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暗殺迷局

“我的任務已然完成……我的使命已經結束……現在的我……隻想做回本真我!楚……天……舒,楚家的一個孩子!”楚天舒明顯意識不清起來,他的臉色變得白的近乎透明起來,仿佛像水晶雕刻的一樣透亮清澈,他的眼光已經微弱下去,那往日生動的眉毛此刻因難忍的痛苦而糾結在一起,他喘息著看著楚成,那失去血色的唇邊依然掛著溫潤的笑靨,他笑得那樣純真稚氣。

楚天舒坐的江靜舟的專車行進到郊區一片樹林地帶,離541團部不遠了。預料之中的險境出現了。

前方路上出現了障礙物,車子的速度慢了下來,突然有4、5個人從路旁的叢林中躍出,每人手中都是一挺衝鋒槍,突然向車子射擊,司機中彈身亡。

麵對這場突然襲擊,眾人都是吃了一驚,楚天舒和喬思揚急忙邊附身下去,邊拔槍還擊。後麵衛士隊卡車上急刹住車,兵士們紛紛跳下來,在秦旭峰的指揮下匆忙抵抗。

這樣抵擋了一陣,秦旭峰來到楚天舒所乘的車子前,拉開車門,大叫:“喬副官,你留在這裏指揮衛士隊,我掩護師座從這邊樹林中穿過去,抄近路,很快就到541團了,那邊聽到槍響也自會接應的!”

他對戴著墨鏡、豎著衣領半遮著麵的楚天舒道:“師座,快跟我來!”說著動手攙扶他,楚天舒對喬思揚一點頭,順勢跟著秦旭峰下了車,進了路邊林子中。

這片樹林是一個小山坡地帶,樹木茂盛濃密,秦旭峰在前麵引路,楚天舒緊跟其後。

來到一個中間地帶,秦旭峰突然站住了,他緩緩轉過身來。

許若飛帶著人正焦急地向這邊趕來,隱約可辨的槍聲讓他心急如焚,他的車子追上了向暉帶領的幾輛車。

幾輛車停了下來,向暉拉開車窗,向許若飛詢問情況。

許若飛麵帶憂慮回答道:“我們師座在前麵的車上,估計是遇到襲擊了!”

“那還等什麽?!咱們趕快過去!”向暉急命道。兩路人馬合二為一,向激戰處趕去。

樹林中,秦旭峰突然轉身,同時將槍對準了身後之人,嘴裏捎帶吐出的話語陰冷而無奈:

“師座,對不住了!我也是職責所在……”

話音未落,他就愣住了,因為他看到自己也是正麵對著一支烏黑的槍口。跟在他身後的“江靜舟”的動作之敏捷也出乎他意料之外,身為特工的他竟然沒有占盡先機!

兩人持槍對立。

秦旭峰看到對麵的“江靜舟”用左手摘了墨鏡,露出真容來:竟然是楚天舒!他再次愣怔,差點手中的槍都落地:“怎麽會是……您……特派員?”

楚天舒看著他,冷冷一笑:“保密局的手段,不錯,很熟悉的套路呢!隻是,你明白你要殺的人是什麽身份嗎?一個黨國將軍!你好大膽!”

“是的!”秦旭峰垂首:“我也很糾結啊!可是您一定明白,這是上峰的指令啊,我怎敢抗命不遵?不然……就會像靳鵬那樣……突然消失了吧?”

楚天舒平靜笑笑:“那如今你怎樣辦呢?你分明是跟錯了對象,一樣是玩忽職守罪了!秦副官如何自處呢?不然,你殺了楚某去充數?”

“我怎麽敢?別說您是特派員,我不能傷您,就是我真想傷您,也未必是您的對手啊!您和我都是保密局的人,您的身手,在上次江師長遇襲案中就在我們這裏傳開了,您一定不是一般的人!”

秦旭峰絕望地哀歎:“我不知道您是怎樣識破我的?您又為何要冒充江師長出現在這裏?也許,是江師長早已識破了我吧?是的,我和靳鵬都是保密局的人,都是奉命監視封軍長的……後來又莫名其妙來到江師長身邊,接受了暗殺他的任務。靳鵬上次竟然挺身護主,分明是已經背叛了組織!這次行動其實已經計劃很久,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機會,上峰又不敢讓我在陸十軍防地對江師長下手,唯恐因此激起兵變來!好容易才謀劃到這樣一個契機,可是……唉!人算不如天算!我此次任務這樣失敗,自知也必定是死路一條了!”

秦旭峰竟然露出絕望的神情,他望著楚天舒幾乎是哀歎道:“您也是保密局出身的,一切規矩您自然懂。您就給我一個自我了斷的機會吧?”

同為保密局特工,楚天舒自然明白如今身陷任務失敗境遇下秦旭峰的絕望和無奈,他有點不忍心,就不由得含糊其辭地勸告了一聲:“目前局勢危急,這幾天就變天也未可知!秦副官不妨暫時避避風頭,看看有無一個了局吧?”

秦旭峰搖頭,麵帶淒楚之色:“寬城就是姓了共軍的姓,秦某也是個死罷了!不如殉職於此,倒也幹脆,起碼是對自己組織效忠到底了!”

他看看周圍,又看向楚天舒:“特派員趕緊離開此處吧,您還需要脫了身上這身將軍服才安全!”

楚天舒盯著他:“保密局的路數我懂,這次又安排了幾個梯隊來暗殺江師長呢?”

