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我的黑夜是你的白天

智慧看著被退回到賬戶裏的錢,想了想,朝曾炎黎的班主任老袁要了個工資卡號,把錢轉了過去,讓他取出來轉交給曾炎黎。

據說曾炎黎揣著那遝現金,找了體育委員和勞動委員兩個又高又壯男同學陪著曠課,到學校最近的銀行開了張卡把錢存進去,才敢回班級上課。事後打電話把智慧好一通數落。

智慧嘲笑她:“姐馬上掙大錢了,改天心情一好給你們老袁轉十遝回去,讓他都提出來給你玩。”

曾炎黎說:“可別,他不一定給我提出來。勸你別考驗兩袖清風的袁老師。”

智慧大笑,掛了電話正好排隊到她結賬。

超市收銀員一掃付款碼,手機提示:餘額不足。

這回笑不出來了,靠邊鼓搗了半天,才把準備做定存的那一千塊錢轉出來,結了賬,拎著一大口袋方便麵,胳膊裏還夾著本教案、幾份個人簡曆,頂風負重前行。

剛一過天橋,就接到許勖電話,說沒帶房門鑰匙,問她什麽時候能到家。

手裏電話才掛了,不知從哪躥出的一輛外賣車,貼著她急馳而過。智慧嚇了一跳,沒夾穩的那幾頁簡曆滑掉在地上。

有一張被風吹出很遠,正落在剛從酒吧出來的司和安腳下。

司和安彎腰拾起,才看清了“個人簡曆”四個字,就被一隻手奪去。

智慧草草道謝,又去揀另一張,胡亂攏成一遝,轉身就走。

司和安隻看見一個瘦瘦小小的背影,走路飛快,一束馬尾紮在腦後,隨著步伐輕輕搖晃。頭上那頂紫色棒球帽倒是異常搶眼。

林雙星站在酒吧門口叫他:“喂——先別走!”

司和安的視線落到他藍紫色頭發上,忽然想起酒吧開業前,他們去國外采購設備,林雙星在當地也買過一頂類似的棒球帽。

他想再細看看,智慧早在林雙星推門出來那一刻就拐進旁邊的小區裏了。

一張小紙片兒在他腳下隨風翻個麵,是張藍底的一寸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素麵朝天,笑容略顯僵硬。司和安看看智慧消失的那個小區大門。

“什麽玩意兒?”追過來的林雙星從他手裏捏過照片,“這誰呀,大眼睛像泡兒似的。”

司和安聳聳肩,“撿的。”

林雙星把照片隨手往肩後一扔,推著司和安往酒吧去,“給我看看電腦,你錄的那些歌全打不開了。”

許勖這天在書房熬夜寫方案,後半夜被泡麵味打斷思路,開門出來,就見智慧端著一隻玻璃碗正要回房間。

智慧被那黑夜中亮起的兩盞小燈嚇到,乖乖把麵碗遞了過去。

“真是罪過,大晚上吃這麽高熱的東西。”許勖說著,不客氣地接過麵碗,把罪過一肩擔了。吸溜吸溜半碗下肚了,才想起評價,“這個麵被泡太久,不勁道。下次還是煮吧,我喜歡吃煮的。”

“煮麵還得看火,泡著省事兒。”智慧說話工夫已經又泡了一碗,趁著泡麵的時間把電腦也拿出來放在餐桌上看視頻課程,“我晚上沒吃飯,本來想著早點兒睡,結果沒忙完,這會兒餓得注意力都不集中了。”

許勖忽然感覺吃下去的麵條堵在胃口很難受,筷子有一根沒一根地挑著剩下的麵條,不時盯著智慧發一會兒呆。

智慧認真聽著電腦上的講課,記筆記的時候餘光看到她,“看我幹什麽?”

許勖指著那碗泡了足有十分鍾的麵,“快吃吧,麵湯都快涼了。”

智慧這才想起食物,連忙抱過麵碗,也是吃一口,看半天電腦,偶爾還抓起筆寫幾個字。

許勖眼看她拿著中性筆往麵碗裏插,劈手奪過去,連筆帶麵都救了個及時,隻是把智慧嚇了一跳。許勖強硬地把筆和記事本收起,“你先把麵這吃完了我再還你。”

智慧聳聳肩,妥協了。

許勖不相信她,帶著沒收的文具去廚房洗餐具。

等出來一看,那碗麵果然跟剛才一樣完全沒減少。

智慧手裏還掐著筷子,一隻胳膊摟著麵碗,人已趴在餐桌上睡著了。

同樣困成狗的還有淩晨4點鍾到家、早上7點鍾就被人從被窩裏拽起來的林雙星。

金生金一把拉開窗簾,大片陽光從落地窗殺將進來,淩遲著人的每一個毛孔。

林雙星頂著一頭通紅的亂發,火烈鳥一般哀號:“我才躺下睡著!才睡著!!啊——!”

