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蘆花
陸銘一直盯著蘆花,他沒有去搜。因為河豚到底是魚,又不是繡花針,隻要是仔細是能發現的。既然沒有發現,說明不在她處。而這時他已經敏銳的感覺到蘆花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劫後餘生的慶幸,並哭喪著臉說冤枉,她怎麽可能給大小姐下毒?
陸銘嘴角浮現一抹笑意:“沒關係,我們還有一個辦法查出凶手來。——河豚不會從地下冒出來,隻有魚市場才有的賣,所以凶手肯定是今天或者昨天到魚市場去買回來的。而且不可能去太遠,應該是附近的市場。我們隻需要把這些人明天帶到市場上去,叫賣河豚的那些人辨認一下,誰在他們攤上買過河豚?或許就能辨認出來。”
陶判官點頭道:“此話有理,河豚有毒,卻肉質極其鮮美,所以價錢也很貴,敢於拚死吃河豚的人才會買,所以買河豚的人每天不會太多,賣河豚的商販應該都能記得。這才過去一兩天嘛。”
陸銘眼睛繼續不眨的盯著蘆花。蘆花則更加害怕,臉上麵如土色,全身抖得跟風中的枯葉似的。與此同時,陸銘發現她的手一直在小腹前交叉握著,握得她手指都發白了也不肯放開。
他一聲冷笑:“搜一下她的身上,特別是她小腹。說不定她準備把河豚拿去扔掉,結果來不及,就被帶來了,河豚興許還在她身上呢。”
蘆花好像被抽了筋骨似的,整個癱在了地上。
兩個老媽子衝上來,不由分說扒開她的衣服,果然在她褲子的腰帶上發現一小包東西。取出來打開,裏麵赫然便是兩隻河豚,河豚的肚子已經被剖開,裏麵的卵巢已經被摘了下來。
徐珵頓時氣得要發了瘋,衝上去狠狠一腳,踢在那丫鬟蘆花的頭上。將她踢得摔在地上,頭破血流,嗚嗚的哭著。
徐珵厲聲道:“你這賤婢,為何要下毒殺我女兒?”
蘆花隻是哭,不回答。
陸銘插話道:“我說過了,她的目標是你,她要想殺你。其他人隻是陪著送死的,為了殺你,不惜賠上其他家人,包括大小姐。”
徐珵點點頭,怒道:“說,為何要殺老夫?你不說我把你皮剝下來!”
蘆花跪在地上磕頭,連聲叫饒命。
陶判官沉聲說道:“如果你現在老實坦白,還免得皮肉受苦。否則把你抓回衙門上拶子、夾棍,再加上皮鞭竹簽子什麽的,那時你就有的苦吃了。到頭來你還得認罪,又何必呢?”
蘆花磕頭如搗蒜一般:“奴婢願意招供。是東廠的潘番頭他指使我這麽做的。具體什麽緣由我不太清楚,那姓潘番頭曾憤憤地說是老爺夜觀天象觀出來的禍事,自作自受什麽的。所以可能與這個有關,但具體奴婢不知道,隻知道奉命行事。”
陸銘一聽,不由心頭一動:“你說你奉命行動,難道你也是東廠的人?”
蘆花點頭說道:“奴婢是東廠的番子,負責打探老爺和家裏的消息。並且稟報上去。”
徐珵心頭一寒,錦衣衛、東廠在朝廷中大臣特別是一些重臣家中安插有探子,探查他們有無謀反之心,是否發表了對皇上朝廷不滿的言論,是否拉幫結夥等等。沒想到自己家竟然也被安插了東廠密探,而且執行對自己的暗殺任務,結果誤殺自己大女兒。
徐珵臉色煞白,身體跟篩糠似的。消瘦臉頰上的胡須無風自動,上麵趴若趴著虱子都會被抖落下來。哆嗦著道:“為什麽?為什麽要殺我……?”
蘆花搖頭說不知道。
徐珵望向陸銘。
陸銘道:“剛才蘆花說了一句話,可能你沒注意到。她說指使她來的那姓潘的番頭曾說過,你是夜觀天象觀出來的禍,所以應該與你夜觀天象有關。你好好想想,是不是這件事得罪了東廠?”