“您知道按規矩這是不能說的……”秦旭峰苦笑道,但是他思索片刻,還是伸出左手,暗暗對楚天舒做了個“三”的手勢,又指了指自己,搖手,楚天舒瞬間明白。

看著年輕精幹的秦旭峰,楚天舒心中滿是痛惜不忍之情,他忍不住對他低聲喊道:“秦旭峰,你清醒一下,先找個地方躲兩天,等著,也許會有一線生機!”

“謝謝您,特派員!我不知道您究竟是什麽身份?可是對我來說都是沒意義的了!完不成此次任務,秦某唯有一死而已,我也是早就立了軍令狀的!可是悲哀的是,我至今都不知道,我為什麽會被要求執行這個命令?為什麽要暗殺江師長?唉,現在一切,對我來說,也沒必要知道了!”

“您快走吧!再耽擱下去,我怕……”他急切地對楚天舒道:“記住,一定脫掉您身上這件將軍服!”

楚天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長長歎口氣,轉身離開。

才走了幾步,他的身後響起一聲沉悶的槍聲。楚天舒知道是秦旭峰了結了自己,他幾乎沒有停頓,微微歎氣,繼續向山下走去。

這裏,前麵諸多謎團已然揭開。

靳鵬和秦旭峰都是保密局人員,在胡文軒來寬城任職前,他們就按照前任站長之命,奉命潛伏在封正烈身邊,他們的任務是監視封正烈和陸十軍,定期向保密局匯報情況,如果封正烈有何異動,必要時將按照上峰的命令,選擇機會近身除掉之!

江靜舟來到寬城擔任183師師長後,封正烈出於對他的愛護,為了保護他的安全,將自己身邊槍法出色的副官靳鵬送給了他,此舉可謂誤打誤撞,讓接手寬城站的胡文軒欣喜莫名。原本他安插在江靜舟外圍的也有保密局的人,但是此番靳鵬作為江靜舟的貼身副官,無疑更有優勢獲取情報。胡文軒指示靳鵬將江靜舟的一言一行都匯報上來,所以才有了胡文軒上次在顧傾城麵前的誇口——他隨時了解江靜舟的一切動態。

不料靳鵬還是有所行跡敗露。一次胡文軒的親信紀程竟然在不留神中到江靜舟官邸找靳鵬拿情報,被沈冰撞見了,紀程臉上的胎記給沈冰留下了印象。

後來在圍捕沈冰現場,沈冰自然認出了紀程,就敏感地意識到江靜舟身邊似乎潛伏有保密局的人。她在臨死前掙紮著通過寧鬆的口,向江靜舟提出了警示。

江靜舟聽了沈冰的遺言,心生疑惑,第一時間將情況告訴了許若飛,讓他暗中調查自己身邊的人,很快,靳鵬落入到他們懷疑的視線中。

後來,樊黎翹對江靜舟的提醒也坐實了江靜舟的懷疑。

樊黎翹回到南京後,在和賈翊錕的交談中無意得知,在江靜舟的身邊人中,早就有保密局安插的特工,如今更是有特殊人選,能貼近江靜舟身側,且手段高超,他不僅監視著江靜舟的一言一行,而且會在關鍵時候對江靜舟下手!樊黎翹憂心如焚,她利用在沈陽和江靜舟通電話的機會,故意提到了被自己身邊部將所殺的張飛的典故,聰明的向江靜舟警示了他身邊的危情。通過沈冰和樊黎翹的雙重暗示和預警,江靜舟和許若飛判定了靳鵬應該是那個潛伏的暗探。

在靳鵬這邊,內心也在進行著激烈的鬥爭。當初他被前任站長派在封正烈身邊任衛士,主要是起到監視封正烈和陸十軍的任務,後來陰差陽錯來到江靜舟身邊擔任副官,他又接受新任站長胡文軒的指令,監視江靜舟的言行。通過和江靜舟近距離接觸,江靜舟的人格魅力和博大胸襟深深感染打動了他。

是的,江靜舟像兄長一樣,時時關愛照顧著身為副官的他,在方方麵麵回護著他。尤其讓靳鵬感動的是,在糧食短缺階段,江靜舟還竟然節省下自己的口糧送給他吃,這些事都讓靳鵬的良心遭受著慢性折磨。

靳鵬和秦旭峰一樣,雖然身為保密局特工,身懷絕技,但是由於長期在野戰部隊,不似保密局其他人員一般爾虞我詐,爭權奪利,他們的心底比較單純善良。他們和胡文軒、朱孝義的淵源並不深,不是他們的心腹,隻是在執行著保密局的任務而已。

其實胡文軒並未讓靳鵬馬上暗殺江靜舟,他甚至還準備策劃一場虛假的刺殺江靜舟行動,同時讓跟在江靜舟身邊的靳鵬挺身救主,這樣做無疑有一石二鳥的作用,一是警示威脅江靜舟,二是讓江靜舟更加信任靳鵬,以便到危急時刻,身為江靜舟親信的靳鵬可以控製製裁江靜舟。但是因為時機不成熟,胡文軒一直沒有確定何時來實施這場“假暗殺”行動方案。

但是胡文軒這場計劃被朱孝義得知後,就利用此方案,組織了一場對江靜舟貨真價實的暗殺行動。事先得知內情的秦旭峰將消息悄悄透露給了靳鵬,希望他能注意防範,以免禍及自身。

靳鵬得知此情報後萬分糾結!他不敢向江靜舟一方提醒,因為他感受到自己已經引起了江靜舟這方的懷疑,許若飛或明或暗的正在調查自己;另一方麵,他又不忍心自己愛戴的長官這樣無辜送命。思來想去,萬般無奈下,在那個危急時刻,靳鵬隻能選擇挺身救主,準備用犧牲自己的生命來換取江靜舟的安全。

