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深陷巨藻森林

凝滯不動的大海像一張鉛灰色的裹屍布平鋪在鯊無赦號的四周,濃霧升騰到空中將桅杆和旗幟都隱沒其中,濕漉漉的霧水包圍著我們使人昏昏欲睡。

失去了托尼的鯊無赦號變得更加舉步維艱。雖然身為海盜獵人,我也有過不少航海經驗,但如果要靠自己一個人駕駛鯊無赦號按照地圖的指示航行,還是件很沒有把握的事情。

低頭看了眼航海儀,確定自己沒有將船偏離航線。

“我認為西門還是應該再考慮下我的提議,”對站在身旁的艾瑞克說,“利奧是目前船上最有航海經驗的人,隻要能說服他,我們就能以比現在快幾倍的速度盡早到達目的地。”

“對自己這麽沒有信心?”

聳聳肩默認了艾瑞克的想法。

“大霧幾乎遮擋了所有的視線,我擔心會遇見什麽不妙的事情。還是讓經驗豐富的利奧來掌舵比較安全。”

話音剛落,一聲巨響從船底傳來,船身猛烈一震,我差點栽倒。

“糟糕!”艾瑞克和我立馬跑向聲音發出點。

“一定是碰到海底礁石了!我去艙底看看受損程度,你盡快把船駛開!”艾瑞克指揮道,我卻拉住他說,“這是個機會,艾瑞克。”

“我們去找西門,讓他把利奧放出來掌舵,這樣事情就能解決了。”為了說服艾瑞克,我不得不添油加醋地把情況弄得更危險,“這一帶肯定有不少礁石,我沒有自信可以躲開它們,不想讓船沉在這裏的話還是讓利奧來掌舵。”

“好吧,我去試試看。”艾瑞克答應替我去做說客,我沿著船的邊緣檢查了一圈,並把鉛錘丟下海去測試四周水底的情況。

鉛錘在有的地方下潛的深度比較深,有的非常淺,這意味著在鯊無赦號的四周真的有大量的海底礁石。如何才能安全地駛離這裏,恐怕就真的隻能依靠利奧了。

正對著濃霧彌漫的海麵愁眉不展著,艾瑞克和西門就帶著利奧走出來。

“把他交給你了,瑪麗娜。”西門把利奧推到我麵前,“如果他有任何不軌,我會讓他生不如死。”西門給艾瑞克使了個眼神,艾瑞克就掰開利奧的嘴強行灌了一種東西進去。

咳咳!咳咳!利奧蜷縮起上身劇烈地咳嗽了一陣,然後才緩過勁來直起身。

“你給他吃了什麽?”我問艾瑞克。

“一種蟲蠱。隻要他老老實實替我們掌舵,等我們到達目的地後就會把解藥給他。如果他途中有異心,蟲蠱發作時會讓他生不如死。”艾瑞克麵無表情地說,我不喜歡這樣的他,好像帶著一張冷冷的麵具般,拒人千裏之外又無比陌生。

“這裏就交給你們了!希望天黑前我們能離開這個鬼地方。”西門交代過後就帶著艾瑞克走進船艙。

他們一離開,我就立馬鬆開捆綁著利奧的繩子並道歉說,“對不起,我不知道他會用蟲蠱來控製你。”

“沒關係。”利奧說著就迅速掃視了下四周的情勢,然後他抓起我的手將我帶著船舷邊,看著腳下灰黑色的海麵問我道,“怕嗎?”

我不解地看著利奧。

“這附近一定有小島,你去把海德帶出來,我帶你們離開這裏!”

他竟然想跳海逃走?!

“不!”毫不遲疑地拒絕了利奧並後退一步壓低聲音說,“瘋了嗎?你剛剛吃了蟲蠱,如果離開鯊無赦號,你會死的!我不會讓你去冒險,更不會讓自己和海德跟著你一起去冒險。我要留在這裏,直到找到黑暗之泉。”

“到現在你還不相信我的話?看看西門對我所做的,你怎麽還能相信那個變態的西門會真的幫你找到黑暗之泉?!他帶著你和海德一定有其他目的!”

“我承認西門對你做的有些過分,這也是我千方百計想把你從牢裏救出來的原因,但這並不意味著西門會欺騙我。西門要找黑暗之泉是因為他要救艾瑞克,他會帶著我全是出於一種同情和憐憫。我身上沒有什麽有價值的東西會對他有用,西門也更沒有從我這裏索要過任何東西,是你太敏感了總是對他充滿敵意。”

“你他媽可真單蠢!”利奧氣壞了,他在船舷前來回走了好幾遍後才停下來說,“好,我留下來幫那該死的狗娘養掌舵!但如果我找出西門的秘密,揭穿他的真麵目,你必須要跟我馬上離開!”

“我們會找到黑暗之泉的。”這句話不像是說給利奧聽,更像是說給自己。

利奧生氣地又咒罵幾句後才大步走向船舵,“該死的,有活的人會爬桅杆嗎?!快他媽給我爬上去!”

一名叫麥克的高個子水手動作利索地爬上桅杆,“霧太濃了,看不清——”

“繼續看!”

“或許我們可以等霧淡了再走,這附近有很多暗礁。”走到利奧身邊建議。

“等霧淡了,大風暴就該來了,必須馬上離開這裏。去廚房把所有的魚都拿出來,我要看到它們鋪滿整個甲板。”

雖然很不解利奧要這樣做的原因,但我卻隻能選擇相信他的經驗。

“如果被西門看見,他也許一怒之下就把你丟下海去喂魚。”將所有的儲備魚鋪滿甲板後有些擔心地說,利奧卻像是沒有聽見般,盯著濃霧籠罩的船頭說,“快出現吧,你們這群嘴饞的小妞。”

我一頭霧水。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後,一隻白翼,頭兩邊有黑點的海鳥穿透大霧飛來,它先在鯊無赦號的上空盤旋一圈後才降落在甲板上,享用起新鮮美味的魚。

“你想在甲板上養海鳥?”

“噓,它們來了……”利奧噤聲道,我也被神秘兮兮的他弄得屏住呼吸。

倏忽間,隻見麵前的濃霧變得淡薄,一大群海鳥正衝破濃霧而來。它們震動翅膀的氣流將鯊無赦號船頭凝固的濃霧驅散開,站在桅杆上的麥克驚慌地大喊:“右前方兩個羅經點處!六個羅經點處!左前方三個羅經點處!上帝,這裏到處都是礁石!!”

