮傷口的時候,我在自己展開的手掌裏看見了血跡。像是意識到什麽似的,立刻將利奧的頭翻過來查看,更糟糕的事情發生了。利奧頭上的舊傷也在剛剛的墜地中再次受傷,現在是新傷,舊傷一起犯……他的情況很不樂觀。

“醒醒你這個混蛋!起來罵我啊!繼續欺負我啊!你不是很拽很狂嗎?快點醒過來!!”用力揉搓著利奧的手腳,慌張的眼淚無法控製地流淌出來。雖然我很討厭這個說話粗俗的混蛋,很討厭這個把我吊在船頭差點喂了鯊魚的混蛋,很討厭這個幾次三番要殺了我的混蛋……可他卻在淡水急缺的時候給了我一袋水,在被虎鯨進攻的時候救了我。

“我不會讓你有事的!”站起來將裙擺用力撕成一條一條的,撕不動的時候就用牙咬,最後漂亮的裙擺就剩下可以遮擋到膝蓋的一層薄薄的內襯。被撕下來的布條被我全都連接在一起,將它們綁在利奧的身上最後套在我的胸前。我要帶利奧離開這裏!就算用背得,拖得,我也要帶他離開。

我和利奧肯定逃到了密林的深處,就算天亮了,恐怕也很難找到走出密林的路。可我卻不能就這樣放棄,背起利奧艱難地按照自己的感覺走在幽暗的叢林裏。

“鯊無赦號的條律一,所有人都要發誓終身效忠鯊無赦號;條律二,禁止盜竊,鬥毆,賭博;條律三,不準佩戴不幹淨的武器;條律四,臨陣脫逃者死;條律五,所有財產都要服從船長的分配;條律六,不許帶婦女和兒童上船;條律七,禁止任何鼓動和擾亂人心的行為;條律八,不得私自藏留戰利品,食物和藥品;條律九,禁止打聽個人隱私。”我一直不停地說話,不在乎利奧是不是真的能聽見。因為這樣做不但能消除我的恐懼,還能幫助昏迷的利奧不要放棄。

“你看!前麵有個木屋!”木屋的出現就像夜航中大海上的燈塔讓我看到了希望。拖拽著利奧走過去,木屋像是被人荒廢了很久。木屋外麵的柵欄裏雜草叢生。

推開滿是塵土和蜘蛛網的大門後,我把利奧放在了地板上開始翻找可以生火的東西。渾身冰冷的利奧肯定需要一堆火來取暖。幸運的是,屋子的前主人不但給我們留下了生火石還有一張舊毯子。

很快,這個房間就因為壁櫥內燃燒的木材而變得明亮和溫暖起來。我把找到的毯子裹在利奧身上將他從地上抱起來挪到離壁櫥最近的地方靠在那裏的牆壁上。

“利奧,你能聽見我在叫你嗎?利奧!”我用手忐忑不安地在利奧的鼻子下試了試確定他還活著,隻是氣息比較微弱。

我把利奧的頭轉過去又仔細查看了下他頭上的傷口。血已經止住了,隻是他全身發燙像塊烤熟的番薯一樣。

“利奧,醒醒!”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麽來救利奧,就在我心急如焚的在屋子裏來回踱步的時候,利奧竟然全身抽搐起來。

“上帝,我該怎麽做才能幫助你!!別抖了利奧!別再抖了!”用力抱住利奧害怕地大聲叫喊,利奧卻突然睜開眼睛一下子推開我站了起來。

上帝……利奧的雙眼竟然像海德一樣也變成了暗綠色!他看上去和海德一樣已經完全喪失了心智,一雙綠色的閃著亮的眼睛像看獵物一樣瞪著我。我意識到自己的危險處境拔腿就要向外跑,利奧卻飛衝上來一下子抓住我的胳膊將我拉拽回來,用力地甩飛出去。我被重重地摔在牆上,頭部在受到強烈的撞擊後漸漸失去意識,記憶的最後畫麵是——變了瞳孔顏色的利奧向我慢慢走過來……

朦朧中我似乎感覺到有什麽東西蜷伏在我的身旁,我屏住呼吸,想辨別出究竟是什麽東西。然後我感覺到某種溫暖的,柔軟的,濕潤的東西在舔舐著我的手,我的頭發還有我的唇……忽然清醒過來,當看見正躺在身旁的利奧時,全身的肌肉頓時緊縮。想退後遠離他,卻發現自己的一隻手正被利奧抓在手裏,無論我怎麽用力都無法把自己的那隻手抽回來。

“快鬆開我!鬆開我!”

