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遭遇暗殺

晴朗的天空,仿佛有萬丈驚雷滾過!萬鈞雷霆和暴風驟雨過後,就像有一股清澈的激流驀然闖進了江靜舟的心扉,那驚喜和感慨之情直逼得他近乎潸然淚下!

酷熱難耐的夏天過去,秋天來臨,在這萬物充滿收獲的季節,圍城中的寬城依然是死寂一片。

東北的危勢也引起國民黨當局的重視,蔣總統率眾飛臨沈陽召開軍事會議,調整新的軍事策略。國防部致電第一兵團司令鄭域國,令其組織N7軍和陸十軍趁東北野戰軍南下攻錦州,圍困寬城力量空虛,伺機突圍;同時通知將有一名國防部前線督查特派員,赴寬城督導檢查N7軍及陸十軍的軍務防務。

江靜舟得知消息後覺得奇怪,寬城目前鐵路、航空皆斷,惟一的公路也被解放軍東北野戰軍牢牢控製,寬城已成孤島之勢,那位督查特派員如何大搖大擺進入寬城呢?難道像空投一袋大米一樣將特派員空投到寬城嗎?

不過他來不及細想這件事情,因為他遭遇了另一件讓他感到萬分蹊蹺的事情,樊黎翹竟然從沈陽給他打來一通電話,說了一番讓他陷入雲裏霧裏的話語。

他那時自然不知道,樊黎翹這次是隨著委座督戰東北的采訪來到了沈陽。

上次從寬城回南京後,樊黎翹因為向賈翊錕轉交胡文軒的那份報告,曾和賈翊錕談起過江靜舟,從而得到的一些細節問題,讓樊黎翹暗暗心驚:原來江靜舟竟然身處危境,幾乎是隨時隨刻可以斃命的凶險地步!

究竟該怎麽辦?是假裝不知,借機報複一下那個無情狂傲的“跋扈將軍”,還是念及舊情,對他果斷警示一番呢?樊黎翹幾乎沒有猶豫,就做出了自己的選擇。當然,在這個選擇之前,樊黎翹已經將自己的人生道路,做了一番重新選擇。

江靜舟接到樊黎翹打自沈陽的電話,匆匆問候後,樊黎翹不可思議地竟然像是和他扯上了閑篇:

“致遠,這幾天,我總在回憶咱們初見那段經曆,那段美妙的時光!你還記得嗎?當年我到194師采訪你,總愛跟你和青青,你們小兩口聊天,那時你愛談古論今的,你的小媳婦就那樣不眨眼地盯著你,一副崇拜無比的樣子……你還記得嗎?咱們也曾閑聊說到文學作品,你說你不是文人,看的閑書不多,小說裏麵看的最認真仔細的就是那部《三國演義》?”

“樊主編,好好的,你怎麽說起這個了?不好意思,現在我實在沒心思聽你說這個,這裏一大堆軍務等著我去處理呢!再說了,這是軍用長途,聊這個,似乎不妥……”江靜舟在電話這頭欲打斷她。

“致遠!別打斷我,你認真聽我說!”樊黎翹的語氣很急切也很鄭重:“我馬上要離開這個地方,咱們以後見麵的機會很渺茫。畢竟是相交十多年的老朋友了,請給我這最後的幾分鍾!請你認真聽我說!致遠,你一定要重視我下麵所說的,並一定要記住!”

她似乎停頓了片刻,換上剛才的舒緩口氣,在外人聽來,就像是在聊閑話一般。

“致遠,記得當時咱們就討論過《三國演義》,你告訴我說,在整個三國裏麵,你最喜歡的人物是關雲長。我當時故意逗你,說可惜你不像關羽,倒像是張飛呢!你那時不屑地白我一眼,我明白,你是氣我把你比作脾氣暴躁,胸無文墨的莽張飛了!其實致遠啊,你當時就誤會了我的意思!曆史上的張飛張翼德並非像小說中寫的那樣,是魯莽戰將,真實的張翼德文武全才,粗中有細,且人品高潔、義薄雲天,是我心中真正的英雄!”

她笑了笑,繼續說著,語氣卻更加沉重了,幾乎是咬文嚼字般說著:“致遠,我喜歡張飛,也想把他比作你!可是,我實在不想你有他那樣的結局!致遠,要記住,生逢亂世,又陷孤城,一切要小心為上!你可千萬別成為第二個張翼德!致遠,記住了,我永遠為你祝福,我的英雄!我……最親愛的將軍!”

說到“最親愛的將軍”幾個字時,樊黎翹的語氣有些哽咽,也帶有一絲羞澀難言的深情,電話卻在這時斷了,不知道是線路的問題,還是對方果斷地壓下了話筒。

“這說得都是些什麽呀?什麽三國演義?關羽張飛的?真是莫名其妙!”江靜舟不解地嘟囔著。

不過江靜舟究竟是睿智聰慧過人的,身居敵營的經曆和經驗,讓他從來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的現象。樊黎翹不辭勞苦、不避嫌疑地從沈陽給自己打這通電話,絕對不會僅僅是扯閑篇而已!聰穎明慧如樊黎翹,在這個時候打這個電話,必然是話有玄機,似乎在向他暗示著什麽。

不能不說樊黎翹是情商過人的女子,她選擇了很好的一個話題切入點,一部《三國演義》正好是江靜舟最熟悉的東西。也不能不說咱們江師長智力超群,不過是半個時辰,他就基本參悟了樊黎翹這番話的深意。

