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S市的冬雨中
夜裏兩點多,翅膀手機響了。“幹嘛呢?”長發哥飄渺的聲線讓人渾身發冷。
“幹正常人幹的事。”翅膀不滿地打著嗬欠,媽的,這個時間誰不睡覺。
“啊,我跟幾個學生出去吃飯,剛回到店裏,洗個澡。”
“你洗澡給我打電話幹什麽玩意兒,讓我給你搓澡去啊?”翅膀磨著牙很想咬人。
“哎,翅膀,酒吧你盤過去幹吧。”
“腦子洗進去水了,哥?”
“丫說話別老擠對人!”長發哥嚴肅地嗬斥他一句,語氣又緩下來,“真的,價格咱倆再合計。就一條件,把我飛石店名留著……”說到後來,隱約哽咽。
翅膀一頭涼水澆過去,“不要,沒錢。”
長發哥急道:“別掛別掛,沒錢你慢慢倒騰。”他不依不饒,主要是利誘,兼打苦情牌,就差使美人計了,好像已打定主意強賣飛石給翅膀,隻說這店交給別人實在撒不開手。
翅膀氣得嘟囔,又不是死了撒什麽手?
“大非~”被吵醒的肖傑等他打完電話,從上鋪探出腦袋,“長發讓你買他酒吧?”
“嗯。”翅膀啐一聲,“這大哥估計沒少喝。二半夜的……你媽困死我了。”
“他什麽價位?”
“五十?……以下?能談。”
“合理。”肖傑眼睛亮了,前些天翅膀回寢室提起長發哥要轉店的事,他就很感興趣。“飛石那套舞場要辦新的都不止這數。”
“問題是我頂下來就不合理了。你想幹你幹,我可買不起。”
“跟家商量啊。”
“歇了吧傑哥,笨尋思我能從家商量出幾十萬來玩不?”
“這是正經事,有什麽不能的。”
翅膀樂得,“你要是我爹就好了。”
肖傑不死心,“你問問,興許行呢。”
“不用找那罵,我們老馬爺油鹽不進。我現在正事就是上學,咱倆鼓搗音響的事讓他知道我都脫層皮。”
“我家裏是實在拿不出來這些,要不然肯定接著。”
飛石守在S大南門,可謂是S大不倒飛石不倒。再加上周邊幾個中專高職藝校,稍往遠一點說,他們政法和兩站地開外的師大也有不少客源。S市高等學府中流傳一句話:好男不娶師大女,好女不嫁政法男。注定了這兩所大學的學生都隻能往最近的S大去發展聯誼。可以說,飛石這塊地兒,蓋公共廁所都比別的地方有人氣。
小傑大歎可惜可惜。“是好買賣啊。”
“好買賣也得分人幹。我是做生意的料嗎?”
“我倒覺得你真是這塊料。前陣子咱倆做器材,你摸門子奇快,認真起來比我鑽得深。我當時就想,你他媽太適合幹投機倒把的事了。”
“我那是把學費花光了,為了還賬不得不幹。”堵不上窟窿非挨家法不可。
“你借錢盤店,為了還這賬,不一樣能使上勁嗎?”
“幾十萬不是幾千塊,你以為使勁就能還上的?”
“那就看你本事了大非。”肖傑的眼珠在黑暗中發出幽綠精光。
翅膀到底也沒了睡意,坐起來喝水,順便摸了根煙。打火石火光忽閃,映得他五官忽明忽暗。手機握在手裏,翻蓋開開合合,直到煙頭燙疼手指,翅膀哆嗦了一下,飛快丟掉煙頭,撥了個號碼。
聽筒裏睡語含怒:“沒事兒掛了。”
“喂喂喂,於一!”翅膀急得差點兒順線爬過去。怎麽就沒事兒啊!
含糊笑了一聲,於一說:“刺兒說你要借錢。”
那還沒掛電話,就是允許他開口嘍?翅膀一喜,“二哥,有個買賣你看可行不可行……”
事兒說小不小,錢說少不少,一通交流後,於一說容他想想。
翅膀心潮澎湃地扣上話機,正揉著脖子活動肩頸,丁淩一個電話打進來,劈頭就問:“長發的店,你有沒有興趣?”
