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顧安笙(6)
秦楚抿著唇瓣,看著眼前女生焦急的臉,猶豫半天才說道:“你不要再找了,沒有用的。顧明經營不善欠了許多外債,丟下一個空殼公司,在一夜之間攜家帶口的離開了這裏,去了哪兒沒人知道。”
阮蘇陌感覺身子有些軟,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的體質有這麽虛弱,上次在何熏的寢室樓下等,站了4個多小時才中暑。當時的顧安笙還拋下了何熏送她去醫院,他……對!何熏!顧安笙一定會跟何熏聯係的!於是秦楚被阮蘇陌磨著載她去了B大。
車子剛剛挺穩,正好看見何熏下樓來。阮蘇陌幾乎是飛奔著跑過去抓住女生的胳膊。
“你知不知道顧安笙去了哪裏?”
問題一出來,何熏就不動了,將那雙原本就大的眼睛睜得更大,作驚訝狀,片刻後卻揚揚嘴角笑了出來,這副畫麵在阮蘇陌言中不知為何特別的扭曲。秦楚站在阮蘇陌背後,盯著何熏瞧,聽阮蘇陌再說話,搖著女生的手一遍一遍的問。
“他在哪裏?顧安笙在哪裏?!”
何熏依然笑而不語。
阮蘇陌突然心疼得無以複加,因為何熏的舉動無疑表明:顧安笙在哪裏,她的確是知道的,隻是不願意透露。於是阮蘇陌隻好問:“何熏,我隻是要確認,他,好嗎?”
然後何熏才終於正視了麵前的人,淡淡的點了下頭。
“好。”
阮蘇陌的手便慢慢放開了對方。
果然,何熏是知道的。果然,她在顧安笙心中,什麽都不是。就連離開,都沒有留下任何隻言片語,連餘地都不留。
高中時光在一瞬間嘩啦啦撲麵而來,記憶裏四人的樣子還是那麽清晰。她失控的對顧安笙質罵,何熏有什麽好?立夏給周嘉言使眼色,罵他是豬。顧安笙與周嘉言分別送她們回去,還有她對顧安笙的喜歡,立夏對周嘉言的喜歡。
當初四人信誓旦旦的約好要一起考來B市,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做一輩子的四人黨。而現在,還剩下些什麽呢?周嘉言走了,帶走立夏最深的眷戀,再不回頭。顧安笙也走了,帶著阮蘇陌漫長的喜歡,毫不留念。隻剩她和立夏仍然停留在這個約定好的地方,所有人相處過的時光就像一場唯美夢境,瞬間支離破碎。阮蘇陌在回憶的空間不斷徘徊,距離越來越明顯,持續地提醒著她此刻的滄海桑田。
走出B大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兩點逾幾分,秦楚步行,帶著阮蘇陌去B大附近的一家小館子吃飯。已經過了午飯時間,沒有太多的顧客。店子很小,飯館老板熱情的招呼他們坐,然後拿著點好的菜單去了廚房。阮蘇陌聽見秦楚點了一個青椒肉絲,便說:“我從小就不喜歡吃青椒。”阮蘇陌沒有挑食的習慣,唯獨不愛吃那青椒,不明就裏的。秦楚當時以為她心情不好耍脾氣來著,也沒有多管。直到飯菜上來了,他好心好意的往她碗裏夾菜,卻通通被阮蘇陌一筷子夾出來扔在了飯桌上。
“不是說過了嗎?我不喜歡吃青椒!”
秦楚哪裏受過這種氣,當下也真有點動怒,他將筷子往桌麵一甩,頓時拿出談判桌上的氣勢,對著阮蘇陌一陣狂轟亂炸,言辭之間犀利無比。
“阮蘇陌,你以為誰都要遷就你,誰都該遷就你是不是?我要是顧安笙,我也不喜歡你。你有哪一點值得人喜歡呢?平常耍些小脾氣當你是天真,其實你哪裏是天真?根本就是沒心沒肺。”
秦楚還想說,阮蘇陌卻一把將他打斷。
“你扯這些做什麽呢?我隻是不喜歡吃青椒而已!我不喜歡吃青椒我犯罪了啊我?!叫你別點你偏點!你點了我也不會吃的!我不吃不吃就不吃!就要氣死你!”
看阮蘇陌低著頭兀自發脾氣,有些語無倫次,秦楚一時之間怒也不得,笑也不得。他稍稍低頭,湊過臉去看對方被長發遮住的臉龐,這才發現阮蘇陌哭了。眼睛紅得像兔子,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秦楚歎口氣,不知要怎樣安慰,隻好將椅子挪過去一點挨著她,將女生的腦袋枕在自己肩膀。
他一手似安撫的拍在她的背部,一邊說:“不吃就不吃吧,哭個什麽勁兒?”