江靜舟於是盡快做了兩件事情,第一,讓許若飛馬上到他辦公室來了一趟,經過半個小時的密談,許若飛鐵青著臉,神色凝重地離開這裏。

接著,江靜舟又指示顧傾城馬上給老家發報,這裏出現未知險情,建議我黨新的特工人員“雲雀”暫緩進城。

就在江靜舟這邊緊張布局之時,胡文軒這邊卻突現不速之客。

胡文軒正在辦公室草擬文件,衛士進來稟報,說是國防部派來的前線督查特派員來見他。

“什麽?快請!”胡文軒大驚。關於督查特派員要來寬城的事情,在寬城的幾路守軍,包括保密局寬城站中人人皆知,隻是鑒於目前的圍城之勢,特派員如何進城,倒成為大家熱議的話題。胡文軒沒想到的是,督察特派員竟然已經到達寬城,而且還突然出現在自己這裏。

不過令他更加沒有想到,而且驚異的事情還在後麵。當身著便裝的特派員被衛士帶進來,站在他麵前時,他驚訝萬分,嘴巴大張的神情讓來者忍不住失笑了。

“不好意思啊,胡站長,我嚇到您了嗎?”

進來的人竟然是——楚天舒!

通過一席詳談,胡文軒才弄清楚其中原委——身為空軍上校的楚天舒在圍城之前,為加強重要防地——寬城空軍電訊方麵的力量,從南京調到了寬城,不料5月大房身機場的丟失,不僅讓寬城和外界的空中航線斷絕,也讓寬城空軍部隊形同虛設。接到空軍總部命令,楚天舒隻好原地待命。

正好國防部近來急需派遣前線督察特派員來寬城檢查督導N7軍及陸十軍的防務,指導他們擇機突圍的行動,但是鑒於寬城被圍困的現狀,可謂人好找,城難進。得知楚天舒現狀的他的四哥田宇參議就向國防部推薦了弟弟,各方麵條件自然是十分吻合,隻是空軍變陸軍而已。國防部馬上致電楚天舒,已將他的委任狀用電報形式通知了第一兵團司令部,指示他從速前去履職。

楚天舒接著向胡文軒解釋了自己先來寬城站的原因,一是聽說胡文軒已經來到這裏,他想在就職前先來看望一下老長官;二是想就便借身軍裝,自己總不好穿著空軍軍服出現在第一兵團各軍隊中。雖然也可以到N7軍或者陸十軍中去找身衣服,但是想到畢竟自己曾經是保密局的人,還是回老家來換裝比較好。

楚天舒這番重情重義,充滿感情色彩的話讓胡文軒鼻頭發酸,他看著自己一向愛重的原部下,現在身擔要職來到這危機重重的寬城,不由得心中大快:“太好了,天舒!哦,不!現在該改口了,應該叫你楚特派員!你能這時候來這裏實在是太好了!目前寬城暗流湧動,微妙得很呐。你來了,我們加強政訓工作就更有力了,我真是太高興了!”

楚天舒笑笑,俊朗斯文的臉上依舊是往昔的謙和儒雅,甚至還略帶一絲羞澀:“您還是像以前那樣,叫我天舒好了。無論如何,您總是前輩!”

胡文軒感慨地點頭,但同時卻搖搖手:“這可不行。所謂名不正,言不順,私下倒也罷了,在正式場合還是要講究一定規矩的!你現在代表的是國防部,甚至是委座本人……雖然軍銜低於一些人,但你目前的特殊身份可是高於一切呀!”

看著依舊英姿勃發,帥氣逼人的楚天舒,胡文軒既欣慰又傷感,他不能不記起一段心事,於是忍不住發了點私意:“可惜啊,阿梅如今不在這裏,她送封軍長的眷屬去沈陽醫病去了,不然你們倒可以在這裏見麵了!”

楚天舒聽他提起這個話題,微微蹙起眉毛,露出有些難堪甚至是局促不安的神情,胡文軒於是不再繼續說下去,岔開話題,問楚天舒還有什麽要求,自己這邊會全力配合。

楚天舒笑答:“請您幫我派輛車吧,換好軍裝,我馬上要去總司令部見鄭域國司令長官。”

楚天舒作為國防部專指的督查特派員突然出現在寬城,讓很多人意外震驚,尤其是那些認識他的老熟人們。江靜舟、向暉等人自然是暗自思量,各有打算。

震驚意外過後,是平靜的服從和接受。這天在鄭域國的司令部中,N7軍和陸十軍的高級軍官們召開了軍事會議。會後,受鄭司令和封副司令的委托,向暉和江靜舟分別代表N7軍和陸十軍,陪同楚天舒到寬城各處守軍處巡查了一番,在陸十軍防地,不料卻遭遇到一場驚心動魄的險情。

起初大家相處的氛圍是融洽熱切的,畢竟是老熟人了,彼此打起交道來就少了很多拘束。江靜舟授意耿進忠帶頭領著眾人去勘察他們陸十軍的防地,一行人邊聊邊看著,輕鬆隨意。

一路上,江靜舟忍不住默默打量著身邊的楚天舒,敏感地發現他和在上海時期不大一樣了,具體的變化也說不上來,隻是從外表打量去,他似乎更加注重軍容儀表了,一身嶄新的上校軍裝打理的一絲不苟,領帶、腰帶都係的紋絲不亂,身板挺直,麵容沉靜,不若往昔給人耍帥玩酷的感覺,倒像是在無聲地強調自己如今威嚴不群的特殊身份的感覺。

想到此處,江靜舟又回身看了看走在自己另一邊的向暉。向暉和楚天舒原本不同,他一向就是拘謹自律的,無論何時何地,隻要穿上軍裝,向暉永遠是軍容風紀極為嚴謹的,甚至是有些刻板和固執。你看此刻的他,不僅軍容整齊,連別人容易忽略的白手套細節,他都沒忘記。“這個嚴肅刻板的書呆子將軍!”江靜舟禁不住莞爾一笑。

楚天舒自然察覺到江靜舟的神情,便笑看著他:“江師長是在打量我這身軍裝吧,我也不知道是否合身呢?也是匆忙間在胡站長那裏找了這樣一身,先湊合再說吧。總好過我穿著空軍製服,在這裏站著豈不是很紮眼嗎?”

