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喝酒喝的,心髒不太好

智慧每每回憶起那個烏龍都一陣心慌,她居然跟個陌生人同床睡了一宿!萬一是壞人,後果不堪設想。幸虧命不該絕,遇到的是這麽個貨。

又想到當時林雙星那副比她還害怕的模樣,忍不住撲哧一笑。

林雙星對自己那天的慫包表現也有心理陰影,說完這話正懊惱,聽見笑聲,自討沒趣地翻過身,甕聲甕氣道:“門給我關上。”

智慧出來見林烈睡得正沉,去林雙星房間找了條毯子,才走到沙發邊想給他搭上。還沒等碰到他,林烈猛地睜大眼睛坐了起來,表情驚懼。智慧嚇了一跳,定定神,隻當他是睡得不舒服魘到了,輕聲喚了一聲,“林總?”

不料林烈對她的聲音恍若未聞,呼吸倒愈發急促起來,右手抬起緊壓住左胸口,臉色發灰,眉頭緊皺,額角青筋亂跳。

智慧心知不妥,連忙叫過正在陽台打電話的金生金。

金生金見狀一把扔了手機,手忙腳亂地從林烈的手包裏翻出一瓶藥,倒出幾粒塞進他嘴裏,扶著他的後頸,把上衣的扣子解開兩個,敞開領子,然後手法熟練地在他胸口位置有節奏地敲打起來。

除了剛開始找藥的時候稍顯慌亂,整個過程有條不紊,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

智慧倒了杯水回來,林烈的神情已經緩和不少,接過她遞來的紙巾擦了擦頭上的汗,看見是她,低低道聲謝後又想起什麽,凝重地左右看了看。

金生金小聲問:“星兒呢?”

“臥室了。”智慧這才反應過來林烈是在找人,“我去叫他。”

林烈擺擺手,金生金趕緊叫住她。林烈也沒再吭聲,默默盯著金生金收拾茶幾上的藥。

智慧是有急救常識的,那個小藥瓶不敢說看一眼就知道是什麽,結合林烈剛才的症狀,也猜了個大概,手裏這杯水就不知道該不該給他了,“吃這藥,先不能喝水吧?”

金生金動作一僵。

林烈意味不明的“嗯”了聲,半晌,沒再出聲。

智慧看了看林雙星睡覺的房間,不安地點點頭。

“嚇著你了吧,不好意思。”似乎知道不交代幾句說不過去,林烈忽然睜開眼睛笑了笑,他臉色雖然還不太好,這一笑倒也看不出任何勉強之意,仿佛幾分鍾前那一幕是場幻覺。“不嚴重,就是喝酒喝的,心髒不太好,戒了酒就沒事兒了。”

“您也得戒算啊!”金生金抹著嚇出來的汗,靠進沙發裏長出氣,“好麽,合著知道嚇人啊,我當您覺得好玩呢,隔三岔五來這麽一出。”

智慧無語了,隔三岔五就來這麽一出,還叫不嚴重呢?

可能是怕被林雙星發現異樣,林烈在沙發上閉目養神片刻就準備離開。智慧勸他去房間休息會再走,正說話,韋歡歡敲門進來,金生金見狀客氣道:“小智老師有學生來上課,那我們先回了。”

韋歡歡反應過來的時候,兩人已經一前一後走了,智慧跟出去送客。

“我是老師……”對著一客廳空氣,歡歡老師堅持更正了自己身份。“我學生呢?林雙星?林雙星——?”她往林雙星房間去找人。

林雙星從智慧房間推門出來,打著嗬欠不耐煩地嘟囔,“喊什麽喊?老師還是賣菜的啊?那麽不斯文,不知道我病人啊,虛弱著呢,你給嚇著怎麽辦……”

“快閉嘴吧。”韋歡歡一副捅了馬蜂窩的驚悚表情。

自從發現武力上討不到便宜,他就開始走絮叨路線。還病人?什麽病,話癆嗎?

智慧跟著下了樓,林烈權當她是送客的,丟了句“留步”,頗為自在地鑽車裏去了。

金生金拉不下那個臉,車門開了關,關了開,看著倒車鏡裏站在樓門口就是不肯回去的人,隻得繞了過來。“小智老師有什麽話問吧。”

智慧也不避諱,“林總讓林雙星考大學,是身體原因?”

