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19世紀的惡魔家族——本德家族

1873年春季的某一天，威廉姆斯·約克駕駛著馬車來到了艾奧瓦州的拉貝特郡，當時天色已晚，威廉姆斯必須趕緊找到一家旅館落腳，第二天再出發。威廉姆斯來艾奧瓦州是為了尋找鄰居喬治·蘭切的下落。

在1872年的冬天，喬治在辦理完妻子的後事後，告訴威廉姆斯，他決定帶著女兒到斯科特堡定居，他答應威廉姆斯，到了目的地後會寫信給他。但幾個月過去了，威廉姆斯一直沒有收到喬治的來信，他很擔心，於是決定到斯科特堡打聽喬治的下落。威廉姆斯的哥哥愛德華上校就居住在斯科特堡，盡管有愛德華的幫助，威廉姆斯還是沒有打聽到喬治的蹤跡，於是他決定離開，他向愛德華保證，回家後一定會寫信給愛德華。

當他來到拉貝特郡時，天色越來越暗，威廉姆斯看到了一塊破舊的旅館招牌，就決定在這家旅館休息一晚。但他不知道，他尋找的喬治就是在這家旅館裏永遠地消失了。

這是一家氣氛十分詭異的旅館，除了前台服務員外看不見其他人，在連接大廳和裏屋的通道上，掛著一塊肮髒的布簾，旅館內的光線十分昏暗。當時的威廉姆斯十分疲憊，他隻想著能趕緊上床睡覺，雖然這家旅館讓他難以適應，但他還是決定在這裏湊合一晚。

招待威廉姆斯的服務員倒是很熱情，她對威廉姆斯說自己是靈魂主義的治療者，如果需要的話，她可以幫助威廉姆斯緩解疲勞。之後，服務員將威廉姆斯帶到了房間內。威廉姆斯似乎很不安，於是就問道：“這家旅館是你自己經營的嗎？”服務員回答說：“這家旅館是我父母開的，我和弟弟經常在這兒幫忙，今天晚上我值班，他們去鎮上采購。”聽到服務員的回答後，威廉姆斯的內心稍稍得到了安撫。

當威廉姆斯被服務員引導著坐在靠近窗簾的位置後，立刻昏了過去，他的頭部被人用錘子重擊了一下，昏倒之前，威廉姆斯模糊地看到了窗簾後麵隱藏著的三個人影。這三個人是旅店老板夫婦和他們的兒子，當威廉姆斯走進旅館之後，他們就在窗簾後麵靜靜地等待獵物靠近。

隨後，威廉姆斯的頭骨被這家人敲碎、喉嚨被割開，他的屍體被放到旅館的地窖裏。這是這家人完成的又一次瘋狂的屠殺，在此之前已經有許多人喪生於這家吃人的旅館了。旅館的老板是老約翰·本德，他在1870年帶著一家人來到拉貝特郡，在這裏承包了一片土地，開了一家小旅館，專門為過往的旅客提供餐食、酒水和住宿。不久之後，試圖穿越拉貝特郡的旅客開始頻頻消失，直到1873年，人們才在這家旅館的地窖發現了大量被掩埋的屍骨。

美國東西部的交通要道大奧沙路就位於拉貝特郡，而老約翰的旅館就開在路邊上，因此許多旅客都會路經此地。在當時大奧沙路是一條十分危險的道路，許多旅客都喪命於此地，喪命的原因有很多，例如事故、與美洲原住民起衝突、疾病等。但自從1870年起，在此地喪生的人越來越多，於是關於拉貝特郡的詭異傳言散播開來，許多旅客開始避開大奧沙路，繞行到西部去。

自從南北戰爭結束後，美國政府將原本居住在拉貝特郡的印第安人集體安置在一個新的印第安人聚居地，拉貝特郡變成了一座空城，留下了大片的可耕地，先後吸引了五個家族前來定居，其中就包括本德家族。

老約翰和兒子小約翰來到拉貝特郡後，分到了160英畝[1]土地，他們父子通過努力建造了一座房子和一個倉庫，還請人挖了一口井，將一塊無人居住的土地變成了可供人生活的地方。

第二年秋天，老約翰的妻子老凱特帶著女兒小凱特來到拉貝特郡。不久之後，這棟房子就被改造成了一家小旅館，後麵的一小塊區域是一家人生活的地方。冬天來臨後，小旅館正式開業迎客。