江靜舟笑著搖手:“我不是指這個,我是有我的說法。咦?許若飛呢?”他四處打量一番。

一旁向暉嗤的一笑:“好好的你又找他做什麽?他如今又不是你的副官了,還能老和你形影不離不成?你忘了,剛才從司令部出來,副司令好像叫他陪著去東城了?”

江靜舟一拍頭:“我忘了這個茬兒了!”他又看向楚天舒,隨意笑笑:“我就是想起若飛那家夥的笑話來。你們不知道啊,那個小子在我身邊當副官的時候,是愛臭美出了名的!在上海的時候,他總說最喜歡兩個人的著裝,一個是向副軍長,一個就是你楚特派員。他成天叨叨你們二人穿軍裝最好看,就連戴圍巾的風範都和別人不同呢。現在剛好二位都在現場,偏偏他倒不在跟前,若是他許若飛團長在這裏,我倒要當麵問問他,你們兩人,究竟是誰更勝一籌呢?”

楚天舒聽了,有點不好意思起來,帶著羞赧的表情笑道:“這如何比得?向副軍長是有名的儒將,天舒不過一黃口小兒,論儀容風範,怎敢和向副軍長相提並論?”

向暉搖頭:“特派員不必過謙!在上海時,向暉就領教過特派員的奪人風采,尤其是超強的專業素養,所謂秀外慧中,令人不勝感佩!何況自古英雄出少年,廉頗老矣,怎敢相比呢?”

楚天舒謙遜地搖搖手,笑對向暉道:“說到這裏,我還記起一事來。上次就是在警備師執行公務時,向副軍長曾提到了二家兄是您的同學的?後來我曾寫信和家兄談到過此事,家兄再三矚我一定代他向您致意!”

向暉也笑應:“其實上次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我和令兄不但是清華同窗,還曾是無話不談的摯友呢!特派員哪天請到我那裏暢述一番,我正想問問令兄的現況的。”

“那是再好不過了!本來這兩天我也要單獨拜訪向副軍長,還有江師長的。”楚天舒謙和地說。

眾人就這樣邊聊著,邊來到陸十軍防守的城牆下,誰會料想,就在街道的一個拐角處,一場出乎人意料之外的突如其來的險情出現了!

他們一行人走著,江靜舟和向暉並排,身邊跟著他們各自的副官,江靜舟的左側身後,是楚天舒,在他身後,是耿進忠、李長安等軍官。眼看走到這個路口的拐彎處,隻聽砰的兩聲,距離眾人50多米的兩間沿街二層樓上,左右相隔數米遠的兩扇窗戶突然同時被撞開,兩隻烏黑的槍口突然伸了出來。

眾人一愣,還沒看出這槍口在瞄準誰時,槍聲已經響起!

“師座,當心!”隻見一直跟在江靜舟身旁的靳鵬反應靈敏,他一邊飛身擋在江靜舟的身前,一邊揚手揮槍向右邊窗口射去!

原來那兩枝槍都是在向著江靜舟射擊,靳鵬判斷準確迅速,奈何他隻是單槍,所以危急時分,隻能一麵向右邊方向還擊,同時用自己的身軀為江靜舟擋住了左邊方向射來的子彈。

隨著靳鵬的槍響,右邊窗口應聲跌下一個人,而靳鵬也同時被左邊的襲擊者擊中了頸部。

江靜舟急忙抱住滑落在他身前的靳鵬,跟在他們身後的一眾軍官,紛紛掏槍向射中靳鵬的左邊窗口齊射。周圍的副官衛士們此刻才都反應過來,都迅速圍攏過來,將幾名長官護在身後。

大家各種慌亂中,卻不料意外險情又突現!眾人未曾察覺,隻是聽到身後一聲槍響,和剛才這兩個窗口相反的方向,在街口的另一麵,又一個窗口中應聲摔下一人。

大家回身看去,才發現這一槍是跟在江靜舟身後的楚天舒開的,楚天舒看著手中的配槍,吹了口氣,有點懊惱地嘟囔道:“糟了,沒留神一定是打準了!其實應該留下活口的……”

江靜舟顧不得這些,他緊緊抱住倒在自己身前的靳鵬,看見他脖子處血流如注,忙用手緊緊按住他的傷口,痛心地喊道:“靳鵬!靳鵬!你怎麽樣?你要挺住!”

向暉和後麵的耿進忠、李長安等人忙招呼來車,準備馬上送傷者到醫院急救。

靳鵬的傷勢顯然很重,他卻不顧不管般,隻是掙紮著望著自己的長官江靜舟,似乎很不安地喘息著,嘴裏努力在說著什麽。

江靜舟俯身他嘴邊,卻聽不懂他說的意思,眾人也是麵麵相覷。楚天舒也俯身看視他,卻瞬間聽懂了他的意思。

望著眼前重傷瀕危,卻仍心有牽掛的副官,楚天舒忍不住勸慰著他,聲音很輕,卻是果斷自信的語氣:“你是說梯隊嗎?放心,我已經幹掉了!”

