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南北鎮,沒了泰和合,似乎也沒少什麽,人們依然過著平淡的日子,該吃飯吃飯,該喝茶喝茶,好像沒人記得曾經發生過什麽,隻是偶爾從泰和合大門口走過時,才會想起住在這個宅子的人,曾經輝煌過,也曾經在南北鎮書寫過一段傳奇。

自從徐沛從鶴峰無功而返之後,田翰林心裏就一直不舒服,他後來又派人去找吳天澤,可惜吳天澤依然呆在五裏坪,根本沒有任何機會接近張六佬,他也明白,這件事無論如何都是急不來的,所以他還在等待機會。

曹天橋始終不明白曹本從鶴峰回來之後為什麽就一直反對再繼續去找宜紅茶的製作秘方,但他聽曹本杜撰其在鶴峰差點被人殺死的事情後,也開始沉下心來冷靜思考這件事。

曹本因為自己跟胥晴兒的事情暴露,回來後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敢跟她私會,這天正好曹天橋去鄰縣會一個朋友,就在家裏,倆人暗地裏又做了苟且之事。

“我發現你從鶴峰回來之後,整個人都變了。”她幽幽地說,曹本閉著眼睛,沉沉地說:“咱倆的事被人知道了。”

“啥?”她被嚇得心驚肉跳,當她聽曹本說出真相後,脊背一陣發冷,驚慌失措,想下床離去,可被他拉著,不快地說:“我爹他今兒不在。”

胥晴兒雖然留了下來,但雙目失神,心煩意亂。她不敢想象他倆的事如果被曹天橋撞破,那將會是怎樣的後果,沉悶了許久才說:“我們以後還是不要再偷偷摸摸下去了。”

“小心點便沒事。”曹本泱泱地說,胥晴兒反問:“他們怎麽會知道我倆的事?”

“我哪會知道,不過姓張的說了,隻要我爹不再去鶴峰找麻煩,就不會有事。”曹本這也是自我安慰,胥晴兒自怨自艾起來,歎息道:“泰和合沒了,盧家所有的人也都被趕走了,老爺還追到鶴峰去……”

曹本明白她的意思,喃喃地說:“我已經勸過爹,放心吧,我想他不會再針對中硒堂。”

曹天橋從鄰縣回來的第二天,沒想到田翰林會親自登門拜訪,而且提前也沒有派人通傳,這讓他受寵若驚,因為之前有什麽事都是田翰林派人來叫他去鎮上。

“哎呀,鎮長大人,您怎麽突然來了,我可是一點兒準備都沒有。”曹天橋噓噓不已,田翰林擺了擺手說:“莫客氣,我今兒來是為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曹天橋聞言,不禁痛苦地歎息道:“犬子去鶴峰,差點連命都搭上,您讓我還怎麽繼續?”

“先別急嘛,曹少爺這不好好的嗎?”田翰林勸道,“我們手裏不是還有保安團嗎?既然他們來硬的,那我們就硬碰硬,看看到底誰更硬。”

曹天橋愣道:“您打算怎麽辦?”

“宜紅茶的配方我是勢在必得,既然姓張的敬酒不吃吃罰酒,那我就幹脆來個明搶。”田翰林狠狠地說。

曹天橋仍然不明白他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您打算再派人去鶴峰?”

“肯定得去,這件事不能就這麽算了,難道您就不想要宜紅茶的配方了?”

曹天橋一愣,卻無奈的搖頭道:“容我再想想。”

曹本從外麵回來,突然看到田翰林,正不想去打擾,卻被田翰林給叫住。曹本走過去,畢恭畢敬地鞠躬說:“鎮長好。”

“哎,別這麽客氣,快坐。”田翰林笑眯眯地說,“賢侄啊,你不是去了鶴峰嗎?我正好有些事想親口問問你。”

曹本看了曹天橋一眼,見他麵露難色,早猜到了原因。

“你跟我說說,他們到底是如何對你的?”田翰林問,曹本想了想,才說:“陳十三,那個人您也認識,他拿槍對著我,還說如果下次再在鶴峰見到我,就殺了我。”

“唉,那個陳十三可不是簡單人物,我也聽過一些傳聞,來南北鎮之前在廣東那邊可是混幫派的,這個人天不怕地不怕,一身的惡膽,要真是惹火了他,他真敢開槍殺人。”曹天橋深有感觸,曹本接過話道:“那天他真開槍了,隻不過沒打中我。”

田翰林冷笑道:“他那是在嚇唬你,你真讓他衝你身上開槍,他敢嗎?”