那隻北京大馬猴果然不會在他一棵樹上吊死!翅膀不動聲色,“我襯啥啊?你的經濟實力也不可能同意你有興趣。”
“我有車。”
就是因為那車。“它不把你的私房底兒都掏空了嗎?”
“有很多人想要它。”
“你就這麽想要那破酒吧?”
“早在聽長發說要把店轉讓的時候,我就有想法了。”
翅膀訝然,“你們家兩位老教授能讓兒子棄學從商?”
“所以我想找你幫忙,我不能自己出麵……說實話阿非,要不是長發舍不得,飛石早就脫手了。它值這個價,我不想便宜了別人。”
翅膀笑,這家夥說話越來越對他的味了。“很好,聽我說,丁淩,車你先別賣。”折舊費估計又夠買個飛石了。“咱們錢不夠用是肯定的,我這有個想法讓你配合一下。”
“師哥好久沒來了嘛?七天,八天…”何香晉扳著手指,“是不是又有了新女朋友?”
邢影朝她飛個媚眼,“想他啦?”
何香晉臉一紅,“胡說。”
丁冬神秘兮兮地搖著飯勺,“非哥最近在忙一件人生大事。”
“大事?”邢影低呼,“他當爹了?”
時蕾果斷噴飯。腕上手機嗡嗡振動,接起是翅膀雀躍的聲音:“貓寶兒,飛石是我的了。喂喂喂幹嘛呢,聽見我說話沒有啊?哈哈,被我強大的事業心震驚了是不是?”
與其說震驚,時蕾更好奇他哪來的錢。據她所知,馬市長絕對不會參與這件事,翅膀以前小打小鬧倒騰點緊俏貨賺零花都不敢讓家知道。
他把從長發哥手裏頂下酒吧的事簡單報備,說到如何向於一借錢,如何讓丁淩做擔保跟長發哥做分期還款,興奮得咭咭直笑。
時蕾聽得汗都下來了。
這人剛上大學就開始倒賣參考書、電話卡、盜版光牒之類的,當地資源多了,又幹上拚縫兒的勾當,跟著同寢的小傑一起攛掇二手電器,現在居然開了個店……能折騰成翅膀這樣的人,她從沒在故事會以外見過活的。飛石的事,之前提都沒聽他提過,時蕾隻知道自打認識丁淩,翅膀去酒吧去得更勤了,還以為因為丁淩和飛石老板是舊識的關係。
他居然把飛石頂下來了……眼神無焦距地落在丁冬臉上。
小胖妞兒也不知誰打來的電話,傻傻回視她,“非哥?”
時蕾像做了個夢似地回憶談話內容,“他說……把飛石買下來了。”
這就是小冬說的大事吧。
飛石東南角的小雅間裏,翅膀對著滿桌散放的合同傻樂,一根大號雪茄歪咬在唇間,不吸不吐隻管冒煙。這一刻起,長發哥在飛石喝酒不付錢,是可以被亂棒打出去的。
丁淩忍不住笑,喚道:“回神,馬老板。”
“真好聽。”翅膀齜牙。
長發哥這幾天來就在後悔把店盤給這人,到此刻悔意達到極點,甚至有把麵前疊疊產權書營業證撕毀的衝動。沒等他動手,翅膀長臂一橫搭上他的肩,“客人啊,你不是7點的飛機回北京嗎?今天憋車憋得厲害,早點上路吧。”旁若無人地仰天大笑,“哈哈哈,我的了,全是我的了。”
長發哥打了個冷顫,把握最後的時機勸道:“你要多上心經營,以後就少玩點女人吧。”
“小大夫,車借我送客人一程。”
“免了,我還要回學校拿東西。你倆好好給哥守著這個店,哥就早晚三柱香跪謝了。”
“我說這位客人——”翅膀拉著長腔,“老是操心別人的買賣,有何居心啊?”