老約翰、老凱特是一對比較封閉的夫妻，基本上不會與鎮上的人來往。老約翰基本不會說英語，人們都聽不懂老約翰“嗚嗚哇哇”在說些什麽，有人猜測老約翰說的是德語，他很可能是德國移民。老凱特很少主動與他人交談，偶爾能從她嘴中聽到幾個單詞，不過基本沒有人從老凱特的嘴中聽到過連貫的句子。人們都以為老凱特不怎麽會說英語，但實際上老凱特說的一口流利的英語。老凱特是個不友好的人，她脾氣十分暴躁，被鄰居們稱為“惡魔一樣的女人”。

相反，小約翰和小凱特卻很擅長進行人際交往，他們很喜歡到處交朋友，會利用周末到鎮上的學校學習，還會積極參加各種舞會。在鄰居們看來，小約翰是個很活潑，留著考究的發型和胡子的人。小約翰雖然能用英語與人們進行交流，但帶著德國口音。人們給小約翰起了一個“傻瓜”的外號，因為小約翰的臉上總是掛著憨厚的笑容。小凱特是個年輕漂亮的靈魂主義治療者，也就是俗稱的靈媒。在小凱特剛來到拉貝特郡不久，她就到處宣傳自己有超能力，還會利用各種機會發表演講。盡管有人對小凱特所謂的超能力嗤之以鼻，但這讓小凱特變得小有名氣，為本德家的旅館吸引了不少客人。據傳言，小約翰與小凱特並非兄妹，而是夫妻關係。

威廉姆斯失蹤後一個月，愛德華一直沒有收到弟弟的來信，他曾聽說過拉貝特郡的事情，在一直沒有威廉姆斯消息的情況下，愛德華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他決定踏上尋人之路，到威廉姆斯可能去過的地方搜尋。於是，愛德華帶著一支50人組成的隊伍出發了。

1873年3月18日，愛德華找到了本德家的小旅館，他拿出威廉姆斯的畫像詢問本德一家是否見過畫像上的人。小約翰對愛德華說，威廉姆斯曾在旅館喝過酒，不過當天就離開了。最後小約翰還“善意”地提醒道，如果威廉姆斯失蹤了，那麽他很可能是在離開旅館後遭遇了土著居民的襲擊。愛德華當時毫無頭緒，他覺得小約翰說得有道理，於是在旅館裏吃完晚飯就離開了。愛德華因此錯失了將本德一家抓捕歸案的良機。

4月2日，本德家的旅館裏跑出一個不停喊“救命”的女人，這個女人滿臉驚恐地對周圍人說，老凱特拿著刀想殺死她。本來人們就懷疑之前失蹤的旅客都被本德一家殺害了，這個遭受襲擊的女人成了最有力的證據。

這件事情很快傳到了愛德華的耳中。4月3日，愛德華帶著一夥人氣勢洶洶地來到了本德家的旅館，要本德一家給一個合理的說法。這時老凱特說話了，老凱特不顧人們驚訝的表情，用一口流利的英語向愛德華解釋說，她會拿刀嚇唬那個女人，是因為那個女人是個巫婆，還曾試圖往老凱特的咖啡裏下毒，並勾引老約翰。由於愛德華手中沒有證據能證明威廉姆斯的死與本德家有關，隻能暫時作罷。

愛德華認為自己的弟弟威廉姆斯一定是被本德一家害死了，為了尋找證據他決定組織一次會議，邀請拉貝特郡的居民參加，專門討論拉貝特郡近幾年旅客頻繁失蹤的怪異現象。在愛德華的號召下，一共有75人參加了這次會議，包括本德父子在內。最終會議決定組建一支搜查隊，拉貝特郡的每一戶人家都要接受一次徹底的搜查。

3天後，搜查隊接到一個名叫比利·托爾的人的報告。比利在路過本德家的旅館時發現房門緊鎖著，菜園裏的菜也好長時間沒澆水了。於是比利就敲了敲旅館的門，結果根本沒人回應。比利覺得有些怪異，就將這個發現報告給了搜查隊。搜查隊一聽，覺得事情有蹊蹺，就前去查看。由於意外情況的發生，搜查被推遲了幾天。

當愛德華和搜查隊來到本德家的旅館時，房門還是緊鎖著，不論搜查隊如何敲門都無人回應，於是搜查隊隻好硬闖進去。旅館內已經空無一人，除了家具外，箱子裏的食物、櫃台上的酒水都不見了，桌子上也積下了一層薄薄的灰塵，顯然本德一家前不久已經離開了。

旅館裏有一股怪異、難聞的味道，搜查隊順著味道來到了旅館的地窖，難聞的味道就是從地窖裏散發出來的。地窖的門緊鎖著，上麵還壓著一塊大石頭。當搜查隊將地窖的門撬開之後，那股難聞的氣味立刻湧了出來，一時間讓人覺得呼吸都困難。