“那萬一要是他真開槍了可怎麽辦?”曹天橋可就這麽一個兒子,他實在不敢再拿兒子的命去冒險。

田翰林歎息道:“既然曹老爺被嚇破了膽,那就這樣吧,就當我今兒沒來過。”

“哎,鎮長,您這就走了?”曹天橋慌忙起身,“您也知道,我就這麽一個兒子……”

田翰林點了點頭,說:“鎮裏還有公務等著我回去處理……”

曹天橋和曹本把他送出門後,久久沒有回頭。

“爹,鎮長已經走了。”曹本的聲音喚醒了曹天橋,曹天橋這才回過神,唉聲歎氣地說:“這件事兒呀,越來越複雜了。”

“也沒什麽複雜的,我們不管了不就沒事了嗎?”曹本說,曹天橋卻歎息道:“要真沒事就好了。”

“老爺,好看嗎?”胥晴兒突然搖晃著腰肢走出來,穿著曹天橋從鄰縣給她買回來的新旗袍,曹本看著眼睛都直了,但慌忙閃躲開去。

曹天橋笑嗬嗬地說:“好看,真好看,這不為你量身定做的嗎?”

胥晴兒突然笑嘻嘻地問曹本:“好看嗎?”

曹本眼神躲閃,尷尬的點頭道:“三娘穿什麽都好看……”

姚炳才很快就得知理查德帶著美國品茶師來到鶴峰的事,很是氣急敗壞,想來想去,隻能找陳十三問個究竟。

陳十三去快活林的那晚,被姚人傑在門口給堵住了,讓陳十三去見他爹,陳十三明白姚炳才所為何事找他,想了想,還是跟他去了姚府。

“十三爺,這麽晚把你叫來,打擾了您的雅興,實屬情非得已。”姚炳才的客氣令陳十三非常反感,冷冷地問:“想問什麽就問,少跟我拐彎抹角耍嘴皮子。”

“好,咱們明人不說暗話,那我可就問啦。”姚炳才說,“聽說理查德帶了個什麽美國品茶師去了中硒堂?”

陳十三吐了口氣,冷笑道:“是有這麽回事兒,怎麽,難道這件事需要跟你通傳?”

姚炳才訕笑著說:“十三爺,我們之間可是有協議的,你不該這麽快就忘了吧?”

“當然沒忘,所以我打算告訴你一個秘密。”陳十三開始實施醞釀了好久的計劃,“實話告訴你,張六佬已經破解了宜紅茶的製作秘方,而且已經跟洋人達成合作協議。”

姚炳才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但很快就釋然,友好地說:“十三爺,我了解你的想法,你是想要中硒堂還是玉茗圖,說吧?”

陳十三道:“我什麽都不要。”

“哦?那我可就不明白了。”

“很簡單,我剛剛已經給了你一個重大消息,過了今晚,我們就兩清了。”陳十三說,“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姚炳才大笑起來,說:“十三爺,這就兩清了?你得幫我拿到玉茗圖才行呀。”

陳十三早料到他會提出這個條件,冷冷地說:“姚老爺,對不起了,這個條件太苛刻,就算你讓我死,我也做不到。”

“別死去活來的,沒那麽嚴重,這件事對外人來說比登天還難,但對十三爺來說小事一樁。”姚炳才盯著他的眼睛說,“隻要你幫了我這個忙,我可以答應你所有的條件。”

陳十三的笑很奇怪,姚炳才接著道:“說說你的條件吧。”

“我的胃口太大了,你給得起嗎?”

“先說說看,生意不是談成的嗎?”

“我想要姚家的祖宅,或者你的命,成嗎?”陳十三的話讓姚炳才愣住,他卻沒再停留,徑直走出了姚家大院。

姚炳才冷冷地盯著他的背影,眼裏閃著寒光。

姚人傑問:“爹,陳十三是塊難啃的骨頭,實在是不好對付呀,您打算怎麽拿到玉茗圖?”

“玉茗圖的秘密隻有張六佬自個兒知道,要想拿到此圖,隻能從他身上想法子。”姚炳才臉上掛著狡詐的笑,姚人傑張嘴就說:“那就綁了他!”

