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你是我的獵物(You are my prey)

1,因為,我在等他

賽車一路奔馳。

牧流蓮專心致誌地駕車,沉默的側臉,銀色的發絲被風吹拂仿佛搖擺的稻穗。從“C.KOW”出來後他就陷入了沉思,神情嚴肅完全不像平時的他。

遠處的鐵軌“轟轟”開過火車,反光的玻璃呼嘯著刺穿他的視野,賽車飛一般前進……

這條路線是……

我驚訝瞪大眼,他卻始終不發一語。

傍晚,車在廢棄的鐵路邊停下。天空開始暗沉,大片的火燒雲在天空緩慢而又瑰麗地燃燒著。牧流蓮跳下車,衣角被風拂起,身後是一大遍如星星般閃耀的櫻花草,美麗從枝葉一直延伸到他的眼角。

他穿著純白的休閑衫,印象中他很少穿這種純白色的衣服,銳氣消褪了許多,添了一種純淨。於是當霞光落在他身上時,有翅膀自身後伸展開來。

我下意識揉了揉眼睛,翅膀消失了,鍍在他身上的華美晚霞卻沒有消失。

“下午,你就是因為這塊地,才在校門口哭得像個傻瓜吧?”

不知道什麽時候手被他牽起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和他走在了櫻花草田中央。

遠處有一小塊草田被推土機推平了,可是還好,隻有那麽一小塊……可是為什麽……牧流蓮會知道?

我疑惑的眼神望向他?

橘色的彩霞從他的發絲一直燃燒到指尖,他的臉是從未見過的妖媚:“因為是明姬兒的事,所以我才會那麽關心。”

“……”

“所以,我才會叫人暗中調查你今天的行程。”

“……”

他眼睛熠熠閃亮地望向我:“所以,你不會因此生我的氣對不對?!”他的表情居然那麽小心翼翼,一向隻會呼來喝去地命令我的大少爺牧流蓮,今天真的變得很奇怪。

我看著腳前的一大片櫻花草:“如果我說,我很生氣?”

“喂!要不是我把這個地方收購下來,現在早就成為一片廢墟!”他聲音變得焦急,“你怎麽還可以再呆在這裏?!也沒有機會回憶你的老情人!”

老情人?

我敏感地抬起頭:“你還調查了些什麽?”

“……隻是大概知道你有過一段戀情,而那個男生因為你甩了他自殺死掉了……”

我的身體開始變得寒冷。

牧流蓮在漫天飛舞著花絮的田埂上站著,身前身後全都是櫻花草,紅的、藍的、黃的、綠的、白的、粉的……就像五顏六色的星星。

我的身體越來越冷,腦子忽然一片空白。

牧流蓮還在說著什麽,嘴巴一張一合,可是我卻聽不到聲音!隻有他的嘴巴,一張一合,一張一合,反複說著剛剛那句話:

“……而那個男生因為你甩了他自殺死掉了……”

忽然覺得那張嘴好可怕。

我朝後退了一步,又一步,整個世界都是嗡嗡聲。牧流蓮停止說話,震驚地朝我伸出手,可是那隻手卻離我越來越遠,因為我的身體在不由自主後退。

耳朵邊不停回響著那句話的回音:

“……而那個男生因為你甩了他自殺死掉了……死掉了……”

“……自殺死掉了……”

“因為你甩了他……因為你甩了他……甩了他,甩了他……自殺死掉了……”

“姬兒?姬兒。姬兒——姬兒!”

意識朦朧之間有人在叫我,聲音溫柔而關切還夾著溫存的笑意。我淚眼朦朧地抬起頭,看到一個頎長的身影站在花田之間,朝我焦急地喊著什麽。

鼻梁高挺,麵龐白皙,眼底的星光撕裂如楊花。

堂野……

我甩甩頭,猛地抬腿朝那道頎長的身影跑去。

心髒在胸口“噗通噗通噗通”劇烈跳動,我跑得越來越急。這一刻,心髒仿佛變成了千萬張小嘴,不停喊著那個名字“堂野堂野堂野堂野堂野堂野堂野……”

櫻花草芬芳……

漫天都是五顏六色的花瓣……

天空裏燃燒著絢爛的火燒雲,一切萬物都染上了溫馨的色澤。

我隻看見自己的裙角在空中劃了一個很大的弧度,下一秒,整個人都撲進了他的懷裏,死死地抱緊,仿佛一輩子都不會再鬆開,淚無聲無息地流了滿麵。

他的臉驚愕地低向我:“明姬兒?!”

是牧流蓮的臉,妖媚而哀傷……

不是堂野……

“明姬兒?!你怎麽了?!不要害怕,我對他的事沒有一點興趣,也很明智地不會參與你的過去!我並沒有深入調查,我發誓我以後也絕對不會調查。”

……他沒有死……

“不管他是個怎樣的家夥,不管你們有過怎樣相愛的時刻。”他的手捧住我的臉,“明姬兒,你今後可以喜歡的對象隻能是我。”

他沒有死……

“……你在說什麽?”

他沒有死!

“我聽不到?沒有聲音!明姬兒,你不要嚇我——”

他沒有死!堂野沒有死!沒有死!沒有死!

我嗓子幹涸,抬起眼迷亂地看他,近乎歇斯底裏地喊,終於聽見自己遺失的聲音:“他沒有死——”

牧流蓮怔住。

我的聲音回**在整個花田上空,久久不息。

我在等他,一直在等他。他隻是任性地跟我開了個玩笑,所以躲了起來。他會出現的,終有一天,因為,我在等他。

可是為什麽——————————————————

2,像一隻白色大鳥

“明姬兒……我決定了。”

推開門準備進莊園的那刻,牧流蓮遲疑的聲音響在後麵:“這一次,我是真的決定好好保護你,不是強勢的保護!”