靳鵬有幸重傷未死,那動用三個梯隊來暗殺江靜舟的殺手,他隻來得及殺了一名,另外用自己的身軀為江靜舟抵擋住了一顆子彈,第三者幸得楚天舒出手相助加以果斷擊斃,這才避免了一場危局。

與此同時,許若飛也將靳鵬的身世和家庭情況調查清楚。通過沈陽地下黨的關係,他們找到了靳鵬的唯一親人——在沈陽教書的姐姐。動員思想進步的她給靳鵬寫了一封情真意切的家書,力勸胞弟棄暗投明,加入到共產黨這方來。

根據靳鵬吞吞吐吐的暗示,江靜舟得知封正烈身邊的另一個神槍手副官秦旭峰,是靳鵬的師兄,江靜舟和許若飛因此分析秦旭峰也有可能會是保密局的人。為了保證封正烈的安全,江靜舟故意將秦旭峰從封正烈身邊要到自己這裏。許若飛曾充滿憂慮和感動的提醒江靜舟,他把一切可疑危險人物都留下在自己身邊了,不等於是把自己陷入危境裏了?江靜舟告訴他,隻要咱們這裏睜大眼睛,提高警惕就好,畢竟那些人已經在明處了,總比他們暗伏在封正烈等人身邊要好些吧。

許若飛這才明白江靜舟的一些小心思。當時他們小組已經對靳鵬產生了懷疑,所以那次為迎接宋和清副廳長在靶場打靶時,當向暉看上了靳鵬,封正烈也準備動員江靜舟將靳鵬送給向暉時,江靜舟卻執意不從,拒絕了他們的要求。他這樣做的目的,就是怕身為保密局特工的靳鵬會對向暉造成人身威脅。

當收到姐姐的來信後,已經完全被感化的靳鵬在醫院中向許若飛供述了保密局的一切陰謀,包括胡文軒下一步準備讓靳鵬監視逼迫顧傾城,在關鍵時候對江靜舟下手。江靜舟獲知此內情後作出決定,當機立斷的將已經暴露的靳鵬和顧傾城一起送往了解放區。

這次臨出發前,許若飛告訴了楚天舒那個秦旭峰副官的真實身份,楚天舒決定將計就計,要找機會除掉江靜舟身邊這個隱患。剛才,聽了秦旭峰無奈的坦白,楚天舒明白了保密局針對江靜舟的謀刺計劃,他暗暗慶幸自己設計提前將兼任陸十軍政訓處長的胡文軒騙出了城,不但避免了他針對陸十軍起義的威脅,如今看來也減少了來自胡文軒一方對江靜舟安全的威脅。

但是朱孝義此方的陰謀也不能忽視,這場途中謀殺也是有計劃有周密安排的。好在從秦旭峰口中得知了確情,起碼知道了他們是在按照保密局的老方法,幾個梯隊在執行這項行刺暗殺任務。楚天舒明白,這無疑是朱孝義一夥的最後的瘋狂!

目前殺手一定還埋伏在周邊,楚天舒突然做出了一項決定,他將斷然采取“引蛇出洞”的方案,以自身為目標,將隱藏在這幽幽樹林,躲在暗處的殺手引誘出來,再盡力消滅他們,這樣江靜舟才能真正安全,正在進行的陸十軍和我軍的和談,以及即將進行的N7軍倒戈行動才會有掌舵人。

作為高級特工,楚天舒自然明白,此番行動幾乎將自己暴露在明處,用自身當誘餌去引出暗中的敵人,這是一件多麽危險的事情,但是他已經別無選擇!危急關頭,千鈞一發,他自然迅速權衡了利弊,做出了這樣的選擇。

他重新戴好墨鏡,將軍大衣領子高高豎起,邁著沉穩的步伐朝著來時的公路方向走去。

這邊公路上,許若飛和向暉的幾輛車已經趕到,和喬思揚這些人匯合,將那四五個暗殺分子全部擊斃。許若飛和向暉看到江靜舟車裏已經無人,都有些著急。

當著向暉的麵,許若飛無法明言,隻好急拉著喬思揚問道:“師座呢?”

喬思揚指著路邊樹林道:“秦副官保護著師座從小路去541團了!”

“喬思揚,你混蛋!你這個副官是怎麽當的?竟然敢擅自離開師座身邊?!”許若飛驚罵道。

喬思揚又委屈又不解:“秦旭峰也是師座的副官啊,而且他的槍法那樣好,有他保護師座……”

“好了,你守在這裏,我去找師座!”許若飛打斷他的話,又看向向暉:“向副軍長,您先去541團吧,我和師座匯合後,馬上趕去!”