任誰看了林烈今天犯病的樣子,免不了都會有這種聯想,金生金苦著臉道:“他身體還沒差到考慮要後事的程度。”斟酌了一下,“他主要是覺著,林雙星不能老是這麽個狀態——小智老師雖然沒有孩子,但我聽說師者父母心,您應該也能理解,為人父母的,總要替子女往遠了考慮。”

智慧坦白地搖了搖頭,“說實話,林總的做法,我不是太理解。”

她理解一般家長望子成龍的想法,但林烈顯然也不是一般家長,否則林雙星早五年前就會被他按進考場。耽擱到現在,又突然非讓他高考不可,如果不是身體不好,有生之年就想看他上個大學這種執念,智慧還真想不出別的。“即使往遠考慮,林雙星也不是就高考這麽一條路可走。”

他盡管任性胡來,心智畢竟不是高中生,如果真有實質性的厭學症,會很難開解,高考對他而言實非光明大道。

她這話說得直白,金生金訝然瞪大眼睛,“小智老師,您萬不能打退堂鼓啊。”

智慧幹笑,“我不是打退堂鼓,比這難的時候都過來了,但是過來之後,咱們需要階段性地總結一下,林雙星他不想去上大學的原因是什麽。”

金生金不著痕跡瞄一眼車裏,支吾道:“還能有什麽原因啊,就是不想學習唄。那小子一看書什麽德行,你比我有數,眼下要是連你都不教,我可真踅摸不著人來治他了。”

林雙星要是非高考不可,厭學症是得想辦法一治,反之則有待商榷。智慧今天之所以跟金生金說這番話,也就是覺得林雙星不上大學,也沒什麽。

當初智慧答應為他補習,是把他當成個遊手好閑的惹禍胚子,盤算著他哪怕最終考不上什麽大學,備考過程也不失為讓他改邪歸正的契機。然而這些天相處下來,林雙星給她的印象是很反轉的。

人雖然還是那個整天家裏玩手機、出門泡酒吧,散仙兒一樣吊兒郎當的人,經常喝到爛醉夜裏被送回來。可實際上輔導站那個小酒吧他經營得不錯,足夠將他身上“遊手好閑”的標簽摘下來。

林雙星瞞著家裏開酒吧的事,不知道出於哪種考慮。就因為林烈瞧不上這種小生意,隻想讓他正正經經念個大學,畢業後回去接手公司?

智慧搞不懂這對父子的想法,她看生金夾在中間也是頭禿,想婉轉提醒他林雙星的“事業”,又不能說透,想了半天隻好拿年齡說事——“他如果還十八九歲,去念個大學肯定是最佳選擇。但身邊同齡人都已經工作了,甚至有的婚都結了,你現在讓他學習高考,也確實是考驗。我知道他跟他爸溝通障礙,要不您跟他談談,問他有沒打算做個生意,嗯,或者找個工作之類的。隻要他肯踏實幹,哪怕幹不好呢,家裏也耐心鼓勵下。”

金生金前邊還連連點頭,聽到後來又開始牙疼。

林烈那個性子在外人看來跟耐心不搭邊兒,但對兒子根本沒底線。早兩年林雙星要去通縣開個賽車場,張羅到後來,變成入股健身會所了;沒過多久,又突發奇想跟人合夥搞傳媒公司,年前說要拍個電影,年後又變成搞直播了;前些天還要弄個酒窖呢……有的聽著就不像話,但凡沒出格沒踩線,隻要他提出來,林烈一概可錢燒。

依著林烈,不怕林雙星幹什麽都不行,怕的是他什麽都不給你幹。

結果怕啥來啥,這麽些個買賣,除了要錢的時候聽說過,再連個水花都沒見著。也不知道他把錢都敗禍哪兒去了,別的敗家子還買買車玩玩表,林雙星連瓶好酒都得從他老子酒櫃裏偷……

“你說的,在理兒。”金生金咂了半天牙花子,表情愈發沉重,“確實,現在很多人家都不用把上大學當出路,可林雙星他……情況特殊,高考這一步,他必須得走。您多受累,刹下心幫他邁出這步,我替他爸謝謝您。多了,我一外人也不方便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