我表情恍惚地看著他。

他的聲音幹澀而嘶啞,在暗夜裏微微擴散開來,“我要向你證明,我對你是真心的。並且,我會讓你比愛那個家夥還要愛慘了我!”

夜色朦朧……

他坐在駕駛車座裏,臉被旁邊樹枝伸出的枝椏的陰影籠罩,有種倔強的執拗,又有種悲傷的落寞。

他的神情告訴我,他是認真的。

我沉默地走進莊園,走出好遠好遠好遠了,才隱約聽到賽車引擎發動的聲音,在黑夜裏孤單響著……

莊園內燈火通明,到處張燈結彩掛滿了漂亮的飾物。沒有看到一個傭人。不遠處的宅院裏傳出音樂聲、嬉笑聲,氣氛很是歡樂的樣子。

差點忘了今天是上允瞳的生日。

我慢慢走著,忽然覺得腳後跟被皮鞋磨得很痛,脫了鞋,踩著嘩嘩的落葉走到我臥室的窗戶下邊。

由於夏天來臨,種在窗戶前的櫻花樹凋零了一大半。記得剛剛搬進“H.T”莊園的時候,它還很美麗地綻放著呢。才不過幾天時間而已,已經是一副蕭條的模樣。

美永遠都隻能停留在瞬間,不管是人還是物。

我揚著頭看著那些花瓣,忽然升起一個大膽的想法——爬上這顆櫻花樹,踩著樹的枝椏爬過窗戶進去自己的臥室。雖然我忘記了窗戶有沒有扣上鎖。

可是現在的我很需要發泄!

等我艱難爬上樹後,已經是幾分鍾後的事情了。窗戶果然被我細心地扣上了鎖,並且因為我曾砍斷了枝椏的關係,伸長了手臂也隻有手指可以夠到窗戶。

我隻好泄氣地坐在枝椏上。一片花瓣被風吹到我的睫毛上,我伸手揉了揉,抬起頭的時候,窗戶已經打開了,上允瞳站在那裏。

光芒無限地從他身後朝我洶湧而來,他的身上有七色彩光,透在他總是潔白的衣裳上,像個俊美天使。

我張大嘴:“你……”

為什麽會出現在我的房間裏?而且剛剛,我記得房間內並沒有亮燈。

“我聽見窗外有聲音。”他表情波瀾不興地看著我,像一隻老鷹,仿佛要在我的臉上找出他急需要的某種答案。他找到了嗎?我不知道。可是我非常討厭被他的冰藍色的眼睛長久注視,那會讓我有種被看穿的感覺。

“你在等我?”

“嗯。”

“為什麽?”

“不知道。”

我更為驚訝地瞪大眼睛。

他的思維邏輯還是這樣奇怪,讓人永遠猜不透他在想什麽。可是上午的時候,我們不是就達成過協議了麽?——不要再來招惹我!

他仿佛猜透了我的想法,忽然從手裏亮出水晶球、孔雀胸針和那個遺失掉的金魚手機掛飾:“明姬兒,我們來交易吧。”

我看著那些東西,臉色變了又變:“交易?”

上允瞳你又想搞什麽鬼!

“我想要證實你到底有多愛他。”他用力看著我,眼睛明亮如鑽,刺痛的光芒,“所以,我們來交易。”

我忽然覺得可笑……他到底要折磨我到何種境地才甘心呢。現在的我,再沒有心力與他遊戲。我決定逃離他——

把手裏的鞋丟下了樹,我轉過身開始向下爬。

忽然衣帶被拉住了:“去哪裏?”他的聲音響在身後,抑鬱而又奇怪。到底是哪裏奇怪又說不上來,總之,很奇怪很奇怪。

我頭也不回:“遠離瘋子,珍愛生命!”

“我還沒有說交易是什麽……”

“沒有必要!我想……上午那次談話我們已經說得夠清楚。”我深吸了口氣,“我不會為了那些東西跟你扯上任何關係的。我不會的。”

“明姬兒……”

我想要下樹,他卻拽著衣帶,死死地拽緊。我抬起手一根根扳開他的手指。他的手指滾燙,僵硬得就像鐵,每個指頭都好像在無聲地祈求著什麽……

祈求了什麽呢?

然後我的手指一僵——他在發燒?

不自覺抬頭去看他,果然看到他蒼白的嘴唇,和病懨懨的臉色:“你背上的傷口都沒有好,你應該去睡覺。”

“那麽,你呢。”他的眼睛居然變得潮濕……?

“我是我,你是你!我做什麽事不需要你幹涉!”說完,我將他最後一根指頭扳開,抬頭時看到他眼底掠過一絲絕望……那絕望仿佛一把利劍戳中我的胸口……

上允瞳?你是真情流露,還是又在玩新的把戲?!

“你……還討厭我嗎?因為你現在很奇怪,情緒和口氣都不太像那個淡定上允瞳。所以我想知道,你曾說被你認定‘討厭’的人或東西期限是永遠,而你討厭我——現在還是這樣嗎?”

“當然……很討厭。”

“……”

“怎麽……”

“沒有什麽,我隻是想說——希望你能一直保持著這種狀態。”

“突然這麽問,你是在希望我喜歡你嗎?”

“……”

“明姬兒,如果你有那麽期待的話,我會讓你失望的。”

“謝謝你,上允瞳。”

“謝我什麽?”