向暉點頭:“好在這幾個刺客已經消滅掉了,不過你們還是要多加小心才是!”他轉身上車離去。

楚天舒在樹林中穿行著,他的麵容看似平靜,心情其實格外緊張!他的一雙耳朵始終豎起,在分辨著身邊的任何響動。他的手裏攥著槍,手心中已經全是汗水。

“咕咕……”一陣鳥叫聲響起,楚天舒凝神傾聽,突然他揚手向左後方射出了一發子彈,一個黑衣人從樹上摔落下來。

楚天舒上前看了看,冷笑一聲,然後繼續前行。

但是,幾乎是在同時,一發來自相對方向的子彈,也瞬間向他射來。

楚天舒是敏捷而靈活的,他在擊斃一個偷襲者的同時,也瞬間扭身躍起,剛剛來得及躲避著另一顆突然射向他的子彈,那顆原本射向他心髒部位的槍彈如今打在了他的右胸上。而他突然轉向回擊的槍彈也同時將對方擊中。

畢竟是連續出槍擊斃偷襲者,並且在突然中彈間還進行了還擊,他在剛才一躍間立身不穩,身子向後仰去,摔倒在地,不幸的事情終究發生了,他的身後恰好有一塊岩石,他的頭重重的磕了上去……

隨著槍聲趕來的許若飛,看到的是讓他觸目驚心的一幕:兩個身著黑衣,蒙著麵的殺手橫屍地上,而另一麵,楚天舒也仰麵倒地。

許若飛忙上前先檢查了兩個殺手,確認他們已經中槍身亡,接著趕緊跑到楚天舒的身旁,隻見他麵色蒼白,牙關緊咬,右胸處鮮血奔湧,人倒是還未昏迷。

“天舒,你怎麽樣?”許若飛忙上前將他扶起,抱在懷中,一邊用手捂住他的傷口,一邊急切相問。

楚天舒咧咧嘴:“好懸!不過……危情應該算過去了!”

許若飛扶他靠坐在岩石邊,撩起自己的軍裝,三下五除二地將軍襯衣撕下一大塊,為他裹好右胸的傷口,又要檢查他的頭部:“這裏也出血了,不過傷口好像不太深。”

楚天舒忍住痛,還是盡量露出輕鬆的笑意來:“估計沒傷到要害處,隨便裹裹就好……咱們快下去,還有多少正事要辦呢!”

許若飛看他精神還好,就放下一半心來,又撕下一塊衣料,為他裹了頭上的傷口,攙扶他下山來。

來到公路車旁時,他身子沉重,步履蹣跚起來。

許若飛揮揮手,招呼喬思揚和他一起將楚天舒攙扶到了吉普車上。

“天舒,我馬上送你回城,到醫院處理傷口,你的右胸雖然沒傷到要害,但是流血太多,還是要進醫院處理!”許若飛正欲上吉普車駕駛台,卻被楚天舒製止住了:

“若飛,想什麽呢?我目前必須馬上趕到541團才對!還有很多戲份我們要繼續演下去呢!”

“可是你的傷……”許若飛和喬思揚不約而同地喊道。

楚天舒搖搖頭,臉上現出堅毅的神色:“你們現在都要聽我安排——若飛,你和思揚馬上回去到和談地見江師長,按照時間推算,和談應該快結束了,你轉告江師長,陸十軍必須提前起義,控製住局麵,然後可以爭取在明天解決N7軍問題!刺客已經消滅,朱孝義那裏就是要再次組織暗殺也未必來得及,江師長目前應該安全了!後麵隻要N7軍動了,一切就沒有問題了!”

“那你呢?”

“回城路更長,我隻怕堅持不住!你們放心走吧,和談那邊是關鍵所在!而且這裏離541團團部不遠了,我自己開車過去,到了那裏,自然會得到救護的!”

“可是,你的傷……行嗎?”許若飛擔心地看著他。

“沒問題!”楚天舒麵色蒼白,但是精神依舊很好的樣子:“你們別忘了,我是受過特殊訓練的人?這點小傷無礙……你們趕快離開,記住一點,江師長是在來開會的途中,遭遇保密局襲擊,所以提前回城了!這樣大家都可以合理解釋身份了,也就都安全了!”

他回頭招呼:“思揚,你到咱們來的車上把我準備好的那身軍裝拿來!”又強撐起身子,坐到吉普車的駕駛台上。

許若飛攙扶他坐好,又仔細檢查了他前胸和腦後的傷口包紮帶,不放心地歎口氣。

楚天舒明白他的意思,拉過他的手,用勁握握,表示自己的強有力。

隨即他接過喬思揚遞過來的軍裝,換好了,抬頭望著兩個戰友,露出親切的笑容來:

“好了,放心吧,一切都會好的,相信我!其實我最高興的是咱們終究以戰友麵目相見了!尤其是若飛,雨表哥,你知道嗎,在上海時,咱們暗中合作了多少次?你在明,我在暗……你和程睿,總愛和沁梅化妝成情侶傳送情報,其中很多次,都是經過我的手,傳回老家的。所以親愛的雨表哥,我比你更有福氣呢,早就知道咱們是並肩戰鬥的戰友!”

看著許若飛迷惑不解的神情,楚天舒笑著低聲對他說出了一句話。

許若飛微微愣住了:“原來如此!你……你竟然不早說!”他的淚水就不停的流著,抓著楚天舒的手不肯放鬆。

楚天舒又掛出他的招牌笑容,真誠中帶點戲謔和稚氣:“那麽,請按照我的指令行事吧,雨表哥同誌!”楚天舒帶著他標誌性的頑皮不羈的笑容,半真半假的命令著。

這句深沉有力的囑托讓許若飛神色鄭重起來,他默默向楚天舒敬了個軍禮,和喬思揚轉身向那邊車跑去。

看著戰友們離去,楚天舒深深吸了口氣,忍住傷痛,積聚全身的力量發動了吉普車。

他就這樣一路咬牙堅持著,完全靠著頑強毅力支撐著,將車子開到541團部樓前,剛剛停下車來,他就堅持不住了,渾身癱軟著趴在了方向盤上。

守衛在樓前的鄭域國衛隊營營長楚成跑了過來,他拉開車門,看到臉色慘白,幾近昏厥狀態的楚天舒,嚇了一大跳。

“特派員!特派員!七少爺!您怎麽啦?”他大叫著,上前扶抱住楚天舒的身子,讓他依偎在自己懷中。

楚天舒緩緩睜開眼睛,看著楚成,點頭微笑:“竟然是你嗎?很好!很好!”

