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你怎能輕視我的愛情
林零一到廚房，就感受到無數好奇的目光投射到了自己身上。唉，誰叫這是一千多年前的歐洲呢？換了現在，歐洲滿大街隨便就能找出不少黑眼睛黃皮膚的中國人，自己也不會像現在這樣被當成猴子圍觀了。
不過，大家好奇歸好奇，還是很友好地拿出了食物招待她。
她已經餓得發暈，立刻拿起麵包啃了起來。說實話，她一直覺得這裏的麵包不好吃。因為中世紀的麵包和現代的可不一樣，用料粗，也沒有那麽多的牛奶，所以所有的麵包都帶著一股奇怪的酸味。可現在，她覺得這簡直就是無上的美味……一直吃到打了一個響亮的飽嗝，她才滿意地拍了拍脹鼓鼓的肚子，準備去找亞瑟。這個時候，他也應該早用完餐了吧。
“喂，喂，我看到艾達娜小姐和那位亞瑟殿下朝著花園的方向去了。”一個女傭一踏進廚房就興奮地散布著八卦消息。
“啊，真的嗎？”另幾人立刻表示出了極大的興趣。
“嗯，好像還是艾達娜小姐主動邀請亞瑟殿下的呢……”
“沒想到小姐也動心了。”
“那位亞瑟殿下是我見過最英俊最溫柔的男人了，我看是女人都會動心吧……”
“是啊，他笑起來的時候，上帝啊，就像天使！”
林零聽到這裏，嘴裏的一口湯噗的一聲噴了出來。
溫柔，天使？哈哈哈，她好想大笑三聲，這是在說那個家夥嗎？這群女人，全被那個家夥的假象給騙了！
趁著幾個女傭繼續興高采烈地討論著，林零偷偷溜出了廚房，剛拐過牆角，正好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麥塔！”林零連忙朝著她招了招手，跑到了她的麵前，這才看清在她的身旁，還站著一位年輕挺拔的騎士。
騎士先生禮貌地向她點頭致意。
“這位就是伯萊亞斯騎士嗎？”
林零打量了他幾眼，隻見他雖然麵色不佳，但看上去也是眉目俊秀，氣質優雅，的確是位優秀的騎士。不過，說句良心話，如果和亞瑟比起來，容貌和氣質還是差了那麽一點。
也難怪艾達娜這麽輕易就被亞瑟所吸引了……
“我姐姐呢？”麥塔問道。
林零趁著伯萊亞斯不注意，朝她使了一個眼色，狀似無意地道：“她好像在花園裏約會。”
“約會？”伯萊亞斯的臉色微微一變。
麥塔立刻會意，拉了拉他，“那我們一起去花園看看吧。”
在清冽的月光下，風中又開始飄起了簌簌的細雪，精靈般的在空中旋舞。整個花園裏彌漫著一種清新的雪的味道。
幾人很快就發現，在不遠處一棵高大的鬆樹下，正站著亞瑟和艾達娜小姐。
兩人似乎談得很投機，亞瑟嘴角含笑，姿容美妙，在月光下更是猶如古希臘神話裏的美少年。
那個人真的是亞瑟嗎？林零揉揉眼睛，他居然又笑了……
“那個男人是誰？他們在說什麽？”伯萊亞斯皺了皺眉，顯而易見地表現出了妒忌的神色。
“想知道他們說什麽你就別動。”林零低低說了一句，從花壇那裏探頭又看了一眼。
真是的，難道這些人都不怕冷，就算要談情說愛，也該找個暖和點的地方嘛，連累了她一起挨凍。風中隱隱傳來了兩人的說話聲，卻聽不真切。林零想了想，就默默念起了操縱風的口訣，果然，風漸漸大了一些，裹著那些聲音一起吹到了他們的身旁。
“殿下，像您這樣的人，生來高貴，氣質過人，相信劍術也一定高強，想必世間難得有女子能配得上您。”
“這也不一定啊，艾達娜小姐也是我見過最美的女子了。”
“嗬嗬，那麽，您認為……我能配得上您嗎？”