“所有。”

忽然我從他的眼裏看到了震驚……

那一刻,我離開樹枝,感覺自己飛了起來,就好像被上帝輕輕拍中了肩膀。肩後長出翅膀,我的裙角向上揚起,迅速向下摔去的那刻,震落了樹枝上最後幾片櫻花。

上允瞳站在窗台前,我看著自己的身影在他的瞳仁裏越飛越遠……

櫻花肆意飄舞。

我在遠離他,還是在向堂野靠近?這一刻世界好輕好美。猛地,後腦勺和背脊撞到地麵,飛翔的感覺消失了……

“明姬兒——”

我慢慢合上眼瞼,朦朧間好像看到他爬上窗台,看到他表情痛楚而決絕,看到他在漫天飛舞的櫻花中朝我的方向跳下!

於是,他也有了短暫的飛翔,像一隻白色大鳥。

他落在我身邊的草地上……

他的手抓住我的手。

無數的花瓣紛紛揚揚地灑下來,就像一場流瀉的雨,朝我們鋪天蓋地地灑落。

而就在此時,附近尖尖房頂的大掛鍾沉重地響了起“當當當……”的聲音。一共十二下。本就熱鬧的莊園內更加沸騰起來——!

3,拿你作為獵物

每個幻想成為公主的女孩的心中都有一株櫻花草的存在。那是一種能夠讓人得到幸福的美麗之花,但同時也是讓人失去真愛的惡魔之花。

在公主的眼中,隻有王子的存在,卻從來沒有發現身旁一直默默守護的騎士!而當公主傷心難過時,騎士卻是她唯一的依靠!公主是被心愛的人寵愛,才會獲得真正的幸福!當你還在追求幸福的同時,可否停下腳步,回頭看一眼,也許,身後的人才是你戀愛的歸宿!

這是櫻花草的傳說。

當時的堂野跟我說起的時候,我並沒有想到他在暗示我他就是那個守護著我的騎士。因為我的身邊,沒有看到王子。

現在我才知道,不一定有王子才會有騎士。就好比,有的騎士會變王子,有的惡魔會變騎士。

騎士尚堂野變成了我現在的王子。而惡魔牧流蓮和上允瞳,都變成了我現在的騎士?這是一個怎樣矛盾的定義?!

是否在將來,他們的位置又會發生別的變化?!

“瞳少爺已經一天一夜沒有休息了。”

“人之常情。今天是他十八歲的成年日,當然要等喜歡的人一起度過。”

兩個端著水酒的傭人門口經過,朝樓下的Party會場走去:“喜歡的人?”

“當然是明小姐了!你還沒有看出來嗎?傳說在成年日最後一秒一起度過的人,會相愛一輩子的……”

“我怎麽沒聽過這種傳說……”

我回過頭去,看見微蹩著眉睡著的上允瞳,時光仿佛定格般靜止在這裏。遙遠的過去如窗外燦爛升起的煙花,一朵朵爆破,繁華落盡。

“喂,生日快樂。”

我輕輕說了聲,掩門之前,最後看了一眼沉睡中的上允瞳。他原本一直蹩緊的眉居然奇跡般地舒展開了,仿佛什麽沉重的心事終於放下。

可我的心情卻變得沉重起來。

為什麽呢?傻瓜。剛剛我掉下去的那一刻,他為什麽會那麽義無反顧地跟著跳了下來。雖然由於下麵是很厚的草地,我們雙方都沒有大礙。

可是……

現在回憶起當時的場景,哪怕那裏是十樓、二十樓,我相信在我掉下去的那一刻他也會跟著跳下。到底為什麽——上允瞳,我不懂你,真的不懂。

你喜歡上我了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

“我們之所以那麽肯定您就是千金小姐,是因為您擁有這枚孔雀胸針。這是當年明爺送給令尊的東西。”

“我想,您已經從各大新聞、報紙裏聽說過了吧?!關於明氏一家高空失事的事情,無一生還。明爺和夫人都沒有兄弟姐妹,失去接班子嗣,在整理明爺遺物的時發現他曾和一位女士發生過關係,誕下過一名小孩。可惜的是,日記內容太模糊,既沒有寫明女士姓甚名誰,也沒寫這位女士去了哪。隻有那枚胸針,是唯一的線索。”

“很明顯,那個嬰孩就是小姐您。”

“因為明爺和夫人的突然逝世,明氏失去領導者,所經營的各大企業動**不安。客戶也因為質疑和擔憂,紛紛流失,再加上與‘H.T’集團對幹的‘C.KOW’集團趁機挖角,損失十分慘重,股份每天呈直線下跌。我們需要您,來穩定一切。”

“剛剛您見過的四個孩子,以及瞳,是明爺生前最受賞識的五位少爺。我除了是明氏家族管家的身份,還是幾位少爺的啟蒙老師,從小看著他們長大,對他們的品行相當肯定——所以,為了公司的將來,您以後的結婚對象必須在他們之間挑選。而這之前,公司會暫由我接管。”

“千金小姐,我知道沒有經過您的意願就強行將您帶來這裏,強行安排您今後的人生,是我的錯。請諒解老者,這的確是迫不得已……求您,幫幫我們。幫幫明氏家族。”

可一切都搞錯了,我並不是明氏家族的千金,也不是那枚孔雀別針的真正主人。它的主人是堂野,因為我早已經……

所以當時我告訴管家,孔雀別針是我男友送的,而他已經不在了。

不管如何,冒名頂替的事我絕不能做,我已經夠罪惡。可是——失去接班人的明氏家族受到外界輿論的壓力,根本無力撐過這一關。而我也因為對堂野太過愧疚,非常想在這件事情上做出彌補。

所以最後,我們商討出這樣一個不是決定的決定:

“在合約期限之內,你要讓五位少爺其中一位愛上你。等到兩個家族借由聯姻將股份合並,你的任務就完成了。”

