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從此灰姑娘的故事又多了一個
蒙淺淺窩在沙發看驚悚片,外麵的狂風大作雷雨交加絲毫沒影響她的悠然自得,話梅籽一顆接一顆吐得不亦樂乎,直至淋浴間傳來一聲施令。
“左邊第三道門,右數第五套。”
沙發上的人依舊不為所動,眼珠定在電視上不轉眼,悠悠回了四個字,“自食其力。”
緊接著便聽見有人‘嘩啦’一聲開門,腳步不疾不徐,卻不是往臥室,而是朝著客廳由遠及近。
再也顧不得其他,蒙淺淺猛地從沙發上跳起來,身體上的零食碎屑灑了滿地:“席斯醒,你大爺!敢不敢別每次都用這招!”
來人卻慢條斯理地繼續行進,隻要轉個彎,就能**狀態到她眼前,蒙淺淺這才慌了,舉起白旗投降:“靠!給你拿還不行麽!”
席思醒停下腳步,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做出‘早知道’的表情,聲音帶著懶散,“不見棺材不掉淚。”
轉身回浴室。
蒙淺淺咬牙切齒跳下沙發,眼角無意掃到席斯醒最愛的那隻高腳杯,據說是出自什麽名匠之手,杯身透得跟鑽石一樣亮,卻易碎。為了保護,席斯醒特意找人將杯子四周上下渡了一層韌性極好的透明膜。此刻,因了他的囂張,女孩兒心裏的怨恨迅速膨脹,抬手將屬於自己的銀質水杯往瓷磚地麵用力一扔,隨即悟嘴尖叫。
“天!你最愛的紅酒杯!”
表情逼真。
令她抓狂的是,浴室裏的人打開了刮胡刀,細微的滋滋聲不絕於耳,伴隨更懶散的調調:“有沒有常識?玻璃碎裂是這聲音嗎?”
蒙淺淺鬱結,朝著淋浴間一聲“呸”,席斯醒卻對她口中的那個語氣詞頗為不滿:“再敢罵髒話,看我收拾你。”
她熱血膨脹:“你敢!”
“不想進維斯了?”
此言一出,女孩的表情即刻乖順,所有自我安慰的詞句在腦子裏過了一遍,才終於心甘情願地飄進臥室,給席斯醒拿衣裳。
關於髒話這個問題,似乎是蒙淺淺和席斯醒從頭到尾都在爭執的主題中心。
兩人世界初碰撞在一起的那一天,是三月,蒙淺淺記得,天光明暖。
那時候,學校路邊的那條名叫**的狗已經和她很是親近。往往蒙淺淺會在閑暇時間去逗逗它,叫一聲**,立馬能看見一個豆黃色的身影迅速的出現在自己身前,由遠及近,直到停在她跟前,不停叫喚。
席斯醒出現的時候,蒙淺淺正蹲在校門口喂**。他將那輛新款的四個圈停在校門口,下車,往裏走。一轉眼便看見了蒙淺淺,簡單馬尾,鬆鬆垮垮。她將手裏小半瓶水和軟質麵包很耐心的喂給**吃,一邊喂還一邊摸頭道:“我們**就是聰明,我們**真乖。”
熟知下一刻,兩隻黑灰色的野狗也圍了過來,大概是看見蒙淺淺手裏的東西嘴饞。然後蒙淺淺原本像母親般慈愛的臉瞬間轉化為驚悚,她轉頭盯著那兩隻來曆不明的狗,粗魯發問:“你他媽誰啊?!”
旁觀的席公子沒忍住,走過去隨意搭了一句,“舒克和貝塔。”
如果非要蒙淺淺說喜歡席斯醒的理由,她會誠實地說:“因為他富家氣質渾然天成,舉手投足瀟灑萬分,言語犀利無人能比,總之是多金夠帥夠個性,符合心目中有關夢中情人所有幻想。”
更重要的是,兩人初遇的那天,席斯醒臨時起意為那兩條陌生野狗取下的名字,舒克和貝塔。
蒙淺淺從不覺得自己有多特別,作為芸芸眾生中最平凡的一員,長相平凡家庭平凡成長經曆平凡成績平凡,她一直都心安理得地站在自己該有的位置,不卑不亢,沒有很大的理想卻認真微笑生活,愛罵髒話但內心柔軟。是這樣一個女孩子,偶爾相信星座和宿命。唯一突出的優點是很有語言天分思維跳躍,高中時候就算科科都掛低分,語文卻是年級第一,整整三年。經常說話連珠代炮,真理說得頭頭是道,損討厭的人一針見血,幾乎沒人能與她對陣。所以席斯醒取下的那兩個名字讓蒙淺淺頃刻驚為天人,這世上居然還有思維能和她並行的生物存在。
可當時,出於女生在麵對陌生男子該有的矜持,她眼底依舊很自然地流露出了‘你是誰’以及‘幹嘛和我說話的’訊息,並在隨後將這疑問以自己慣有的方式問出了口。
“你他媽誰啊?”
