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曾經的將軍夢
章家大哥雪峰的選擇，是妹妹眼中的困惑，是母親心中的遺憾。
一周後的一個涼爽的夏季午後，章雪城站在外婆家陽台的紗門後，默默看著眼前這幕溫馨的畫麵。
這是個帶小院子的高層住宅樓的一樓，屋外院子裏的藤椅上，坐著一位慈祥溫和的老人，她穿著一件相對於她的年齡來看，顏色很“跳”的有著繁花似錦圖案的半長T恤，深色中褲；齊耳短發向後整齊地梳著，因為從來未曾漂染過，那頭白發純淨如雪，不夾雜一絲黑色，倒給人一種別樣的雍容大氣的美感。這位態度恬靜溫和，儀態雅致大方的九旬老人，就是章雪城的外婆，閨名叫莊月明的老人。
此刻，莊老太太舒適安詳地靠在藤椅上，笑看著蹲在身旁的、她最心愛的長外孫——那個身穿空軍夏常服的軍官，正手裏拿著一塊蛋糕，一點點掰了，喂到她嘴邊。
章雪峰就這樣邊喂外婆吃著蛋糕，邊和老人輕聲聊著天。
“唉，小峰啊，你該走了吧？我都說了多少遍了？孩子，聽婆的話，快回去吧！我聽你媽媽說了，你如今工作好忙哦！”
“婆，沒事的，這次就是專門請了假來陪您的，讓我在您身邊多待會兒不好嗎？這都多少年了，我總沒撈著這樣的機會貼身伺候您了？您忍心趕我走啊？”
“你這孩子呀！婆曉得你最孝順了，但是你們都是做正事的人啊，耽誤了工作就不好了！這次我就不想叫你們來，是你小舅舅沉不住氣，非要偷偷給你媽電話……其實婆知道的，不過就是場小病，傷風感冒麽？婆心裏明白，這一時半刻還死不了的……”
“哎呀，您老人家別用這種詞啊，您怎麽不顧忌孫兒的感受了？我聽了有多難受啊？”
章雪城看到一向沉穩內持的大哥，在自己外婆麵前就像個孩子一般，語氣中都透著撒嬌的味道：“您一定會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至少活過一百歲！”
“是哦，是哦！我以前答應過我的乖外孫，我會為我的小峰帶孫子的？你看，你們家童童都那樣大了，婆的這點念想不會落空的，是吧？”
老人說著用手撫摸著外孫的麵頰，慈愛地看著他。章雪峰也動了情，抓了老人的手摩挲著：“是的，我們也都很惦記您……童童媽媽還總說，想接您到我們那兒去住些日子，讓我們兩口好好孝敬一下您！”
“我明白呀，你那媳婦柳迪也是好孝順的！說來還是我的小峰有福啊，妻賢子孝的？”老人笑笑：“婆年紀大了，哪裏還走得出去呦？聽你舅舅們說，我這把年紀，連飛機人家都不讓上了呀！”
章雪峰笑了：“不是還有火車呢麽？而且，您要真想去，我開車來接您，保準讓您舒舒服服地到達目的地！再說了，飛機也不是絕對不能坐的，您忘記了您還有個外孫女婿是飛行員的？讓他親自來接您好了！”
聽到這裏，章雪城忍不住推開紗門，跑到外婆身邊，也俯身在老人藤椅前，摟住她，笑道：“婆！您要是想坐飛機，我讓周雨飛專門來接您，一定沒問題的！”
外婆笑了，伸手摸外孫女的臉，直搖頭：“那怎麽行？人家雨飛開飛機好辛苦的，我再去裹亂？不成！不成！不能讓他一邊開著飛機，一邊還要回頭照顧我這風燭殘年的老太太吧？”
老人風趣幽默的話語把兄妹倆都逗笑了。
老太太忙吩咐外孫女：“小囡啊，去給你大哥搬個凳子來，他蹲在我身邊這樣久了，別把腰累著了。”
章雪城聽話地從陽台上拿過一個小木凳，讓大哥坐了，又故意噘嘴對外婆：“婆啊，您總是**裸地偏疼大哥，就不怕別人吃醋麽？”