“七少爺!您是受傷了吧?傷在哪裏?我馬上送您到醫務所!”楚成低聲喊著,欲抱起楚天舒來。

楚天舒搖頭:“阿成!你聽我交代你辦一件重要的事情,要注意聽清,要快!”他邊喘息著邊說。

楚成心痛如割,緊緊將楚天舒摟在懷中,哽咽著:“您說,我聽著呢!”

“你趕快進去同鄭司令說明一個情況,江師長在來開會的途中,遭遇刺殺,我們擊斃了幾名殺手,這裏麵的人有我認識的,因此可以確定他們都是保密局的人,他們還誤傷了同行的我!想到此處已經不安全,我就讓衛士和副官們護送江師長回城了……你告訴鄭司令,保密局繼續搞暗殺……隻會逼反了寬城的守軍,必須嚴令製止這種愚蠢殘忍的行徑!”一口氣說了這樣長的一些話,楚天舒感覺到氣都喘不上來了,他閉著眼喘息著。

“是,我馬上去!我讓人也趕快送您去團醫務所吧!”他不顧楚天舒是否同意,已經揮手將幾個隨從叫過來。

等到楚成完成楚天舒的囑托,趕到醫務所時,看到醫生凝重的麵容。

醫生將楚成拉到一邊,講述了楚天舒的傷情。情況很不樂觀,右胸被子彈穿透,但是彈片沒留在體內,血已經止住,傷勢尚可控製,但是據他們檢查,他的後腦似乎遭遇了重擊,傷情無法估計判斷。最好能馬上送到寬城醫院進一步治療,否則不堪設想!但是病人如今的情形,如何經受住車輛顛簸,這路上再出意外……

兩人正充滿焦慮地相議著,護士來叫楚成,楚天舒在找他。

楚成來到病床前,看到楚天舒臉色灰白,一下子憔悴的不成人形,他顫抖著嘴唇,招呼楚成俯身在自己身邊。

“阿成,我恐怕不起,還有事情囑咐你,你要牢記在心,想辦法幫我做到!”

“七少爺,您不會的!我們馬上送您回寬城,一定會沒事的!”楚成話音裏帶了哭腔。

楚天舒勉強在唇邊扯出一絲微笑:“傻子,別哭!我這不還沒死呢?你記住,幫我辦正經事為要!你定定神,認真聽我說……”

“您說,我聽著呢!”

“首要的一件事,是你的道路選擇問題!阿成,你是我信賴的人……前幾天我和你的談話,你要牢牢記在心裏!到了關鍵時期,你不但要保護好鄭司令的人身安全,還要……選擇好自己該走的路!記住了?”

“我記住了,七少爺!”

“還有……就是,”楚天舒無力抬起胳膊,示意楚成解開他的內衣口袋,掏出了玉墜和一封信,灰色的信封上已經沾染了鮮血。

他顫抖著手,摸了摸那枚玉墜,遞給楚成:“找機會……幫我把這個交給陸十軍183師的江師長,請他將它……還給一個叫郭沁梅的女孩……”

楚成鄭重的接過來,放在衣兜中。

他又指著那個帶血的信封,示意給楚成:“這封信……是給我四哥的……幫我寄到……南京去……”

他的嘴角勾起一絲淒楚的苦笑,一滴淚水滾下了他的麵頰:“我的四哥!我明白……他對我的心最重……隻是我終究是辜負了……他的一片苦心!這次我沒上他……專門派來……接我的飛機,這一定會……讓他傷透心了?他該暗暗恨我吧?”

“不,七少爺!四少爺的心事楚成也能夠明白!他最疼您,您是他的幼弟呀,他怎麽會恨?可是,都怪楚成沒用啊,竟然在這裏……沒有保護好七少爺您!我對不起四少爺!”楚成看到楚天舒重傷狀態,心痛如割,禁不住號啕起來。

楚天舒搖搖頭,喘息了片刻,看著他道:“別哭,我的話……還沒完……這封給我……四哥的信,你可以……找機會先給……鄭司令看看……不過要在關鍵時刻……在我上次和你說到的……關鍵時刻……你再拿給他看……也許會對他有用……對你也有用……”

楚成泣不成聲的:“您放心,我都記下了!”他突然擦去淚水,決然道:“七少爺,我們馬上回寬城,我一定要保您平安!”

他站起身來,正欲出去找醫生,卻突然看到**的病人神情明顯不對,楚天舒渾身微微抽搐起來。他的臉色愈加慘白,眼神也渙散起來。

“阿成,我不要去醫院,我要……回家!”

“七少爺!您怎麽了?”

“我的任務已然完成……我的使命已經結束……現在的我……隻想做回本真的我,楚……天……舒,楚家的一個孩子!”楚天舒明顯意識不清起來,他的臉色變得白的近乎透明起來,仿佛像水晶雕刻的一樣透亮清澈,他的眼光已經微弱下去,那往日生動的眉毛此刻因難忍的痛苦而糾結在一起,他喘息著看著楚成,那失去血色的唇邊依然掛著溫潤的笑靨,他笑得那樣純真稚氣。

“七少爺,您要挺住!”楚成又驚又痛,上前將他攬在懷裏,聽到他吐出含糊不清的一句話,就深深陷入昏迷中:“姆媽……四哥……三姐……小妹姣姣……天舒愛你們!”