在席斯醒過去二十六年人生裏,從來沒有人在他麵前如此順理成章地罵髒話,並且對象是自己,所以他也自然流露,曲起中指狠狠敲在蒙淺淺頭頂,眉頭下意識翻起褶皺,“不準說髒話。”
算相遇了吧?雖然莫名其妙。直到後來蒙淺淺才知道,與席斯醒的相遇,遠比她以為的還要早。
席斯醒大概永遠不會忘記,當他被眾人圍在中間,穿過那條被青色藤蔓交相纏繞的走廊時,自己清楚聽見的那副洪亮嗓音。
“我永遠記得與它相遇的那個夜晚,天空下著綿綿細雨,它正在和另一隻白黃相間的大狗玩耍,我突然靈光閃現,臨時起意給它取名叫——**。隨即我大叫一聲**,居然得到了回應!我靠,**立馬跑我跟前,首先打了兩個滾兒。從此以後,我和它就在大學裏相依為命……”
席斯醒原本正輕鬆自如地應付身邊人那些一板一眼的問題,直到那些詞句傳進耳朵,他腦海中已經成型的對白便被硬生生哽住,嘴角若有似無的抽搐了一下。他微微偏頭,眼角餘光很自然的掃了過去,女孩輪廓分明的側臉在陽光下泛著白,紮一個鬆鬆垮垮的馬尾,正手舞足蹈講述她和那**的不解之緣,偶爾言到激動之處會大笑,隱隱有顆小虎牙顯露出來。
按照蒙淺淺的說法,應該是席斯醒對她一見鍾了情,然後這個王子當著眾人的麵對她表露出好感,隨即她在學校一日成名,像流星花園裏的杉菜一般眾人巴結獻媚,老師捧在手心,緊接著王子步步為營接近自己,最後二人情投意合,雙雙頭頂光環向著光明的未來飛升……雖然結尾那句頂著光環飛升頗為不吉利不適合不恰當,但整個中心意思就是這樣的。就應該是這樣的,他在第一次被晃了眼,愛上她,無法自拔無可救藥,從此灰姑娘的故事這世界上又多了一個。
可這都是她單方麵的臆想,事實是因為席斯醒那一瞥,導致隨在他身邊的教導主任冷不丁一顫,以為席斯醒因為蒙淺淺的那句“我靠”,而質疑起學校整體質量和素質水平,所以他條件反射地越過人群,將蒙淺淺召喚至教導處麵壁思過,進行了一天的沉默式思想教育。所以席斯醒的陳詞演講在校園裏掀起一片浪,但蒙淺淺卻無緣一見。
而也是後來,蒙淺淺才明白,自己一直追究的關於相遇早晚的問題,其實一直就不是問題。因為愛情和考試很相似,都要講究感覺。他不愛你,相遇早晚,他也不會愛你,這學分你修不滿,注定掛科。畢竟比你早與他相識的人,那麽那麽多。
和席斯醒在一起後,一次偶然鬥嘴中,被席斯醒成功滅了氣焰的蒙淺淺很是委屈地扁著嘴叫:“夏鳳儀!你怎麽不在我身邊!”
幾番追問,席斯醒才知道那是蒙淺淺的外婆,而她罵髒話的習慣也全是承自於這位老太太。
因為父母早逝的原因,蒙淺淺從小被外婆養大,十三歲之前的蒙淺淺還很溫順,夏鳳儀也是這麽教她的,做女孩子,要氣質溫婉,要誠實大氣,即使被人傷害,隻要不違背原則,也要盡量學會原諒懂得寬容。所以在過去十三年裏,這就是蒙淺淺的做人宗旨,直到某天額頭腫了一個大包。
夏鳳儀細問後才得知,她是在回家路上被同學捉弄了。彼時踩著小石子滑到的蒙淺淺站起來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發現沒有破皮流血,便僅遵著外婆教導她的息事寧人,自我安慰回了家。哪知第二天,夏鳳儀直接不吭一聲衝去了學校,揪著餘腫未消的蒙淺淺去認人。
那位惡作劇的同學因為怕受處罰以矢口否認。那是蒙淺淺第一次看見夏鳳儀罵人,她唰地抬頭,蒼白銀發在蒙淺淺眼前很有節奏的晃呀晃,看起來情緒激動。
“我靠!你他媽敢給我重複一遍!”
因為夏鳳儀洪亮的嗓音和彪悍姿態,這件事鬧得人盡皆知,那位同學直接警告處分。後來蒙淺淺忐忑地跟著夏鳳儀回到家,在對方餘怒未消時小心翼翼地叫說:“外婆,您不是從小教導我要學會原諒懂得寬容……”
夏鳳儀卻突兀地一拍家裏的木餐桌,桌腿被震得微微顫。
“我說的是在不違背原則不傷害自己利益的情況下,他要是已經敢瞪鼻子上臉的話,你就得有爬在他頭頂上拉屎的氣勢!”
從那以後,夏鳳儀再也不刻意斂著自己真實的性子,口頭禪是一句接一句,蒙淺淺便長期耳瀆目染,慢慢成長為今天的模樣。就算夏鳳儀得病去世那天,護士心軟安慰,蒙淺淺紅著雙眼仿似兔子,卻依然一邊流淚一邊逞強地反安慰對方。
“沒事兒我靠,活在世上太累了,她隻是去了更美好的地方。”
不可否認,夏鳳儀的存在,是蒙淺淺豁達性格形成的最主要因素。她教她做人,教她跌倒爬起,教她堅強,教她不準吃悶虧,教她所有改學的一切,用生命最後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