靳鵬衝他點了點下頜,那血卻流的更猛烈了,他幾乎拚盡全身的力氣說了句:“謝……謝謝……特派員!”身子一軟,就暈厥過去。

靳鵬傷勢嚴重,子彈擦到了頸部大動脈,幸虧搶救及時,保住了性命。刺客是兩死一逃,似乎斷了線索。N7軍和陸十軍中都是議論紛紛,鄭司令也很震驚,勒令嚴查真相。

第二天上午,當江靜舟處理完手中軍務,正想離開辦公室去醫院看視靳鵬的時候,卻不料楚天舒突然造訪。

楚天舒委婉地表示是專程來拜訪江師長,就昨天的襲擊案件交換一下彼此的看法。

江靜舟淡淡一笑,似乎很不在意一般:“如今的寬城,法度早亂,魚龍混雜,多次發生過軍官遇襲案,我們都早已是見怪不怪了。”

楚天舒搖頭:“江師長此言差矣!您不覺得昨天的襲擊案很蹊蹺嗎?依我看,起碼不像一般的士兵內訌引起的襲擊軍官案。您看啊,咱們數十名軍官在場,可是那幾個凶手好像就是衝著您來的呢?昨天那種情形,刺客明顯是有備而來,而且目標明確!換個角度,若是像有的人分析的那樣,是共黨地下黨組織要暗殺我軍軍官,那麽,按理說,論軍銜,向副軍長為首;若論身份敏感,屬下虛領督察特派員一職,當更為對方所關注才對?可是,奇怪的是,那幾個凶手都似乎專門衝著您來了……此種情形,豈不怪哉?”

不知他這番話意在何為?江靜舟明顯暗生警惕!這個楚天舒的身份和過往經曆,都讓江靜舟格外敏感。既然他開始有此旁敲側擊的審查,甚至是挑釁之舉,江靜舟就無法漠視和忍耐了。

江靜舟淡然一笑,語氣卻帶機鋒:“奇怪的事情何止這些?昨天特派員的行為也很不好解釋啊?事出緊急,各位職業軍人都來不及反應,可是楚特派員卻出手敏捷,在瞬間立斃第三方凶手,那種應急反應,似乎非同尋常?還有,靳鵬和你說的那個詞,什麽梯隊?究竟又是什麽意思呢?”

聽了他這番話,楚天舒仿佛啞然失笑般,他半認真半戲謔地望向江靜舟:“江師長在懷疑什麽嗎?懷疑屬下?”

“不錯!”江靜舟突然決定此刻要先發製人,用非常手段將眼前這個身份不一般的人物製服,否則他的行動必然會給自己造成被動。

“楚特派員的身份究竟是什麽?江某也一直疑惑在心!先不論你昨天那番條件反射般的舉動,充分暴露了你絕非先前給人留下的電訊專業人才,不諳軍事的印象,就連前次你和我的外甥女沁梅遭遇車禍時你的太過出色表現,也讓人心生疑竇,不可思議!”

“江師長是在暗示……”

“我不是暗示,是明示!”江靜舟斬釘截鐵地應聲道:“特派員定然是有著特殊身份的人!”

楚天舒收去戲謔不羈的微笑,垂下頭去,思索片刻,抬眼平靜地看向江靜舟:“您猜的一點沒錯,楚天舒就是您猜測的那種人,是……一名特工!”

他能這樣輕易承認自己的身份,再次讓江靜舟詫異不已!既然話已挑明,江靜舟頓生破釜沉舟,一追到底的念頭,他暗自咬咬牙,再次緊逼一步:“難怪!我還曾聽過這樣的閑話,說是當年軍統局戴老板曾選派數名高級特工赴美國集訓,楚特派員又恰恰曾來自美國,難道……”

楚天舒平靜地望著江靜舟,嘴角始終掛著閑適安詳的笑意,他再次點頭:“您猜的都對,我就曾是戴老板親選的那些高級特工之一!”

江靜舟禁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微微有些愣怔在那裏,他更奇怪的是對方的無所謂的表情和平靜的語氣。

楚天舒望著江靜舟震驚的麵容,幾乎是帶著頑皮的笑容加上一句:“江師長,咱們的淵源還深得很呢,這個您將來就會明白了!”

他起身來到辦公室門前,向外看了看,反身將門認真關上。

江靜舟不動聲色地看著他的舉動,暗暗將手抄在衣兜裏,那裏麵有一隻從不離身的備用袖珍手槍。

楚天舒回身坐回到江靜舟麵前,似乎不經意地說道:“江師長既然知道屬下來自國外,請容我在此得瑟狂放一回吧?不知道您是否聽過這樣一首詩?”

不等江靜舟答言,他已經開始朗朗背誦道:

整個大地和大氣,

響徹你婉轉的歌喉,

仿佛在荒涼的黑夜,

從一片孤雲背後,

明月射出光芒,清輝洋溢宇宙。

像是被什麽東西猛然擊中般,江靜舟瞬間愣在了那裏,他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著對麵這個年輕人。

楚天舒並不看他的神情,隻是認真地朗誦著,仿佛陶醉在其中一般:

我們不知,你是什麽,

什麽和你最為相似?