“別抽了,這煙進價還二十多塊錢一根呢。”長發哥忍無可忍地摘了他的雪茄,“你丫欠錢的還跟我這兒裝爺!”
翅膀笑得像個瘦彌勒,“幾個錢的事啊,還能為它就變成孫子了?”
長發哥低吼,“你前些天可不是這麽說的!”
翅膀吃準了他念舊,不舍得讓別人動飛石的桌椅板凳,軟磨硬泡地殺價,殺得長發哥眼都紅了,直叫著少一分也不行。就在這時翅膀突然服軟,同意了長發哥的價格。長發哥不太信他這麽容易妥協,再三強調不許他改店麵,否則飛石早就賣掉了,還等得著他來撿現成。翅膀當然不是在這一點上動心思,在長發哥不安的期待中,提出了分期付款的請求,擔保人丁淩,抵押物是他的X5。
長發哥瞅著這個來自黑山白水的愣頭青,氣得說不出話。指指丁淩,“你就跟他趁火打劫吧。”
丁淩是真覺得不好意思,扶著額角偷笑,也不敢吭聲。
翅膀心安理得,手執營業執照扇風,“又不是白吃你的。”
他拿店套現湊路費去留學,多心酸的事啊,這倆貨恬不知恥的貨愣能在這節骨上朝他借錢。啥人性啊?“到年底你倆要還不上剩下的錢,車我也不要了,給我把飛石原樣交回來。”反正他倆不還錢,他也得餓死在意大利,還不如回國繼續開酒吧了。
腳掌愉快地打著拍子,翅膀仰望臉色精彩的飛石前老板,“我跟你交個底兒,我是答應不改店招……別的要真一點不動,這店就得賠死!”
長發咬牙切齒,“你不能讓我走得安心點啊?”
“成,我啥都不動,絕對不動,你安心走吧,阿門!”翅膀不倫不類地雙手合十,臉上有著得道高僧為人超渡的悲憫。“阿前有棵葡萄樹……”
S市進了冬月,雨下一場天涼一分。
丁淩在酒吧過夜,清早起來看著天氣,零星飄著像霧像雪的雨,決定坐地鐵去實習醫院。翅膀鄙視地抓起鑰匙開車送他。
天冷路滑行車減少,可每輛都謹慎慢行,這一路堵得厲害,翅膀趁機奚落當地駕駛員,“一個個的手把啊。靠,S市這些司機扔東北去,駕照全得重考!那大雪地,車胎打足氣了一跑都直跳腚,換你一冬天都不敢上道。”
丁淩靠在椅背上打盹,明顯的睡眠不足。前方並線進右轉彎車道,翅膀一腳一腳點踩刹車,走走停停。丁淩被顛得睡不著,指揮道:“你別跟那麽緊,到前麵給腳油門就進去了。”
插隊成功。翅膀沒想到丁淩也有這種流氓車技,隻顧著笑,一個沒注意又被別的車並了下來。踩著刹車不停看表,煩躁地落下車窗吹冷風,嘴裏絮絮叨叨沒好話。
丁淩好奇問道:“你有急事嗎?”
“堵得這個鬧心。”
“都說搭地鐵了。”
“去你下車坐地鐵吧,我調頭回去。”
車子此時正在高架橋上。丁淩眯著眼,憋了半天,罵他:“放屁。”
把翅膀樂夠嗆,有種成功教壞好孩子的得意。沒留神又被切進來一輛,氣得猛拍喇叭,“這就是不屑跟你一般見識,一急眼爺不走了,讓你們全跟這兒呆著。”
丁淩心疼地看一眼自己的愛車,安慰他:“別罵了,咱也這麽進來的。”視線拉至窗外的車龍上,很大聲地自言自語,“球賽也過了,蕾蕾又在忙什麽啊?有幾天沒過來了。噢,好像電院的團委要新幹競選了……”
翅膀看棵樹似地看他,“少跟我提那裝逼犯。”
“誰啊?”丁淩竊笑,“我說蕾蕾呢。”
翅膀看穿他的把戲,“塞車無聊拿我當瓜子嗑呢是吧?”