姚炳才開始醞釀著一個大計劃,他等這個機會太久了,此時此刻,一個惡毒的計劃已經在腦海裏慢慢形成。

張六佬又去了一趟五裏坪,這一次,他的心情大不一樣,因為他看到茶園裏綠油油的茶葉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開工嘍!”隨著張六佬一聲呐喊,茶廠裏頓時呈現出忙碌的景象,他忍不住讚歎道:“終於等到這一天啦!”

吳天澤也跟著附和道:“是啊,想當初在南北鎮時,也沒有如此大的規模,也未見過如此繁華的景象。”

這句話倒是說進了張六佬心裏,張六佬心中不禁湧出一股自豪感,此時多麽希望盧次倫也能看到。

“六爺,有件事埋在我心裏很久了。”吳天澤趁著他心情好的時候說,張六佬道:“什麽事,說吧!”

“茶廠的責任太重大,自從上次著火之後,我就覺得自己太混賬,根本沒這個能力擔此重任,您還是換人過來接管,我回茶莊打雜都行。”吳天澤心裏有鬼,說這話的時候根本不敢直視張六佬的眼睛,而張六佬隻是略微沉吟了一會兒,便問道:“你真想好了?”

吳天澤點頭道:“深思熟慮!”

“等兩天我再派人過來接替你。”張六佬說,吳天澤沒想到他會如此爽快,頓了頓,問:“那您打算派什麽人過來?”

張六佬微微一笑,說:“這我可得認真考慮,你說得對,茶廠是中硒堂的重地,重新派人過來的話,必須慎重,再慎重!”回到城裏,將此事跟張樹愧一說,問他有沒有合適的人選,張樹愧想了想,道:“這個人選可真是棘手,您看茶莊本來就缺人手,要是稍微清閑,我過去得了。”

“這可使不得,雖然茶廠也很重要,但您是萬萬不能過去的,您得留下來幫我打理莊裏的事呀。”張六佬堅決反對,張樹愧笑著說:“其實有您在就夠了,不是還有十三爺幫您嗎?”

“那也不行,您這一走,這莊裏就沒了主心骨。”張六佬說,“這事兒不急,再好好想想,有合適的人再說!”

盧玉蓮失蹤了,準確的說,是她下午出門之後便再也沒回來,一直到天黑還沒見人。張六佬心焦不已,讓大夥兒到處去找,可結果還是令他失望。

“怎麽辦,怎麽辦啦,好端端的,玉蓮她人能去哪兒呢?”張六佬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張樹愧安慰道:“這鶴峰城也不算大,一個大活人怎麽會就不見了,要不去警察局,讓他們幫忙找找?”

“對對對,走,趕緊去……”張六佬已經急得沒了主意,陳十三主動提出說:“我去!”可他前腳剛出門,後腳又進來了,手裏拿著一封信,驚叫道:“地上怎麽會有一封信?”

張六佬的腦袋轟然炸開,接過信一看,隻見上麵寫著:“人在我手裏,要想她活著回來,交出玉茗圖。吳老鬼。”他的身體在發抖,恨不得要殺人。

“吳老鬼是什麽人?”張樹愧問,陳十三自從先看了信,腦袋裏一直悶悶作響,這個吳老鬼他是認識的,就是當初跟他勾結搶劫泰和合二十萬大洋的匪首。

“趕快報案!”張六佬憤然喊道,陳十三卻阻止道:“不能報案!”

張樹愧從他臉上看出了什麽,問:“這個吳老鬼你認識?”

“一個土匪頭子!”陳十三說,“早些年聽說過他的名字,但這麽多年過去又沒再露麵,怎麽又會突然出現了?”

張六佬狠狠地問:“怎麽才能找到他?”

“吳老鬼要我們拿玉茗圖跟他換人,如果他得不到想要的東西,我擔心玉蓮……”陳十三話說一半,但誰都聽明白了,張樹愧卻疑惑地問:“一個山匪,要玉茗圖幹什麽?”

張六佬和陳十三都因這個問題而陷入沉思,張樹愧接著說:“會不會是有人出錢讓他幫忙做這件事?”