“我們被環礁困住了!”麥克斷定道。

“是哪個該死的混蛋把船開進這個鬼地方?!”利奧震怒。

“是我……”蚊子哼似地回答,“完全按照地圖上的航線。”

利奧瞥了我一眼,“你可真聽話。”

“現在,去把那群該死的鳥給我趕走,一隻不留!”

“什麽?”驚詫地看著利奧,又順著他的目光看向那群正在甲板上享受美食的海鳥確認道,“全部趕走?”

“當然!”利奧從後推了我一把,一些被我驚動的海鳥立刻飛起來又很快落下。

不情願地站在甲板上磨蹭一會後,不得不按照利奧的吩咐像個弱智一樣在甲板上用來回奔跑的方式驅趕那群饑餓的海鳥。

這些鳥的尾巴像紡錘一樣,當它們的美餐時間被我破壞後就不滿地用尾巴攻擊我。

“該死!”一隻鳥用它的爪子劃傷了我的胳膊,我不得不拿起魚叉和這群鳥搏鬥。受驚的海鳥在空中盤旋,有些不死心地仍會俯衝下來擭取甲板上的魚。很快我就被海鳥群圍困住,它們上下震動著翅膀,還發出粗硬而尖銳的吱吱喳喳聲。

“利奧——!利奧——!!”我求助地大喊,希望利奧能來幫我。

“再堅持一會,我勇猛的瑪麗娜戰士!讓我們離開這個鬼地方!!”利奧轉動船舵,將船頭朝向東北方向。

前方,透過因海鳥群而飛快排空的濃霧模糊看到一些黑魆魆的龐然大物在距離鯊無赦四周的海麵上突起。現在要祈禱,鯊無赦號能從這片環礁中順利地駛出去!

“我不行了!”在經曆過被啄,被抓,還有被丟鳥糞之類的噩夢後,我終於放棄地丟下魚叉抱著腦袋倉皇而逃。

“下次再讓我惹這群海鳥,先給我準備身鎧甲!”對利奧抱怨道,海鳥群又重新降落在甲板上繼續享用戰利品,濃霧又漸漸聚集起來。

鯊無赦號的船身兩側傳出刺耳的摩擦聲,我想利奧一定將鯊無赦號開進了環礁礁脈的某個缺口中,這樣做雖然冒險但確是離開這裏的唯一辦法。船在其中行駛時就像在一個張開大嘴的鯊魚牙齒中穿行,稍有不慎就會被刺穿船體從此葬身大海。

心懸了起來,攥緊拳頭像正光腳行走在刀尖上般緊張不安。利奧也緊緊地握住船舵,神情凝重地目視著前方。

寂靜在我們之間彌漫開來。

“出來了!我們出來了!”

麥克興奮不已地喊聲讓所有人的心徹底放鬆下來,大家欣喜地在甲板上揮動著手臂。

“太棒了!我就知道你能做到!”一下子抱住利奧,激動地快要跳起來。

“我不介意你給我一個吻作為獎勵。”

“去死!”鬆開利奧又狠狠踢了他的小腿一腳。

“你可真夠勁!”利奧一臉享受的表情讓我超級不爽,正要走上去再補踢一腳,忽然眼前一黑身體向後倒去。

“小心!”利奧一把攬住我的腰,“你怎麽了?”

這樣突如其來的眩暈感不是第一次了,到底是什麽原因讓身體一向很好的我變得這麽虛弱?我想我需要讓艾瑞克給自己好好做次檢查。

“我沒事。”推開利奧後就返回船艙。

艾瑞克的檢查結果還是我太疲憊需要多休息,接過他為我弄得一些藥粉後就返回海德的房間。經過一夜的修整,海德也已經徹底恢複,再次看見我時像是犯了錯的小孩子般低下頭趴在地板上嗚咽。我撫摸他的背毛安慰說,這不是他的錯不用內疚。

“海德,你想念陸地嗎?”

“如果我們找到黑暗之泉解除你身上的詛咒,你還會繼續做海盜嗎?”

“南希夫人一定不會讓我離開摩根家族的,我是她唯一的繼承人。如果你不做海盜了,會和我一起做海盜獵人嗎?”

“其實,我有些厭倦了大海,厭倦了殺戮……”

自言自語地說著,漸漸因艾瑞克的藥粉陷入昏睡。

這一覺又不知道睡了多久,海德將我舔醒的時候我感到整個後背都酸酸的。靠近舷窗想看看外麵的情況,卻意外地看到一枚明亮的信號彈劃破黑夜的幕帳飛到高空。

糟糕!一定是利奧!

衝出房間跑上舷梯後遇見了艾瑞克,他也是被信號彈驚醒的。我們相視了一下,就火速衝到甲板上。

利奧正站在那裏,手裏舉著信號槍,一點都沒有閃躲隱藏。

“你在做什麽?”我走上前質問。

“求救啊。”利奧若無其事地說,“你們不會天真的認為就靠我們八個人就能乘風破浪地抵達你們要去的地方吧?”

“作為一名優秀的海盜,我不得不誠實的告知你們,這張地圖上的航線是片無人穿越的海域,所有的航海記錄上都沒有人提過它。以我們現在的情況,要想成功抵達簡直就是在做白日夢。我們必須要補給,人力食物還有淡水。”

“如果你不把魚浪費給一群海鳥,我們根本不需要每天都隻能吃三成飽。”麥克不滿地在一旁嘀咕。

“把你的嘴給老子閉上!”利奧趁麥克不注意,從麥克腰間拔出長劍後抵在他的喉嚨上。他的動作還是那麽敏捷快速。

“把劍放下。你隻是我的俘虜,不是船長。”西門警告著利奧,我以為像利奧那樣桀驁不馴的人不會把西門的話放在心上,卻沒想到他竟聽話地把劍一下子紮在麥克兩腳之間的甲板上,嚇得麥克一聲尖叫。

“你的信號彈和補給有什麽關係?”艾瑞克問出了我的疑惑。

“也許航行到這附近海域的商船看見信號彈後會善良的施以援手,等他們和鯊無赦號一接舷,我們就衝上商船把他們洗劫一空!這樣一來,所有的問題都解決了。”利奧輕鬆地說著。

“可如果被吸引來的是海盜怎麽辦?”我想到另一種可能。

“遇神殺神,遇魔殺魔!不管是誰被引來,我們都把他劫了!”利奧湊近我說道。

“瘋子!”我真是越來越懷疑利奧是否是正常人,就憑我們八個人的力量想打劫一艘海盜船?太可笑了。

“他說的沒錯,我們要想繼續前進必須要賭一賭。”西門也認同道。

“你們繼續瘋,我要再進去補一覺。”

“這次還準備睡上三天?”利奧在身後問我,我轉身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什麽話也沒說就鑽進船艙。

三天?難道說艾瑞克的藥讓我昏睡了三天?利奧這樣說一定是想提醒我什麽。

“瑪麗娜,你現在感覺怎樣?”艾瑞克在通道裏叫住我,我活動下肩膀笑著說一切正常。

“西門找你。”

艾瑞克和我來到西門房間的時候,他正在研究那份航海圖。

“真高興看見你醒過來,艾瑞克說你的身體太虛弱了。”

“也許是最近的事情太多,身體有些吃不消。”

“不管怎麽說,我都要感謝你,”西門走上來握住我的肩膀說,之前困住我們的地方就是地圖上所說的犬牙礁,他認為我們已經成功地通過考驗,離第一個目的地不遠了。

“大概還要幾天?”