從霓虹似的彩霞,

也降不下這樣美的雨,

能和當你出現時降下的樂曲甘霖相比。

可是,即使我們能擯棄

憎恨、傲慢和恐懼,

即使我們生來不會

拋灑一滴眼淚,

我也不知,怎能接近於你的歡愉。

……

晴朗的天空,仿佛有萬丈驚雷滾過!萬鈞雷霆和暴風驟雨過後,就像有一股清澈的激流驀然闖進了江靜舟的心扉,那驚喜和感慨之情直逼得他近乎潸然淚下!

江靜舟強壓住澎湃的心潮,幾乎是用心在低歎:“雪萊的詩!強烈的反叛與鬥爭精神,又具有浪漫主義色彩!相較於這首《致雲雀》,我其實更喜歡他的另一首詩……”

楚天舒笑了:“是《西風頌》嗎?是那個名句——如果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

看似不可思議,卻是合情合理,一切就這樣天衣無縫的對上了。是的,那因為彼此身份的特殊,所擬定的略顯繁瑣難記的暗號完全對上了!

江靜舟瞬間幾乎淚下,他望著楚天舒,歎息著,呢喃著:“我實在是沒想到啊,天舒!天舒!雲雀——竟然會是你?!”

楚天舒臉上依然是溫潤平和的笑靨,隻是如果細看,你會發現在他那細長的眸子裏,有一股濃厚的水汽在氤氳。

他掩飾著用手背拭了拭眼眶,淚光中將一抹溫暖的笑意勾上了唇邊:“是的,雲表哥同誌!”

就在此刻,一首高亢婉轉,浪漫唯美的雪萊的名詩《致雲雀》,讓兩個優秀的紅色特工互揭了麵紗,露出真容。江靜舟暗歎著,充滿感情地看著眼前意氣風發的年輕人,笑說:“來,重新握一次手吧,我的雲雀同誌?”

楚天舒含淚點頭不語,急忙走上前,兩雙手緊緊握在了一起。

還沒鬆開彼此握著的手,隻聽楚天舒帶著幽歎的語氣問道:“我想……能和您擁抱一下嗎?雲表哥同誌?”

江靜舟微微一愣,瞬間理解地笑笑,他主動伸開臂膀,兩人緊緊地擁抱在了一起。

伏在江靜舟的肩膀上,楚天舒不禁流下了淚水。

其實就連眼前的江靜舟,這個臥底了近二十年的資深特工,也無法真正理解楚天舒此時心中的沉重感覺。

作為一名紅色特工,楚天舒的經曆中最深刻的詞,竟然是——孤獨!

當年17歲的他,身為一名熱血青年,正值長兄為國捐軀不久,既滿腔報國熱情,又不滿於國民黨軍隊節節敗退、抗戰情緒低落萎靡的現狀,受到學校共產黨地下黨員的思想影響,他和幾個同學偷偷來到重慶曾家岩50號的周公館,見到了這位被各界尊稱為周公的共產黨的領袖人物。

楚天舒和周公曾有過一麵之緣,那就是在他大哥肖雲翔的葬禮上。當時周公代表共產黨的領袖為這個抗日民族英雄獻了花圈。此時他和同學們來找周公,目的很單純,就是被共產黨的精神所感召,為共產主義的信仰所吸引,決心要加入中國共產黨,在共產黨的領導下為了民族獨立和解放而獻身。他們最想去的地方是延安。

和他同去的幾個同學如願以償地奔赴了延安,他卻被單獨留下了。

他記得當時周公親自找他談了話,先從他的大哥肖雲翔談起。周公盛讚了作為中國空軍戰神的大哥的抗戰功績,當聽說他堅持要加入共產黨時,周公笑了,告訴他在任何陣線上都可以為國家做事情,為抗日做貢獻。作為這樣特殊家庭出身的青年,他可以利用家族資源,選擇更加有利的條件學到一些本領和技能,來為我們的民族複興做出貢獻。比如說,他提到的軍統局選派特工赴美集訓的這個特殊條件和機遇。周公笑著鼓勵他,信仰的力量是無窮的,信仰是一條人生之路的選擇,也是一種意誌的考驗和意念的堅持。信仰的光輝將隨著時間的考驗而變得更加光芒四射!周公最後這樣向他承諾,共產黨的大門,永遠會為他敞開。

他記住了周公的囑托,他暗暗在心中入了黨。

當他七年後從美國歸來,已經是集電訊技術及高級特工技能為一身的特殊人才。他沒有絲毫猶豫和重新選擇的意念,他的信仰依然是那樣的堅定和明晰。他在重慶再次見到了周公,並如願成了周公直接領導下的一名紅色特工。

在周公的周密安排下,他成為這樣一個另類地工人員——作為一枚閑子,他被布局在國民黨內部的最深處,他的任務,是蟄伏,是伺機而動,是“行至水窮處,坐看雲起時”的一個必要等待。

他是周公直接領導下的少數高級特工之一,是最核心地下組織“迎春花”小組成員,沒有組織指令,他不能和任何我黨小組和人員發生橫向、縱向關係。就這樣,從一個熱血青年,一個出身名門望族的七少爺,一個優秀的海歸,他化身為了一個鮮為人知的絕密獨立級特工。

這條路注定布滿艱辛和磨難,還有那未知的艱險和……孤獨!