老太太爽朗笑了：“我都九十多歲的人啦，還怕什麽閑言碎語嗎？要說偏疼，我對你們一家子都偏疼哩，從你媽媽開始！當年你外公最愛的孩子，就是你媽媽！這也難怪啊，她是長女，孝順又懂事。”
老人掰著指頭又講起往事，章雪城和大哥相視一笑，知道外婆會講起哪段典故來，隻為這在他們看來，幾乎是外婆的老生常談了，但是兩個孝順的外孫還是沒有打斷她，做出饒有興致的樣子聽老人講著。
“當年你們的媽媽十五歲不到就跑去當兵，抗美援朝嘛，那可是要去打仗的，還要跑那樣遠，到那個……朝鮮！我和你外公真舍不得啊，我暗地裏不知道哭了多少次！可是那個倔強的丫頭主意已定，脫了校服，悄沒聲地穿上軍裝就準備走了！”
老太太回憶起這段往事，總是唏噓難言的神情，盡管已經過去了大半個世紀：“後來你們外公勸我說：‘丫頭當兵了，就是國家的人了，為國家去打仗不是天經地義？何況啊，這場仗也非打不可呀，我都在報紙上看到了，非打不可呢！……’唉，聽了你們外公這些話，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好容易老頭子脫了軍裝，不打仗了，這最愛的姑娘卻又要上前線……”
章雪城笑著插嘴：“外公總是老軍人了，比您老人家可有覺悟呢！”
外婆笑著搖頭：“可是老頭子他比我還舍不得呢，我心裏曉得！正因為他是當了大半輩子的兵啊，才知道打仗有多可怕？好歹……後來在部隊上學了醫，都培訓好了，說是又不用去朝鮮了，那邊都停戰了，我們這才悄悄鬆了口氣……”
章雪峰笑看外婆：“媽可是遺憾了一輩子呢！說她算是抗美援朝參的軍，卻沒能去朝鮮前線，連戰爭的邊兒都沒沾上。”
“所以後來老媽毫不猶豫地嫁給了抗美援朝的英雄人物——老爸同誌！”章雪城也是嘻嘻哈哈地笑道。
老人卻沒有顧及孫兒孫女們的笑言，她還是按照自己的思路講述著自己心中的感慨之言：
“你們的媽媽孝順啊，對家裏可是有功之臣！那時候咱們家經濟條件不好，全指著你外公那點薪水過活，卻也真沒有幾個錢。我又一輩子沒出去工作過，家中一窩小孩子，錢怎麽也不夠用啊！”
她皺眉歎息：“就因為這種情況，你們的媽媽當兵後，總是把自己的津貼幾乎全數寄回家裏。她說在部隊是供給製，自己不用花什麽錢，所以把津貼都按月寄回家貼補家用，幫著父母養育弟妹。據說她當時領錢的地方隔壁就是郵局，她常常是薪金發到手裏，還沒暖熱呢，就轉手交給了郵局……”老人笑看兩個外孫：“所以啊，我總對你們幾個舅舅姨姨說，別忘了，你們可算是你們大姐供大的呢！”
雖然這個往事典故章雪城和哥哥姐姐們都聽過了多次，不過此刻她還是感慨萬千：“老媽真是了不起的孝女啊！”
章雪峰也點頭：“爸媽都是對家庭極有責任心的人，這點尤其值得我們學習！”
“是啊，你爸爸也好，你外公當年可是最中意這個女婿了！”老太太感歎著。
“我就一直在想這個奇妙的緣分呢——一位前國民黨將軍很欣賞他的身為共產黨將軍的女婿……”章雪城嘀咕著，看到母親夏靜波走來，就止住了這個話題。
看到兒子、女兒都看向自己，夏靜波不禁有點奇怪：“咦，你們兄妹倆這樣看著我做什麽？”
章雪城抿嘴一笑：“婆正在講您的先進事跡呢，我和大哥都被感動了！”
“我有什麽先進事跡？”夏靜波笑笑：“你們婆不就是那些老生常談？”
章雪峰忙起身，讓母親在凳子上坐了，他和妹妹一樣，仍舊蹲在外婆身邊。
“又是十五歲當兵，準備抗美援朝上前線那些事？”夏靜波看看自己的老母親，笑嗔道：“媽，您能別總提那些事好嗎？好好地參了軍，又沒撈著上前線，多丟人的一件事，還值當您老人家總是提起？”