“如果一切順利,再有兩天我們就會到達。”西門興奮地說著在展開的地圖上繼續畫著坐標。

“聽我說,西門。有一點我還是不明白,我們要去的地方是哪裏?為什麽要去那裏?”

西門放下手中的筆直起身來看著我說,“如果我的猜測沒錯,我們要去的地方是一座島。至於為什麽要去那裏,是因為這條格萊普尼之鏈並不完整,要拚湊出完整的地圖我們還需要找到其餘的四樣東西,也就是藏在島上的四把鑰匙。”

“你應該早點告訴我這些。”我有些生氣,因為西門最初說服我跟他一起尋找黑暗之泉的時候並沒有提到地圖還並不完整的事。

西門走上來解釋道,“我很抱歉之前沒有把地圖殘缺的事情都告訴你,但在你用狼星環啟動格萊普尼之鏈前,我也並不確認自己知道的那些消息是否屬實。我擔心一旦你知道地圖並不完整的消息後就會放棄跟我一起尋找黑暗之泉的決定,所以才隱瞞了這點。”西門停頓了下繼續說,“我以為為了海德,你不會介意這些。”

我再一次覺得自己當初貿然相信西門,又跟他一起劫持鯊無赦號並出海尋找黑暗之泉的決定有些倉促。特別是最近發生的那幾件事情,讓我真心覺得自己對西門太不了解了。

“隻要能解除海德身上的詛咒,我不介意過程有多麽艱難,但我討厭你對我隱瞞。我們現在是同一條船上的人,無論你知道什麽都應該坦誠地告訴我。這樣至少在危險到來前,我已經做好充分的思想準備。”

西門再次歉然地說了句對不起。

“希望不會再有下次。”

離開西門的房間後,我立馬去找海德,可他並沒有在自己的房間裏。

“海德?”我一個房間一個房間的找以為他會頑皮地藏在哪裏,可整個船艙都沒有,於是我走上舷梯來到甲板上。

“海德?!”我訝異地叫著那個正和利奧玩的不亦樂乎的海德。

一聽見我的聲音,海德立馬停止追逐那塊被利奧丟出去的魚骨跑到我麵前。

真的很想知道,在我這次昏迷的時間裏都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一向對利奧沒有什麽好感的海德會跟他在甲板上玩丟魚骨的遊戲?

“你對海德做了什麽?”蹲下去檢查海德,沒好氣地質問。

“嘿,我們是兄弟記得嗎?身體裏都流著梅努埃林家族的血液,所以無論海德變成什麽,都不能改變這點。”

“可我認為你對海德的所作所為,更像是敵人。”用手指替海德梳理著毛發。

“我說過,我從沒有要殺掉海德的想法,過去沒有,現在沒有,未來更沒有!不管你信不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他,幫助他!如果有人要傷害他,我會拚盡自己的全力去阻止!就算要傷害他的人是你,我也會毫不猶豫地除掉你!這是在我腦子裏,不知道被哪個王八蛋強行灌輸進去的想法,我改變不了也不能違背!”

我怔怔地看著利奧,從他狂躁的語氣中感受到一種極度無力的苦惱。

“也許是你內心那點沒有泯滅的良心,讓你不能對海德下手。”這是我為利奧想到的理由。

“如果是這樣,我就不會這麽不安。”利奧蹲下來看著我的眼睛說,“瑪麗娜,這一切都不對,我不該還有自行愈合傷口的能力,也不該對海德有那麽強烈的保護欲,一定出了什麽問題。我們必須要找出來!”

說真的,如果不是我夠堅定,此刻一定會被一臉誠摯的利奧說服。

“好吧,不管是什麽,都歡迎你把他找出來。現在我要帶著海德回去休息了,你繼續努力!”拍拍利奧的肩膀,剛站起來就隱約看見漆黑一片的海麵上出現一個亮點。

“有船向我們駛來!!”站在瞭望台上的麥克拉響警鈴,所有人都被驚醒迅速跑上甲板。

“是什麽來頭?”西門問麥克。

“看不清,好像是一艘商船。”

“你的信號彈還真有用。”西門對利奧說,“但下不為例!”

西門將所有人都聚集到一起,說出他打算先誘騙對方和我們對舷,再登上對方的船將船長擄劫,用擒賊先擒王的辦法逼迫所有人喝下艾瑞克調製的藥,進而控製整艘船為我們工作。

“這計劃聽起來還不錯。”利奧輕蔑的語調說著,將頭巾係緊後又偷走一旁麥克的長劍,“但沒有我,你們恐怕很難辦成這件事。”

不允許利奧有武器的西門此刻礙於情勢所迫也不得不同意,“如果沒能把他們洗劫一空,你就準備去給我祭海!”

“以你的變態口味,我以為會更喜歡將我碎屍。”利奧又在暗指自己被關在牢房內被西門折磨的那件事。

“別吵了,我感覺那船不太對勁。”一直盯著亮點的我發現一個蹊蹺的地方。

有人舉著燈站在瞭望台上的事情並不奇怪,奇怪的是那個亮點在有規律的在一滅一亮。如果不是海風恰巧吹滅了燈,就是有人用這燈在傳達信號。可恨的是,我看不懂是什麽信號。

“利奧,那是什麽意思?”西門和其他人也發覺到不對勁。

於是我們這位船上唯一一個有豐富航海經驗的利奧,在觀察了半分鍾後轉身要走向桅杆,“我們真他媽太走運了!”

利奧的語氣很明顯是在說反話。

“把話說清楚。”艾瑞克攔住他。

“那是一種海盜之間用來詢問對方身份的信號。如果我們沒有回應,對方就認定我們不是同道中人,百分百會進攻。如果我們回應,對方則會根據彼此的實力判斷是否要發起進攻。”利奧對走到自己麵前的西門說,“如果你想以卵擊石地跟那船海盜幹一場,大可以不必理會那信號。”

“我要殺了你!”西門氣急敗壞地拎起利奧的衣領,“都是你的錯!”

