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與戰鷹結緣
說炫耀也好，說賭氣也罷，反正小個子的中國軍人高誌航一來二去穿越了橋洞兩次！
1926年深秋，法國巴黎郊外的空曠場地，這裏是一個肅穆的考場，正在進行著一場嚴格、緊張的飛行考試。
高誌航走向他的戰機。
這個來自中國東北偏僻山村的十九歲青年此刻神情嚴肅，微微皺起的劍眉，緊緊抿起的嘴唇，都昭示著他此刻的倔強和蓄勢。
他的身高，在他的同胞中都隻屬於中下水平，在各國飛行員雲集的地方，尤其是那些高大魁梧的西方飛行員中間，顯得格外瘦小單薄。
但是不管是他的同胞同學，還是異族同窗，甚至是那些表情嚴肅的法籍教官，都無法忽略掉這個中國小個子青年的存在。
隻為他那副異於常人的挺拔身材和嚴整有型的軍容。
東北軍的軍裝，在當時的中國各路軍隊的服裝中，實屬做工精良，版式漂亮。如今穿在這個青年身上，又是格外的出眾和標致。軍裝和他，仿佛早已融為一體。軍裝，讓一個普通的農家青年變成了一名肅然威武的戰將，而他卻將一名純粹軍人之靈魂，融入了這身看似普通的軍裝中。
十三歲就投筆從戎的他，無論是在早期的東北陸軍軍官教育班，還是在後來擴建而成的東北軍空軍，都是極重軍容儀表的一名軍人。隻要軍裝上身，他總是格外留意自己的站姿、坐姿、走姿。何時何地出現在別人麵前的身著戎裝的他，總是背脊挺直，毫無懈怠。於是，曆史上留下的為數不多的他的影像照片中，就忠實記錄了這位年輕中國軍人異於常人的挺拔英姿。
此刻，穿著飛行服的他，依舊是身板直立傲然，他來到飛機前，再一次遠眺了一下遠處朦朧在法蘭西深秋暮靄中的一座橋梁的影子，輕輕咬住了下唇，因為常年艱苦訓練，被發動機油煙浸潤得略顯黧黑的麵容，此刻顯得莊重而肅穆。
就在剛才，從教官和同學們身邊走向自己戰機這條不到一百米的短短一段路，他究竟想到了什麽？
是少小離家從軍時，自己啟蒙恩師那充滿期盼的眼神？是六年軍營生活的艱苦卓絕和非常磨煉？還是在得知自己因身高不夠而被東北空軍選拔赴法留學生淘汰後，自己毅然決然地“自作主張”，利用外語強的特長優勢，給東北軍的最高統帥——少帥張學良用嫻熟的法文寫了一封自薦信，從而走進了這所聞名遐邇的航空院校——木拉諾高等航空學校？
不，俱往矣，一切都不重要了。這些往日的或糾結，或輝煌，或神奇的傳說，都不足以在這個中國青年軍人心裏留下痕跡，他此刻想到的，隻會是目前這場嚴峻而冒險的選擇！
這位立誌做一名空軍的青年，從他將自己的名字由“高銘久”改為“高誌航”的那一刻起，就和藍天、戰鷹結下了不解之緣。他的才華，他的天賦，注定要在這片很多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寬廣舞台上彈奏出別樣的強音！何況今天，這種比試和測驗，還將和一個民族、一個國家的顏麵、尊嚴密切相關！
高誌航心裏暗暗打定了主意，帶著自信驕傲的微笑回望了一下站在遠處的他的同學——本國的，異國的，和他的教官們——嚴肅的，高傲的。
“所謂藝高人膽大，此時此刻的法國木拉諾高等航空學校畢業生考試考場，注定要我這個中國學生揮灑出一份狂狷奔放的答卷！”
戰機像一隻靈動振翅的大鳥，緩緩起飛，在空中連續做了一番係列規定的考試動作。
利落灑脫、無懈可擊的飛行科目規定動作的完成，讓地麵每一位翹首望天的人暗暗頷首。高誌航是他們中學藝至優者，他必將得到他自己滿意的考試分數。
但是，石破天驚！此刻突然出現的一幕，卻刹那間讓在場的所有人繃緊了神經：
隻見那架銀鷹沒有按照教官對中國學生事先規定的項目動作完成，飛回考場。它卻像一支離弦的箭一般向遠處的一座孔橋飛馳而去。
一陣突降高度，速度卻毫無減弱，飛機恰正如靈巧的燕子般嗖地穿越了中間最大的橋洞！
“天哪！”
“哦，上帝！”
地麵所有的觀看者都大吃一驚！最驚訝的，要數那位嚴肅刻板，眼中總是不自覺帶有一絲法蘭西式傲慢神情的法國教官。
“高誌航，這是在做什麽？哦，膽子比天還大的中國小子！”教官用法語低聲吼著，左手握著教義，右手不自覺攥起了拳頭。
“誌航，好樣的！”
“太棒了，子恒！你終於給咱們中國人出了口氣！”
站在他身後的幾名中國籍學生在心底呼喊著，表麵上卻要拚命壓製住強烈的狂喜情緒，唯恐一不留神間就會按捺不住，歡呼雀躍起來。
那翱翔於天空的驕子，似乎是脫韁的駿馬在演繹著一場精彩絕倫的“天馬行空”的好戲。他肯定無暇去顧及或猜想他的同學和教官的或激動，或震驚，或興奮，或困惑的心態，既然已經起飛，來到這萬米高空，這廣袤的宇宙，那麽就不妨“天高任鳥翔”，任我高誌航狂狷驕傲到底吧！
嘴角掛上一絲淡淡的笑意，他露出傲視一切、舍我其誰之霸氣神色，手向下一推操縱杆，旋轉起機身，做了一個側飛急轉彎的動作，再次以令人驚詫的速度，反身從剛才的橋洞穿越而過！
這次收獲的，是終於無法壓抑住的狂熱的歡呼聲，鼓掌聲。
考場上所有的人都在興奮地鼓掌，他那些中國同學的眼中，已經滿含了淚水；那些來自於各國的他的飛行員同學們，也露出驚歎和神往的表情。就連那位麵容沉靜，平日裏喜怒不形於色的法國教官，也將手中的文件夾夾在腋下，慢吞吞地跟著大家久久地鼓掌。
他為自己優秀的學生而驕傲，但這份驕傲中，又帶有一絲難言的尷尬和無奈。
正是他，在此次考試前，製定了一條嚴肅的考試紀律。除了學業優秀的法國飛行員，這次考試，所有學生都不得穿越那座低矮的橋洞，尤其是來自中國的飛行員！
穿越橋洞——這個高難動作是留給法國王牌飛行員測試的，隻有他們，才能做出這樣令人不可思議的飛行動作，不會發生機毀、橋塌、人亡的危險，從而帶給所有人以震驚和歎服，這是法蘭西式的驕傲和炫耀。
但是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自己的這個小個子中國學生，不僅完美無缺地完成了嚴令他們不可嚐試的此項飛行高難動作，而且還格外狂傲地一來一回飛過橋洞兩次！做出了法國王牌飛行員也未必能，或未必敢做出的絕美動作！
此次測驗的結果是，中國飛行員高誌航，得到了最高分的畢業成績，拿到了五個A的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