陳十三第一個想起的便是姚炳才那隻老狐狸,但他不能說出來,隻能悶在心底,打算自己去尋找答案。

“管不了那麽多,救人要緊。”張六佬說,陳十三卻道:“就算給了玉茗圖,他們也不一定會放人。”

“但我必須這樣做,玉蓮決不能有事。”張六佬臉漲得血紅,在他心裏,盧玉蓮重於一切,就算沒了玉茗圖,沒了中硒堂都行。

張樹愧還算冷靜,說:“吳老鬼隻說要玉茗圖,但沒說怎麽交換,還是先等消息吧。”

“不行,我等不了。”張六佬說,“十三爺,你馬上去找人,一定要打探到吳老鬼的下落。”

“可我們手裏沒人手呀。”陳十三說,張六佬道:“花錢請霍局長幫忙,花再多的銀子也行。”

陳十三沒有去警察局,而是徑直奔向姚家。

姚炳才看到陳十三這麽晚來拜訪,似乎一點也不感到驚奇,反而笑著問:“十三爺今兒沒去快活林找姑娘?”

“姚炳才,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麽來找你,識相的話,最好趕緊放人。”陳十三單刀直入,姚炳才嘿嘿一笑,說:“您這是怎麽了,吃了火藥?莫名其妙,平白無故跑上門來讓我放人,放什麽人啦?”

陳十三冷冷地說:“少跟我裝蒜,你勾結山匪吳老鬼綁了中硒堂的大小姐,我警告你,你動誰都不能動她,她要是有任何閃失,我讓你全家陪葬。最後再問你,人在哪兒?”

“十三爺,別生氣,有話好好說。我沒聽錯的話,是中硒堂的大小姐不見了嗎?”姚炳才一臉正經地問,陳十三突然拔槍在手,怒喝道:“到底放還是不放?”

姚炳才盯著槍口,卻狂妄大笑道:“姓陳的,上次你拿槍對著我,我沒說什麽,這次居然又來,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陳十三手上一緊,惡狠狠地罵道:“信不信我一槍崩了你。”

“你敢!”姚炳才話音剛落,立馬從四周湧出來好幾個人,而且手中全拿著槍,槍口紛紛對著陳十三,陳十三一眼掃過去,卻收回了槍,喊道:“吳大當家,出來吧。”

一陣狂笑聲從背後傳來。

陳十三根本不用回頭便知道是吳老鬼,冷冷地說:“吳大當家,好久不見。”

“十三爺,別來無恙!”吳老鬼走到他麵前,“都把槍收起來,這是自家兄弟,別傷了和氣。”

陳十三明白他這話是什麽意思,說:“既然如此,把人放了吧。”

“嘿嘿,既然你都已經知道,那我也就不瞞著您了。”吳老鬼道,“放不放人,不是我說了算,得姚老爺說了算。”

陳十三把目光轉向姚炳才,姚炳才也一臉笑容地說:“既然都是自家人,那就坐下來慢慢聊。”

“我可沒工夫跟你瞎扯,姚炳才,我隻要你一句話,到底放不放人。”陳十三依然冷眼盯著姚炳才,姚炳才冷笑道:“如果我不放人,你想怎麽樣?”

陳十三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句地說:“我會殺你全家!”

姚炳才頓了頓,反問道:“這個女人就對你這麽重要?”

“我說過,除了她,你動誰都行!”陳十三又看向吳老鬼,“我知道人是你綁的,要是她有任何損傷,我絕不會放過你。”

“哎喲十三爺,咱們可是一條船上的,瞧您這話說的,何必喊砍喊殺的,多傷和氣。”吳老鬼一副息事寧人的模樣,“十三爺,我們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中硒堂不是你的,隻要他們交出玉茗圖,我馬上放人,而且用八抬大轎把人給送回來。”

“你們想怎麽做我管不著,我要你們馬上放人。”陳十三再次重複道,態度非常強硬。姚炳才起身嗬斥道:“你算什麽東西,敢在這兒放肆?想要我放人,那就拿玉茗圖來交換。”

陳十三差點就沒忍住再拔槍,卻被吳老鬼給攔住:“十三爺,姚老爺,你們二位都消消氣,就不能坐下來好好談談?我們都上了一條船,船翻了,誰也活不了。”

“你少拿當年那事威脅我,就算你現在把事情說出來,我也不怕,大不了魚死網破。”陳十三不屑地說,“我孤家寡人一個,就算死也無所謂,倒是你姚家幾十口人,萬一哪天被滅門,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你敢!”姚炳才勃然大怒,“吳大當家,把他給我抓起來。”

