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多回家受訓

幹休所裏的又一次難得的大團圓,每個人都有了不一樣的放鬆感覺。他們會說出自己的心聲嗎?

章雪城下班後先帶歐陽倩去自己家,從衣櫃中拿出一身亞麻色休閑套裙,遞給歐陽倩。

“城城啊,你不是說那個方翹楚有很多衣服留在你這裏嗎?讓我自己挑一件好嗎?你拿的這身……貌似有點老氣哦?”

歐陽倩的過分要求沒有讓章雪城不快,她一向是個性格大大咧咧的人,出於對姐夫的尊重和愛戴,她對歐陽家的人一向很客氣也很親熱,此刻就拉開櫃門,由著她挑選。

方翹楚的確有不少衣服存放在這裏,說來好笑:方翹楚和章雪城都是有著“購衣狂綜合征”(這是她們三劍客發明的一個詞語,專門內部享用)的人,經常一買就是一大堆。但是目前方翹楚還未出嫁,一直和父母住在一起,所以為了防止老媽的嘮叨抱怨,她經常把一些買的衣服暫存在章雪城處,找到時機才“偷運”回自己那裏。有時候時間久了,她衣服買多了,幾乎穿不過來,就將一些衣服長期寄居在章雪城處,連她自己都遺忘了。

歐陽倩將幾身衣服都試穿過,還是發現章雪城最早拿給她的那身最好看,不由得歎息:“唉,沒辦法呀,城城你的眼光就是獨特,難怪你穿衣服總是這樣別致,令人羨慕。”

在章雪城的建議下,她又換上一雙白色的平底鞋,又想起剛才大哥囑咐的話,去衛生間洗了把臉,章雪城取過一個帶水鑽的黑色發束,將她一頭淩亂瀑布般的頭發紮了個低低的馬尾,再看看鏡子裏,一個窈窕淑女的形象清純可人,令人望之生憐。

章雪城在家中的小黑板給周雨飛留了言,讓他回來就去幹休所,然後就帶著歐陽倩先過去了。

對於歐陽倩的到來,章家人表現出了熱切歡迎之態。夏靜波一直鍾愛歐陽巍這個女婿,況且幾個兒女親家,都是幹部家庭,唯獨大女婿家是農民,夏靜波唯恐他們顧忌門第之見,所以一向對於歐陽家的人格外熱情和客氣。歐陽倩也是以前交往較多的一個,所以就更加親熱。她邀請歐陽倩就住在家裏,反正家中幾個孩子都各有家不住這裏,樓上幾個房間平日裏也沒人住。歐陽倩聽了這話雖然很感動,但是沒有征得大哥的同意,她也不敢貿然答應,就含糊支吾了幾句。

她以前也熟悉這裏的環境,此刻看到夏靜波和大嫂柳迪在廚房忙碌,也就係上圍裙,加入到做飯行列,順便和夏靜波婆媳聊天。

章雪城倒插不上手,她滿屋轉轉,看到客廳裏父親在和大哥下棋,侄兒章遠澤蹲在一旁觀戰,爺仨興趣盎然,這裏顯然她也插不進去,就獨自晃悠一圈,也沒上樓,再次回到廚房,問母親:“朵朵怎麽不在家?丫頭不是最近都住這裏嗎?”

夏靜波指指樓上:“和她小舅舅在樓上關著房門說話呢。”

“章雪川回來了?這麽早?他和朵朵說什麽?”章雪城一臉好奇,轉身就想上樓查看,被母親一把拉住:“你別去搗亂,他們舅甥倆好像在談正事,我剛才上去給他們送水果,小川開門接過去就又將門關上,都沒讓我進去。”

“嘁!章雪川有啥正事可談呀?”章雪城直撇嘴:“他和朵朵有啥共同語言?”

“你還別說啊,小川最近很關心朵朵的。丫頭高考這段時間,住在這裏,小川經常回來和她聊天。他告訴我說,丫頭壓力蠻大的,家裏人要幫助她減壓放鬆才是。朵朵也一直跟她小舅舅親近,有什麽話也願意和他說,對我和她外公倒不大說呢。”

章雪城笑了:“我知道的,那章雪川一定是想自己的女兒了,在外甥女這裏找補呢?好家夥,父愛大泛濫呀?哼!可惜近水撒不到遠火上,白費勁,朵朵終究不是他親閨女!”