陸十軍121團防地的會議室中,和談剛剛結束。許若飛帶著警衛團的人,守在會議室外,聽到裏麵結束的歡聲笑語,不由微微笑了。

會議室裏,解放軍和談代表李晟主任走到封正烈麵前,雙手握著他的手笑道:“我們歡迎陸十軍起義,封軍長剛才提到的那幾條要求和雙方需要協調的一些具體問題,我馬上會去加以協商落實,請放心!從今天起,您就是中國人民解放軍中的一員了!我代表東北野戰軍指揮部,代表周副主席,歡迎您!您能在這個關鍵時期,選擇站到人民群眾隊伍中來,是一件可喜可賀的事情!”

封正烈也緊緊握著他的手:“感謝解放軍對我,對我們陸十軍的關懷和拯救!終於能走上這條光明之路,我們也感到萬分高興!尤其是李主任,您還為我帶來了周公的親筆書信,更是令我感佩萬分,終生難忘啊!”

李晟回頭看看江靜舟,笑著對封正烈道:“按照剛才商議的方案,咱們陸十軍的起義提前幾個小時,放在午夜零點如何?我馬上動身出城,做好那邊的接應工作。”

封正烈點頭:“沒問題的!我和江師長都商量好了,我們這邊已經安排了程睿處長和耿進忠團長護送您出城,一切萬無一失!”

李晟笑著,和在場的幾名軍官一一握手,告辭並預祝起義成功,他對每一個師、團長都熱情地說:“歡迎!歡迎加入解放軍!”

最後,他來到江靜舟身邊,深情的凝望著他,兩個人對視著笑了。他露出詢問的神情來,江靜舟明白,微微點頭。

李晟握住江靜舟的手,感慨萬千地說道:“歡迎您,歡迎您歸隊!江靜舟同誌!”

“我盼望這一天,也實在是太久了!”江靜舟眼含熱淚,兩人對視著,不約而同擁抱在一起。

一時眾人都愣住了。隻有程睿和後麵進來的許若飛暗暗抿嘴笑著。

李晟回頭看著大家,笑著朗聲道:“是的,你們的江師長他是我們的同誌,是我們最忠誠的戰友!我們之所以選擇這個時機告訴大家真相,也是想給諸位再吃上一枚定心丸!陸十軍加入解放軍,等於是加入到一個溫暖有愛的革命大家庭,大家一起為新中國的誕生而努力奮鬥吧!”

他這番熱情洋溢的話語不僅讓大家才逐漸明白過來真相,更增添了眾人熱情高漲的情緒。

耿進忠首先忍不住大叫起來:“我說呢,師座您瞞得弟兄們好苦!早知道您是那邊的人,弟兄們早就走到這條道上來了!”

“這下可好了,我們更加放心了!”李長安也欣慰地感歎道:“總算師座帶著我們走到生路上來了!加入解放軍,一起解放寬城!”

江靜舟笑著對他們擺擺手,略帶了羞澀的笑容,來到封正烈麵前。

他抬眼望著如父如兄的老長官,有點難為情,也有點期盼的微笑著:“軍座啊,其實我們都是跟在您的麾下,選擇到這條光明之路上的!您能審時度勢,力挽狂瀾,為了幾萬弟兄的生命,和寬城數十萬老百姓的安危為重,投奔革命,投向光明,您才是我們真正的領頭羊呢!”

“江致遠啊江致遠!你好!你好……”封正烈微微點著頭,手指著他,百感交集,竟然不知從何說起:“你小子瞞得我好啊!其實我早就心有感悟!你小子和別人就是不同麽!奈何煮熟的鴨子你嘴最硬!多少次了?我明敲暗打地問著你,你給我一推二六五,撇清的好呀!不過,前幾天你悄悄告訴我,說那個秦旭峰和以前我給你的靳鵬一樣,都是保密局派到我身邊潛伏的特務,你倒花言巧語從我這裏將他們都要了去,就是為了保證我的安全!這一回回,一件件的事情,我逐漸想明白了,你小子到底就不是一般人!果然啊!原來你竟然是……那邊的人!”他不勝感歎。

聽了他這番亦怨亦讚的話語,江靜舟不好意思地低頭暗笑,不停地用手摸自己的鼻子。

封正烈用手點點他的頭,心中又愛又怨,正想再好好揶揄取笑他一番,突然記起場合不對!畢竟不是兩人單獨相處,一眾的屬下擱眼前看著,何況,還有解放軍代表在麵前站著呢!

封正烈馬上尷尬地清清嗓子,改換了語氣,正色道:“很好,致遠!有你這番身份的認定,等於是給咱們陸十軍的弟兄們吃了一個大大的定心丸,咱們更加親密有加了!”

耿進忠、李長安、程睿等陸十軍部下們,聽了這番話都偷偷笑了。

李晟掏出一封信,遞給江靜舟:“這是周副主席寫給鄭域國司令的信,周副主席和他有著黃埔師生誼。盼著鄭司令能念及這段情誼,真正弘揚孫先生倡導的黃埔精神,在關鍵時刻站到廣大民眾中來!可惜我時間緊張,情勢也比較微妙,不能親自將這封信遞交到鄭司令手中了。還是請你們轉交吧!”

他又對封正烈請求道:“有關N7軍的問題,目前也需要加緊。還有就是鄭司令他本人的問題,這一切,還要拜托封軍長和諸位斡旋成功!”