“當初同意要賭一賭的人可是你,西門船長?”

……

“冷靜下來好不好!海盜船向我們的方向轉舵了!”我走上去分開正怒目相對的利奧和西門。

“利奧,這是你惹的麻煩,你必須想辦法讓我們躲過這場劫難!”我說。

“我們可以繼續賭一賭。但前提是有人要把那該死的旗幟給我換下來。”利奧說著就拎起一盞燈打算爬上瞭望台,“我去給對方一個信號,告訴他們這是鯊無赦號。至於對方會不會因為懼怕鯊無赦號的惡名而掉轉船頭就要靠運氣了,另外,如果我是船長,在敵我力量懸殊如此大的情況下,我會建議我的船員們藏進船艙裏,和那群即將登船的海盜進行一場貓和老鼠的遊戲。如果幸運女神眷顧我們,也許我們能抓住海盜頭,然後再鉗製住其他人。”

不得不說,利奧身上總發散著一種統治者的光芒,他智慧,勇敢還有冷靜。

“我們該聽他的。”轉身對西門說,西門想了想後點頭同意。

西門先指揮麥克換上鯊無赦號原來的旗幟後,又對吩咐幾句後才讓大家分散藏進船艙。西門本想讓艾瑞克跟我一起可以保護我,但我拒絕了。

“遇見海盜獵人的海盜,隻能說他運氣不好。”拔出短刀自信滿滿地說。西門見我堅持隻能放棄,讓我自己小心。

跑下舷梯後,我趕去到海德的房間,打算帶他去艙底的牢房裏,那裏比較隱蔽。

很快,整艘鯊無赦號上就看不見一個人影。

月亮被烏雲遮蔽,黑暗更深,嘶嘶作響的海浪在船身兩側滾滾而去……一場生死攸關的戰爭一觸即發。

海德似乎是感覺到氣氛的變化,他緊繃著身體目不轉睛地盯著牢房的大門。我摟著他,輕聲在他耳邊說,“別怕。”

整條船似乎倏然間靜了下來……一個呼吸的間隔後,一聲巨響從空中張牙舞爪地墜落,船身猛烈地一震,燃燒的火光頓時照亮舷窗外的一切。

海盜船靠近了並向我們發起進攻。

還沒站穩就再次因搖晃的船身跌倒,震耳欲聾的炮聲像禮花般在空中綻放,頭頂上還傳來木頭裂開的爆炸聲,窗外燃燒的火苗如雨點般在海麵上飛散。

正在擔心鯊無赦號會被擊沉的時候,炮聲噶然而止了。我屏住呼吸,集中精神探聽外麵的動靜。

海盜要開始登船了……

我不是利奧,所以我無法判定在這片海域經常出入的會是那個海盜?如果是殘忍無比的黑胡子,那就太不妙了。

海盜們登船的動靜很大,我隱約聽見他們在甲板上大嗓門吆喝的聲音,還有在船艙裏奔跑翻找的聲音。

不知道利奧他們會藏在哪裏?如果被海盜發現的話,希望他們能順利地把海盜消滅掉。

嘈雜聲越來越響,裏麵還夾雜著槍聲與刀劍聲,這是一個信號,說明鯊無赦號上的人和登船的海盜開戰了。遲疑一會後我決定離開牢房去外麵幫助利奧,可就在我拉開門的那一秒,門外站在一個我做夢都不曾想到過的人。

“斯蒂芬?”我驚訝地都差點叫不出他的名字了。

“是我,瑪麗娜!”直到斯蒂芬用他那標誌性的動作將我一下子摟進懷裏的時候,我才確信自己沒有做夢。

“上帝,你怎麽會在這?”興奮地用力拍下斯蒂芬的後背,他疼得哼了聲。

“你受傷了?”鬆開斯蒂芬將他轉過身去,撩起他的衣服就要檢查。

“我沒事。”斯蒂芬轉過來,目光深遠地看著我,“讓我好好看看你。”

“看來南希夫人的擔心是多餘的,我們的瑪麗娜小姐除了變黑點,變壯了些之外沒受到什麽的虐待。”

“該死!先進來。”我突然想起此刻還在遭遇海盜的事,急忙將斯蒂芬拉進牢房重新關上門,“我們現在沒時間敘舊,有一船海盜正在船上。”

“不,瑪麗娜。不是海盜,是我和阿道夫。”

斯蒂芬從我身後站起來說,一個月前南希夫人派他帶領一隊我們摩根家族的獵人來尋找我的下落,沒想到在他們駛到地中海時卻遭到泰勒的埋伏。船上所有獵人都遇難,除了斯蒂芬。身受重傷的斯蒂芬不知道自己在大海上漂了多久,最後被經過的商船救起。船隊在命運港靠岸時就把斯蒂芬放下船,在他正打算返回去向南希夫人匯報情況時,卻在碼頭遇見了阿道夫。阿道夫當時正要出海去追蹤被劫走的鯊無赦號,斯蒂芬知道我也在船上後就要求一起前往。

斯蒂芬和阿道夫在海上找了很久,直到發現一群被炸死的魔鬼鰩才確定我們的方向。他們一路跟著我們,時而失去蹤跡,時而又重新確定。

“如果不是那些信號彈,我們恐怕又要跟丟了。”

斯蒂芬的這句話讓我猛然驚醒,急忙站起來衝出牢房。

也許利奧早就知道有船在跟蹤我們,所以他才發了信號彈。利奧這樣做一定是想鬆懈西門的戒心,和阿道夫來個裏應外合把鯊無赦號奪回去!一想到利奧不相信黑暗之泉的事,想到他或許會在得逞後就立馬返航……我的腳步就跑得更快。

“等等我,瑪麗娜!”斯蒂芬在後麵一路跟著我,還有海德。

船艙裏很奇怪的沒有一個人,我想到也許西門和艾瑞克已經被利奧抓住後就立馬跑上舷梯。

果然,我的預感沒錯。

“放開他們!”從一群海盜中衝過去來到利奧麵前。

西門被利奧用火槍指著腦袋,而艾瑞克則被一群海盜圍困在中間。此時,艾瑞克身上的鬥篷早已破爛不堪,**出來的皮膚讓那些本來也麵目可憎的海盜都露出險惡之色。艾瑞克的弓箭就丟在離他不遠的地方,很顯然是利奧挾持了西門讓他停止反抗。