“當然,我相對也要給你報酬。這是調查的關於你的資料,你看一下——我們知道你的出身,知道你的家庭,知道你父親為何離開,也知道你的母親有精神方麵的疾病,喜歡擺闊買高檔飾物,債台高築一定非常缺錢……抱歉,我並不是想挖掘你的隱私,不要用那種怨恨的眼光看著我。安姬兒小姐,我這樣做,也是為了更全麵地了解‘千金小姐’,卻沒想到我調查了這麽多,你居然不是千金……”

“為了避免你的真實身份會被私家偵探或者狗子隊探底曝光,我們必須速戰速絕,合同的期限定為二個月——至於你的DNA我會幫你偽造樣本,暫時封住外界的嘴巴。”

“任務完成後,我要求你和藍琳晨夫人消失。”

“永永遠遠,不留一絲痕跡地消失於‘H.T’集團的視線裏。關於這一點我已經為你做好的準備,我可以對外界說你出了車禍,實際卻幫你們移民。移民後,我會為你媽媽聘請全世界頂級一流的心理醫師。”

……

上允瞳……

也許,我的行動要展開了。也許,我可以拿你作為獵物?

抱歉,在你十八歲生日的這天,我所要準備給你的“大禮”,居然是一份“偽劣愛情”。

慌亂無措之間,我已經穿過了長長的走廊,來到了二樓的樓梯間。奇怪的是,現在這個時間,一樓大廳本該在舉辦熱鬧的Party,為什麽現在下麵黑漆漆的一片死寂?

Party結束了嗎?

正想著,一束突然出現的光束從角落打過來,在整個一樓大廳放肆亂閃。被閃中的有人、有蛋糕、有鮮花和舞台……忽然那束光四處亂晃了一陣,最後停留在二樓走廊的我身上……

我被突然出現的光束刺得閉了下眼。

“哇……是個美女!”

耳邊響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和讚美。

“難道是傳說中的,明姬兒?”

為什麽每次我都是“傳說中”的?!我分明活在當前,活在21世紀!

我不滿地睜開眼……

彩花、禮炮、花瓣、氣球、大蛋糕、搖曳的燭火……

整個房子被裝飾得溫馨浪漫,一群打扮得或帥氣或美麗的少爺小姐站在樓下,全都朝著我的方向指指點點。忽然有人帶頭拍起了巴掌,一部分人很快被帶動起來也拍起了巴掌,不一會兒整個大廳都是響亮的巴掌聲,不時夾雜著男生尖銳的口哨。

怎……麽了?

我迷惘地站在原地,整個人像被人群排除的異類震驚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忽然一支花環套在了我的頸上,不知什麽時候申少和康澤椏兩隻猴子跳在了我左右兩邊,拿著麥克風一驚一乍地叫囂:

“怎麽會這麽巧是一餅MM?本來想將她的Hot Kiss獨家珍藏,誰知道誰知道~~~”

“天妒紅顏啊!”

“憤世嫉俗啊!”

“逼良為娼啊!”

“浪子回頭金不……呃?麥克風沒音了?!噗,噗——金不換,我換~”

兩個白癡又在胡說八道些什麽?!

我一臉看狒狒的表情看著他們,終於他們停止抽風開始切入正題:“那麽,前麵被光束打到的男主角,請站出來!朝我們今晚的女主角明姬兒獻上你的Hot Kiss!”

Hot Kiss?!

話音剛落,樓下又是一陣排山倒海的尖叫,在左邊靠角落的位置,一個少年被七手八腳地推出了人群——

一頭桀驁不羈的藍黑色頭發,高挑頎長的身段被尊貴的王子服襯得酷勁十足。雖然由於他低著頭沒有看到他的臉,但從他身上散發出的王者氣勢上可以看出,一定是個大帥哥!

他好像非常不情願,站在那兒半天都不肯移動腳步,倒是他身後的一幫子人興奮十足地喊:

“伊流影,加油,拿出你傾國傾城的必殺技!”

“影,看來這一趟Party沒有白參加,你總算找到屬於你的真命天女,以後再也沒空跟我搶小老鼠了。哈哈,哇哈哈哈哈——”

“豬頭川,你笑得很醜耶!眼角的皺紋都可以夾死蒼蠅了。”

“該死的,你這隻嘰嘰喳喳喋喋不休的臭老鼠,你想死嗎!”

……

真是無聊。

趁著那個少年也不是很願意,我腳一旋正要開溜,後衣領卻及時被一隻大掌抓住。申少一臉奸笑地抓住了我:“一餅MM,想逃是要接受懲罰的哦!”

與此同時,康澤椏泥鰍一般地下了樓,逮著那個叫伊流影的男生連拖帶拽地上來。剛剛被叫成“豬頭川”的家夥,居然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一麵鼓,就地“砰砰砰”興高采烈地敲了起來。大大的眉眼高挺的鼻子,蠻帥氣的,怎麽就跟“豬頭”扯上了關係?

就在我若有所思之間,忽然眼前一黑,一個突然出現的人影遮住了我眼前的一小片光線。

我抬起頭。

那個少年掙紮著,我還是沒有看到他的正臉。可是他桀驁不羈的神態以及不可一世的氣勢,倒是跟上允瞳有一點兒相似。

他被康澤椏一把推了過來,動作粗魯讓他身體失去平衡,踉蹌著走了幾步將我撞到旁邊的護欄上。

樓下響起驚天動地的尖叫。

我驚愕抬頭時看到他下疊的睫毛,尤其的長,尤其的卷,睫毛的陰影在眼瞼下方打下了很漂亮的一層光輪。

我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睫毛,像布偶一樣,有些呆住。

於是肩膀就被攥住了——

4,伊流影的Hot Kiss

他的眼瞼輕輕耷拉著,漂亮的睫毛耷在眼睛下放,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已經俯身,在我的臉頰上輕輕地碰了一下又飛速離開。

樓下觀眾剛剛升起的尖叫立即被生生掐斷,失望地喊:

“就這樣沒了?”