他望著江靜舟:“我先回去處理好陸十軍起義接應問題。如果N7軍也需要和我軍和談,我明天早晨可以再次入城。”

“不,您還是先全力接應好陸十軍的起義事項吧!目前寬城畢竟還有很多特務組織,他們也處於最後的瘋狂階段,暗殺,破壞,無所不用至極。這裏十分不安全,我建議N7軍和我軍接觸的事情,由我們這裏地下組織同誌完成。”江靜舟認真建議道。

李晟點頭:“我馬上回去向圍城司令部匯報,你們就等著組織上的電令吧!”

大家分別,各自去準備起義事項。

江靜舟從師裏巡視回來,走到辦公室前,已經快晚上九點了,離起義時間隻剩三個鍾頭了。他看到N7軍的165團的林楓和趙晉生等候在他的辦公室門口。

林楓是許若飛發展的黨員,在N7軍中層軍官中做了不少的工作,如今他和思想激進的趙晉生代表38師陳師長來陸十軍找許若飛,商量想和解放軍接觸的事情。不巧遍尋不到許若飛,林楓實在沒法,想著事情緊急,就直接來找江靜舟了。

雖然林楓並不清楚江靜舟的真實身份,但是如今陸十軍和解放軍接觸,已是這些N7軍進步軍官所深知的事情了,江靜舟又是趙晉生一直崇敬追隨的老上級,他們自然想請江靜舟為N7軍的問題把把舵。

江靜舟仔細聽聞了兩人對N7軍現狀的介紹,他還是格外關注向暉如今的態度。

“師座啊,我們軍座的脾氣您又不是不知道?心思縝密,深藏不露,他成日價吊著臉子,這下屬們都不敢惹他!不過,從38師陳師長論起,幾個師長都已經決定要和共軍接觸了。我們在想,如果能由咱們這邊牽線,就更加穩妥了。”趙晉生急切地對江靜舟說道。

趙晉生歎氣:“那又有什麽法子呢?您不知道,我們軍座前幾天召開軍官會議,說到和共軍妥協繳械的問題,他將自己的配槍都拍在桌子上了,說是誰要想和共軍不戰而降,就先用這槍打死他!你說吧,他是我的老長官,我實在不知道該怎樣對付他了!”

林楓也苦笑道:“是啊!眼下是生死存亡之際,就算弟兄們敬畏我們軍座的人品學識,不忍心逼他,終究也要為自己謀條生路不是?所以大家私底下商議了,我們先和那邊接觸,談好了,大家尋到活路了,我們就逼著我們軍座和大家一起走這條路,也未為不可?”

江靜舟也知道終究是自己這邊的功夫做到位了,N7軍如今已是上下思動,一觸即發了,他沉吟著:“你們陳師長幾個有什麽動意嗎?你們有什麽具體打算?說來聽聽?”

趙晉生:“陳師長想請咱們這邊幫助我們和共軍那邊聯絡上,不管情況如何,明天早晨七點,陳師長會悄悄召集我們軍中高級軍官開會,統一思想,拿出一個具體方案來。”

林楓接口道:“如果有那邊的代表能到場和我們這邊接觸一下,就是最理想不過的了!如果來不及,我們自己也要想辦法有破冰之舉,一定要和那邊建立聯係!”

江靜舟點頭:“好了,我知道你們的意思了,有些事情,許若飛做得比較細致妥貼,等他回來,我會將你們的意思告訴給他,讓他從速和你們聯係。”

“太好了!謝謝老長官!”趙晉生激動地說:“陳師長和我們,我們這些N7軍的弟兄們都能睡個好覺了!不過。”

他望著江靜舟,有點難堪的表情:“我知道您和我們軍座情厚,隻是……如今我們做的這一切,都是瞞著他的!陳師長說,等到大局已定,再去勸說甚至是逼迫軍座,可能會有把握,不然的話……”

江靜舟怨念的盯了他一眼:“你小子心眼倒多!什麽時候對你們軍座這樣嚴防死守起來?其實你也未必真懂他!好吧,如今連我你都不相信起來了?我自然知道輕重的,倒需要你來囑咐嗎?”

趙晉生在江靜舟麵前也是隨便慣了,此刻不好意思撓撓頭,笑了。

三人又談論了一番N7軍軍官思想統一問題,江靜舟囑咐了兩人幾句,他們就告辭了。

江靜舟獨自一人坐在辦公室中,不由從剛才的話又想到向暉身上,他的腦海中又浮現幾天前,向暉來見他時,兩人的一番對話。

那天向暉來見他,開門見山就提到了一個問題:“致遠,如果有一天,咱們真的走上那條路,放棄眼下的一切,向共軍繳械了,你我又該如何自處呢?”

江靜舟深深望著他,淡然一笑:“我們終究是軍人,當然選擇和自己的部隊在一起!”

他認真看向江靜舟,積極建議著,絲毫沒有說笑的意味:“你看吧,咱們也戎馬半生了,一身征塵,滿身傷痕,是否應該為咱們的家人著想一下了?孩子們不能沒有父親,女人們不能失去丈夫!咱們既然理想破滅,信仰有虧,不如從此絕跡於這個官場、軍界也罷!”