他的第一次接頭對象是虞水蓉,因此上,他入黨後的第一個戰友,唯一知道他真實身份的人,就是虞水蓉。

那次,在軍統頭子胡文軒的眼皮底下,他用迎春花和彼岸花的雙重暗語,和剛從軍統監獄被放出來的虞水蓉接上了關係。在胡文軒跑下去給他們煮咖啡那半個小時裏,他和虞水蓉迅速討論交代了工作,從此虞水蓉將作為他的下級和助手出現在他的身邊。

在楚天舒的心中,虞水蓉是異性的長輩,是工作中的前輩,他尊重她,她服從他,但是軍統內部等級森嚴,敵營環境緊張嚴酷,他們平日裏不可能有更多的交集,以傳遞戰友間的情誼。

他的第二次工作對象是蕭嶽。在蕭嶽犧牲前夕,為了能及時準確獲取到蕭嶽在空軍內部發展的地下組織關係,他利用家族關係,冒險進入南京陸軍軍人監獄,和蕭嶽接上了頭。

麵對這個同樣年輕、堅毅的共產黨員,他的戰友,他多想上前狠狠抱住他,給他以同誌式的鼓勵和溫情,也同樣讓自己感受到那難得的,來自自己陣營的人的溫暖!可是他不能,他和他沒有這樣的機會!

在那個陰森潮濕的監室中,兩個年輕的共產黨員利用短暫而寶貴的時間交接了任務和使命,甚至來不及暢述一番戰友同誌間的衷腸。他忘不了的,是蕭嶽最後留給他的那句感歎:“楚教官,看到您這樣的精英人物,也是我們陣營的同誌,你知道我有多欣慰嗎?這樣越來越多的優秀人才都匯入到我們的事業中來,咱們的革命怎麽能不成功?楚教官,蕭嶽死而無憾!”

是的,蕭嶽的代號是“雄鷹”,他完成了難以完成的任務,在空軍內部埋下了粒粒火種;而他的代號是“鴻雁”,他接替蕭嶽,潛入空軍,在最短的時間,完成了難以想象的壯舉——先後策動三撥飛行員起義,飛向解放區。

在他多次出色完成任務的背後,是個人情感的隱忍和壓抑,是孤獨靈魂的獨走潛行。

他忍心壓抑過親情,手足情分。麵對“同誌相逢不相認”的自己親姐姐的質疑和蔑視,他暗吞下淚水,硬下心腸,冷靜決絕地將有關電訊方麵的漏洞給她指出,期盼她能將這份暗示提醒帶回到組織中去;

他也曾直麵自己戰友的誤解和敵意:在那次保密局搜查淞滬警備師電台的危急時分,機敏睿智的他首先巧妙地以落在辦公桌上的紙條,向沁梅暗示了胡文軒即將對淞滬警備師進行的電台搜查;接著他舌戰副師長向暉,取得了獨自搜檢電台的權利,最後的結果是有驚無險,但是誰又知道他曾麵臨的險境?——唐玉警惕的眼神,程睿決絕的目光,還有那個握在自己戰友手中的,隨時會向他射擊的槍口……

他更親手埋葬過剛剛萌芽於心的愛情幼苗!對著沁梅一次次熱情渴望的眸子,一次次對他的積極策反和真情打動,他不但要無動於衷,不為所動,為了彼此的安全,為了任務和使命,他更要做出決絕無情的態度,拒絕她,疏遠她,甚至要狠下心來,用冰冷的顏麵和無情的話語去一次次對付和傷害那個愛他的姑娘!

楚天舒是悲傷的,也是無奈的,更多的時候,他是生活在瘋狂的自虐中。為了能有合適自然的理由調到空軍,去完成蕭嶽遺留下的任務,他幾乎破釜沉舟般采取了自虐其身的方法,讓自己身心一點點憔悴下去,借助於家族勢力和父兄親情,如願達到了目的,潛伏到自己應該去的新的崗位上。

楚天舒是自嘲的,也是悵惘的。幾回回夢醒時分,他都會暗自發問:今天的我是誰?明天的我又是何人?

是的,他曾經是鴻雁,現在是雲雀,更早之前他還是……以後他又是什麽形象?楚天舒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團泥巴,隨著他的任務在變換著形狀,重新塑造成不同的形象。

每當任務在肩,他會變得心堅如鐵,誌堅如鋼,他會無暇顧及自己的身心,暫別自己的別情愁緒;可是每當一個人靜靜獨處的時候,他就覺得自己的靈魂都寂寞的流起淚來!別人在敵營中可以擁有戰友、助手和親人,隻有他,永遠是獨行者,永遠要站在遠離自己戰友的方向。

那無法派遣,時刻徜徉在心頭的孤獨感啊,讓年輕心熱的他黯然神傷,他曾經偷偷寫下過這樣一個憂傷的句子:

我欲問魂魄何依?

我隻合獨葬荒丘……

懷著這樣的心緒,此刻,我們史上最憂鬱孤獨的紅色特工——楚天舒同誌,第一次在戰友的擁抱中感受到組織的溫暖,感覺到家人的溫馨,他又怎麽能忍得住這副喜極而泣的熱淚?!

兩人擁抱了很久才分開,看著坐回到對麵沙發上,仍在悄悄拭淚的楚天舒,江靜舟心內感慨不已。江靜舟是感性而體貼的,身處敵營幾十年的經曆,讓他格外理解和同情對麵這個年輕革命者的心情和感受。他默默看著這個年輕人,對方臉上是難以隱藏壓抑住的喜悅和傷感交集的複雜神色,他不由得微微歎氣道:“天舒啊,我明白,這些年,你太不容易了!很多坎兒,你一定邁的很艱難吧?”