“不行!Kiss嘛,當然是嘴唇。”

“嘴唇!嘴唇!嘴唇!嘴唇!嘴唇……嘴唇!”

伊流影麵無表情地側過臉,用觀眾看不到的那一麵,輕輕抬手擦拭了一下剛剛碰過我的嘴唇。當然,這個微小的動作卻逃不過站在他旁邊的我的眼睛。

好有趣,第一次碰到連看我一眼都不屑的人。還嫌我髒?

我好奇的目光停留在他臉上,以至於,當他側臉回來撩起眼瞼第一次正看我的那刻,我隻感覺腦袋被誰狠撞了一下,耳朵聽不清了眼睛也看不清了,隻有他那雙星光般耀眼的眼睛,在我不斷擴大的瞳孔中閃耀。

閃耀……

閃耀——

眼前這個叫伊流影的少年,擁有一雙和堂野同樣明亮如星辰的眼眸。

“影不會是連Kiss都不敢的膽小鬼吧?!”

樓下怨聲載道,尤其是那個叫“豬頭川”齜牙咧嘴更是叫得起勁:“拜托,我可不要一輩子打光棍的哥哥。”

“哎呀豬頭川,說起來你倒很情聖啊。是不是瞞著我在外麵拈花惹草了,是不是啊你這隻豬!”站在他旁邊一個穿著很辣妹的女人瞬間揮出拳頭,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一拳狠狠地砸在“豬頭川”的腦袋上。

“喂你這隻臭老鼠!別以為是我的女人就可以自以為是,得意忘形也應該有個尺度吧?我們不是約好了,身邊的人數多餘十的時候,你不會打我的頭!”

“是拳頭自己過去的!”

“真是笑死人了,你的手好好的擺在那裏,怎麽會自己過去,怎麽會打我的頭——!”

“吵死了!”

“不行,你也給我打一拳!”

真可惜了他長了那麽帥的一張臉,簡直是個小鬼嘛!

我嘴角抽抽地看著他們像耗子似的滿場轉悠,不時踩到旁人的腳或者撞翻附近的東西,整個大廳瞬間烏煙瘴氣雞飛狗跳。

忽然我腦海中白光一閃,想起這三張臉曾在哪裏見過——

對了,以前翻過一本介紹“威廉古堡”學院的雜誌,裏麵派分“黑暗”和“光明”的兩王製度,被兩派排擠的為“獨身主義”。身邊的伊流影是哥哥,黑暗天王;那個耗子一樣滿場跑的是弟弟伊流川,還有那個被追著跑的叫什麽米琦吧,因為一些原因當過一段時間的女王。

我也不是太清楚。

隻知道有一段時間,他們三人曲折的戀情幾乎是家喻戶曉的話題。

到底那個米琦腦子在想什麽?放著翩翩王子不要,選了個幼稚得要死的小鬼,除了有張帥臉一點兒也看不出那個伊流川有那點好?

我的眼神不自覺地轉向伊流影,隻見他一臉落寞,眼中的星光仿佛被擊碎了般,一點點黯淡下去。

因為他有著和堂野同樣的一雙眼睛,所以我十分在意他此時的心情。

“真的很吵,原來傳說中的‘光明’派的王伊流川,是這種性格幼稚行為白癡的小鬼?”忽然我撐著護欄朝樓下追逐吵鬧的兩人嘲諷說道。聲音不輕不重,丟下去卻仿佛丟下一顆炸彈!

話一說完我就愣了。在場所有的人都驚訝地看著我。

白癡,我在幹嘛?

那個伊流川倏地停住腳步,臉色很臭地衝我吼:“喂,你是哪片菜園裏挖出來的蔥啊?!”

好囂張的喊話。我的脾氣被挑了起來:“至少比你這個偽裝蘿卜的大蒜要強。”

“該死的!我一定會揍扁你那張南瓜臉!”伊流川袖子一捋就往樓上衝,米琦在身後拽他都拽不住!瞧他那氣勢洶洶的樣子,好像真的會打女人?!

我有些驚愕——

受過教養的上流人物應該不會這麽野蠻吧。即使真討厭一個人,也應該是像上允瞳那樣表麵王子般溫柔,暗地裏朝你伸出惡魔的爪子!

不過,看來我今天又遇見了性格古怪的人。

伊流川衝到我麵前,二話不說,揮手朝著我的臉就是一拳,雖然我反應快及時閃開,他的指骨還是擦過了我的麵頰,瞬時有火辣辣的痛感。

“豬頭川!你還真遜耶!”這時米琦追了上來,拽著他的胳膊一頓數落,“告訴你多少次了揍女人不要揍臉啊,證據就在臉上,理虧又不劃算!踢屁股,踢她屁股——”

我昏,她真的是伊流川的女朋友?!好極品!

而伊流川那個愣頭青,居然真的抬起腳準備朝我屁股踹來,幸好一旁的伊流影阻止得快:“夠了!你們可不可以安靜一點。”

“你早一點對這個女人下手,堵住她的嘴,就什麽事也不會發生了!”伊流川雙手抱胸壞脾氣地吼,“怎樣?再給你一次堵她嘴巴的機會,我可以考慮既往不咎!”

伊流影的眉慢慢皺緊,眼神慢吞吞地轉向米琦:“你說呢?”

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一碟話梅在吃的米琦瞬間張大了嘴:“什麽——?!”

“你說,我應不應該吻她?”