就在我想盡辦法要抽回自己的手時,木屋的大門被人推開了,一個陌生的女人出現在我麵前。

“終於找到了!”陌生女人走上來不由分說地從地上抱起利奧,將一瓶奇怪的藥水灌進了他的嘴裏。

“你給他喝了什麽?”我防備地問著陌生女人。

陌生女人隻是瞥了我一樣並沒有回答我,站起來走到大門外將手指放在嘴裏對著外麵的樹林吹了一個響亮的口哨。

“你是誰?你要幹什麽?!”我擔心這個女人是追兵,擔心她的口哨是給同伴報信。

“醒醒利奧!快醒醒!”繼續試著要把手抽回來,就在這時一陣馬蹄聲從外傳來。陌生女人走出木屋後,再次進來的時候就變成了兩個人。

“海德?”我詫異地看著站在門外的海德。海德的視線和我短暫相遇後,很快就轉移到利奧身上,他跑過來一臉焦急地蹲在利奧身邊。

“他怎麽還沒醒?”海德轉過頭去問陌生女人。

“這藥就算再神奇也要有個時間來消化吧。再等等,不出十分鍾,他肯定會醒過來。”陌生女人說著也走上來。我仔細打量著這個陌生女人,她的眼睛可真大,而且黑色的眼珠就像耀石一樣閃閃發亮。

“她是誰?”我和陌生女人異口同聲地問海德。

“卡洛爾,瑪麗娜。”海德介紹著,可他始終都沒有正視我的眼睛。我討厭他介紹我時那種冷漠的語氣,好像我們是陌生人。

“你就是那個被綁上鯊無赦號的酒保啊。”卡洛爾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說道。我也不喜歡她如此無禮的眼神和語氣。

“她怎麽會知道詛咒的事?”卡洛爾不悅地看向海德,沒等海德回答,她又像是知道了答案似的拉長音哦了一聲,“哦……你是利奧的情人吧?”

這個問題差點沒讓我昏倒。

“我看起來像是會做一個海盜的情人嗎?”

“你也不用否認。”卡洛爾蹲下來舉起利奧仍握著我的那隻手,像是找到什麽有力的證據一樣說道,“如果你不是利奧的情人,他也不會把你留在身邊幫他順利度過變身之夜;同樣,如果你不是利奧的情人,又怎麽會甘願冒險地留在這裏?做一個海盜的情人沒有什麽可丟臉的,我的情人就是一個海盜。”卡洛爾說著就親昵地挽起了海德的胳膊。這畫麵拉扯著我的神經,痛得我差點喘不過氣來。

我真是笨死了!蠢死了!怎麽會相信海德這個惡棍的話!相信他說解除了詛咒後還會來找我?!我竟然為了要救他背叛了整個摩根家族,背叛了南希夫人?!我真是這個世界上最蠢的笨蛋!!

“對不起,可不可以幫我把他鬆開?”強忍著內心難過的情緒對海德說,希望他能讓利奧鬆開我,好讓我盡快離開這裏。

“在利奧醒來前,除非你砍斷他的這隻手,否則他是不會鬆開的。我說的對嗎,海德?”卡洛爾問海德。

海德隻是安靜地點點頭。我很奇怪,海德為什麽在這個叫卡洛爾的女人麵前表現的像個老鼠一樣,他似乎在畏懼什麽。

卡洛爾為了向我炫耀她對海德兄弟的了解,繼續說起來。她說昨晚是利奧的19歲生日,利奧比海德小一歲。卡洛爾還說利奧和海德父母在他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他們倆還沒有住在一起前都是被各自的族人關在一個漆黑的房子裏獨自承受變身的恐懼和痛苦,因為沒有人願意冒險陪伴著他們。直到利奧15歲的時候,他才被送到海德家和海德住在一起。從那時候起,他們就彼此陪伴對方渡過可怕的生日變身夜。

我忽然想通一件事情。當海德知道利奧受傷的時候,當海德以為利奧會死的時候,那種擔心緊張和不安原來是害怕失去親人……我差點以為他們兩個有那方麵的嗜好。

“而海德19歲的時候救了我,以後的變身夜就是由我來守護著。”卡洛爾說著竟然親密地捧起了海德的臉。

我的心再一次被刺痛,不但是因為海德沒有反抗更因為他之前對我的欺騙。他所說的那個故事中的卡洛爾是半年前救下的,可事實卻是他們認識了兩年多?!海德這個惡棍,到底還欺騙了我什麽?!