秦楚知道阮蘇陌是在為顧安笙的突然離開難受,這下才找到借口可以哭一場,隻是不願拆穿。
阮蘇陌在秦楚的懷裏一抽一搭哭個不停,報複性的將眼淚鼻涕通通往男人身上昂貴的衣衫麵料上抹。秦楚沒有阻止她的惡行,任她妄為。直到阮蘇陌哭夠了,從他懷抱裏抬起頭來,吸吸通紅的鼻子。
“我想喝酒!”
秦楚一憶起阮蘇陌的的酒量和酒品都稱不上好,立馬拒絕道,“我想回家。”
阮蘇陌說:“失戀最大!”秦楚也不退讓,隻一字一句的重複:“我想回家。”最後二人想了一個最折中的辦法:回秦楚家喝酒。於是二人迅速打道回府,最後的結果是,阮蘇陌那天興致特別高,酒量也出奇的好,解決掉了秦楚那瓶87年的法國沙都拉菲紅酒還覺得不過癮,又搭著板凳從酒櫃裏拿下了一瓶藍帶馬爹利。
因為沒有喝過洋酒,不知道這酒後勁大,不兌飲料喝會傷喉嚨,所以秦楚還來不及阻止,阮蘇陌已經扭開蓋子往嘴裏灌了好大一口。直辣得她在原地跳腳,辣的她想起和顧安笙在酒吧的那天晚上,顧安笙也是喝了這樣難入口的東西,當時她還特別不文雅的說什麽酒肉穿腸過,最後都成了什麽……顧安笙當時還笑了,說怎麽以前沒有發現她這樣可愛呢?可阮蘇陌萬萬沒想到,那竟是兩人的最後一次對話。
顧安笙的名字和輪廓並沒有隨著醉意在阮蘇陌的心裏被擱淺,相反,她越喝,記憶就越加深刻。秦楚站起身走過來,不費一絲力氣的奪下女生手上的酒瓶,阮蘇陌卻複又從他手上將酒瓶搶過去,兩人就這樣你爭我奪,最終隻聽得玻璃劈裏啪啦的碎裂聲。秦楚稍稍低頭,看看被酒水漬染上了一大塊顏色的褲管,然後抬起黑沉的臉說:“阮蘇陌,從明天起,你的工資每月扣兩百。”
阮蘇陌是有些醉意了,可一聽見錢的事還是立馬精神抖擻,張牙舞爪的樣子又露了出來,叫囂著:“憑什麽?!憑什麽?!”秦楚笑,“那我問你,如果你有一件很寶貝的東西被弄壞了,你會生氣嗎?”
思考半天,阮蘇陌說:“當然會。”
“那這件很寶貝的東西還不是被你自己弄壞的,你生氣嗎?”
再點頭。
“那你會叫弄壞你東西的人賠麽?”
阮蘇陌本想說:“如果與對方關係好的話那就算了……”結果秦楚好像知道她要這麽回答,又加上一句:“比如說是我弄壞的。”於是阮蘇陌很堅決的連點幾次頭,“一定會!”然後秦楚的笑意更深了,他說:“那就對了阮蘇陌,來,你看。”那語氣就像是要她看什麽寶貝似地,說完,秦楚將染上水漬的腿稍稍抬高。
“現在還需要我給你解釋嗎?”
打量了對方的褲腳邊好幾眼,阮蘇陌咬咬牙,她就說怎麽有種上當受騙的感覺。
“這是你很寶貝的東西?!為一破褲子為難我們這種小市民,你好意思麽?!”
“那當然,這屋子裏的任何一件東西都是我寶貝的。”
這麽一說,阮蘇陌竟意外的臉紅了。這屋子裏的任何東西……她現在也在這屋子裏啊……然後她又想起什麽似地,開始細細打量著秦楚的眉眼。阮蘇陌這突如其來的注視倒讓秦楚不自在了,她注視就注視吧,半響又突然大膽的用手去碰了碰他的臉道,“小白臉。”
男人皺眉,躲開她的指尖,阮蘇陌大概還有些微的酒意,她再惡作劇的伸手過去摸,而後說:“秦楚,我是不是真的一輩子就沒人要了。”
語氣十分認真。
阮蘇陌問出這句話的時候,秦楚清晰地看到,她的眼睛裏閃過了一絲受傷的表情。所以秦楚躊躇半響,才難得仁慈的開口說:“大概還是有的。”阮蘇陌緊接著問:“是誰呢?!他為什麽還不來找我?我的王子到底是在披荊斬棘的路上,還是被那些尖銳的刺紮死了呢?!”
秦楚越聽越不對勁,“你到底要說什麽?警告你不準發酒瘋阮蘇陌,我會把你扔出去的。”
聞言,阮蘇陌扁了扁嘴,她說:“真狠心。不過秦公子啊……我沒有耍酒瘋。我隻是……隻是想問你……你白天說的話還算數麽?你還願不願意包養我呢?!”