吳老鬼很是為難,他當年跟陳十三合作可是有言在先的,那事過後倆人井水不犯河水,跑江湖講的就是個“義”字,說過的話就不能反悔,這他是知道的。

“怎麽了吳大當家,你可是欠我一條命,現在是該還給我的時候了。”姚炳才這話觸到了吳老鬼的底限,要不是他講義氣,念就姚炳才當年不殺之恩,也不會跟姚炳才俯首稱臣,可麵前倆人,一個對他有恩,一個是有承諾,所以才會左右為難。

陳十三看出了吳老鬼的難處,不禁冷笑道:“吳大當家,姚炳才當年放了你一條活路,所以你才會幫他,但是你別忘了,當年那筆買賣,我可是分給你大頭,那些銀子這些年也足夠你享受了吧。”

吳老鬼歎息道:“姚老爺,我不能做出對不起十三爺的事,還是把人給放了吧,我去中硒堂直接把玉茗圖給搶出來不就得了?”

“要真這麽簡單,還用得著這麽麻煩嗎?”姚炳才的語氣鬆軟了下來,“十三爺,那姑娘到底跟你什麽關係?”

“這個不用你管!”陳十三道,“總之你放人就行!”

“可是盧小姐不在府上。”姚炳才道,陳十三驚問道:“你們到底把人弄到哪兒去了?”

“山寨!”吳老鬼說,陳十三一愣,但隨即說:“我可不管人在哪兒,我就在這兒等著,馬上把人給我送回來。”

“十三爺,您看天也不早了,要不明兒再說?”吳老鬼話音剛落,陳十三便反駁道:“不行,我必須今晚就見到人!”

姚炳才見他態度越發強硬,臉色陰沉地說:“你可不要得寸進尺,要不是吳大當家,今兒你就別想從這兒走出去。”

陳十三冷笑道:“姚炳才,你認為我陳十三是貪生怕死的人嗎?要是我怕死,今兒就不敢一個人登門拜訪。”

“兩位,都別吵了行嗎?你們都是我吳老鬼的朋友,我可不想大家鬧得撕破了臉皮。”吳老鬼從中勸道,“我這就派人去把姑娘帶回來,十三爺,您就在這兒等著。”

姚炳才見吳老鬼離開後,才又歎息道:“十三爺啊,其實咱們之間沒必要鬧成這樣,除了玉茗圖,我什麽都可以給你,隻要你幫我弄到手,條件隨你。”

“對,白花花的銀子誰都喜歡,我也不例外,但我不是不擇手段,你想得到玉茗圖,自己想辦法吧。”陳十三的笑很怪異,姚炳才起身說:“那你慢慢等著吧。”可是走到門口卻又停下腳步,“看在吳大當家的麵子,我答應你放人,但隻要還沒得到玉茗圖,我絕不會罷手。”

陳十三沒吭聲,盯著姚炳才消失在門口的背影,在那一刻,他心中殺氣騰騰。

張六佬和張樹愧焦急地等待消息,一夜未合眼,直到天快亮時,陳十三和盧玉蓮突然出現在門口,倆人大喜過望,忙奔了過去。

“玉蓮,你沒事兒吧。”張六佬拉著她的手,上下好好打量了一番,見她沒事,懸著的心才終於落地。

盧玉蓮從被綁架到被釋放,對一切事情都迷迷糊糊的,所以也根本沒看清到底是誰綁架了她。

陳十三在講述昨晚的經曆時,隱去了姚炳才這一段,隻說自己買通江湖朋友才救回了盧玉蓮。

“太無法無天了,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做出這等惡事,六爺,等天亮後去警察局報案吧。”張樹愧悲憤不已,張六佬還沒說話,卻被陳十三搶白道:“算了,事情都過去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說那些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山匪,我們惹不起,既然都把人給放了,就不要再招惹他們了。”

張六佬點頭道:“十三爺說得對,既然玉蓮已經平安回來,就不要再多事。”他扶著盧玉蓮回到房裏,摸著她的頭發,擔心地說:“以後可不要一個人上街去。”

盧玉蓮雖然經過了一夜驚魂,但此時已經緩過勁來,笑著說:“我這不是好好地回來了嗎?”

“要是你有個三長兩短,我以後可該怎麽辦。”張六佬緊緊地抱住了她,她偎依在他肩上,溫柔地說:“我被抓走以後,你知道我心裏想得最多的是什麽嗎?”