“你這丫頭如今怎麽也學得嘴巴這般刻薄起來?”夏靜波搖搖頭,點點女兒的額頭:“遠水救不了近火,就讓你這樣曲解了一番,來諷刺挖苦自己的小哥?真不像話,還一口一個章雪川,這樣大的丫頭全無規矩,讓外人聽了笑話我們沒有家教!”

聽到這裏,一直抿嘴笑看她們母女說話的歐陽倩忙插言道:“夏阿姨,城城一向就這樣稱呼雪川哥的,雪川哥貌似都習慣了,十多年前就是這樣的呀?再說我是朵朵的姑姑,也不算外人吧?不會笑話的!”

夏靜波忙笑著解釋:“我是隨口這樣一說,不是具體指哪一個。阿倩,我可不是衝著你說的,你是小巍的妹妹,就是我們自家人呢。”

一旁大兒媳柳迪忙湊著婆婆的話題笑道:“媽您別解釋了,阿倩也是說著玩,大家開玩笑罷了。”

她又笑看章雪城:“說起小妹對小川的稱呼問題呀,這也是咱們家老生常談的一個問題了。其實我覺得吧,也不能全怪城城,小川自己有時候也有點犯賤。”

她說著忍不住捂嘴笑,又講起一段典故來:“幾年前,有次我們幾兄妹去華山玩,城城下山時不留神把腳崴了。當時雨飛在國外學習,沒有趕上一塊去,還得虧小川一路把妹妹背下山。來到山下,估計是小丫頭良心發現,摟著小哥汗水淋漓的脖子,叫了聲:‘三哥,你累壞了吧?我其實好沉的呢。’好嘛,這下倒把咱們小川同學嚇了一大跳,直對身邊的我道:‘嫂子,你快幫我摸摸這丫頭的額頭,是否在發燒?怎麽就說起胡話來?這聲稱呼叫的我好不習慣呢?’他又賤賤地對人家城城說:‘你還是叫我名字比較正常,要不然我聽得瘮的慌,不是小丫頭你病暈乎了,就是在耍什麽小心眼呢?’”

這番話讓在場的夏靜波和歐陽倩都大笑起來,章雪城記起前情,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章雪原是最後一個進家門的,看到端著盤涼菜從廚房出來、笑著招呼著自己的小姑子歐陽倩,出乎意料,自是微微一愣。

趁著飯前洗手的機會,她拉住也是進門不到半小時的歐陽巍在一旁嘀咕著什麽。歐陽倩敏感地察覺了卻裝作沒看見的樣子,和從樓上下來的章雪川聊過幾句,就拉住侄女歐陽清朵,將自己給她的禮物——那個從章雪城處拿來的紅色品牌電腦包遞給了她。

“呀?太神了,小姑你怎麽知道我喜歡這個牌子的電腦包?還剛好就是這個限量版的紅色?”女孩驚奇萬分的神情讓做姑姑的人很受用,就用神秘的語氣道:“哼,我是誰啊?是你親姑姑啊!你這個小丫頭的心願,我當然能偵察到,並且要盡量滿足啊……至於情報來源嘛,你就不必問了。”

女孩聽了就捂嘴笑:“小姑你太逗了,給個棒槌你就當針使呢?這件事情有啥秘密可保?分明是我玲瓏剔透的小姨告訴你的吧?說不定就是她買來讓你借花獻佛的?”

“你個小鬼頭,啥都瞞不住你?”

“是小姑你太搞笑!這件事情,我是指我想要這麽一個電腦包的事情,我隻告訴了兩個人——一個是我小舅舅,再就是我小姨。”

女孩噘噘嘴,忍不住笑:“兩個人是風格迥異啊。我小舅聽了,直接豪邁地拍給我一遝錢——去去去,丫頭自己去買,想買什麽隨便挑,舅舅掏錢就是;而我小姨呢,會溫柔地對我說:朵朵乖,去學習吧,放心啊,小姨一定把包包給你買回來。”

說到這裏,她看著自己的小姑:“然後小姑你來了,一定在發愁該送什麽禮物給我?我小姨一定當機立斷地把自己買的這個包包勻給你了,讓你做這份人情,我猜得對嗎?”