無視他的挖苦,丁淩升起車窗阻止車內溫度降低,“搞不懂一個敬敏航有什麽好介意。”
“介意?”翅膀怪笑,“爺就想一個爆裂秒了他。”
“他根本不是問題,我們都不成問題。有問題的是你和蕾蕾兩個人。”
“你說錯了。”車隊挪動,翅膀踩下油門跟上。“不是我們倆有問題。”
有問題的,一直就是他自己。
620周末的早上來了個騷擾電話,振鈴,何香晉接,“喂”了一聲,對方掛機。好脾氣的接線員莫名其妙,倒也不怒不罵,咕嘟一句,放下電話翻身接著睡。
時蕾卻睜著眼睛,懶懶坐了起來。有人經常用這損招,來確定她們屋是否有人。
果然沒兩分鍾,門外一聲“進來了”,翅膀拎著早點到訪。拿把小鋼勺兩短一長地敲著丁冬的飯缸,“都起來早朝了,朕養你們不是睡懶覺的!”
“咋呼個屁……”邢影抓起小晉落在她**的布娃娃,朝那擾人清夢的家夥砸過去。
“啊,許澤!”何香晉驚呼,跳下床救起棉布白豬,拍拍灰塵,瞪**的凶手,不敢罵。而地上笑嘻嘻的罪魁禍首卻是連瞪也不敢瞪的。
翅膀笑著看向時蕾的床,蚊賬中她直挺挺坐著,長發披肩,二目呆滯。翅膀被那造型嚇了一跳,吃不準地問:“你這是剛醒?還是沒睡呢?”
時蕾回過神兒,撩起蚊賬看看窗外天氣,隨口問:“你來幹什麽?”
“……”翅膀張著大嘴,“我啥時候來這,還必須得幹點兒什麽了?”
“師哥你好像好久沒來了,”何香晉胳膊下夾著小豬,走到桌前來翻早點,“是不是酒吧忙不過來啊?”
“師哥是那麽沒用的人嗎?”翅膀按住她的小腦袋,“去刷牙洗了臉再吃。”
又一通攪和,上鋪下鋪的都被趕出門洗漱了,時蕾磨磨蹭蹭最後爬下床。
翅膀叫住她:“你等會兒,有話單聊。”
“洗完臉的。”她拉開門。
“現在就說!”
時蕾揉著眼睛站住了。
“也就是我今天過來的主要目的——”翅膀清清嗓子,“有件事這兩天我就一直想跟你說,但我又怕你接受不了。”
著急吃飯的何香晉第一個從水房回來,從虛掩的門縫裏傳來翅膀的說話聲:十分反常地,舌頭有點打結。她收回推門的手,小心地湊近傾聽。丁冬看她在門口蹶著好生奇怪,正要問,何香晉回頭示意她噤聲,指指寢室。丁冬火速貼上門板,隻聽翅膀說:“你知道咱們的關係,這種事……萬一談不攏,挺傷感情的。”
丁冬的心猛地跳了一下,“要表白!!”
“噓——”小晉以指壓唇。
門外四隻耳朵瞬間抻成了驢。
屋內,時蕾晨起低血壓發作,按著太陽穴問:“錢包丟了?”
“……”
“借多少?”
“你有多少?”
“你是來借錢還是搶錢?”她去錢包裏拿卡,“開那麽大個酒吧當老板,還朝我借錢。”
“酒吧的錢得流動用,得給吧員開工資,得存著還長發哥還於二哥還小大夫。爺現在過得比從前還不如,還不敢朝家要錢,你也少跟我家裏提啊。”這就是飛石沒談成之前不敢讓她知道的原因。
時蕾白他,“我什麽時候跟你家打過報告!”
“你有琴姐電話,別當我不知道。”翅膀嘻嘻笑。“真的,你要嘴漏說給她聽,我爸肯定也就知道了。到時候你連最後一眼都見不著我了。”
“啊,知道了知道了,說八百六十遍了。你錢包又丟哪去了?”