“別說了,快別說了……”張六佬心痛不已,他多麽希望這件事從來就沒發生過。

盧玉蓮卻笑嘻嘻地說:“我當時就想啊,要是我真的回不來了,又不知道被帶到了什麽地方,我到底該怎麽回來找你呢?”

張六佬的心仿佛被刀劃過,痛得他抽搐起來。

第一批紅茶順利出爐,裝車之後便運往漁洋關,然後轉道宜昌碼頭上船,開啟了英倫之旅。

中硒堂門外掛上了大紅燈籠,還放起了鞭炮,整個鶴峰都知道了這個消息,街坊鄰居紛紛上門賀喜,一時間,中硒堂被圍得水泄不通,門前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張六佬正在回禮的時候,突然從人群中走出來一人,頓時心中一愣,但立馬抱拳拱手道:“姚老爺,哎呀,太驚喜了,怎敢勞您大駕?”

“我這不是聽說中硒堂有喜事,前來湊湊熱鬧嗎?”姚炳才笑著說,“實在可喜可賀,沒想到宜紅茶重出江湖,張老弟,我對你可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張六佬客氣地說:“姚老爺有心了。”

“唉,我這做夢都想跟張老弟合作,看來是福分太淺了。”姚炳才惋惜不已,歎息道,“張老弟,你是做大生意的人,以後可得多幫襯幫襯我這個老頭子。”

“哪裏哪裏,以後還有很多事要仰仗您多費心。”

倆人說著客套話,此時又有人前來賀喜,張六佬隻好抽身走開,中途又被張樹愧急急忙忙地叫走,神色冷峻地說:“六爺,出事了!”

“出什麽事了?”張六佬心中一驚,張樹愧緊張地說:“咱們運往漁洋關的茶葉在半道上被劫了。”

“什麽,茶葉被劫了?”張六佬猶如被一道驚雷劈中,整個人都懵了。

張樹愧催促道:“六爺,您快想想辦法呀。”

“什麽人幹的?山匪?”張六佬問,張樹愧說:“不是山匪,是警察局的人!”

張六佬以為自己聽錯,瞪大眼睛問:“警察?”

“是,是霍局長親自帶人攔下的。”張樹愧說,“您還是趕緊去找霍局長問問是怎麽回事吧,英國人的貨船還等著,您說要是第一次合作便誤了時辰,那可得賠償人家一筆不菲的損失呀。”

張六佬拉上陳十三便走,陳十三還悶頭悶腦地問:“怎麽了六佬?”

這一刻,躲在人群中的姚炳才,臉上露出了詭異的笑。

霍英堂不在警察局,也沒人知道他去了哪兒,張六佬頓時束手無策,連連念叨道:“這可怎麽辦,可怎麽辦呀!”

陳十三卻冷靜地說:“先別急,這批貨怎麽會無緣無故被警察局扣押,八成有人從中搞鬼。”

“關鍵問題是霍局長不在,貨是他親自帶人扣的……”

“等等,也許還有個辦法可以試試。”陳十三腦子裏浮現出褚兆林的麵孔,“走,找他去試試!”

褚兆林被找到的時候又在跟手下人玩色子,今兒手氣還是不順,罵完人,一扭頭看到陳十三和張六佬,立馬就咧嘴笑了,像個痞子似地走過來,笑嘻嘻地問:“財神爺,該不是知道我今兒手背,又給我送銀子來了吧。”

“褚隊長,我跟你商量件事兒。”陳十三熱情地攬著他的肩膀,褚兆林眯縫著眼睛問:“有事兒?”

“確實有點事兒……”陳十三把事情一說,褚兆林驚訝不已,但忙說:“既然是霍局長親自帶人攔的貨,我能有什麽法子?”

“哎呀褚隊長,誰不知道您在這鶴峰城最吃得開,黑白兩道的人都得給您幾分薄麵,您就給想想辦法吧。”陳十三帶著央求的口吻,褚兆林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張六佬,皺著眉頭說:“十三爺,不是我不想幫忙,你也知道,這件事太棘手了。”

“我知道棘手,不然也不會來找您幫忙啦。”

褚兆林沉吟了一會兒,突然說:“有了!”

陳十三聽他如此這般的一說道,不禁眉開眼笑,從懷裏掏出一疊銀票塞進他手裏,低聲說:“褚隊長,還是您有辦法,這點小意思,請笑納!”