一聽到這句話，伯萊亞斯再也按捺不住，驀地從花壇後衝了出去。
沒等麥塔攔住，他已經一個箭步衝到了亞瑟麵前，刷的一聲拔出了劍：“以上帝的名義，我伯萊亞斯要和你為了這位高貴的小姐而決鬥！”
“怎麽又是你？”艾達娜露出了一絲奇怪的神色，“什麽時候我允許你可以進我的城堡了？”
林零忽然覺得哪裏有點不對勁。
在看到伯萊亞斯出現的時候，艾達娜臉上並不是她所想象的憎惡厭煩，卻是一種說不清的神情。
麥塔急忙拿出了那支白色茶花：“姐姐，不是您說的嗎？隻要他采了這花，你就會見他一麵。”
艾達娜美麗的藍眼中掠起了嘲諷的笑容：“伯萊亞斯，沒想到你還真去做了，你可真是愚蠢，不過這麽看起來，你還真的是很愛我。”
伯萊亞斯的眼底湧動著悲傷壓抑的神色：“是，艾達娜小姐，我非常愛你。”
“哦，那麽就請向我證明你的愛吧。”艾達娜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殘忍的笑容，“隻要你砍下自己的左手，我就相信你的愛是真的。”
林零聞言倒抽了一口冷氣。這個女人，也太狠了吧？
她抬頭看了亞瑟一眼，他的臉上已經恢複了慣有的冷漠神情，仿佛在等著看一場即將開幕的好戲。
“不要，姐姐，快收回你的話，不然他真的會這麽做的！”麥塔臉色蒼白地大喊道。
艾達娜轉過身去，不為所動。
伯萊亞斯苦笑了一下：“好，我就向你證明！”
話音剛落，隻見劍光一閃，緊接著聽他發出了一聲驚叫，似乎想要收住刀勢，但尖利的刀鋒已經劃了下去……
“麥塔！”當林零看清受傷的人時，不由大吃一驚，她怎麽會……原來，她真的那麽喜歡他，喜歡到不惜用自己的身體擋住那把劍……此時林零也想不了那麽多，趕緊彎下腰，掏出了手帕替她簡單包紮了一下。幸好他已經收了刀勢，所以麥塔隻是劃破了皮，並無大礙。
伯萊亞斯似乎呆在了那裏，猛地回過神來，伸手將麥塔摟在了懷裏，聲音顫抖：“為什麽，為什麽你要這麽做？”
麥塔垂下了眼簾，目光掠過了他的手，露出了一抹釋然的笑容：“還好，你的手還在……”
“為什麽……麥塔……”
“為什麽為什麽，你還問為什麽！你到底是不是腦子進水了？！”林零隻覺得有什麽要從胸口湧出來，她噌地站起身來，大聲道，“當然是因為她愛你，如果不愛你，誰會冒著生命危險為你摘那破花？如果不愛你，誰又會用自己的身體保護你？如果不愛你，誰會為你這麽費盡心機，幫助你接近你所愛的人？這要多麽深的愛，才能做到這個地步！”
說了一大堆話，她自己也懵掉了，偷偷看了一眼亞瑟，他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林零連忙低下頭去，完蛋，又要被他嘲笑了……
伯萊亞斯這才好像如夢初醒，眼角漸漸濕潤，喃喃道：“麥塔，對不起，我一直都沒有發現，原來你……”
艾達娜似乎也沒有料到事情會這樣發展，一時也說不出話來。
“我……我知道你愛的是我姐姐……”麥塔輕聲道。
伯萊亞斯像陷入一片迷茫之中，連他自己似乎也不知該怎麽做了。
林零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反正也豁出去了，這一次自己想怎麽說就怎麽說吧。
“我想說，在我的國家有個詞叫做緣分，在你們這裏應該是叫做命運，或者宿命。如果有緣，自然就事半功倍，就值得用心珍惜；如果無緣，必然要事倍功半，應該盡早放棄。可是我們卻總是對有緣之人視而不見棄如敝屣，反而對無緣之人樂此不疲傾盡全力。伯萊亞斯騎士，你說是不是？”