“可不可以給我把刀,我要砍下他的手!”我說著氣話,手卻突然被誰狠捏了下。

“我真該殺了你。”利奧從地上坐起來,一下子將我的手拉拽過去按壓在他麵前的地上,“你剛剛說要砍了誰的手?你這個狠心的婊子!” 利奧抽出匕首刺下去。

“不要——!”幾乎同時海德也大喊了一聲。

我害怕地睜開眼睛,手指已經完全僵硬在那裏,但幸好它們是完好的,那把匕首就插在兩根手指中間。

“你滾!”利奧站起來轉過身去看向窗外,我一肚子怒火瞬間吞噬了我的冷靜還有恐懼。瘋子!他就是個瘋子!!拔出匕首從地上爬起來,快步走向利奧想報複他。

“小心,利奧!”卡洛爾提醒著,利奧轉身握住我正拿著匕首的手腕。

“你他媽想死嗎?”利奧惡狠狠地問我。我顧不上其他了,從海德那裏受到的莫名其妙的傷,從利奧這裏受到的莫名其妙的恐懼已經讓我受夠了。

“是!我是想死!找死!快放開我!我要殺了你!”我大喊大叫,利奧卻始終沒有鬆開我,我空著的另一隻手也報複地用力捶打在利奧的身上,最後變成發泄般的連腳踢都用上了。我很不想在這個時候沒用地流淚,很不想把對海德的怨氣也發泄在利奧身上,可我控製不住自己,完全失控了。

“你他媽給我安靜點!”利奧一下子揪住我的頭發將我的頭強行揚起來,頃刻間閃電般吻住了我。混亂的大腦頓時清醒過來,我拚命地反抗掙紮卻動都無法動一下。利奧的舌尖橫衝直闖地進入到我的唇齒間。他像是在報複我,或者是在懲罰我一樣,瘋狂又霸道地吻著,最後當我無力控製住懸在睫毛上的眼淚,讓它流淌進我的嘴裏時。利奧這才停下來,他在離開我的唇之前還用力地咬破了我的嘴唇。

“這是對你的懲罰。現在,你還想殺我嗎?”利奧看著我,他的瞳孔裏有一抹綠色在時而擴張時而收縮地變化,就像跳躍著的藍色火焰。海德的眼睛也曾經這樣變化過。

“我恨不得拆你的骨頭,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咬牙切齒地說著,利奧卻將我扛起來用力丟在地上冷冷地說:“我也一樣!”

“好啊!來殺我啊!”我全身的骨頭快要散架了,揉著酸痛不已的雙腿坐在地上對利奧大罵,“你這個讓人惡心的臭海盜,我真後悔救你!”

“你後悔救我?!”利奧皺著眉頭,聲音中透著某種銳利又失望的調子。

“是的!我後悔把你從馬車上拉下來!後悔沒把你丟在林子裏喂野獸!後悔替你包紮傷口!後悔……”

利奧瞪著我的瞳孔一下子被綠色覆蓋,周身散發出一股濃濃的殺氣。霎時,我覺得心髒都要跳出來了,想說的話全都忘得一幹二淨。

“你要幹什麽?!”利奧沒有回答我,而是凶狠地瞪著我一步步逼近。現在的利奧完全變了一個人似地,從他的眼睛裏除了空洞的綠色外看不見任何熟悉的東西。我心髒位置上方的衣服好像鼓皮般上下顫抖,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他到底怎麽了?他要對我做什麽?殺了我嗎?真的想殺了我?

就在卡洛爾說話的時候,我的手碰到地板上的一根烤肉架,立刻舉在胸前對利奧警告道:“你再靠近一步,我就殺了你!”