這番貼心溫暖的話語又差點讓楚天舒淚下。他輕輕咬住下唇,壓抑住悲情和惆悵,盡量平靜下自己的情緒,看著江靜舟道:“對不起,雲表哥同誌!我一時有點忘情了,也脆弱了……一切都過去了,能和您,還有很多的臥底在這裏的同誌戰鬥在一起,我如今隻會感到幸福和溫暖!”

兩人開始認真地談到了工作,談到了目前的形勢和N7軍、陸十軍的動態,尤其是N7軍即將展開的突圍行動,讓他們都感到了沉重和壓力。

談到工作,楚天舒立即恢複到鎮定坦然的神態,他帶著自信的微笑對江靜舟道:“您放心吧,明天我就計劃去拜會向暉將軍,這次組織派我來寬城,主要的任務就是關於N7軍的策動問題。我知道您和向將軍的私誼舊情,這方麵您把握好尺度就好,絕不宜過早向他暴露您的身份和真實意圖!”

他向江靜舟解釋道:“您是知道的,向將軍和我的二哥是同窗好友,我的四哥和孫立人將軍也是清華的師兄弟,雖非同屆,卻師出一門,私交很好。而且,N7軍38師的一些高級軍官,都和我四哥有一定淵源,我在想,這是一個難得的資源,我會加以利用的。”

江靜舟點頭:“我明白了,這也是組織上急於派你來的原因所在。”

“是啊,不料歪打正著,我還意外頂著個督察特派員的身份進來了,這樣更可以有回旋的餘地了!”

江靜舟還是有一絲憂慮:“可是你一直在寬城,一定沒接到我們才發向老家的預警信息?我這裏局勢微妙,有很不確定的不安全因素,我曾經建議你暫緩來這裏。”

楚天舒搖頭:“情勢危急,已經顧不上很多了!即使我接到這樣的信息,還是會堅持來的!N7軍的問題目前是老家格外關注的一個焦點問題,就必須引起咱們這邊的高度重視。剛才談到的他們組織突圍的事情,我想,明天我去見向副軍長,就一定要拿到他們的具體突圍計劃!”

楚天舒也興奮起來:“您說得對,必須打!還要打得他們不敢再次輕舉妄動,不能再存有非分之想!”

江靜舟沉吟片刻,和楚天舒分析闡明自己許久以來的一條思路:“天舒啊,我有個想法,你幫我也掂量一下吧?關於向明光的問題!我原先計劃的是,先策反向暉本人,讓他放棄反動立場,從而爭取帶動整個N7軍的自新。可是通過這些時間的觀察、試探和碰撞,我發現我這個計劃估計多半會泡湯。向明光的執拗和偏狹,目前看連我都難以扭轉!所以我打算反其道而行之,我先策反他的部將,他的軍隊,反過來,咱們再回身拉他這頭強牛!”

楚天舒忍不住笑了:“還是您了解他,也還虧您有招對付他。”他接著道:“這就剛好扣上我才說的那個話題了,我會利用N7軍,尤其是其主力38師的人際關係,協助您做好這項工作。”

江靜舟欣喜地點頭道:“天舒,你不知道今天我有多高興?我著實沒想到,你竟然是我們自己的同誌?一個這樣優秀的專業人才,又是這樣的年輕有為,我太為我們的黨高興了!正因為有你們這樣的精英分子源源不斷地加入到我們的革命事業當中來,我們的前途才會是一片光明!你看吧,一個煌煌無邊的新中國已經在向我們招手了!”

楚天舒也被他樂觀熱情的情緒深深感染了,他激動地說:“我是有多盼望這一天的來到!您是不知道啊,雲表哥同誌?當年,我多麽向往能去延安,去看看革命聖地的風貌?總是生活在國統區,蟄伏在敵營裏,我覺得自己的骨頭縫都快生鏽了,發黴了!我實在想有一天,能痛痛快快生活在自己人中間,自由自在地呼吸著清新暢快的空氣!可是,我不知道,這樣的願望是否能實現?”他笑了,帶著孩子般夢幻期盼的神情。

“怎麽不能實現?你才多大啊?”江靜舟微微笑嗔著看他:“將來整個新中國,都是你們年輕人的!天舒,讓咱們一起期待著那一天吧!”

他望著楚天舒,換上嚴肅的神情:“不過這黎明前的黑暗,我們還要小心趟過才是!天舒,鑒於你的特殊身份和安全問題,我建議,你和臥底在這裏的自己的同誌間也暫不發生關係,由我和你單線聯係,你說呢?”

楚天舒信任地望著他,帶點輕鬆頑皮的神情笑笑:“一切聽您的好了。從今天開始,楚天舒就是您江師的兵!其實,我早就是颶風小組中的一員了!”

“颶風小組?你難道是?”江靜舟略有些醒悟。

“原來如此……”江靜舟忍不住感歎:“風表哥!唉,終於解開了神秘麵紗!天舒啊,你還有多少秘密藏在身上啊?”

楚天舒笑而不答。江靜舟接著點頭:“組織原則,不該說的絕對不能說。天舒,你的到來,讓我幾多欣慰呐!”

楚天舒又露出孩子氣的羞赧表情:“能和您這樣的地工前輩並肩作戰,實在是天舒之福分!您收下我這個兵就好!”

江靜舟一搖手,笑道:“那可不行!從明麵上講,你是督察特派員,身份特殊的很呢。從咱們這方麵論,我們這裏接到的上級指示是,你可是老家派來的特使,總之,咱們以後凡事商量著來吧!”