伯萊亞斯的身子微微一顫，望向麥塔的眼神多了幾分愧疚，幾分柔情。
他伸出手輕柔撫摸著她的傷痕，低聲道：“是我瞎了雙眼，麥塔，我居然不知道最重要的珍寶其實一直在我身邊。上帝啊，希望這一切還不晚，我的小姐，你會原諒我嗎？”
麥塔難以置信地望著他，臉上一紅，竟然激動地哭了起來。
“伯萊亞斯，這算什麽？你不是說一直愛著我嗎？”艾達娜皺眉看著那兩人，“你怎麽可能喜歡那個相貌平平的丫頭？”
伯萊亞斯沒有抬頭看她，隻是說了一句：“我放棄了，艾達娜小姐。從此以後，我不會再糾纏您。”
艾達娜一愣，麵色微變，聲音尖利：“不可以！你是我的追求者，你所愛的女人隻能是我！”
伯萊亞斯沒再說什麽，抱起了麥塔：“我要帶她走。”
“不許去！”艾達娜忽然攔住了他們，臉上泛起了一抹奇怪的神色，“不許去，伯萊亞斯，其實我是愛你的！”
他的腳步一滯：“你說什麽？”
“上帝啊，我到現在才明白自己的愛，我不能失去你，伯萊亞斯，我後悔了！也許正因為我愛你，所以才對你比別人都苛刻，才對你進行更多的試煉！剛剛讓你砍下左手，我也隻是開玩笑而已，如果沒有麥塔，我也一定會阻止你的！”她的眼中布滿了血絲，聲音嘶啞。
怎麽會變成這樣？林零頓時感到一陣頭痛，抬頭看了看亞瑟，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他還是悠然自得地斜倚在樹邊，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
還說什麽竭盡全力幫助別人呢，死一邊去。
雪，似乎下得大了。
麥塔的臉色越加蒼白，忐忑不安地等待著伯萊亞斯的決定。這樣愛著姐姐的他，一定會回心轉意吧？
“麥塔，我們走吧。”他隻是微微一笑，拉起她的手繼續往前走去。
“伯萊亞斯，你會後悔的！”艾達娜尖叫了一聲。
“後悔的是您，艾達娜小姐。”林零瞥了她一眼，“雖然我從沒有戀愛過，可是我也明白愛不是乞求，也不是施舍，更不能以踐踏別人的自尊來證明，愛是互相的尊重。您在沒有弄懂這點之前，永遠不配愛人，也不配被人愛。”
艾達娜一下子愣住了，動了動嘴唇，卻沒有說出話來。
“笨女人，我們也該回去了。”亞瑟的眼中掠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朝她的方向走了過來。
林零撿起了地上的那朵白色山茶花，放到了她的麵前：“不過，您讓伯萊亞斯騎士送您這種花，還是做對了。您知道白色山茶的花語嗎？”說著，她湊到艾達娜的耳邊輕輕說了一句話。
“我們走吧。”林零剛一轉身，就聽到艾達娜的哭聲從她的身後傳來。
亞瑟回頭看了她一眼，漫不經心地問道：“白色山茶花的花語是什麽？”
“哼。”她才不想回答，誰叫他光在一旁看戲。
“不說就把你賣給那個老頭。”
“你敢！”
“不過你也值不了幾個錢，就換兩袋小麥好了。”
“死，一，邊，去！”
她朝著他的背影狠狠踢了一下雪堆，回頭望了一眼還在大哭的艾達娜，心裏湧起了幾分說不清的惆悵。
白色山茶的花語是——你怎能輕視我的愛情。
所以，不要等到傷害的時候才去乞求原諒。
不要等到失去的時候再去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