“知道丟哪我就找回來了。”翅膀不說已失去的,隻想著要到來的,捏著熟頭熟臉的卡片,“裏邊還有多少了?”
“夠你這月花的。”
“我要買手機。”
“你錢都丟了買什麽手機!”
“靠,勞苦大眾就不能追求幸福生活啦?”
“你這個‘幸福生活’是今年開春才換的!”他總有各種理由敗家,她可不慣著,伸手就要搶卡。
翅膀反應很快地縮回手,還趁機擁了僅著睡衣的軟妹子在懷,“你借我錢買新手機,我現在用這個給你,正好把你那破藍屏的給我換了。”
“藍屏的礙你啥事?”時蕾推開他,捂住怦怦亂跳的胸口,不敢再動手,隻好口頭製止,“我隻管你生活費,買手機朝你爸要錢去。”
“時蕾,你跟我出去一起住吧。”
時蕾抬頭,看見他鏡片下深邃的瞳眸裏波濤洶湧,竟有著與素不同的認真。才抑止的心跳又撲騰起來,亂得仿佛有貓在裏麵抓耗子。
“怦”!門口傳來好大一聲。“唉媽呀!”“好痛!”
翅膀回頭怒吼:“都給我進來!”
何香晉和邢影一個捂著後腦,一個揉著前額。丁冬滿臉雀躍。
翅膀咬著煙嘴坐在**,雄赳赳一副殺人相,“你們壞爺的好事,爺把你們全奸了!”
時蕾坐上車了才想起抗議,“下著雨呢就不能明天去買?什麽救命的玩意兒。”
“我看上那款機型最後一天搞活動,明天恢複原價了。”他俯身拉過安全帶給她係上,“再說也沒多大雨,又沒讓你走著,別磨嘰了。”
被他逼近的氣息攪得呼吸異常,她連忙以手肘抵住他,“我自己弄。”
翅膀先是愣住,隨即詭秘一笑,發動車子,側頭看她,“噯?我剛才說的,考慮一下。”
斜眼瞧他又是一臉沒正調,時蕾扁嘴低罵:“滾。”
“跟你嘮正經的呢,來酒吧跟我住吧。”
“翅膀你是不是又到**期了?”
“我還生理期呢!”他沒耐性地還嘴。“我琢磨了一下,你要是非跟那個裝逼犯,不如跟我了。”
這種話她早聽得耳根生繭,卻每每控製不住心跳。
“別不理人啊。”誤會了她的沉默,他再次保證,“我說真的,沒逗你。當我女朋友吧。”他的眼神平靜無波,盯著前方緩緩移動的車,“我沒跟人談過感情,即使是你,我也沒信心,但是很想試試。”
“怎麽突然說這個?”手指絞著安全帶,她聲如蚊蚋。
“早就想說了,前陣子不是忙酒吧的事嗎?”
“可為什麽啊?”拒絕是他,追求也是他,這麽反複,都不像他了。
他向來最煩拖泥帶水的。
她看他,得不到對視。
翅膀正出神地盯著路況和紅綠燈。
前方一輛車下高架走輔路開進一個小區,排在他後麵的小貨車也跟進去。翅膀猶豫了一下,疑心是條捷徑,也跟著拐了進去,結果裏麵就是個普通的老式小區,隻有進來那一個門。之前拐進來的車已經調頭出來,還是輛挺貴的跑車。
翅膀打著方向盤笑罵:“法拉利我瞧不起你。”轉回來才看見自己後邊又跟進來一串車,估計都是被法拉利誘拐的。
時蕾看著他,掀起唇角。
“你還揀個笑?”他語氣不滿,斜她一眼,正瞧見那抹笑,沒來由心神搖晃。車頭差點親上前邊車屁股,在時蕾的低呼中,他猛地跺住刹車。
那輛廂式貨車也倒回來,X5硬是被逼停到路邊。
剛那一腳急刹下,時蕾後腦勺撞在椅背上,被發夾硌得生疼,摘下來揉著發根,怪罪地瞪著翅膀。
他還沒好眼色盯視那輛小貨車,看它慢慢磨蹭,無奈地拉起手刹。“切,不就個兒大嗎?要不你等我讓道吧。”
時蕾氣道:“是,你要是個坦克,直接就軋過去他也沒脾氣。”
翅膀被她氣呼呼的模樣逗笑,伸手揉亂她剛理順的長發。
時蕾掙紮著躲開他的捉弄,手腕卻被牢牢箍住。
他的雙唇冰涼地繾綣上來,升溫變暖、漸漸熾烈,舌齒之間串起火苗,以匪夷所思的速度,片刻內燒燼她所有理智。直到鏡架輕輕劃過臉側,時蕾驟然睜開眼睛。
感覺到氣息微變,他離開她的唇,戀戀不舍抵著她額頭,眼波柔和,“和我談戀愛吧。”
時蕾局促地抓緊安全帶,望著他的眼神一片混亂,完全不知所措。
翅膀大笑,湊過去在她半啟的唇上又啄了一下。
熟悉的邪惡笑聲拉回她的神智,時蕾推他回到駕駛位。手掌離開他的胸口,身體卻越來越近。
被近在眼前那張粉嫩的麵頰迷得七葷八素,翅膀氣都不敢喘,什麽意思,禮尚往來?