搜查隊懷疑這股難聞的氣味很可能是人的屍體散發出來的，他們懷疑那些失蹤的旅客在被本德一家殺害後就埋在了地窖裏，於是搜查隊決定在地窖裏尋找屍體。搜查隊撬開了地板，但並未發現屍體。不過地窖裏遍布的血跡讓搜查隊決定繼續搜尋。地窖也正是威廉姆斯遇害的現場。

屋後菜園裏被翻動過的泥土引起了愛德華的注意，他聽周圍的居民說過，本德家菜園裏的土總是新鮮的，好像剛被翻動過。於是，愛德華下令對菜園進行挖掘。

在搜查隊的努力下，能證明本德一家人殺人的證據終於被找到了，晚上8點左右搜查隊在菜園裏挖出了一具屍體。這具屍體正是愛德華一直在苦苦尋找的弟弟威廉姆斯。在之後的挖掘工作中，搜查隊又發現了9具屍體。由於當時已經很晚了，搜查隊隻能暫時結束工作，等第二天天亮繼續挖掘。

第二天搜查隊又挖出了9具屍體，其中包括一名小女孩的屍體。這些被害人的屍體頭部都遭受過重擊，喉嚨也有被割開的痕跡。不過小女孩的屍體例外，她的屍體上沒有明顯的傷痕，她可能是被掐死或被活埋的。

除了整具屍體外，搜查隊還挖出了數量驚人的人體碎塊。據粗略估計，本德一家人殺死了大約40人。

此外，另外三起命案也與本德一家脫不了幹係。這三名被害人的屍體頭部都被鈍物重擊，喉嚨被割開。

1871年5月，拉貝特郡的一條小河裏出現了一具屍體。經調查，被害人是個旅客，名叫瓊斯，在一個月前失蹤。警方在調查案件的時候，將第一個發現屍體的人當成嫌疑犯抓了起來，不過由於沒有證據，嫌疑人很快就被釋放。

1872年2月，拉貝特郡內又出現了兩起命案，兩具男性屍體與瓊斯一樣都被人重擊頭部、割開喉嚨而亡。

這三起命案由於報紙的報道在當時引起了不小的轟動，許多旅客紛紛選擇繞道而行。在命案發生前，拉貝特郡的治安就很糟糕，經常出現馬賊和強盜，再加上經常死人和失蹤事件，讓拉貝特郡在旅客心目中變成了一個恐怖的死亡之地。這讓財政狀況本來就很糟糕的拉貝特郡更加舉步維艱。搜查隊在本德家旅館裏發掘出的大量屍體證明，製造這些謀殺案的凶手正是本德一家人。

一名旅客，尤其是看起來腰包鼓鼓的旅客走進本德家的旅館，無異於走進了一個死亡陷阱。旅客會在小凱特的熱情款待下放下戒心，即使旅店內的情況再詭異，也沒有一個人會對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子起疑心，但小凱特恰恰是一個誘餌。小凱特會將旅客引到一個特別的位置上，位置的後麵是一塊帆布簾子。當旅客坐下後，小凱特就會坐在旅客的對麵，從而分散旅客的注意力，給躲在帆布簾子後麵的老約翰、小約翰製造殺害旅客的機會。

為了一招致命，本德一家會采取一些小策略。如果旅客的體型比較瘦弱，那麽老約翰或小約翰會直接從帆布簾子後麵用錘子狠狠地擊打旅客的頭部；如果旅客的體型看起來很強壯，不好對付，那麽小凱特會先陪著旅客喝上兩杯，當旅客被灌醉後，老約翰或小約翰再出場。

旅客頭部受到重擊後，即使不立刻死亡，也會昏迷，這個時候他就會被拖到本德家的地窖裏。在那裏老凱特會扒光他的衣服，將他的隨身物品全部拿走，然後用刀割開他的喉嚨，讓他慢慢死去。等旅客差不多死透了，本德父子就會將屍體拖走進行處理。他們有時會將屍體埋在自家的果園裏，有時會丟棄在一個偏僻的角落裏，讓饑餓的野狗幫忙處理屍體。

拉貝特郡的居民們得知本德一家犯下了如此殘忍的罪行後十分憤怒，但他們根本無從發泄怒火，本德一家早就搬走了，於是他們隻能將怒火發泄在一個名叫布羅克曼的人身上，這個人是本德一家的朋友。布羅克曼被人們吊起來質問，人們要他說出本德一家人的蹤跡。但布羅克曼根本什麽都不知道，不過憤怒的人們根本不打算放過他，在長時間的拷問中，布羅克曼再也忍受不住，昏了過去。當布羅克曼第三次昏迷的時候，憤怒的人們才漸漸恢複了理智，放過了布羅克曼。