問完,阮蘇陌大概也覺得這個問題好笑,明明就清楚白天說的話隻是個玩笑而已。她怎麽會突然想到,要將手伸向這個總是讓她吃癟的富家公子?她是期望他將自己從顧安笙這片沼澤裏拉起來嗎?他會嗎?當阮蘇陌的思維還在正常運轉,思考著要找哪一個人來幫自己忘掉顧安笙的時候,秦楚的嗓音響了起來。
他說:“求我啊。”
女生抬臉“啊”一聲,秦楚盯著她的眼睛,再度很有耐心的答:“你求我,我就勉強收下你。”
阮蘇陌咯咯咯的笑,就差在地上打幾個滾,笑完又故意尖著嗓子說:“秦大爺,求你收了奴家成麽?”秦楚將頭一歪,也跟著她笑,妖孽萬分。
而她卻聽見他說,“成。”
……
秦楚沒有騙阮蘇陌,在他的世界裏,所有的感情永遠隻分為真實和特別真實。就算有虛偽,也起碼不要讓他發現。可是秦楚又明明知道,阮蘇陌並不是因為喜歡而說出這番話,隻是將他當做救命稻草,不願被困在顧安笙的世界裏窒息罷了。何時開始,他這麽愛樂於助人了?秦楚自嘲。
於是,原本隻有阮蘇陌一個人喝酒,最終演變成了二人對飲,結果舉杯沒有邀到明月,隻邀到了一室狼籍。
第二天是秦楚率先在沙發上頭痛欲裂的醒來,太陽已經高照,他的助理已經打了32通電話,第33通的時候,大少爺終於慢悠慢悠的接了。
“喂。”
一聽他的聲音,對方立馬淚奔地直奔主題。
“總經理!董事長突然回國視察業務,發現您沒在……現在正在去您公寓的路上,估計快到了!”
秦楚用手指按摩額頭,聽完後隻回了四個字,“已經到了。”然後他果斷的切掉電話,與對麵的中年男人對視。
那時的阮蘇陌還在做夢,一個很美麗又不切實際的夢。
在夢境裏,好像還是高三,青草漫漫,周嘉言和立夏打賭,賭顧安笙到底喜不喜歡自己。於是她在立夏的慫恿下去找顧安笙告白,在夢裏,她扭捏地對著那張欽慕的臉,半響吐不出個所以然,急得周嘉言和立夏在一旁撿起小石子扔她,不停的催促,“你說啊,大姐,你倒是說啊……”可是猶豫了半響,她依然小媳婦模樣,一個“我”字剛出來,就再也沒有下句。結果眼前的顧安笙卻忽然笑了,明眸皓齒,他伸出右手稍稍揉亂她頭頂的發,吐字清楚的問:“蘇陌,你要和我在一起嗎?”
那個問句一出來,阮蘇陌就聽見立夏得意洋洋的對周嘉言說:“你輸了!得帶上你家的財產,按照賭約入贅我們立家!”周嘉言一聲接一聲的歎氣,“周家的列祖列宗,我真是對不住各位……”
聞言,阮蘇陌當時也傻在了原地,領悟過來後便開始使勁兒傻笑,歡天喜地的拽著顧安笙的手臂說:“我要!我要!”世界在四人的眼睛裏頓時光芒齊放,萬物生輝。
下刻,感覺到一隻手掌重重的拍在自己臉上,阮蘇陌想躲開,卻怎麽也躲不了。緊接著她醒了,第一時間對上的就是秦楚那墨黑的眼珠,他刻意製造出曖昧的氣氛,輕啟唇問:“寶貝,你要什麽?”阮蘇陌頓時感覺十萬伏特的電在自己身體裏過了一遍,條件反射的叫了句:“媽媽呀!”然後迅速跳了起來。這才發現自己是在秦楚的**,她昨晚醉是醉了,不過發生了些什麽還是很清楚的。她明明記得自己和秦楚都倒在了沙發上,怎麽現在就到**了?所以阮蘇陌指著秦楚“你你你……”了好久,都沒有個所以然。
秦楚卻突兀的握住阮蘇陌的手指,灼熱的溫度傳到對方身上。
“剛剛家裏來人了,你總不會有在人前裝死屍的愛好吧。”
抽回手,阮蘇陌因為剛剛的小意外心跳不停,顧左右而言他。
“哦?談生意談到家裏來了,您老可真敬業。”
“不是生意夥伴,是我爸。”
“哦,你爸。您老可真……你爸?!”
看著阮蘇陌瞪大了眼睛,秦楚很鎮定的點頭,“對啊,我爸,他看見你,隻說了兩句話。第一句是他到今天才知道,原來睡覺流口水這樣的物種真的存在。第二句是,你這小女朋友睡覺的姿勢也堪稱奇貨可居。”
已經沒心情去在意他的用詞,阮蘇陌咽下唾沫道:“我最想聽的是,我什麽時候,以怎樣的方式去了你的臥室?”秦楚仍是是淡淡然:“還能怎麽樣,當然是我抱你進去的,要不你自己爬進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