“夜觀天象?我昨天晚上的確夜觀了天象,今天早上早朝我就說了,太上皇會長命萬萬年,不用擔心他的安康。結果當今皇上把我狠狠訓斥了一頓。——難道是皇上覺得訓斥還不夠,下令讓東廠來殺我嗎?”
太上皇就是被蒙古瓦剌俘虜的前任皇帝明英宗,陸銘已經開始能猜想到發生了什麽了,但需要進一步核實,當下道:“怎麽會突然說到太上皇長命百歲這件事情的?你把原委說個清楚,我或許能幫你分析一下。”
徐珵知道東廠要殺他,已經嚇得魂不附體了,也是病急亂投醫,慌亂之下也顧不得其他,忙道:“太上皇被東廠廠督王振慫恿禦駕親征土木堡之前,我就曾經夜觀天象,發現大凶之兆。我立刻上書勸阻,還跟一些同僚說了我夜觀天象的發現大凶的事情,讓他們跟我一起勸阻皇上,不要領兵出征。可皇上不聽我的,還是出征了,結果大敗,被蒙古給活捉去了。”
“這件事之後,不少大臣都很讚歎我夜觀天象的準確。昨天早上上朝的時候,皇上說思念遠在漠北的太上皇,擔心他身體是否安康,若有個閃失,那可怎麽辦?還當著眾大臣的麵哭了起來。”
“於是昨天晚上我就夜觀天象,想查看太上皇是否安康。今天上午我就在朝堂上出列,向皇上稟報,說我夜觀天象,看見金星熠熠生輝,說明太上皇沒有生病,能長命百歲。”
“沒想到皇上突然發怒,說我私窺天象,大不敬,下令要將我廷杖,最終還是幾個平素要好的朝臣勸解,這才饒過我。所以早朝回來,我一天都鬱鬱寡歡,無心飲食,也因此才逃過這一劫,這真是冥冥中自有定數。”
陸銘聽到這,笑了笑,兩撇胡須也跟著跳了跳:“我知道為什麽東廠會暗殺你了。”
“為什麽?”
陸銘道:“我曾看過一個典故。說某國的國君要禦駕親征,身邊一個很有見識的謀士勸阻,說此戰必敗。國君聞言大怒,將這謀士打入大牢,說等著自己取勝之後回來再跟他理論。”
“沒想到國君率軍出戰,果然大敗而歸。大牢的獄卒便去恭喜這謀士,說他先前預言對了,國君果然戰敗,應該會讚賞他的洞察先機的本事,一定會釋放他,並讓他做高官的。沒想到謀士聽到這消息,卻嚎啕大哭,說自己死期到了。獄卒問為什麽?謀士哭著說道,若是國君打了勝仗,反倒不會殺自己,最多把自己叫出去奚落一頓。”
“可是他打敗,被自己說中了,而國君心胸狹窄,想到自己打了敗仗還會被謀士笑話,很沒麵子,惱羞成怒之下,必然會殺了謀士滅口,免得把這件事到處說。後來這謀士果然被殺。——你聽這個故事,應該知道為什麽東廠要殺你了吧?”
徐珵是翰林院侍講,學識淵博,才思敏捷,聽罷此事,不由倒吸口涼氣,緩緩點頭:“原來如此,我竟然沒有想到禍從口出,不過太上皇不是一個心胸狹窄之人。所以不會是太上皇要害我。反倒是東廠廠督王振,此人心胸狹窄,睚眥必報。”
“太上皇當時禦駕親征,就是王振挑唆這麽做的。難怪那天出征前百官前去送行,那王振經過我麵前時狠狠啐了一口。我當時沒明白怎麽回事,現在才知道,原來他已經有殺我之心,安排了這件事情。”
陸銘說道:“這就串聯上了,剛才丫鬟蘆花不是說了嗎?指使他的是東廠的番頭,姓潘。你可以將此事上奏皇帝,將他緝捕歸案,查個清楚自然就知道。”
徐珵頓時喜上眉梢:“若我判斷沒錯,這潘番頭應該是王振的黨羽,而王振禍國,其黨羽已經被悉數拿下,打入天牢治罪,潘番頭也應該在其中。我明天將這件事稟明皇上,這也是王振的罪責,——誅殺朝臣。查問這番頭,便能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