話梅殼卡進了她的喉嚨裏,瞬間咳得半死不活的。

伊流川在一旁急得臉紅脖子粗:“笨蛋老鼠,吃東西也能被卡住真是蠢得無可救藥!怎麽樣怎麽樣,快點吐出來啊!”

而伊流影卻是溫柔地拍著她的背幫她順了氣。

“喂,伊流影!你是故意想卡死我才說這種話的對不對!要不要吻她,你自己拿主意啊!”

“我聽你的……”

“我不知道。”

“怎麽會不知道?”伊流影輕輕勾起嘴角,臉上的落寞又加深了,“對你來說隻是幾個字而已——應該,或者,不應該?”

米琦將臉撇開了。

忽然伊流影伸手攥住了她的肩膀,聲音低沉而痛苦,隻有站在二樓走廊的我們才可以聽到:“告訴我,不是很簡單的答案嗎?從你們私自替我答應這場Party的邀請,到整個宴會中努力地幫我物色對象,再到後來提議玩‘Kiss幸運碰’還故意買通燈光師將燈光打在我身上,不就有了答案嗎?”

米琦的臉撇得更開,纖細單薄的身體有些顫抖。忽然伊流川打掉伊流影的手,將米琦攬進了懷裏:“我們這麽做,都是因為誰?!”

“因為我?”他淡笑,“那麽,意思我應該吻她了。”

說著他一轉身,高大的身軀猝不及防對著我,緊接著一股迫人的壓力朝我逼了過來,我飛快閃開,同時雙手擋在了嘴巴前麵:“喂,你們似乎搞錯了!我不是什麽隨隨便便的玩具,我根本就沒有同意……”

忽然我止住了話頭,因為站在我麵前的伊流影,就在睫毛疊下來的那一刻,一滴晶瑩剔透的淚珠泛著光落在了我的臉上。

我的心不自覺地一抽。

他抬起淚濕的睫毛看我,漆黑的眼睛因為淚水的關係更為明亮,仿佛整個眼眸溢滿星辰,輕輕一晃就會紛紛灑落。

和堂野相同的眼睛……

連哭泣的時候,都好像好像。

他慢慢低了頭,嘴唇一寸寸接近我,同時向我靠近的晶亮眼眸也仿佛在無聲地說: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

我的心狠狠地抽緊,這一刻理智遺失,不懂得該如何拒絕了……

為什麽愛情總是那麽傷。為什麽愛得越深,越是兩敗俱傷。

我輕輕閉上眼,感受到他的呼吸近在咫尺,忽然在這一刻響起以前堂野對我說過的一句話:

“女孩總是要吻上很多很多的青蛙,才會有一個變王子。中間有好多吻,都是浪費的。其實還有一些女孩,總是堅信自己遇見了王子,而往往吻過了,才發現那不過是一隻青蛙。

姬兒,我是青蛙。是一隻含著金球的青蛙。”

現在,我雖然吻的是王子,可是他會轉變成青蛙嗎?

就在這時,另一個王子出現了:“放開她!”

所有人驚愕地望向聲音的發源地,一個頎長的身影逆光走來,麵容在陰暗處顯得有些恍惚。

上允瞳!

第一部完,待續……

番外:初戀來了(First love is coming)

(1)

——我叫安姬兒,今年十五歲,是個妖精。我喜歡故作清高,喜歡玩欲擒故縱,喜歡全天下所有的男生暗戀我。

是的,我是個壞透了差勁透了的女生。“權天”學校的恥辱,整個初中部的瘟疫,二年紀三班的過街老鼠。

全世界都來詛咒我吧,詛咒我……

這個初春的風特別凜冽。

刮在臉上就像尖銳的刀鋒一遍遍割著,可是,也絲毫不極眼前這些惡毒的詛咒條更鋒利!

我將書包挎在單車把手上,狠狠地撕下詛咒條,正準備朝前走,卻在抬起頭來的時候看到——整條胡同的牆壁上都貼滿了橫七豎八的詛咒條。

紅的、藍的、黃的、綠的……有的讓我死,有的讓我消失,有的是心驚肉跳的警告!寒風更凜冽了,幾張被風刮跑的詛咒條在地上翻著邊兒跑。

我咬住唇,忽然頭頂一片陰影蓋下,我反應靈敏地朝後退了兩步。與此同時,“啪”的一聲,一個裝滿水的氣球砸在腳前,裏麵的水濺濕了我的鞋子。

我叫安姬兒,可我不是妖精。

我所住的這條胡同是全市最貧困、最流氓的寓所,因為——

“哈哈哈,這回你躲不掉了吧?!”一個破羅鍋的嗓音囂張響在頭頂上空!

沒錯——因為半個月前隔壁大樓新搬來的小混混,每天早晨這個時候都會準時守在窗口,趁著我出門朝我砸東西來吸引我的注意力。有時候是吃了一半的西瓜,有時候是寫著火辣情字的籃球,有時候是用襪子包著的花束……總之,隻有第一次我被砸到並且嚇了一跳,以後每次我都能反應靈敏地躲避它們!

這次他們居然換了新花樣……襪子都濕了,真是可惡!

“樓下的靚M看過來,看過來看過來,請不要對我們不理不睬。你真的,很可愛~MM,MM不要走呀!”

“回頭看我們一眼吧?就一眼……你知不知道你的眼睛很勾人,特別是你瞪大眼睛看我們的時候,還有還有……”

“她居然真的走了!快把望遠鏡給我!”

“別搶,說好每人輪流三分鍾。別搶,別推老子啊,啊啊啊,要掉下去了,啊——救命……TMD臭房東老子要投訴!窗戶要裝防盜網,說過多少遍了——!這破危房老子不住了!”