金生金斜瞥他,“不是啥值得炫耀的事,喊那麽大聲幹什麽?”

“我幹……”髒話到了嘴邊,被詐屍的神智擋了回去。憋了一肚子槍煙炮火,嗆得哢哢咳嗽,扭臉看見床頭水杯,抓過來就往嘴裏灌。

金生金隻來得及喊個“燙”字兒,一手蓋住眼睛不忍直視。

林雙星水一入口,隻覺滿嘴舌苔都盛放了,燙得拿不住杯子,熱水濺出,結果連手也沒幸免,被子更是被澆了一大片……直接扔了燙手的杯子,連滾帶爬下了床。

他喝完酒燒膛,昨天進屋脫溜光了才上床,情急之下也忘了這茬兒,大馬金刀地把出生狀態呈現在客人麵前。

金生金機不可失地看了個仔細,無不感慨,“當年的小蘿卜,一轉眼兒都這麽大了……”

林雙星一把捂住“當年的小蘿卜”,左右看看,扯過窗簾掩住身體,這下徹底清醒了。

金生金憋著笑,“躲啥啊,當年我揪著玩,你尿我一手那魄力哪兒去了?”話是這麽說,還是用腳挑起一件胡亂堆在地上的衣服給他踢過去。

林雙星惱羞成怒,“你七老八十了?一勁兒提什麽當年當年的!”接住衣服往身上一攏,嘶嘶哈哈吸著涼氣,兩步躥進衛生間,放了滿滿一手盆的涼水,把整個腦袋都紮進水裏,咕嘟咕嘟把水撲騰得到處都是。

氣吐光了舒坦不少,順便擠了點洗發水就著涼水把頭發洗了洗。

發蠟遇水褪色,洗手盆裏一片觸目驚心的紅。金生金跟進來乍看嚇一跳,見他頭發從紅變黑,這才鬆口氣,“還以為你燙壞食道吐血了……”

林雙星套上件浴袍,抓過毛巾邊擦頭邊質問他:“你們林總終於忍無可忍,派你來做掉我了是不是?”

金生金給了他一腳,原本懶得搭腔,眼看那雪白的毛巾被擦成一塊紅抹布,又忍不住罵:“敗家子兒!”

“不是啊。”林雙星放下心,“那大清早的,為什麽弄杯開水放我床頭?”

“那是大姐剛給你煮好的解酒茶……”金生金回頭看看那一床狼藉,十分頭疼地擺擺手,無力多跟他掰扯這些廢話。

解酒茶?“什麽玩意兒?”林雙星咂咂嘴,舌頭被燙得半點味覺也沒有,隻剩火燒火燎的疼。從書桌底下小冰箱裏拿罐可樂,“啪”地拉開,喝一口含在嘴裏降溫。金屬拉環還鉤在指頭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搔刮鼓起的腮幫,眯著眼很享受,一副大齡智障兒的快活樣子。

金生金看得牙疼,“你最近又在外邊幹什麽勾當呢?成天鬼混到天亮才回家,一身酒氣的。”難怪保姆聽說今天有老師要來上課,特意給他打電話讓買些解酒護肝的湯藥帶來。

咕咚咽下可樂,林雙星轉轉眼睛,遲疑地開口:“那我告訴你,你可別跟我爸說。”

金生金戒備地點下頭。

“之所以成天一身酒氣,是因為我最近——”林雙星微傾下身子,壓低聲音湊在金生金耳邊說,“在學釀酒。”

“哈?”嘴張急了,下巴掛鉤嘎崩一響,金生金吃痛地揉了揉。

林雙星點點頭,“嗯,我打算親手釀一壺258的泥煤怪獸,在林總生日那天給他祝壽。哎呀,他是不上個月過完生日了?”搓搓後脖子想了想,開解自己,“沒事兒,明年送也一樣,擱不過期,頂多揮發一點兒。”

金生金已經無語了。“我特麽雖然知道你在扯犢子,但扯得這麽曲折離奇,還能配合上你爹的那點兒愛好,也算你小子是個人才,林雙星。”