老太太對著自己年過古稀的女兒也是幽默依舊：“那最後也算找補回來了不是？你嫁了人家虎臣，他可是英雄人物哩，在朝鮮戰場上負過好幾處傷，不等於他替你流過血，立過戰功了？”
這話聽得雪峰兄妹倆都捂嘴笑了，夏靜波也不好意思起來：“瞧您老人家說的這話？越發倚老賣老了？”
章雪城再次摟住外婆，笑道：“婆，我好崇拜您哦！您老人家實在是太智慧啦！”
“好啦，我的乖孫女！婆不要你崇拜啦，你去幫婆辦件事吧？”老太太笑看外孫女。
“您說啊！保證完成任務！”當外孫女的答應的可是嘎嘣脆。
老太太指指外孫章雪峰：“你去幫你大哥找件衣服換了，再幫他把這身軍裝洗了！”
她又歎息：“這幾天小峰一直陪我在醫院，成宿不眠不休的，估計來時穿著的這身軍裝都沒顧得上換吧？天這樣熱，昨個我出院後，他才去洗了個澡，不過衣裳都沒換的？”
夏靜波看著兒子，也是一副心疼的表情：“前幾天外婆在醫院，大家都沒注意。剛才我已經讓你小舅舅找了衣服出來，你趕快去換了這身吧？估計你來得匆忙，都沒顧得上帶身便裝的？”
章雪峰忙笑應：“沒有啊，我昨天洗澡換了衣服的。這次走得急，的確沒時間回家拿衣服的，剛好我辦公室有身軍裝，我就裝在包裏帶來了，這是昨天才上身的，那件軍裝我已經洗了，喏，就晾在那邊陽台上。”
老太太笑了：“原來是兩身軍裝啊，我說呢，都沒看出來你換過了。”
章雪城笑看哥哥一眼：“哥，你沒來得及帶便裝就對了！正好歪打正著啊！”
她又笑向外婆道：“我知道婆您一向最愛看我哥穿軍裝的對吧？”
外婆笑著點頭：“不錯，我的孫兒、外孫中當兵的不算少啊，可是我還是最喜歡我們小峰穿軍裝的樣子！我不怕你們說我偏心，誰讓他在這些孩子們中是長得最標致的一個呢？”
老太太不加掩飾的誇讚讓夏靜波母女暗笑，也讓性格內斂的章雪峰紅了臉：“婆呀，您以為是在誇一個小夥子麽？我可都是年過半百的人啦！”
“行了，小峰，在婆麵前，你永遠別提年齡！”母親看著長子，搖頭微笑。
“就是啊！”章雪城親昵地挽住哥哥的臂膀，將頭靠在他肩上：“我哥永遠是我心目中的型男標杆呢！”
她這番話倒不是談笑恭維的虛話。比自己年長近二十歲的大哥，一直是章雪城崇拜的偶像，隻為著他身上散發的那種獨特氣質令人著迷。用父親的話說，章雪峰就有個“兵”樣子，是個天生的軍人材料。
可能是自小當兵，在部隊經受過嚴格訓練的結果，章雪峰有著標準的軍人儀表容姿。再加之酷愛各類運動，常年自覺堅持進行近乎嚴酷的體能訓練的緣故，年逾五旬的他，還保持著年輕人精悍瘦削、強勁有力的體格。當他穿上軍裝時，自然是挺拔端正的形態；平日裏回家偶爾換上便裝，也經常是一身休閑隨意的運動裝，加上旅遊鞋或者幹脆是布底鞋，但是這種在別人身上很不起眼的服飾，穿在他的身上，卻有另一種灑脫帥氣的味道。
章雪城在文中塑造自己的英雄時，腦海裏就經常浮現著自己大哥的形象——他一米七五的身高不是那樣偉岸，臉龐也不像三哥章雪川那樣輪廓分明，極具雕塑感，但是他整體的形象綜合看來，就會讓人暗歎——好一個軍中硬漢、戎裝型男的模樣！
想到此處，章雪城詭秘地笑了：“哥，我告訴過你的，我筆下許多人物，那些令人癡迷沉醉的英雄們，他們的外形塑造，我可是腦補你的樣子寫就的……”
章雪峰笑著拍了一下小妹的頭：“小丫頭竟然還跟著起哄架秧子？”
大家說笑中，思維活絡的莊老太太卻又轉換了話題，她指指外孫身穿的夏常服軍裝上的那些標誌物，笑問：“就是你們軍裝上掛著的這些符號啊，星星、杠杠的，看得我眼暈，這都是些什麽意思啊？”
“我來我來！我來給婆解說一二！”章雪城笑著拉過大哥，從臂章到胸前的級別資曆牌，都認真詳細給老人講解了一番，哪些代表著大哥當了幾年兵，哪些代表著他目前的級別職務。