在殺豬般的嚎叫聲中,我將最後幾張詛咒紙撕下來丟進垃圾桶,腳一蹬踩著自行車駛了出去——

這就是我,安姬兒,每個上學的早晨。

(2)

很多時候我都在問自己:

為什麽我要長著這樣的一張臉呢?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安姬兒,你的節拍又錯了!來,跟著我跳~旋轉~四二三四……”

芭蕾舞練習室,對麵大鏡子上照著的老師,視線一直望著我的方向。

旋律變急,舞步加快,旋轉再旋轉~

我正翱翔在音樂的海洋中,忽然錄音機被按下暫停鍵,老師微怒的聲音響在耳邊:“安姬兒!這個舞步你又錯了,到底怎麽回事?!”

其實這個最難的舞步……誰都做錯了。

我氣喘籲籲地停下,擦著額上的汗,在看向鏡子上麵孔蒼白的自己時,無意間掃到旁邊的同學,此時她們全都朝我投來或嫉妒或憤恨或嘲諷的目光……

也許很多女孩都覺得擁有一張漂亮的臉蛋是美好的事情。

實際呢——因為長得漂亮,不管做什麽事人家都會多看你兩眼,所以沒有機會讓你出錯。每次練舞其它同學都會做錯的地方,老師看不到,而我的舞步隻要有微小的不標準,她立刻能察覺。因為長得漂亮,所以做什麽事都應該是完美的……活在眾多視線下的自己,越來越窒息,越來越失去自己。

我膩味了這樣的惡循環,膩味了這張不管走到哪都會無盡地吸引視線的臉。

所以很多時候,我都希望自己能夠渺小再渺小,渺小到隻有螞蟻那麽大的一個點,這樣,不管走到哪都可以很好地隱藏起來。

如果有下輩子,我要做一隻螞蟻。

(3)

忽然有水星子濺在我臉上,等我仰起頭時,一桶水突如其來朝我蓋下,將我當場澆了個透濕!

我坐在學校衛生間的馬桶上,剛抬手拭去眼睛上的水珠,一個水桶立即蓋在了我的頭上,從門外傳出一個嘲笑的女聲:“賤人,勾引劍舒學長你活該!下次小心點,別被車撞了怎麽死都不知道!”

劍舒?那又是誰?!

因為一個完全陌生的名字,我在這樣寒冷的天氣裏被澆了一身濕……

我剛拿開水桶,忽然身形僵住,下意識伸手在鼻前嗅了嗅——好像是洗拖把的水?因為肩上居然掛著拖把的布條。

“埃,你們看那個人好狼狽哦!”

“冷不冷啊?這種天氣……有點像初中部的安姬兒!”

“不會吧?又是她啊!異性緣太好也不是什麽好事~爭風吃醋的女人們啊,還真是恐怖!”

放學時間,我全身濕淋地走出教學大樓,留在學校操場打球的幾個男生立即把視線遞向了我,朝我指指點點指指點點。

我的眼皮一直跳,走到車棚去拿車,果然發現車鏈被人挑斷了。

我隻有忍著,扛著自行車氣喘籲籲地出了學校,還好,趕上了最後一輛校車。

“怎麽這樣啊,全身濕答答的進來,還讓不讓我們活了!”

“臭死了,我有潔癖的,別站我旁邊。”

“這車我不坐了!”

“我也不坐了!還不知道她有沒有病,陰氣沉沉的,我聽說她住在全市最低劣的地方……”

司機大叔一聽,立即一臉為難地擋著正要上車的我:“同學,為了大家著想,你還是想想其它的辦法吧?你現在這個樣子,實在是……”

(4)

天氣很冷,風越來越像刀,一寸寸割著皮膚。

**在外的手和臉都麻木了,濕了的褲腿和衣領空****地灌風,每走一步都像踏在刀尖上。

在推著自行車經過一個拐彎口的時候,忽然感覺四周所有人的視線都定格在我的身上,並且全都呈驚恐表情!

我下意識回頭——

看到一輛奶白色的跑車呼嘯著朝我開來!

“賤人,勾引劍舒學長你活該!下次小心點,別被車撞了怎麽死都不知道!”

那一刻,我的腦子裏居然電光火石地閃過那句話!以為自己真的要死了!

衣擺和劉海被一股熱風吹起,緊接著“吱”的一聲,跑車在距離我隻有幾厘米遠的地方驚險停下!

我分明沒有被撞到,也分明不是害怕,可是在那一刹那,居然全身虛脫了般地軟坐在地,耳朵“嗡嗡”響著,仿佛有一整排的轟炸機在腦子裏轟鳴。

這時,載滿學生的校車娓娓經過,玻璃窗上擠滿了一張張興奮的麵孔。

“哇,你們看,又是那輛跑車——每天這個時間它都會準時經過我們校門口的,好帥哦!”

“上次紅綠燈,我趁機看到車裏的主人!果然超帥!有誰知道他的名字?是哪個學校的?”

“無聊。又不是你們男朋友!”

“努力了才知道有沒有機會!不過他好像很神秘的樣子,都查不到有關他的消息……我有次跟蹤他,可是沒一會兒就被甩掉了!”

“你好大膽,居然玩跟蹤……啊!!!!!車門打開了!!!!!”

跑車的車門被推開……

從裏麵走下來一個穿著運動衫的高帥少年。

(5)

他的腳步很慌亂,耳邊還掉著一根耳線,一支銀白色的手機被帶了出來,在路上一直滑動。

他幾乎是飛奔著跑到我麵前,一把拉住我,用少年獨有的磁性嗓音著急地問:“你,有沒有怎麽樣?”