“快把解藥給我,不然我就一槍蹦了他!”利奧要挾道,他的臉色看上去很不好。

“殺了我,你也活不過今晚。”西門一點也不畏懼,他身後的艾瑞克忽然吹起了一種口哨,正要發怒的利奧立馬痛苦地倒在地上。

所有人都驚呆了,斯蒂芬拔出佩劍抵在艾瑞克的脖子上讓他停止吹口哨。

“蟲蠱已經被喚醒,除了我誰也無法讓它停止下來。”西門鎮靜地說著,阿道夫蹲在利奧的身邊要幫他減輕痛苦,可是絲毫沒有用。

利奧的雙臂緊緊抱住自己,兩條腿異常彎曲著,驅幹在甲板上像條擱淺的魚一般上下震動。他的樣子看上去難受死了,牙齒緊咬著,兩隻眼睛是空洞的。他想叫,卻什麽聲音都無法發出。我能感覺到利奧現在所經曆的痛苦,能感覺到他即將崩潰的一切,可我什麽也做不了,隻能像個圍觀者一樣站在一旁。

直到這一刻,我才真的相信西門給利奧吃的蟲蠱並不是無中生有。它發作起來的時候,真是生不如死般的痛苦……

“再過半個小時,如果他還沒有吃到解藥,你們就可以給他準備葬禮了。”西門淡淡地說,阿道夫憤怒地拔出火槍指著西門的眉心威嚇,“交出來!快交出來!”

“條件很簡單,隻要你們每個人喝一杯我準備的龍舌蘭酒,這樣我才救他。當然你們也可以選擇把我和艾瑞克一起丟下海,然後眼睜睜看著利奧痛苦地和死神糾纏,最後再給我們陪葬。”西門說著彈開阿道夫指著自己的槍口。

其他的海盜被西門激怒了,想衝上去教訓西門可阿道夫卻喝止道,“都別動!”

“阿道夫,你不會真的要答應他的要求吧?我們怎麽確定他讓我喝下的東西不是毒藥,會讓我們所有人立刻斃命?”斯蒂芬提醒阿道夫。

“不會的,他需要我們這些人為他賣命。”阿道夫在這點上的看法跟我不謀而合。

就在阿道夫和斯蒂芬為這件事猶豫不決的時候,利奧突然像彈丸一樣飛撲向我。

利奧近在咫尺的臉扭曲到醜陋不堪,脖子上的靜脈血管鼓漲得像蚯蚓似的,他長著嘴,像是要告訴我什麽,卻隻能痛苦地抓著我的肩膀什麽也說不出來。片刻之後,利奧猛地側臉過去狠狠地咬住自己的胳膊,並撕裂下一大塊血淋淋的皮膚……

“答應他!你們快點答應他啊!!”我心急火燎地對阿道夫叫嚷,他和斯蒂芬跑上來,一個人控製住利奧的頭,一個人圈住利奧的身體後被迫答應了西門,“好!我們喝!”

艾瑞克走到西門麵前,兩人眼神交流了一下後艾瑞克就返回船艙裏拿出一瓶紫色的龍舌蘭酒,很明顯,這酒裏添加有其他的東西。

阿道夫第一個喝下,然後是斯蒂芬,最後阿道夫帶來的原本鯊無赦號上的海盜們全都喝了西門的龍舌蘭。

“現在可以給利奧解藥了吧?!”一向淡定的阿道夫此刻也暴怒了,西門向艾瑞克使了個眼色,艾瑞克拿出一個瓶子從裏麵倒出一粒黑色的藥丸給利奧吞下後,隨手把瓶子丟進大海。

“給你們的龍舌蘭酒裏都有蟲卵,如果利奧體內的蟲蠱再次被喚醒,蟲卵就會在你們體內孵化,你們就都能親身體驗利奧剛剛生不如死的那種滋味。還有,剛剛給利奧服用的隻是一種抑製蟲蠱的藥,如果他再敢背叛我,你們就一起陪葬!”

“該死的!!”阿道夫激動地又衝上去,被斯蒂芬攔住。

“瑪麗娜,可不可以向我解釋下,你的這位新朋友到底要帶我們去哪?”斯蒂芬問我,語氣聽上去非常的厭惡西門。

“其實,西門並不是敵人……”我把自己和西門計劃要去的地點,還有尋找黑暗之泉的目的都告訴了斯蒂芬和所有人,最後我為利奧和大家所遭遇到的事情感到抱歉並懇求大家留在鯊無赦號上,幫我們抵達目的地。

“如果利奧有什麽差錯,我會跟他同歸於盡!”阿道夫咬牙切齒地看著西門說,我正要走上去解釋,阿道夫就已經從甲板上扶起昏過去的利奧頭也不回地走進船艙,其他人也都恨恨地剜了我們一眼才散開。

他們所有人現在一定都恨死我了……

斯蒂芬走上來,先安慰地拍了下我的肩膀後失望地說,“我不知道是什麽讓你如此相信西門,但無論你做什麽決定我都支持你!答應我一點,這件事解決後你會和我一起回去。”

“嗯。”點頭撫摸著海德的頭說,“我想南希夫人一定會非常樂意,為我和一位風度翩翩的帥哥舉行婚禮。”

斯蒂芬詫異地看了眼海德,“好吧,他看起來確實很與眾不同。等你有時間,要好好給我講講這段期間內發生了什麽故事。我去看看阿道夫和利奧,你自己小心。”

從斯蒂芬的語氣和他最後看西門的眼神我感覺到,西門已經被斯蒂芬討厭了。

我並不希望西門被所有人討厭,因為這將會對我們的航行很不利,可目前來看,我已經無力改變這點。

“好吧,你的目的達到了,多完美?”諷刺地說完後牽著海德就要走開,可剛轉身沒走出兩步遠就被一陣眩暈撂倒在甲板上。

醒來的時候舷窗外的海還是那樣圓,那樣被天空覆蓋著,藍上加藍。

剛一翻身,守在一旁的海德就立刻來到麵前。

“嗨,海德~”笑著對海德打招呼,正要下床卻感覺頭像被人用大錘敲過一樣又悶又沉。

“身體真是每況愈下啊。”

揉著太陽穴扶著牆壁站起來走出房間,直到來到舷梯前這種頭暈的感覺才得到緩解。推開艙門,一陣清冽的海風讓我瞬間清醒。

鼻息間是新鮮的鹹味,眼前是一片潔淨的碧藍,耳邊是海盜們嬉笑調侃的聲音……如此和諧的一幕,就像回到了最初的鯊無赦號。

“我們的睡美人終於被王子吻醒了。”斯蒂芬笑著迎上來,“感覺好些了嗎?”