被侄女說破真相的歐陽倩有點臉紅,忙點點侄女兒的額頭,裝作恨恨的樣子:“是嘍,啥都瞞不過你這個鬼靈精!反正我看來看去啊,你一點不隨你爸,你爸憨厚實誠,可沒有這些花花腸子,彎彎繞!”

“那你是想說章雪原同誌——你親愛的嫂子是花花腸子,彎彎繞了?”女孩扔下這句,笑著剜了自己小姑一眼,趕忙拿過電腦包跑了。

歐陽倩看著女孩靈巧的背影是哭笑不得:“這個丫頭,也太厲害了點吧?哼,這性子……還真讓你自己說著了,就是隨某人!”

等人都差不多到齊了,晚宴開始,大家都看向老爺子章虎臣。夏靜波笑對老伴道:“咱們的一家之主——一號首長快發動吧?想必會有一番**演說?”

章虎臣不理會妻子的調侃之語,動作豪邁地舉起麵前的酒杯來:“今天這場聚會可是我提議的,你們幾個娃娃,還有娃娃們的娃娃可能感到有些意外吧?”

老將軍清清嗓子,再次鄭重地繼續說道:“我是一向反對搞這些形式主義的東西,什麽做壽啦,慶功擺酒啦,紅白喜事啦……可是今天不同!我要正兒八百地擺一場家宴,來慶祝我的好孫女——朵朵,走上一個全新的人生道路!”

他無比憐愛地看看坐在自己身邊的外孫女,微微點頭:“我們朵朵是女娃娃,可是人小誌不小,她不但選擇了學醫,而且要穿上綠軍裝,成為一名軍醫!這是繼我們童童之後,咱家第三代中的第二個軍人,軍醫!作為爺爺,外公,我很欣慰,作為一名老兵,我更激動莫名!我看到了未來、希望和傳承!”

他看看左邊坐著的孫子章遠澤,又看看右邊緊挨著他的外孫女歐陽清朵,滿足地笑著,一仰脖把杯中酒飲了。

“哎,老頭子你可慢點喝!多大年紀的人了,心髒又不好,別樂大發就不管不顧起來!”夏靜波忙囑咐著老伴。

“老太婆,我今兒高興啊,你別掃興成不?”章虎臣笑看老伴:“你都管了我一輩子了,難道就你是學醫的麽?”

“好啦,我知道的。”夏靜波是又笑又歎:“你也是醫學世家出身,本身也是學醫的,半道改了行,是滿心不服氣、不甘心對吧?眼下可好啊,兒子、女兒學醫不說,孫輩們成人的這兩個,還不僅都和醫學沾上邊,而且都成為和你曾經一樣的——軍醫,這下你該滿足極了,對吧?”

“這句話還差不離,像懂我一二的人。”章虎臣微微點頭,又看著一桌的兒女、孫輩道:“今天是個好日子,大家算是沾我們朵朵丫頭金榜題名的光,可以不必拘謹,不加限製,不論尊卑,不醉不休!”

幾個孩子原本都不吱聲,抿著嘴笑,看著父母相互鬥嘴取樂,大家也是好開心的;此刻聽到父親這番一迭聲的“不”字,都更加興奮起來。章雪川先忍不住調侃了句:“爸今天像是換了個人啊?像個孩子般高興,又像上帝一樣慈祥!”

“臭小子,不會說話你不能別說?”章虎臣白了小兒子一眼,臉上卻仍舊是開心祥和的神色,此時良好的心境讓他對一向看不慣的小兒子也格外寬容起來,他仍用開玩笑的口氣回敬著總是嘻嘻哈哈、沒個正形的小兒子:“像上帝一樣慈祥?你見過上帝嗎?一個軍人,說話全沒個章法?”

章雪川也難得好脾氣地笑應父親:“爸,幸虧我不是空軍,也不是您手下的兵,不然我這身軍裝早就被您大義滅親地剝掉了,對吧?”

一旁大哥章雪峰也笑:“老三你還別說,你這樣鬆散慵懶的樣兒,還真應該在爸手底下當當兵,曆練、修理一番才對呢,幾天就給你糾正過來了。”

夏靜波點頭,讚同大兒子的話,用手點點小兒子:“我也同意。小川就該多回家,讓你爸經常教導、指點著你,才不會出狀況!”