原本有些安靜的利奧突然仰天嚎叫了一聲,海德也曾經這樣叫過。這是一個極其危險的信號,沒等我提醒卡洛爾,徹底失去理智的利奧就已經將卡洛爾抓起來甩飛了出去。清除障礙後的利奧如獵豹般一下子向我撲過來。我根本沒有時間去考慮發生了什麽或者去考慮自己接下來將遭遇到什麽,我的身體,血液,大腦全被一種恐懼占據著,除了瞪大眼睛驚恐地看著眼前的利奧外,什麽也想不起來。

“利奧,我不想這樣對你的!”卡洛爾從地上站起來。她閉起雙眼抬起雙臂,雙手手掌對著利奧張開,嘴裏振振有詞的念著什麽。整個房間裏的蠟燭開始無風自搖曳起來,利奧忽然抱住自己的頭痛苦萬分地從我身上滾了下去。利奧在地板上連連尖叫,蜷縮的四肢就像一把折起的剪刀。

立刻從地上支撐起身體強行站起來,慌亂地最後看了一眼木屋裏的海德,拉開門頭也不回地衝出木屋。我一直跑,一直跑,內心的驚懼讓我的雙腿像是上了發條的木偶般一刻不停地向前奔跑,直到自己耗盡了所有的氣力才停下來,繼續拖著沉重的腳步踩在落葉上在密林中沒有目的地緩慢前進。

潮濕的樹皮碎屑和腐葉渣粘在我的小腿上,有些鋒利的棘刺割破皮膚,我卻沒有氣力去管這些。我的心裏空****的,像是什麽都沒有,又像是被某種東西充盈到沒有一絲縫隙……海德剛剛就在那裏,卻一直沉默不語地看著我被利奧強吻,看著我差點被利奧殺掉?!他這個比利奧還要壞的惡棍!我竟然為了這樣的惡棍背叛了南希夫人和摩根家族!為了這樣的惡棍把自己弄到如此狼狽的地步!上帝,我到底在做什麽?!這一切是怎麽了?!!

毫無征兆的一陣大雨夾雜著閃電和旋風傾盆而下,有些恍惚的我立刻被這場大雨澆醒。看著四周完全被雨幕包裹的黑暗密林,我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也許之前的我還肯定自己可以憑感覺走出林子,但現在的我徹底迷路了。雨點砸落在一旁的灌木叢中,灌木叢劇烈聳動了一下,黑暗中似乎有個黑影正蠢蠢欲動。

驚恐頓時擭住了我,拔腿就跑。這樣的林子可是野獸藏身的最佳選擇。雨越來越大,視野非常模糊但我的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就是快點逃!當我已經明顯地感覺到身後有什麽東西在追趕我的時候,腳步和心跳同時加快起來,我絕不能讓自己死在這裏!可這樣的信念剛從腦子裏閃過的時候,一根突出地麵的藤條將慌亂的我絆倒在泥濘的水坑裏。

“利奧!”卡洛爾的聲音也同時出現,“別逼我再用咒語對付你。”

“我不會再給你這個機會。”利奧對卡洛爾說,語氣雖然有些不敬但卻平靜很多。

卡洛爾和海德同時從雨幕中走出來,“我們又見麵了,瑪麗娜小姐。”

“為什麽要對我窮追不舍?難道你們在玩貓捉老鼠的遊戲,最後還是要殺了我?”利奧是怎麽在這樣惡劣的天氣下找到我的,他還想對我做什麽?

“這個問題你要問利奧,他堅持要找你。”卡洛爾看向利奧。

“讓我和她單獨談談。”利奧說。

卡洛爾仔細審視了一遍利奧後才帶著海德轉身離開,“我們在木屋等你,你隻有一個小時的時間處理這些。”

我的目光一直停在海德那裏,他也看見了我,眼神中明明有什麽語言,最後卻用一個冷漠的背影把一切都阻斷。

內心的最後一絲冀望徹底破滅,閉上眼睛視死如歸地對利奧說道:“動手吧!”

話音剛落,身體就被人突然橫抱起來,眨眼的速度就被利奧轉移到一棵大樹的枝幹上。

“你想摔死我?”頭頂茂密如傘的枝葉幾乎完全遮擋住了漸漸變小的雨點,但樹幹離地麵至少有10英尺,從這裏摔下去必死無疑。

“你就這麽希望我殺了你?”