“嗯。”為了不讓斯蒂芬擔心,我隱瞞了一些不舒服。

“如果我是你,現在就回去繼續休息。”斯蒂芬告訴我說,在我昏睡的這段時間西門和利奧之間已經和解。利奧答應會送西門到達目的地,但西門必須把其他人身上的蟲蠱全部解除,西門最後同意了利奧的條件。

其實從阿道夫和其他海盜對利奧的忠心與服從上就能看出,隻要控製了利奧,其他人就一定會聽命於西門,因此在其他海盜體內放蟲蠱的做法完全是可有可無的。西門會同意利奧,是個非常聰明的決定。

現在的利奧又成了船上唯一一個被西門用蟲蠱控製的人,而其他人則害怕利奧再受折磨於是都乖乖地聽從西門的命令。

我的視線越過斯蒂芬看向正在掌舵的利奧,這樣的距離看上去,他似乎沒有什麽大礙了。

“說真的,利奧是個不錯的男人。”斯蒂芬說著也看向利奧,這時一位披著紅斑點大披肩,編著兩條又黑又長麻花辮的女人走到利奧身邊給他送上水壺。

“她是誰?”我問。

“唐,是個印第安人。阿道夫用來追蹤你們的那條船是偷來的,當時唐和其他的30多名印第安人被關在船艙裏要被送去奴隸市場,是阿道夫救下她們並給她們自由,但唐卻堅持要求留下來。”

“昨晚一定特別亂。”我從沒想過在鯊無赦號上會出現除了自己之外的第二個女人。也許是唐感覺到了我們的目光,正在和利奧談笑的她忽然轉過臉來看向我。

唐對我微微點了下頭後又收回目光繼續專注地和利奧聊著什麽,他們看上去非常開心。如果我是男人,也一定會沉迷在她的笑容裏吧……

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讓我本來很好的情緒突然變得糟糕起來。

“如果你現在有時間,我想好好聽你講下這段時間的冒險,那一定非常刺激驚險。”斯蒂芬將我叫到一旁的甲板上坐下,他還很細心地留出位置給海德。

“好吧,準備好你的耳朵。”清了清喉嚨開始回憶。

在我講述的時候,斯蒂芬也說起我們自從在羅斯萊爾港分開後的事。那天斯蒂芬為了救我中槍昏迷後,南希夫人就一直派人尋找我的消息,確切地說當時是泰勒自告奮勇地要去找我。可後來泰勒帶回的消息說我背叛了摩根家族,不但和海盜狼狽為奸,還把同去的海盜獵人都害死。這個消息在摩根家族內部引起了軒然大波,長老們都要求要把我從家族中驅逐,讓南希夫人挑選新的繼承人。南希夫人不相信我會那麽殘忍,就悄悄派斯蒂芬和幾個親信出來找我。南希夫人一直以沒有合適的繼承人選拖延長老會,希望斯蒂芬能盡快地將我找回去,澄清整件事情的經過。可有人泄露了斯蒂芬他們的行蹤,泰勒偷襲了斯蒂芬的船並殺死船上的所有人。

斯蒂芬說泰勒一直都沒放棄探聽鯊無赦號的行蹤,即便當時他偷襲斯蒂芬的船時也逼迫船上的獵人說出發現我的地點。我告訴斯蒂芬,泰勒這樣做絕不是因為還喜歡我,要把我找回去。斯蒂芬也認可這點,他懷疑泰勒如此關注鯊無赦號的原因是那個被海德他們拿走的索魯克島秘密寶藏。斯蒂芬說最好把寶藏轉移,這樣就會安全些。我告訴泰勒,寶藏已經不在船上。

斯蒂芬怔了下笑道,“這樣我就放心了。”

我和斯蒂芬又聊了很多摩根家族近期的事情,從斯蒂芬的言語中我感覺到家族內部出現了很大的間隙。我很擔心南希夫人的近況,斯蒂芬說南希夫人很高興,我沒嫁給泰勒那個混蛋。

“可南希夫人未必會接納海德是梅努埃林家族的身份。”我有些擔憂,畢竟海德出生於海盜家族。

“雖然你們倆個現在的情況並不樂觀,但至少還有希望。”斯蒂芬看向正趴在我膝蓋上假寐的海德說,我笑著點頭。

“我會好好握住自己的幸福,不會再讓任何人破壞它。”

“你當然可以,因為你是我們摩根家族最無敵的,瑪麗娜。”斯蒂芬突然停下來問我道,“還記得你的父親嗎?”

“嗯。”悵然地回應了聲。五歲以後我就不再擁有父愛這個東西。族人說我父親是在一次海難中去世,連屍體都沒能找到。斯蒂芬是我從小玩到大的朋友,他當時也隻有七歲。

我認識這條項鏈,一條透明的細線上掛著一塊雪白透明的像寶石般發亮的珊瑚墜子,我小時候非常要得到的,斯蒂德都沒有給我。

不解地看著斯蒂芬,臉上寫著為什麽突然送給我?

“就算是我提前送給你的成人禮吧。再有一年零三個月,我可愛的瑪麗娜就要長大成人了,這項鏈是你父親當年讓我保管的,讓我到那天再交給你。”

“那為什麽要提前?”

斯蒂芬安靜了一陣,摸摸我的頭說,“因為我早已經過了戴這個東西的年紀。嘿,你懂的,每次我去酒吧泡妞,她們都會嘲笑這條幼稚的項鏈。”

“你撒謊的技術還是那麽蹩腳。”笑著接過項鏈並戴上。

“這是什麽?”斯蒂芬發現了我脖子上的另一串東西。

“狼星環,海德家族的寶貝,我們隻有依靠它才能知道黑暗之泉的位置。”斯蒂芬正要去碰,我立馬把項鏈收起來,“除了梅努埃林家族的人,任何人碰它的下場都會很慘。”

“可是你?”