安全帶拉下來,“哢”,扣緊他。時蕾坐好,目視前方。
隱約明白她這個舉動的含義,翅膀搖頭笑笑,發動車子上路。
交通台播著台灣人氣小女生組合的主打歌,他隨口跟唱。時蕾也唱,唱得比他還大聲。惹得他惡狠狠丟過去一句:“要唱自己起頭!”
她扭開臉,靠在座椅上看窗外細雨,“翅膀,你說太陽現在照的誰啊?”
眼珠隨著雨刷左右一晃,翅膀挫敗地調大音量掩蓋沉默。音響裏歌聲輕脆,聲聲質問:為什麽你在意誰陪我逛街?為什麽你擔心誰對我放電……
天色暗暗的還在下雨,絲一樣細霧一樣輕的S市冬日的雨。
商場門口,一個十八九歲的男孩子,頭戴綴有紅五星的黑色貝蕾帽,抱著吉它站在綿綿冬雨下聲嘶力竭地唱歌。翅膀把車停在一邊,坐在裏麵聽得有滋有味。
時蕾拿著新手機從商場出來時,看他正從車窗口探著腦袋問人家:“有興趣去酒吧串個場子嗎?”
男孩難掩失望地搖頭,收拾行頭要走。
“喂!”翅膀拋開半截煙喊住他,“哪還不是一樣唱,有人聽不就行嗎?”看到腳步放緩,他接著說,“到時候你紅了,我還能跟人吹吹牛逼,當年這小子在我店裏賣過唱。”
男孩被逗笑,回頭看看他,半晌,豎起右手姆指。
時蕾看得目瞪口呆。等他和那男孩子交換完聯係方式,“你讓他來酒吧唱歌?”
“唔,唱得不賴。”他把手機卡換進新機裏,開機撥號。時蕾包裏的手機振鈴。翅膀把舊電話丟給她,“你的了。”
“揀你的狗剩呢!”拾起來裝進空盒裏收好,她問:“你真要讓那孩子來飛石唱歌?”
“日行一善麽,孩子人生地不熟的,漂著多可憐。”他低頭翻看手機說明書,話落沒聽她搭茬兒,抬頭就見她挑眉瞪眼的怪模樣,“幹什麽,不信啊?回頭你自個兒聽,小歌唱得比現在流行那些強多了,讓殿下找人帶帶他,將來說不準就出息了。”
“說不準的事你從來也不幹。讓人來唱歌不用給開工資啊?”不是她多心,翅膀就不是那種愛伸手攬債的人。
“羊毛出在羊身上,工資當然來自他創造的利潤。”
時蕾撇嘴,“他能創造什麽利潤?”誰去飛石還專門聽歌?
“桃色利潤唄,你不懂。”拿過寫了電話號碼和名字的一元鈔票,“李、柏、鬆?”翅膀念這名字,笑得邪裏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