“我倒忘了，我們小囡也是當了好多年兵的人哦！”老人聽得笑了：“可是這些標牌、章子什麽的，全都花花綠綠的，你嘰嘰嘎嘎這麽一講，我還是弄不太明白啊！”
章雪城就笑：“別說您了，我都是好長時間才整明白的。整明白沒多久，又脫軍裝了！”她說著噘噘嘴。
“女孩兒家，軍裝脫了就脫了吧？”老人點頭，安慰著外孫女：“這不是更可以隨便穿花衣裳嗎？你媽年輕時就總羨慕你舅母、姨媽們的漂亮衣裳呢！”
她又看看雪峰：“男孩子們在部隊幹倒是蠻好的，眼前我這幾個孫兒都不錯，一個個軍裝在身都好神氣！”
她又回頭笑著對女兒道：“你們一大家子都是當兵的啊，我就總在想，沒準兒什麽時候再出個將軍呢？”
聽了老太太這話，章雪峰看看自己的母親，低頭一笑，也不答言。片刻，又側臉笑對外婆道：“媽和小妹在這裏陪您，我先出去一下？待會兒回來陪您吃飯。”
“你快去舒展放鬆一下好了，這一陣都陪在我跟前，要憋壞了！”外婆聽了是忙不迭聲對外孫催促著。
看著兒子的背影，夏靜波微歎口氣：“你看這孩子，聽了外婆的話，他就溜了，總怕我說他不成？”
“你又想說我的小峰什麽？這孩子你要再能挑出毛病來，我倒服你這個當媽的了！”老人警惕地看著女兒，滿臉護犢子的神情。
章雪城笑對外婆道：“不是您老人家剛才提到將軍的話題了嗎？我媽自然有感慨啊！我們家，最有可能成為將軍的，就是我大哥了，況且，他也曾離著那個目標不遠了，可惜啊，竟然中道放棄了！”
“放棄了？小峰放棄了什麽？”老人迷惑不解。
章雪城耐心向老人解釋道：“您看吧，大哥他都幹到正師職位置，是大校軍銜了，那不是離將軍的輝煌之位就差一步之遙了麽？可他……正幹得好好的，也是重要部門的一級主官了吧，突然間，卻非要主動提出回係裏當教授，改了文職！這下，軍銜沒了，將軍夢也就……”她伸出手掌，做了個吹泡泡的動作。
看到老太太還是一臉茫然的樣子，夏靜波對著女兒搖頭：“你這樣說，外婆哪裏會懂？”
她向母親解釋著：“媽，如今，您的幾個外孫們，除了城城和她老公雨飛都脫了軍裝不算，小峰和他的媳婦柳迪、二丫頭原原、原原的老公小巍，加上小川，都是文職幹部，搞專業技術的，沒有軍銜。所以啊，你也甭指望這幾個小的裏麵再出什麽將軍了！”
老人還是不十分明白：“那什麽文……職，還是軍人嗎？”
章雪城笑道：“當然是軍人啊，是軍隊文職幹部，換句話說，就是純粹搞技術的軍人，一樣的職務級別，隻是不掛軍銜了而已！”
“哦，搞技術好啊，就是你外公說的有一技之長的人呐？”老人感歎：“我有點明白了，像小峰以前是肩上戴黃色牌牌的，如今換作了剛才那種徽章，就是……文職了是嗎？”
“對的。”夏靜波點頭。
“那小峰就是不要當官，要搞技術了？”
“對的。”女兒又點頭。
老太太笑了：“那有什麽不好啊？我說呢，我的小峰就不會選擇錯！”
“媽，您總是這般護短，尤其是對小峰！”夏靜波對著老母親嗔道：“我也沒覺得搞技術有什麽不好？不過，小峰穩健持重，在仕途方麵走得一直比較順，卻突然要放棄一切，回係裏當教授……我倒不能不為他可惜！唉！那孩子還蠻有主意的，事先沒有同我和他爸爸提一個字，就自己這樣決定了！可惡的小子！”
她接著忍不住歎氣：“作為軍人，誰沒有將軍夢呢？不是有那樣一句名言嗎——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小峰輕易放棄這一切，我是替他惋惜呐！”
章雪城看著母親，沒有敢接話，一旁老太太卻突然問道：“那他爸爸虎臣是什麽看法呢？”