“我已經答應了海德的求婚,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已經被梅努埃林家族接納。”海德恰巧在這時抬起頭,我低頭寵溺地親了下他的額頭。

“說真的,我更喜歡他現在的樣子,比他是人時可愛多了。”調侃地對斯蒂芬說。

話音剛落,正在前進的鯊無赦號突然停下,慣性的作用下我和斯蒂芬都前傾地彎下腰。甲板上立馬忙碌起來,海盜們紛紛奔向護欄探身看下去。

“我們被纏住了!”一個水手高聲喊道,利奧也離開船舵走過去。

“找幾個人下水把這些該死的海藻都給我砍掉!”利奧在檢查完情況後命令道,幾個水性好的水手立馬跳下海。

“我想你需要看看這個。”阿道夫拿著望遠鏡走過來,利奧在看完後表情變得異常凝重。我從他手中接過望遠鏡向船頭的方向看去。

正前方200碼的地方,蔚藍的大海上出現一大片暗褐色,在這片暗褐色四周的海水卻隱約透著綠色,綠色的覆蓋麵非常大,幾乎擋住了鯊無赦號前方的所有海域。

此時,我們剛駛進這片綠色海域的邊緣。

“是巨藻!它們太多了!”下海的水手氣喘籲籲地爬上船,將他們從海裏砍斷的東西丟在甲板上。

這些綠色的海底植物,是一種冷水性的植物,生長在水深流急的海底岩石上,可以長到百米以上。這些螺旋狀的巨藻密密麻麻地分布在這片海域,鯊無赦號就是被它們的莖葉纏住才無法前進。雖然我們可以用人工除草的辦法把船四周的巨藻砍掉,但很快這些比普通巨藻生長速度快好幾十倍的巨藻又纏在一起困住船身。

“船怎麽停了?”西門問著甲板上的人,可利奧和斯蒂芬他們都不屑將事情告訴他。隻能由我去負責溝通和傳話了。

“不能改變航線!”西門否決了阿道夫的提議。

“可船實在無法繼續前進,那些巨藻把我們的航線堵住了。”我說。

西門從艾瑞克手中接過望遠鏡,看過後放下來指著船頭方向的海麵告訴我說,“我們要去的島就在前麵,如果我們改變航線就一定會和它錯過。”

“哈哈,真是可笑。”利奧在一旁呲之以鼻地說,“那是座島又不是個美妞,過了這村沒這店。”

西門走過去揪住利奧的衣領說,“你知道什麽?!那是座浮島,如果明天天黑前,我們不能上島就隻能等著下輩子再遇見它!”

大家的**立馬平息下來,西門口中所說的浮島是一種脫離了陸地獨自存在於大海上的島嶼,它大部分時間隱沒在海底偶爾像幽靈一般浮上海麵。就像西門說的,如果我們改變航線,繞一圈,明天天黑前肯定無法登島。

我絕不能就這樣錯過了救海德的機會。

“西門說的沒錯,我們必須繼續前進!”走過去對利奧無比堅定地說,他不悅地彈開西門的手後氣衝衝地來到船舷旁指揮海裏的水手砍掉那些巨藻。

可怕的是,那些巨藻像是有意識般漸漸從四麵八方向船體聚攏。很快,鯊無赦號就被這些水下觸手完全困住,根本無法動彈。

“如果再不想出解決的辦法,我們不但無法繼續前進,恐怕一輩子都無法離開這裏了。”斯蒂芬擔憂地說。

“你們覺得那裏會是什麽?”利奧指著巨藻中央的一片暗褐色問道,我們都搖頭。

利奧走到甲板上被砍斷的巨藻前,拿起那些濕漉漉的莖葉仔細查看了下分析道,“如果我的預感沒錯,這些東西隻是幼藻,真正的主藻在那裏。”

利奧說著就站起來去船艙內拿出幾個水肺,“要想離開這裏,就必須把主藻連根拔掉。”

利奧懷疑我們真正麵對的巨藻隻有一株,因為長得太茂盛所以才構成了獨藻成林的奇特現象。利奧決定帶領幾個水手遊到那片深褐色的海裏,再潛下去把主藻拔掉,這樣一來依附主藻的幼藻便會失去活力,鯊無赦號才能擺脫困境。

“你,你,你,跟我下去。”利奧在海盜中選取了幾個身體健碩的人,他們每人分別帶了把鋒利的砍刀,還各自配備一個可以在潛水時呼吸的水肺。

在利奧跳下鯊無赦號之前,我本想跟他說一句小心的,卻被唐搶先一步。利奧走的時候連看都沒有看我一眼。

這樣更好……我對自己說,也許利奧現在改變了調戲的目標,不會再像以前那樣跟我說什麽喜歡之類的胡話了。

因為離得太遠,我們根本看不清發生了什麽,隻知道當第二個海盜也開始在海麵上掙紮的時候,利奧就立馬讓剩下的那個海盜帶著另一個無法動彈的海盜先遊回來。所有人都繃緊了神經,等待從最前方帶回的消息。

阿道夫讓兩個海盜跳下海去幫遊回來的海盜把另一個無法動彈的海盜扶上船。

“告訴我,發生了什麽?”阿道夫在檢查完那個無法動彈的海盜,判斷他已經死亡後就急切地問。

“有東西攻擊我們!”海盜驚恐地說著將已經死掉的海盜的褲腿卷起來。一道像是鞭撻的傷痕出現在屍體上,而且整個小腿都曾浮腫的烏黑色。

阿道夫微蹙起眉頭斷定道,那個殺了我們兩名海盜的凶手是一種有劇毒的箱水母,也叫海黃蜂,它們與普通水母不同的地方就是它們細長的觸手上密布著帶有空心毒針的毒囊。在這些毒囊中存儲的毒液會讓獵物幾分鍾內心髒不能正常工作,迅速導致死亡。阿道夫認為這種獨居型的水母一定和這株巨藻之間存在某種依附關係,所以才會對闖進主藻區的我們發起攻擊。

阿道夫非常擔心還滯留在那裏的利奧,一麵對利奧的方向大喊讓他返回來,一麵開始準備工具打算跳下海去找利奧。

“你留在這裏,我去。”斯蒂芬攔住阿道夫,跳下船。

我緊握著胸前的狼星環,內心無比緊張,不停祈禱著斯蒂芬和利奧都能平安回來。

斯蒂芬很快和利奧匯合,並將利奧帶離那片褐色海域。他們兩個在褐色海域的周圍爭論著什麽,然後就看見斯蒂芬又獨自遊回來。

“我沒辦法說服他,他要一個人潛下去毀掉巨藻。”斯蒂芬爬上船。

“必須阻止他!”阿道夫說著就指揮8個海盜和他一起跳海去幫助和阻止利奧。

“也許我能說服他!讓我跟你一起去。”自告奮勇地走上前,阿道夫有些猶豫,斯蒂芬在一旁為我說話道,“利奧最不想看到受傷的人就是瑪麗娜,讓她去吧。”

“這個給你,下水後聽我的安排,不要離那褐色區域太近。”阿道夫給我一把魚叉讓我防身。

我們在褐色區域的外圍衝利奧喊話,告訴他危險不要逗留,可利奧卻固執地滯留在原處。

“我們不會讓你一個人冒險!聽著利奧,如果你再不回來,我就進去把你拉出來!”我說。

“誰讓她來的!把她帶走!”利奧衝阿道夫怒吼一聲後就深吸一口氣再次潛下去。

“混蛋!”我咒罵了句就要遊過去,阿道夫卻擋在我麵前。

“別這樣阿道夫,我們都不想看利奧去送死。”