“好說,好說!”褚兆林毫不客氣地收下了銀票。

原來,霍英堂是出了名的妻管嚴,而且非常貪財。褚兆林給他們出的主意就是從霍英堂的老婆下手。

倆人找到霍英堂的家,他老婆扭動著肥碩的腰肢,喜眉笑眼地說:“兩位是中硒堂的人啊,稀客稀客!”

“我們跟霍局長也是朋友,今兒來,是為找局長大人幫點小忙。”張六佬說,陳十三插話道:“對,對,局長不在,您在也一樣。”

這個女人太習慣這套路子了,一聽這話,就大略明白了怎麽回事,擠眉弄眼地說:“老霍不在,有什麽事跟我說吧,我能做主。”

霍英堂此時正在姚家跟姚炳才一起喝茶,卻不料有人來通報,說家裏有急事,他老婆讓他趕緊回去。霍英堂一聽母老虎召喚,絲毫不敢怠慢,趕緊往回趕。

“哎呀,誰讓你這麽做的?”霍英堂一聽老婆把事兒說完,差點沒忍住就發了火,可又不敢,隻好壓抑著,在屋裏來回不停地走來走去。

“哎喲,今兒是咋了,天塌下來了?還是又升官發財啦,居然敢這麽跟老娘說話。”她揪著他的耳朵,痛得他齜牙咧嘴地叫嚷起來,連聲求饒。

“好,想讓我鬆手也可以,但你必須把中硒堂的貨給放行。”

霍英堂無奈,隻好應允。

這下輪到姚炳才難受了,本以為這一次可以讓張六佬騎虎難下,卻沒料到霍英堂這麽快就把貨物放了。

“爹,這個霍英堂實在太不像話,居然把貨給放了,也太不把您放在眼裏了。”姚人傑在一邊扇陰風點鬼火,姚炳才也好好考慮過了這件事,他本可以拿知事壓製霍英堂,可他最後還是沒這麽做,歎息道:“霍英堂再怎麽說也是個堂堂的大局長,雖然這件事我可以拿知事壓他,但今後日子長著,得罪了他,對我們沒啥好處呀。”

姚人傑卻不這麽想,不快的反駁道:“一個局長算什麽東西,那不還得要知事管著,要我說,幹脆讓知事把那破局長給換了不就成了?”

姚炳才怒喝道:“胡鬧,事情都像你想得那麽簡單就好了。”

“爹,您這是怎麽了,我又說錯什麽了?”姚人傑被轟了出去,但還沒明白自己到底錯在哪兒。

姚炳才恨的是自己的兒子不成器,說話做事從來都不用腦子。可他絕對不會放棄玉茗圖,而且是勢在必得,所以在此之前他不會停手。

“哎呀,太好了,總算是逢凶化吉,這會兒茶葉已經上了船,正在開往英倫。”張樹愧感慨不已,激動的淚水在眼眶打轉兒,為了這一天,他已經等了太久太久,“要是盧老爺知道這個消息,該有多麽高興呀!”

“是啊是啊,等有了合適的機會,我會和玉蓮去廣東一趟,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給爹。”張六佬欣慰地說,“十三,你也好久沒回老家了吧,等再過段時間,咱們一塊兒去。”

陳十三訕笑道:“是,是,等我們跟洋人的生意走上正軌後,我們就一塊兒去廣東。”

“回廣東?”盧玉蓮剛好從門口進來,她聽到這個消息,樂不可支。

“是啊,我們在說等到合適的時候去看看爹,也把中硒堂的情況跟爹說說。”張六佬說,“對了,這段時間不是不讓你上街去嗎?”

盧玉蓮笑著說:“上次的事是意外。”

“還有件事要跟你們一塊兒商量商量。”張六佬想起吳天澤請求回中硒堂的事,誰知他把此事一說,陳十三立即持反對態度:“不行,吳天澤這個人不能回來。”

“他雖然之前有犯過錯,但自從來了茶廠以後,還是幹得不錯的。”張六佬說,“他說的沒錯,茶廠對中硒堂來說事關重大,責任也大,自從上次失火以後,他就擔心自己沒能力管理茶廠,我看換個人去試試也行。”

陳十三還想說什麽,張樹愧插話道:“六爺說得對,既然天澤有這個意願,就順了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