“如果你在角鬥場的時候投射得準一點,現在就不需要我再回答這個問題。”冷冷地說。

“聽著,別再逼我發火。”利奧一下子握緊我的雙肩將我拉近,他恢複了蔚藍色的眼睛凝視著我,“就算你要恨我,但至少先聽聽我的解釋。”

“我身上也有梅努埃林家族的詛咒。”

“這不關我事!”

“關於詛咒的事情,你從海德那裏知道的還並不是全部。”

“那個惡棍也不關我的事!”

“梅努埃林家族的詛咒除了從12歲開始每年會在生日那天變身為狼之外,還有個重要的細節。”利奧停頓了下,“從19歲生日之後,詛咒的邪惡力量就會在我們體內解封,我們會很難控製它們。一旦失去控製,我們的行為隨時都會變得像野獸一樣。直到21歲生日過後,我們就會永遠變身成狼。要控製這些對現在的我來說還很難……”

“野獸也不關我的事!”打斷利奧的話漠然地說著。我已經明白利奧要解釋的內容,就算他剛剛對我粗暴的行為是因為他體內難以控製的邪惡力量,我也不想輕易原諒他。事實上,海德的事情讓我還正在氣頭上,我不想再看見他或者海德,不想再跟這群海盜有任何的交集。

撥開利奧的手厭惡地說,“你要說的話說完了嗎?如果不是要殺我,那就快點把我放下去!我真是受夠了和你們這群肮髒不堪的混蛋在一起!”

利奧的眼睛裏閃著寒光,瞳孔中央似乎有個綠色的火苗在跳動。我緊張地盯著他,再也不敢多說一個字。

“該死!該死!!該死!!!”利奧甩開我,用力抱緊自己的頭不停咒罵,“他媽的快從我的腦子裏滾出去!!該死的!滾出去!!”利奧的樣子看上去很痛苦。

我忽然想起海德被惡魔控製時的情景,那時的海德就像野獸一般完全沒有人性。不久前的木屋裏,利奧也同樣失控的差點殺了我。我非常擔心剛剛過完19歲生日的利奧是否能控製體內的惡魔,這關係到離他最近的我是否能安全。

猶豫了下伸出手去打算幫利奧做些什麽,可手還沒有碰倒利奧就被他一下子抓住,身體就勢被他拉拽過去,他的擁抱比眨眼還要快的速度覆蓋而來,“抱著我。”

利奧的聲音像無助的溺水者即將被水吞沒前的無力呼救,我感到心被什麽東西揪了一下。

“抱著我。”利奧又重複了一次,這三個字就像是有著自己意誌的生物一樣,從耳朵一直滲入到我的大腦裏。她仿佛具有一種魔力,屏蔽了四周的雨聲,將我帶入了另一種安靜而僵硬的狀態。我想我被這三個字蠱惑了。

“像你抱著海德那樣,抱著我。”

像抱著海德那樣……記憶在腦海中倒退,最後停在海德和幽靈號大戰而失去控製的那一刻,我確實是用雙臂將海德固定住。

“抱著我……”

我不清楚是什麽讓我張開雙臂輕輕撫摸起利奧不停顫抖的後背,更不清楚到底我這樣做是因為對利奧的憐憫還是對他的害怕……如果這樣做可以讓他安靜下來,如果這樣做可以讓自己脫離危險,我沒有拒絕的理由。

利奧在我的懷裏緊緊蜷縮起身體,似乎想把他高大的身軀完全嵌入到我的懷抱裏。我試圖說些無情的話讓他鬆開我,可沒有成功,利奧的顫抖讓我感受到他強壯又粗魯的背後其實是無助和恐懼……梅努埃林家族的詛咒啊……

大雨在這樣的靜默中悄然無息地停止了,一滴冰涼的雨水從葉子上滑落下來落進我的脖子裏,立刻清醒過來,鬆開已經不再顫抖的利奧並支開他。

尷尬的氣氛讓我有些苦惱。我們原本還吵嚷著要殺了對方,剛剛竟然擁抱在了一起。

“雨停了。”我先開口說,“我想下去。”

“如你所願。”利奧不由分說地將我橫抱起來迅速從樹幹上跳下,“安全了。”利奧將我放下來,他看著我像是在等我說些什麽。

“那個擁抱沒任何意義,我隻是不想……”

“被我殺掉。”利奧打斷我的話補充說,我聳聳肩點頭同意了他的說法。

轉身而去的胳膊被利奧猛地拉住,他迅速繞到我麵前神情緊張地問我:“可不可以留下來?”