楚天舒也笑了:“可是您忘了還有私下的情分啦?您究竟是我們這一行的前輩,從另一方論,您的外甥女沁梅,曾經和我有過兄妹之誼,無論如何,您都是當然的長輩了!”

“是的,沁梅……”提到女兒,作為父親的江靜舟心頭跳躍起別樣的情緒火苗來。他不禁又暗暗打量了一下楚天舒,看著眼前這個英姿勃發,帥氣逼人的青年軍官,自己優秀的紅色地工戰友,驀然記起女兒曾經對他的那份糾結情愫來。眼前這個還不脫大男孩氣的年輕人,一定還未曾察覺得到一個女孩的幽幽情思吧?算了,孩子們的事情,由他們自己去發展好了!目前局勢這樣緊張,任何個人的事情都必須放開,任務和使命才是惟一的!江靜舟定定神,又和楚天舒談論起靳鵬的事來。

當楚天舒告辭的時候,他又頑皮地匆匆擁抱了江靜舟一下:“這種感覺真幸福,我又一次體驗到找到組織的快樂了!謝謝您,從此我也是有家的人啦!”

他的話,讓江靜舟再次濕了眼眶。

送走楚天舒,江靜舟來到醫院。

靳鵬躺在病**依然昏迷不醒,原本年輕俊朗的臉龐如今異常蒼白,幾無血色。

守在床邊的喬思揚看到江靜舟進來,忙站起身來,江靜舟對他搖搖手,來到床前坐下,默默地看著這個舍命救了自己的副官,沉吟不語。

“師座!這次靳鵬……實在是太令人感動了!想起以前我對他的一些微詞,我真愧疚!”喬思揚囁喏道。

江靜舟回眼看看自己這個更加年輕的副官,微微歎了口氣:“思揚啊,你在我這裏時間也不算短了,對待一些事情,一些人,必須學會自己獨立思考,分辨是非!時刻保持獨立判斷的能力,這點對於咱們這樣身份的人,是至關重要的!”

喬思揚點頭,正要再說什麽,卻見許若飛走了進來。

“還沒醒過來嗎?”許若飛問。

喬思揚解釋:“還沒有,醫生剛才說了,他失血太多,估計要有一段時間的昏迷期。”

他又看著江靜舟:“師座,我給您挑了兩名衛士,這幾天跟著您吧?讓思揚守在這裏比較好。”

江靜舟沒有顧及他所說的給他找衛士的話,隻是就著他剛才給喬思揚說的話題道:“若飛,你要問靳鵬問題的事情,不妨暫緩一緩吧,你看他如今的情形,虛弱到什麽樣子了。一切往後放放再說吧!”

“那可不行!”許若飛語氣堅決地說:“目前您的安全是第一位的,別的問題和一些顧忌才應該往後放一放!師座,您不用管了,一切按咱們的先前計劃來吧。這點我要全權負責,不能依著您!”

江靜舟看著他,無奈地搖頭:“那你總不能不講感情,不講人性吧!靳鵬畢竟是為了我而負的重傷,幾乎差點送了命!咱們做事情不但要顧及原則,還要講究情分吧?”

許若飛卻是少見的固執和堅決,他神情嚴肅,語氣更是異常的堅定,毫無商量的餘地:“您不用多說了,在我這裏,目前您的安全至高無上,這是我的職責和使命!我可以正告您,無論從咱們目前身處的敵營這邊論,還是從咱們老家那邊論,長官、領導們可都給我下了死命令的。您的安全事關重大,萬不可掉以輕心!所以,請您無條件配合我的工作吧,雲表哥同誌!”

江靜舟又氣又笑又無奈地看著自己一手培養起來的副官,如今竟然這樣和自己認真較勁起來,卻也明白他的職責在肩,自己不能強求,隻好恨恨地白了他一眼,微嗔道:“好吧,許若飛,我看你如今真的是翅膀硬了哈?和我都呲牙咧嘴起來!”

“您怎麽看我想我都無所謂,這件事情總之沒商量!”許若飛苦笑一下,仍然臉定得平平的:“師座啊,我的親大哥!這次您的遇險,就是我工作的嚴重失職,我都要懊悔死了!我知道老家的特使雲雀同誌就要來了,我準備接受更上一級領導的批評!”

聽他提起雲雀,江靜舟觸動一段心事,於是吩咐道:“對了,我讓你在你們警衛團挑選的那幾名人員,你都給我選好了嗎?”

“挑好了,個個身手不凡!”

“好,等會我就去見軍座!”江靜舟滿意地點頭,又囑咐許若飛:“在這幾人中挑一個最出色的,給楚特派員送去。是做副官還是衛士,由他說了算!”

“給楚特派員?為什麽?”許若飛不解。

“讓你送你就送,哪這麽多話呢?我看你狂的連規矩都忘了!”江靜舟白他一眼,許若飛嘿嘿一笑。

一旁喬思揚笑著插嘴:“若飛哥團裏的那些人水平能力再高,估計都未必入那個楚特派員的法眼吧?您看那天特派員的那個機敏勁兒,還有那槍法……嘖嘖嘖!貌似不是一般人哦?”

許若飛點頭:“明白了!”

江靜舟又不覺自言自語道:“既然特派員是專門來督查咱們寬城守軍的軍務、防務的,那麽由咱們陸十軍派去個人跟隨他、保護他,也屬正常吧?”

他並沒有等兩人回答,邊說邊站起身來,吩咐喬思揚道:“你別忘了給你顧姐打個電話,等靳鵬醒了,讓她煲些營養的粥水來吧!”他要立即去見封正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