“他？哼！”夏靜波一撇嘴：“他和您一樣偏疼那小子呢！總說要尊重孩子的選擇。他一貫是隻要小峰選擇的，他就無條件支持！他總說他的大兒子最讓他放心！”
“這不就結了嗎？”老太太眯著眼睛笑：“我也是一貫說虎臣比你強，你還總不服氣？弄了半天，他和我想到一處去了——隻要是我們小峰決定的事情，一準兒讓人放心！”
她又看看身旁的外孫女：“再說了，我們家又不缺將軍，對吧？”
“婆說得很對！”章雪城忙讚同老人：“我覺得吧，婆您的境界比我媽要高一碼呢！”她說著笑看母親：“我媽麽，有時有點小虛榮啊……”
“死丫頭仗著你外婆在身旁真是什麽話都敢說？”夏靜波瞪著女兒：“我是勢利小人好了吧？以後你們兄妹幾個的事情我統統都懶得管了！”
“其實啊，我想告訴我的虛榮媽媽一個小訊息呢，正好可以滿足一下您的小虛榮心了？可是您要是這個態度我就不說了！”章雪城撇撇嘴，對母親嬉笑道。
“你不說算了，以後別認我這個媽倒更好！”夏靜波對女兒板起了臉，又對著老太太訴苦抱怨：“您說養孩子有什麽意思啊？這長大了，個個都不讓人省心！”
章雪城摟著外婆，笑看母親：“婆，您看我媽還說我呢，她在您麵前才撒嬌呢！”
說笑間，她趕忙對母親繳械：“好啦，夏大教授我怕了您啦！對您匯報如下：您剛才說到的，我們兄妹幾個脫軍裝的脫軍裝，改文職的改文職，其實也不盡然啊！我二姐又殺了個回馬槍！用我外婆剛才說的話來形容，就是——二姐她馬上又要肩上扛黃牌牌了！”
“什麽意思？”夏靜波不解地看著女兒，老太太自然更加不明白，也是盯著外孫女的臉看。
章雪城很得意自己的情報獨享權利：“我二姐章雪原同誌，最近參加了我們醫院的護理部主任競聘，據聞已經成功戰勝了幾位老護士長們，目前算穩操勝券了！您說，她這下不就是要文職改武職，又該佩戴軍銜了？”
夏靜波果然有點意外：“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我怎麽不知道？”
“我走前就聽說了，估計我二姐還沒想告訴您呢！”她咬著手指嘀咕著：“我算了一下，論我二姐的資曆，這次重新授銜，應該會是上校了！怎麽樣？我院目前為數不多的年輕有為的女上校，好棒！嗯嗯，這樣發展下去，某一天她成為女將軍也未可限量？”
“唉，管它什麽上校、將軍的？你們一個兩個的翅膀硬了，什麽時候會把我們老家夥們放在眼裏了？什麽事情都對我和你爸爸瞞的鐵桶似的，密不透風？”夏靜波怨念地瞪了女兒一眼。
一邊老太太感歎上了：“原原那丫頭，打小就潑辣能幹，倒像是個小子的性格。”
她笑看女兒和外孫女：“說起來，那丫頭總是愛抱怨呢：小峰是跟著我長大的，我自然偏疼他些；小川是家裏的小兒子，你這個當媽的那偏心也是明顯的；城城小囡最得她爸爸的寵愛。這說來說去，就是我們原原沒人偏疼！丫頭在我麵前都訴過幾次苦了？倒也是壞事變好事啊，這二丫頭倒鍛煉成四兄妹中最潑辣能幹的！”老太太說著笑起來。
“其實都是他們這些當孩子的沒良心！一樣的兒女，手心手背都是肉啊，哪裏至於偏心如此了？”夏靜波無奈歎息：“說起來，這些孩子中，兩個丫頭倒都蠻爭氣的，女婿們也很好；小峰是您老人家一手帶大的，自然是出類拔萃的，從小就不叫人操心……就是那個小川，實實讓人頭疼！他還總愛和他爸爸較勁，我一看他們爺倆在一處掐架的樣子，就揪心揪肺的！”
她帶點委屈的神情看向自己的老母親：“您還總說我偏疼老三？城城這丫頭也總怨我偏心她小哥？可是誰又能理解我這當媽的心？可恨那渾小子都是快四十歲的人了，方方麵麵還不能讓當娘的放心呐！”