他的語氣堅定而深沉:“致遠啊,我認你為我最親的兄弟!我希望永遠和你站在一起,同進退,共榮辱,咱們既然為了保全這兩個軍弟兄們的生命,選擇放棄個人的名節和信仰,從此後,又何必還要另事新主,苟且偷生呢?我已經替咱們打算好了,等著到了那萬不得已的一天,我們就脫了這身軍服,帶著家眷遠走高飛。去一個人煙稀少的地方,對了,就像桃花源那樣的地方,過上男耕女織的農夫生活,所謂‘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豈不樂哉?”他竟然帶著神往的表情微笑了。

江靜舟望著這樣書呆子氣十足的好友,心中是又敬又歎,又恨又憐,他戲謔一笑:“嘁!又犯起你那書呆子的軸勁兒了!”

向暉瞪著眼看他:“我說的是真話呀,致遠你莫笑我才是!我在想,寧鬆是你的愛子,他又是那樣明慧出眾,我要是和他潛心教下去,必定還你一個著名儒生呢,你信不?”

“我信,我當然信,我的才子將軍!”江靜舟莞爾一笑:“不過你剛才描述的那份美景我倒不敢苟同!”

他也認真向向暉分析道:“明光,我明白你的心思,你的堅持!可是我想告訴你的是,如果這以後的世道是清平盛世,你我又何須作此遁世之舉?正該為這個民族複興盡一份綿薄之力,方不負你我少年從軍,半生征戰之苦!若是這今後的世道依然是烽煙迭起,亂世淒惶,你和我,我們的親人們,能躲到哪裏才能實現你的美好夢想呢?滿目瘡痍,山河破碎,你到哪裏去尋找你口中那真正的桃花源呢?你這番藍圖無疑是癡人說夢罷了!”

一席話說得向暉啞口無言,半晌他輕歎:“可是,終究放棄自己平生的信仰,你我無疑就是一具行屍走肉的皮囊罷了,此生又有何樂趣可言呢?”

江靜舟搖頭:“我倒覺得,那種不能為大多數人謀幸福,而隻是為一個私姓王朝,破敗政府效忠的信仰,不要也罷!身為軍人,我們應該站到大多數人這一邊,為天下蒼生謀福利,而不是效死愚忠於一個沒有民主,沒有人權,沒有和平的腐朽政權!所以,有時我在想,究竟是幾本書害了你,那種愚忠愚孝的可悲意念終究是束縛了你,蒙蔽了你的眼,讓你看不清形勢,認不明方向!明光,你實在是應該夢醒一下,看看現實,重新思考看待一些問題,你就會發現,有些路就是死胡同,是走不通的,根本是條絕路!是和大多數人背道而馳的路,是自我毀滅的不歸之路!”

江靜舟冷冷白了他一眼:“你又來!你怎樣揣測我沒用,關鍵是我們眼下不僅要走好自己腳下的路,作為長官,還要把手下弟兄們都帶到一條生路上去!這才是正理!光糾結且死抱著不放手你所謂的那個空洞信仰,最終隻能是害人害己,一起毀滅!”

向暉被他說的無言,隻是垂首而已。

江靜舟緊逼上一句:“現在談你的所謂信仰,所謂遁世桃源都是不智之舉!圍城旦旦,蒼生塗炭,這目前麵臨的問題是,生與死、戰與和,你究竟如何選擇?”

向暉抬頭,眼中還是盡現倔強之色:“致遠啊,如果讓我N7軍數萬人,守著全副武裝的美式裝備,和共軍不發一槍一彈,就拱手將城池相讓,我向暉怎能甘心?!我倒不如一口氣上不來,嘔血而死罷了!”

江靜舟心頭火起,揍他一頓的心思都有了。他暗暗壓住火氣,冷笑道:“那你意欲何為呢?非要再拚死一戰?搭上數萬兄弟生命,你就心清氣爽,火氣全無了嗎?向明光,你真是個……愚鈍又殘忍的書呆子!”

“你罵的不錯!致遠!我心下難受的緊,正想有人唾罵我一頓呢!不過,”他微微苦笑:“我早已放棄了突圍之舉,就是為了避免更大的傷亡!可是,我一直在考慮,究竟怎麽個結果呢?思來想去的,我終究是咽不下這口濁氣啊!致遠,我們不如靜待共軍來攻城吧!拚死一戰,戰不過,就是繳械了,也算咱們盡力了,不枉領袖提攜栽培一場?總好過這樣悄沒聲息的就投降共軍!想想看,你我都是黨國將軍,這樣做了,咱們的顏麵何在?尊嚴何在?總之,不戰而降,在我這裏是通不過的!我已經說給我那些師長團長們了,你們若想和共軍一槍不發就束手繳械言和,除非我死了!或者,你們幹脆直接用槍打死我好了,你們再去走你們的所謂自新之路!”

“向明光,你個混蛋!”江靜舟心裏暗暗罵道,他咬牙忍住氣,失望加痛惜之情盈胸。他知道無法再繼續勸說這個固執的好友,隻能按著自己的既定方案行事了——策反N7軍,再反過來逼迫他向暉就範,他清楚他的戰友們已經做了大量的這種工作,目前N7軍中高級軍官已經和向暉背道而馳了。此刻多說無益,反而言多必失,讓機敏聰慧的向暉察覺到異動倒是不利之舉,江靜舟於是不再和他繼續爭執下去,又說了些閑話,就分手了。

此刻,想到向暉這般前情,再看看剛才趙晉生他們的態度和決定,江靜舟心中唏噓感歎,局勢是這樣的明朗,是非前程已經這樣的明晰可辨,自己這個手足兄弟為何還是這般冥頑不靈,食古不化呢?江靜舟內心糾結難耐。

江靜舟敏感地望著他:“出什麽事了?”

“雲表哥同誌!我……是我的錯!您處罰我好了!可是怎樣處罰我……都彌補不了這樣的損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