驚詫地看著利奧,不明白他腦子在打什麽鬼主意。

“從今天開始,我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可能因為失控而喪失人性地大開殺戒。為了避免發生這一切,能阻止我的隻有兩個辦法。要麽像卡洛爾剛剛對我做的那樣,用惡毒的咒語把我全身的每一根骨頭都和血管都纏繞在一起,要麽就是你剛剛的那個擁抱。所以,可不可以留下來?”

“荒謬!”冷冷的兩個字就是我拒絕的回答。

“這一點也不荒謬!你不是已經見過我失控的樣子了嗎?海德失控的樣子你也不是也見過嗎?我沒有說謊!鯊無赦號上的那個監牢不是為威廉而修建,而是為我和海德。一旦我們中的任何一個在找到寶藏前發生失去控製的意外,另一個就會把他關進去,牆壁上的咒語會讓我們在痛不欲生中清醒過來!”

利奧的話解開了我對鯊無赦號的很多疑惑。原來那個監牢還有這樣的作用;海德一直擔心利奧的生死其實是在擔心自己身上的詛咒失去控製後,沒人能遏製他;而利奧一直不讓海德參與到任何事情的初衷是不想引發海德身體裏的邪惡力量,進而帶來更大的災難。

“那很好,你們兩個可以繼續以前的這個辦法。謝謝,請讓開。”

“你這個女人到底他媽的有沒有聽懂我在說什麽?!”利奧再次拉高嗓音低拽住我,回過頭有點擔心地盯著他的眼睛。千萬不要再失去控製,我可不想再給他一個擁抱。

利奧也意識到自己的情緒波動,他一邊深呼吸,一邊慢慢鬆開我。

“按照原計劃,根本不需要你留下來……”利奧看著我,表情陰鬱,很擔憂地樣子說出了他們的原計劃。利奧和海德本可以在利奧19歲生日之前找到寶藏,進而毀掉詛咒。利奧這次航行的任務就是監視海德,在他失去控製的時候好遏製他。可現在因為利奧的被捕,計劃完全被打亂。如今的海德和利奧如果再次登上鯊無赦號,他們沒辦法保證在航行的時候兩個人能同時保持冷靜。一旦出現兩個人同時失控的情況,整艘船的人都有可能遭到滅頂之災。因為女巫卡洛爾無法登上自己施下詛咒的船,利奧希望我能留下來幫助他遏製體內的邪惡力量直到解除詛咒。

“我不想雙手染滿鮮血。”

“可你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海盜!”

“我從沒殺過任何一個無辜者!我他媽的可以用性命發誓!”

“聽清楚,那是你的事情!你的詛咒!你的寶藏!跟我沒有一點關係!我隻想快一點擺脫你們!如果你不是要殺我,就別再糾纏我!”

“就算你恐嚇我也沒用,我知道自己的選擇。”說完這句話後,我轉過走開了。

“想想海德,阿道夫,巴克,格雷特還有鯊無赦號上的所有人!!你一定會後悔今天的選擇!!!”利奧繼續衝我的背影大喊,我依然義無反顧地越走越遠。

阿道夫,巴克他們確實都是挺可愛的人,我確實有些不太忍心把他們和兩個隨時會變成殺人狂魔的海德和利奧丟在一艘船上。

“他媽的!滾遠點吧!!你這個冷血的女人!!”

如果利奧能讓他的嘴巴幹淨點,我或許會讓自己在走出5米遠後停下來再考慮一次。可現在,我一秒鍾都不想再和滿口謊言的海德以及危險粗魯的利奧待在一起。我隻想早一點回到南希夫人那裏,好好泡個熱水澡然後舒舒服服地睡一覺……一切的一切會在我睜開眼睛的那一秒變成一場噩夢消失不見,我的生活將重新回歸到正常的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