“哦？小川又怎麽了？”老太太忙回頭看外孫女：“你三哥不是讀書最好的嗎？都讀到洋博士了，又有什麽問題了？”
“哎呀，婆！讀書好不代表一切啊，一時的成績優異更不能說明什麽！”章雪城忍不住吐槽：“我三哥他一向我行我素慣了，大大咧咧，鬆鬆垮垮，總是睡不夠的頹廢、萎靡樣子，絲毫沒有軍人的精氣神兒，自然和我爸的風格就極端不對路啊！”
她又看了自己母親一眼，繼續告訴外婆：“再說了，學習也是一個持續性的過程吧？俗話說，起得早不一定身體好！我三哥是在國外讀的博士吧？可是他目前不過是個副教授、副主任醫師，也才從資格轉正的，才混了個碩士研究生導師？我大哥呢，人家是當兵出身，從大專、本科、碩士、博士一路讀上去，目前都是博士生導師了，在他們空軍大學是數一數二的航空救生方麵的專業技術人才！這如何比？我爸怎麽能待見我三哥呢？”
老太太卻有著自己的見解：“就不該這樣比啊！小川和小峰雖然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卻是性格迥異的兩個孩子！小川那孩子，從小聰明過人，自然比別的孩子要難以**些？”
她對著女兒歎息：“我不是老早就對你說過的嗎？像小川這樣的伶俐孩子，要是學好了，一定能夠出人頭地；要是學不好，也夠人鬧心的！……我一直觀察著，他也就是性格上倔強各色一點，別的也沒什麽大毛病？龍生九子，各有不同啊，你總不能要求他和他大哥一樣聽話、順遂吧？性格這個東西如何能強求得了？”
夏靜波搖頭：“那小子別的倒還罷了，除了愛和他爸頂個牛，不太懂事外，再就是這婚姻問題了……唉，總之是不讓人省心！”
老太太笑著安慰女兒：“那個更是緣分了，你就更沒法強求！所謂兒孫自有兒孫福，莫為兒女愁白頭！大女啊，你也別總操那些操不完的心了，別忘了你自己如今都是年過古稀的人了，怎麽還活不明白一些理兒呢？凡事要學會放下才是！”
章雪城笑著摟住外婆的肩膀：“我要再次崇拜一下我親愛的婆啊，您真是哲人一枚！這至理名言是一套一套的，不把人震暈在地您不罷休哦？”
夏靜波倒是真心讚美自己的母親：“丫頭這話倒也沒謬誇。媽，您老人家真是慧眼識珠。早知道我把小川也老早放在您膝下養就好了，您替我早把他管教好得了，省得他這樣大了還總和他爸爸別扭、置氣！”
老太太還是通達安詳的樣子，繼續指點迷津：“若是虎臣這樣一把年紀還好和兒子置氣，我看那不是孩子的錯，是他自己的問題了。得空你讓他到我跟前來，我得說說他，別憋壞自己還委屈我那小外孫了！”
“那敢情好，那倔老頭子一向就隻服您老人家呢！”夏靜波又笑對女兒：“還有典故呢，丫頭知道嗎？當年還是外婆發現小川的手的玄機呢？”
“手？我三哥的手有什麽玄機？”章雪城很好奇。
老太太笑了，很自豪的樣子：“咱家小川打小手就生得好看，又細又長，不像個愣小子的手，我就對你爸你媽說，這樣好的天生條件，不如讓我們這小子去練練鋼琴？”
“後來，你爸倒因此得了啟發。”夏靜波接口道：“他發現你三哥的手真的是長得格外細巧，就認定他長大可以學醫，有可能會成為一名手指靈巧的外科醫生……”
“哇，婆！原來是您老人家把我可憐的三哥章雪川同誌送上了這條千辛萬苦的從醫之路的？您可別繼續暴露這個家族秘史了，仔細有人報複哦！”章雪城故作神秘表情：“據我所知，我小哥目前可正萬般糾結著他做醫生的辛苦呢！”
她這番玩笑話讓兩個長輩都開心地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