這是美國曆史上第一起家族連環殺人案，在當時引起了很大的轟動，許多記者紛紛聚集到拉貝特郡，隻為能得到有關本德家的獨家消息。

愛德華此時正在全力追捕這4個殺死自己弟弟的凶手，威廉姆斯的另一位兄弟亞曆山大·約克（堪薩斯州議員）發布了通緝令，通緝本德家的4個人，他還給出了1000美金的懸賞，這在當時可是個不小的數目。同時，拉貝特郡的長官托馬斯也給出了2000美金的懸賞，隻為能抓到本德一家。

警方也在努力尋找本德一家，並順著地上的輪胎印找到了本德一家逃亡時乘坐的馬車。可惜的是，警方隻找到了馬車，本德一家早就逃走了。不久警方接到消息，塞耶火車站的工作人員聲稱本德一家曾在車站購買過去往沙怒特的車票。

警方立刻與沙怒特火車站的工作人員取得了聯係，對方告訴警方小約翰和小凱特曾出現過，他們在火車站購買了去往丹尼森的火車票。不過工作人員並未見過老約翰和老凱特。

接下來警方並未繼續抓捕工作，因為警方推斷小約翰和小凱特應該去了那片危險的無人區，無人區位於得克薩斯州邊境和新墨西哥州邊境，十分危險。警察很少會去那裏抓人，很多警察曾喪命於那片無人區，如果警方派人去無人區抓人，那就意味著不隻抓不到犯人，可能派去的警察人身安全都無法保障。

從那以後，本德一家就失蹤了，他們好像從人間蒸發了一樣。但有關血腥本德的傳言卻一直沒有中斷過。有人說曾看到過本德一家，小約翰中風死了，小凱特難產死了，而老約翰和老凱特則逃到密蘇裏州過起了隱姓埋名的生活；有的人說本德一家人集體自殺了；有的人說本德一家人在被警方抓捕後秘密以火刑處死了。有關本德一家人的下場有各種各樣的說法，但都沒有相關的證據。

本德一家的故事給許多作家提供了創作靈感。很多作家在寫小說的時候，都會借鑒本德一家的故事。

【犯罪行為的習得】

美國行為主義心理學家約翰·華生有一句十分著名的話：“給我一打健康的兒童，如果在由我所控製的環境中培養他們，不論他們前輩的才能、愛好、傾向、能力、職業和種族情況如何，我保證能將其中任何一個人訓練成我所選定的任何一種專家——醫生、律師、藝術家、富商，甚至乞丐和盜賊。”這句話在今天看來似乎有些偏激，好像環境能決定人的一切。但這句話卻充分表明了人的可塑性。

在華生等行為主義流派的心理學家看來，人格是由環境決定的，想要改變一個人就必須從改變他周圍的環境入手。一個人為什麽會犯下十分殘忍的罪行，與他身處的環境同樣是密不可分的。就像本德家族中的小約翰和小凱特一樣，他們從小生活在古怪父母的陰影下，於是成了幫凶，協同父母一起殺害了許多無辜的旅客。

按照行為主義所提出的觀點，人的一切行為都是後天習得的，犯罪行為也是如此，同樣是後天習得的，也就是說人剛出生時如同白紙一般，後天環境的影響會使這張白紙變得色彩斑斕。人天生具有很強的學習能力，這種能力使人具有很強的可塑性，也讓人通過後天的學習習得各種行為，因此環境就變得異常重要。

與他人之間建立聯係是一種十分重要的能力，我們天生具有“察言觀色”的能力，通過觀察周圍人的言行來進行學習，這個過程被稱為社會學習。周圍人的影響對於個體來說就是社會環境，社會環境對一個人人格的塑造常常會起到強化的作用。在本德家族中，小約翰和小凱特在父母的影響下接觸到血腥殺人的犯罪行為，他們最初為了得到父母的肯定會去模仿。但讓這種犯罪行為持續下去，需要強化的作用。如果他們的犯罪行為得到了一個不錯的結果，例如父母的肯定、旅客的財物等，那麽這種犯罪行為就會強化。

我們每個人都是積極的問題解決者，即會對周圍的環境做出反應。在許多人看來，本德一家所犯下的罪行是喪失理性的。但在本德一家人看來，這隻是他們適應環境的一種方式，他們認為自己所犯下的罪行是合理的。因此本德一家會精心策劃一起起凶殺案。

當然環境決定論並非完全正確，因為該理論忽視了一個十分重要的因素，即人在敏感性上存在著個體差異。麵對同樣的環境，不同的人所感知到的信息是不同的，即在環境麵前人並非完全被動，而是具有一定的主動性。

注釋

[1]1英畝約為4047平方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