阿道夫又吩咐其他人,如果感覺到有任何不對就立馬散開返回船上去。

“我跟你一起進去。”

我和阿道夫拿著兩個水肺和魚叉很快遊進褐色水域。

我們在海麵上沒能找到利奧的身影,於是隻能深吸一口氣潛到水下。

像是進入了另一個神秘而詭異的世界。

巨藻的莖葉太茂盛了,形成像海底森林般的壯觀景象,我和阿道夫像兩條魚一樣在巨藻森林中穿梭,一方麵要盡快找到利奧,另一方麵還要提防那個隨時會跑出來偷襲我們的箱水母。

這絕不是一次輕鬆的海底旅行。

這片原本蔚藍色的海域因為被巨藻層層疊疊的莖葉鋪滿才看上去變成了褐色,隻有極少數穿過海麵的陽光投射下來,這些圓柱形的光線成了我們辨清方向的唯一來源。

我感到有些缺氧就浮出水麵換氣,浮出水麵的瞬間就看見離自己不遠處的地方有個腦袋剛潛下去。我以為是阿道夫,就叫了他一聲,可阿道夫的聲音卻在我的身後傳來。

“我想我找到他了!”

毫無疑問剛剛那個潛下去的人就是利奧。深吸一口氣再次潛下去,一條海蛇就迎麵而來,幸好我及時改變方向,否則就剛好撞上。

就在我快要達到利奧潛水地點時,一團白色的東西突然從一片莖葉後躥出來!我驚嚇的連連後退!

這就是阿道夫口中的箱水母,被它的任何一根觸須刺到,我就必死無疑。

立即轉身向相反的方向遊動,可不妙的是有什麽東西把我的腳踝纏住了,我用力蹬踏想擺脫卻越纏越緊。

箱水母拖曳著它細長的觸須向我快速遊過來,它那巨大的近乎透明的球型身體像森白的頭骨般在向我索命。因為緊張,我無法再憋住呼吸,一鬆氣就灌進幾大口苦澀的海水。這並不是最糟糕的,我瞪大了雙眼看著箱水母近在咫尺的觸須像死神的鐮刀朝自己揮來……

一根繃直的觸須在距離我眉心不到5公分的距離處漸漸疲軟鬆懈下去,定下神來才看見被魚叉刺穿的箱水母身後是……利奧。

是他救了我……這是我最後的一抹清醒意識,從那後我的世界就滑入了黑暗。

海水被吸入肺裏,我想閉上嘴巴卻怎麽也做不到。一種瀕死的恐懼充滿了我的大腦,四周變得軟綿綿的,身體也變得很沉……

有人摟住我的腰將我從不斷下降中攔截下來,然後一雙溫暖的唇覆蓋上來,有大量的氣體被傳進自己嘴裏。

如果你不曾溺水,你永遠無法感受那種如此接近死亡的恐懼。隻要能抓住什麽,隻要能看到一絲活的希望,你的身體就會條件反射般緊緊抓住那根救命稻草……求生的強烈願望將我喚醒,我從深淵裏爬了上來終於睜開眼睛。

利奧遊到我的腳下將纏繞著我巨藻分開來。我終於重獲自由,像關在籠子裏的小鳥看見門在自己麵前打開了般,快速遊動身體衝破頭頂的海麵。

嘩~再次返回海麵的感覺真像重生般。

利奧跟著浮出海麵,還沒有等我說謝謝,他就已經遊過來大聲咆哮道:“誰讓你來的?!你知不知道剛才有多危險?!!”

“我……”

想解釋的話才剛說出一個字就被利奧的吻打斷。

利奧從後擭住我的頭讓我無法逃走,他的吻像是要把我吞掉般霸道狂野……片刻的大腦空白後,我狠狠咬住利奧的唇才讓他因疼痛鬆開我。

“無恥!”用力推開麵前的利奧後生氣地轉身遊走。白癡才會跟利奧那樣無恥的混蛋道謝!!

這是我第三次被利奧強吻,每一次都糟糕地像吃了變質的奶酪般難受惡心!他怎麽可以總這樣對我?!!雖然我非常討厭被利奧強吻,但不得不說他的每一次吻都讓我記憶深刻。如果這就是利奧的目的,讓我深惡痛絕的厭惡他,那他完全做到了!

遊出三米遠後,我又不放心地停下來回頭看了眼。

海麵上沒有利奧,隻有個破了的水肺,我意識到利奧一定不放棄地又潛下水去尋找這株巨藻的主根。從剛才海底的情況分析,這株巨藻的根一定在很深很深的海底。即便你是條魚也恐怕很難潛到那麽深的地方,可要挑戰這一極限的人是利奧,那個即便頭撞南牆也不會回頭的混蛋,他一定會盡量向下潛直到找到這株巨藻的主根。

如果掛了,我一定不會去參加你的葬禮!混蛋!!內心咒罵了句深吸好幾口氣後再次潛入海裏。沒有了箱水母威脅的大海此刻變得更加靜謐,除了那些在你眼前擺動的巨藻外,什麽魚類都沒有。

我順著一根巨藻的莖葉努力下潛著,水壓讓我的胸口很疼。

我不清楚自己下潛了多少米,但漸漸感覺這已經到達了我的極限。為了不再一次溺水,我不得不重新浮出水麵換氣。

海麵上還是沒有利奧。

再次深呼吸後又按原路潛下去,這一次我比之前多潛了一段距離,如果再沒有找到利奧,我的體力恐怕無法滿足第三次潛水的需要。這將是我找回利奧的最後機會。

下潛,再下潛一點……天知道這株海藻到底有多長,我的目光前方根本看不到終點。

更深的下潛讓我的耳朵開始發痛,奇怪的是不是耳膜痛,而是耳後根處的皮膚像被什麽撕裂拉扯開。

我想返回海麵去,但心裏有個聲音又讓自己必須留下來找到利奧。我停下來,不想在這樣盲目地浪費自己的體力。

三兩條從深海層遊出的燈魚照亮了身下的海水,我隱約看見一條紅色的東西在離自己不遠處的地方飄動。我想到那是利奧的頭巾,於是立馬遊過去。

利奧就在那裏,離我大概有50碼的距離,身體橫躺在一塊礁石上一動不動。

他一定溺水了。

我仿佛能感覺到利奧的生命正一點點被海水吞噬,心裏有個無比堅定信念要救利奧,越快越好……可我的耳朵真的好痛好痛,頭像要炸開一樣……我要去救利奧,必須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