她回頭看看老頭子,笑著建議:“反正這個臭小子如今也沒家沒口的,小光棍一條,不如讓他搬回家,你看管住他?如今你也閑來沒事,童童、朵朵都去上學了,你閑散在家,用老爺子的家法也罷,用老將軍的威風也成,重新教子如何?”

這話讓在座的幾兄妹都笑起來。章雪城撇嘴搖頭:“我看不成啊,這樣會把某人逼瘋的。”

坐在她身旁的周雨飛和對麵坐的歐陽巍、歐陽倩聽了她的話,又在捂嘴偷笑,章雪原看看父親,又看看弟弟:“誰會瘋呢?爸?還是老三?”

“是我,是我,當然是我瘋!”章雪川樂不可支,忙忍笑應聲道:“我被爸逼瘋沒關係,那在古代,父親要兒子死,兒子也不能不死,況逼瘋乎?何況……肯定要把咱爸神智清明、英明偉大地給你們留下啊?人家是將軍,是革命老前輩,還要繼續帶領你們繼往開來,開始新長征的?”

“渾小子,連你爸也敢打趣起來?沒大沒小!”夏靜波愛恨交加地伸手用筷子把坐在隔了兩人位置上的小兒子敲了一下。卻見老伴竟然好脾氣地製止道:“好了,你別責怪他,是我有言在先,大家今天不要拘禮,痛痛快快樂一回的?這軍令既出,豈有往回收的?你莫壞了規矩!”

夏靜波笑歎道:“這才真正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章虎臣和章雪川竟然會結成統一戰線了?枉費我擔了半生的心嘍!”

母親的話讓兒女們都笑了,一直笑看著一切沒出聲的歐陽倩拉拉身邊坐著的侄女歐陽清朵,悄聲道:“我在這家裏也待過些日子啊,從來沒見過如此和諧歡快的氣氛呢?尤其是老爺子,難得高興如此?看來你這次是真的遂了他老人家的心願了。”

歐陽清朵卻沒有理會小姑的話,她看看大家,突然大聲說了句:“我覺得吧,大家都不理解我小舅,他真是蠻可憐的。”

小丫頭這句話突兀直率,把大家都說愣住了,一時都沒反應過來。

“咦?章老三什麽時候還收買成功一個小保鏢、臥底在這裏呢?”做母親的章雪原笑看自己女兒,撇嘴、搖頭、微笑。

歐陽巍忙笑接口:“丫頭一向就和她小舅舅親近,你又不是不知道?”

章雪城笑著看看姐夫,回應著姐姐:“這都有一陣子了,你家丫頭被人家收買了,趕明變成人家閨女你這當媽的還在這裏做春秋大夢呢。”

夏靜波卻對外孫女的話頗有興趣,就不理女兒、女婿們的調侃,看著歐陽清朵笑問道:“朵朵為什麽說大家都不理解你小舅呢?丫頭的論據是什麽?”

當著滿座的長輩,歐陽清朵究竟有點不好意思,微抿著嘴,小酒窩一閃一現的:“我認為,我小舅就是個最棒的醫生,可他不一定非要是個合格的軍人!這點誰能為他討個公道呢?”

小丫頭的話說得似乎有點繞口,席上的人都一時沒法接話。章雪川卻起身為大家斟著酒,笑語打岔:“好了,好了,朵朵我的小知音,別在這裏把你小舅當研究話題了?你是好心為舅舅鳴冤叫屈,弄不好會為我招來禍端呢?你看看這滿桌的伶俐人士,言語方麵的快槍手的,我可不想當靶子給人家瞄呢?”

章雪原一撇嘴:“你還好意思說,誰的怪話有你章老三多?”

“是啊,歪理邪說、牢騷滿腹就是你章雪川的標簽,你還冤屈呢?”章雪城也跟上句。

“看吧看吧?說話間這姐妹倆就開始衝鋒陷陣,向我開火起來?”章雪川笑著對外甥女搖頭:“咱們不滿足她們的惡趣味,一向就是不論親疏,專門貶損自家兄弟!嗯嗯,丫頭,舅舅隻要你一個知音就好了,不是有那句偉人名言嗎,好在曆史是人民寫的?咱們不在乎這一時一事哈!”

他這番俏皮話把在座的親人們都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