他拉我的手指白皙而修長,指骨節分明,有著很好看的形狀。

手腕上戴著鑲鑽的腕表,鏡麵光滑到可以反光。

我抬頭看向他的臉,上半張臉被一副褐色的運動眼鏡遮住,隻看到他高挺的鼻梁和一張弧線漂亮的唇。

可是現在,我居然會不自覺地看他的臉,會不自覺地想要知道他長什麽模樣。

我果然是俗人一個!

在我抬頭看他的時候,他當然也在看我,唇角忽然揚起溫暖的弧度,對我說:“你的眼睛很漂亮。”那是第一次我知道唇角也是有溫度的。

我撥開他的手站起來,他卻飛快脫下身上的外套將我瑟縮的身子緊緊包住,動作紳士優雅,讓我有一霎時的怔忡。他趁這時將我翻倒的自行車抬起放進了跑車的後備箱:“你住在哪?我送你回去!”

與此同時,那輛緩緩開遠的校車傳出憤怒的尖叫:

“啊,那男生脫衣服給她披上了!”

“為什麽又是安姬兒!她還真是無孔不入——!”

“我的天,是我最哈的類型了!人又高又帥頭發卷卷的皮膚又很白,重點是連聲音都那麽好聽!他該不會是哪家明星公司偷跑出來的藝人?”

“同學,別隻顧著花癡,如果長得帥可以算學分就好了。以後大家都把頭發卷起來,都塗脂抹粉弄得白白的,再學點腔調之類的東西,那學校就熱鬧了……”

……

(6)

我是別無選擇才上他的車。

可是他似乎不明白,一路上,這是第五次試圖跟我搭話:

“你叫什麽名字?”

“……”

“安姬兒?原來你叫這個名字。”他迅速瞄了一眼我胸前的校牌,嘴角又露出那種溫暖的弧度,“我叫尚堂野。”

“……”

“你不想說話?還是因為很冷?我已經將空調開到最高。”

我將視線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心裏盤算著這個時間胡同門口的修車老伯有沒有下班。

“知道嗎?”他討厭的聲音鍥而不舍地響起,“我認識你。”

我開始整理書包,不知道有沒有人趁我不在的時候對我的書本動手腳。

“抱歉你不要誤會,我剛剛問你的名字時並不知道你就是她……我的意思是,我認識的是‘安姬兒’。這個名字非常有名,沒想到你正好是她。”

簡直壞透了,從裏麵找到兩封情書,其中一封是那個叫劍舒的。還發現我最重要的那本小提琴的琴譜被人劃爛了!

“怎麽了?!”他的手忽然伸向我的琴譜書,“你的書怎麽……。”

我抬起頭。

他因為我突然抬頭看他而慌亂,迅速將那隻手縮了回去:“抱歉,我……”就在這時車子偏離了方向,他飛快轉回來,握著方向盤的手指因為緊張而泛白。

這一刻,我居然會覺得他有些可愛。

“把空調關了吧。”其實我早注意到他的額間和臉頰兩側都在流汗。

“沒關係。”

“你叫什麽名字?”

“上?”

這是個奇怪的姓氏,印象中隻有“H.T”集團的上氏家族才是這個姓。

他仿佛猜到了我在想什麽,尷尬咳嗽兩聲解釋道:“是尚,高尚的尚……”說著拿出一支筆,在我的手背飛快寫上自己的名字,和一串手機號碼。

“尚堂野是嗎?”

我不自在地將手抽走,用一如既往的淡漠語氣說話:“你能把車開快點嗎,我趕時間!”說完又覺得少了點什麽,“謝謝。”

他的表情微微一怔,緊接著笑了起來:“OK,OK。”微笑時唇線柔和,鼻子又高又挺,讓我突然升起摘下他眼鏡的衝動。

尚、堂、野?!

(7)

所有的人都說我的眼睛是最漂亮的了,從我記事開始每一個看過我眼睛的都這麽說。

漸漸地,我覺得說我的眼睛漂亮是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情,就好比有人在看過我的眼睛後立即喜歡我一樣自然。

可是當眼前這個叫尚堂野的少年摘下眼鏡時,我才不得不驚歎世界上居然可以有這麽美麗的眼睛。

美得……就像倒映著藍天白雲的海洋,又像溢滿星辰萬丈閃耀的星空。

這樣的眼睛,讓我都無地自容。

然而擁有這美麗眼睛的少年卻對我說:“你的眼睛,是我所見過最漂亮的了。”

我第二次感受到了被讚揚的開心。

那種開心,隻有第一次被讚揚時才有過。

(8)

“你叫什麽名字?”

跑車以風馳電掣的速度趕到胡同口,那個修車老伯還沒有下班。我忽然決定作為感謝,要記住他的名字,於是走出幾步後回頭這麽問他。

他靠著車身,初冬的寒風吹著他微卷的亞麻色頭發,他有些落寞地看著我說:“這是你第二次問我這個問題。”

他說:“這將會是我第三次回答你。”

他又說:“我叫尚堂野,在你的手背上寫有我的名字。記得,是高尚的尚,不是上下的上。”

他再說:“安姬兒,我可是記得你的名字。我會讓你,也永遠記得我的名字。”

後來,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我都在奇怪他為什麽在兩次介紹自己的名字時,那麽執拗地說清楚自己的姓氏。於是後來,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我居然真的記住了他的名字,記得,他那雙星光般耀眼的眼睛。

再後來,過了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那個深冬,因為一些事情,我居然破例答應他入侵我的生活,居然也因此……這輩子都在心髒上刻下了他名字的痕跡。

尚堂野?!尚堂野。

不是上下的上。

上堂野!!!!!——當然,這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後,久到我無法計算的日子後,才知道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